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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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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有大臣对四皇女身份存疑,提出诸多疑点,道是有心人为离间付贵君与女帝感情才出此下策的,要请陛下开宗明察。
经过半年的明察暗访,由承徽府,宗正寺,还有各部尚书大人,内阁八位阁臣,加上负责验证血缘的太医院院首等众位证人的见证下,在这份详细记录了四皇女如何流落民间,又是如何找回的书文上签字按押,并由五翎卫呈上详细的调查辅以佐证,最后女帝亲笔落款加盖玉玺,送交承徽府封存。
后经由礼部商议各项典礼,执掌太庙的明亲王负责四皇女归宗一事,钦天监观时选日,终于定在花朝节那日,昭告天下,御赐从民间寻回的四皇女更名为晙,封信王。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发了滔天巨浪般的震动,但后面因为当事人的沉默低调而渐渐淡去了,不过现在街头巷尾仍是能听见茶肆酒坊对此事的议论。
这位新出炉的信王殿下首先提出要为已逝多年的生父守孝,女帝大为感动,将京郊的行苑赐给信王暂住,又责令工部尽快建造王府,总不能空有头衔却没有王府吧?不过这位信王也十分奇怪,说是守孝,便真的老老实实在行宫里待了一年,除了家宴,从不出席任何宴会,
燕惊寒一脸高深莫测道:“据说陛下那天修道之时,忽然渐入玄妙之境,冥冥之中见云气缭绕所在,有一广袖长裙的女子踏云而来,称陛下有一机缘在东方。陛下醒来后心有所感,微服简装去往崇明山,结果你猜怎么着?”
清平敷衍的拍了拍手道:“你去做个茶馆说书的吧,我定日日给你捧场。”
燕惊寒摸了摸下巴道:“你这提议有些意思,不知道茶馆说书的一天有多少赏钱呢?行了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
明明是她自己在说,到头来却怪上自己了。清平淡定的摊摊手,示意她继续。
燕惊寒非常八卦地道:“那日大雪初晴,陛下去往崇明山上寻那梦中仙人所说的‘机缘’,却见在山上梅林中见到一游人,居然和那已逝的卫贵君十分相似。她不动声色与此人交谈,又在她腰间看到一块玉玦——”
清平心中一跳,转头向路口看去。
快到傍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有内侍点了灯笼照明。钟鸣山上台阶两侧点起了火把,原本在中间搬运盆栽的人都退到了路边,像是在避让着什么。
几位礼部的大人簇拥着一位紫袍金冠的女子走来,她身后跟着一排仪仗,朱漆攒竹仗,内侍手持骨朵,班剑,响节,灯盏,皆贴金为饰,共十二人随行。这一看就是亲王仪仗,难怪宫人退让避路。
两人便知这定是信王楚晙了,仪仗行经此处,几位礼部高官伴驾,信王不知为何没乘行辕,而是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
朔风吹散细雪,信王身着紫色朱雀纹饰的王服,腰系玉带,她除了一枚玉环,全身再无其他佩饰。清平和燕惊寒跪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听见信王淡淡道:“诸位大人年长于我,经办的事自然没有不放心的。”
清平竟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微微抬头侧看。信王此时真巧走到火把边,火光照出她刀琢般的面容,这位信王生的真如同传闻中那般,长眉入鬓,眼角一抹极淡的红。墨色的眼眸中华彩摄人,薄唇轻抿,从她英挺的五官中依稀可见当年卫氏的风采。
她身形高挑挺拔,比燕惊寒这种自诩北方人的高个还要高些。这种紫色的王服愣是被她穿出了一种威严沉稳的气势,衣袍上银线绣的朱雀纹饰在火光中微微发亮。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清平想看的仔细些,燕惊寒见她似要起身,赶紧拉住她低声道:“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这种场合若是失仪,轻则杖刑,重则丢官。正好那信王也向这边望来,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楚晙眼中倒映着漫天飘雪,嘴角缓缓勾起,清平微微眯起眼睛,双手紧握,全身进入一个戒备的姿态。
她心中既无惊涛骇浪的震撼,也无山崩地裂的惊惧,原来如此。从那块凤鸟玉玦开始,遍及五州的旅程,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楚晙侧头笑了一下,显得十分谦和道:“王侍中手下人才济济,布置的十分妥当。”
王知合受宠若惊,忙道:“多谢殿下夸奖,这也是礼部诸位同僚通力而行的成果,下官不敢一人受之。”
楚晙只笑了笑,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终于等信王视察完后,众人才交接了手上的事情,承公车回家歇息。燕惊寒和清平听完王侍中训话,天黑透了才从分属里出来,两人疲惫不堪的走着,燕惊寒道:“你今天怎么了?被那信王姿容震惊啦?美煞了?”
清平懒懒的摆摆手道:“见鬼了。”
燕惊寒见她一脸倦色,奇怪道:“难道你被什么精怪吸了人气?”
又想起今天去的可是太庙,岂不是说历代先帝是那啥了吗燕惊寒捂住嘴巴,四下看看,幸好此时没人在边上。
清平慢慢停下脚步,紧紧注视着前路上停着的青顶马车,喃喃道:“惊寒,你先回去吧。”
燕惊寒道:“啊?你怎么了,魔怔了?”
清平沉声道:“你回去吧,我想起我还有一件事没办。”
大概是她神情太严肃了,燕惊寒虽然心里疑惑,但也应了下来,快步走开了。
第52章 归来()
马车附近空无一人;杌凳摆在车边;好像是知道会有人上车来;而特意准备好的。
清平踩着凳子上了车;车里燃着香球,碳笼熏出融融暖意;中间放着一方小几;楚晙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见清平来了;伸手指指,道:“请坐。”
她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刚才对着礼部官员那样谦和有礼,反而非常随意,说着请;丝毫没有要尊重客人的意思。
清平冷眼看着她;信王殿下伸了个懒腰,歪着头慵懒地笑了笑道:“许久不见了;清平;别来无恙。”
清平心中极为镇定;向她行礼道:“多谢殿下关怀,下官一切都好。”
她们隔着小几相视,仿若多年以前。楚晙微微一笑,伸手拎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轻轻将那茶杯推到清平面前;清平摸着杯子边缘道:“不会又是酒吧?”
楚晙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茶杯在她那只边上轻轻一碰道:“孝期不能饮酒,以茶敬客。”
清平索性也不去想纷扰往事,反正再怎么想也比不上楚晙的手段,她垂目看茶杯里的水,思索片刻后一饮而尽。
茶香馥郁,清平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楚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修长的指节摩挲过清平的手腕手背,带来一种细腻温凉的触感。清平霎那间有种被蛇缠绕的悚然感,她忍着不适,硬是没有收回手,幸好楚晙没握多久就松开了她,正襟端坐道:“你好像长大了,清平。”
清平暗付她这话的实际意思,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楚晙到底想干什么。她掂量了一下自己,既无权也无势,楚晙贵为皇女,难道还需要拉拢自己?
楚晙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敲了敲桌子,清平回过神来道:“是的。”
楚晙听了她这个回答啼笑皆非,清平没理会她的莫名其妙,道:“殿下不是说,叫我下次见面时,要装作不认识您的么?”
暗指楚晙自己破坏约定,但楚晙是何许人,知道她在指责自己违约,又觉得非常有趣,仍是笑语盈盈回答:“我只说了,你要装作不认识我,反过来又没说不许。”
“为什么?”清平低声问,“四年前的游学是假,你究竟在做什么?”
楚晙收了笑意,盯着她道:“你说呢?”
清平大致能猜到她为何要在五州一直活动了,只要是人活在世界上,就一定会留下足迹。女帝肯定会调查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女,当暗卫们去搜寻的时候,自然能顺着楚晙安排好的一切,找到这个人存在的证明。
因为她自己,就是楚晙的替身。在贺州读书的日子,现在细细想起来,也渐渐明白这人缜密无余的安排,她以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凭空构建了一个名为‘余珺’的人生。
清平心里微微颤动,她看向楚晙,对方也在看她,从前她们的身份是主仆,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现在她们依然是云泥之别,隔着这方小几,好像是隔着一段晦暗破碎的过往。
楚晙慢慢开口道:“你问这些,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呢?”
她身着繁复的王服,端坐在车中。与她肃穆威严的气势相比,清平身上不大合身的官服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楚晙眼中溢满笑意,看着面前少女秀美沉稳的面庞,她的五官褪去青涩,却仍是有一种少女的天真感,与她冷静自持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清平抬头看她,感觉自己在身高上就和她差了一大截,更别说气势了,她默默握了握衣角道:“殿下觉得我是什么身份呢?”
楚晙双手合十,虚放在唇上悄无声情笑了一下,道:“你猜。”
她这话明显是玩笑,在逗自己玩。清平登时觉得有些乏味,当两个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对等。
清平也不想再这样和她猜来猜去了,有些问题未必非得弄个清清楚楚,她漠然道:“既然殿下无事,那下官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楚晙有何反应,就下了车,冰冷剑鞘再次压在她的右肩上。四年前的场景又重演一次,清平微微抬眼,手轻轻按在黑色剑鞘上,把它推开一寸道:“你想谋害朝廷命官?”
天璇收了剑,清平冷冷看了她一眼,收了收衣领,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车厢中楚晙把玩着清平方才喝茶的杯子,颇感兴趣的抚摸过杯身凸起的纹路,道:“天璇,她走了?”
天璇道:“是的,主上。”
没多久一蓝袍女子掀开帘子钻了进来,道:“殿下,如何?清平愿意回到您身边吗?”
楚晙道:“她现在与我非亲非故,硬要拉也拉不过来。”
蓝袍女子正是刘甄,她在楚晙身边伺候的时间更为长久,知道的事也多,沉默片刻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清平呢?”
她说这话其实是有原因的,楚晙绝不会放着这么大一个错误在那里,要不然就是变成自己人,要不然就是派人处理了。
楚晙重新靠回软枕上,笑道:“处置?要如何处置?”
刘甄哑然,楚晙别有深意道:“看着吧,我什么也不用做,她自己就得靠过来。”
清平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李氏夫妇见她神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说给她留了饭菜在桌上。清平虽然累,却因为今天的事情倒尽了胃口,一回来就滚进床铺睡觉。
只是梦中也不生,那双幽深的眼睛无处不在,清平怎么躲都躲不掉,她本想大被一遮就万事如意了,但没想到一只手从被褥下面伸进来,强有力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怎么甩都甩不掉!
手的主人神闲气定的握着,挣扎间这只手由握变成抚摸,好像是在安抚着她的情绪。但清平却觉得这像是猛兽狩猎前的信号,那手力气极大,硬是拖着她,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离开了黑暗的堡垒,清平陡然暴露在光亮中,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却看见那人低着头看自己,唇瓣微启,似语非语。
她睁开眼睛醒来,满头大汗,里衣也湿了。清平手有些抖,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去看自己的手臂,原来是一件衣服的系带勾在手腕上了。
从昨天到今天,这连续不断的梦和冥冥中昭示的预感,都在告诉她一件事,她的好日子,恐怕快到头了。
明明是休沐,又得去分属点卯,清平一脸萎顿地去复对文书名册,燕惊寒过来,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清平,你昨天去喝酒了?怎么一脸纵欲过度啊?”
清平知道她这个喝酒肯定不是指普通的喝酒,她一边用笔尖一排排核对过,道:“没喝酒,去喝茶了。”奈何她昨天喝的可不是普通的茶,因敬茶人的不同,使得此茶功效等同于酒,
燕惊寒是不信的,喝茶能喝成这个样子?清平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显得十分的萎靡不振,想了会还是关心道:“没事吧?要是生病了,就和主簿告个假?”
“非婚丧嫁娶不得告假。”清平打了一个哈欠,眼见那册子已经翻到底了,便收好了放一边,她办公用的桌子是靠墙的,靠墙那边堆满了像这样的黄色名册,可见工作量之巨大。
燕惊寒犹豫了一会,道:“清平,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清平又打了一个哈欠,明明困的要命,但还是得在这里苦苦熬着,燕惊寒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想外放。”
外放这两字如惊雷般在清平耳边炸响,惊的她脑子清醒了许多,她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拉过燕惊寒道:“你想外放?本朝庶吉士一旦外放,就不知何年才能回京师了,况且你外放了,你父亲怎么办?”
燕惊寒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我父亲会回老家,到时候我会写信托姑母照看他一些,你是知道的,外放一般都是偏远小县,路途遥远,我怕我父亲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个苦头。”
清平装作看册子的样子,手中拿起一只笔在半空中圈圈点点,道:“你是早就想好的?还是突发奇想?”
燕惊寒也拿了一本随意翻开,她道:“咱们刚入职时,我就去打听过了,最后考绩成绩不佳者,就不会留在长安,而是会外放到其他地方去。”
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身份,从此平步青云,叱咤朝堂吗?庶吉士历来有储相之称,同朝为官,能不能上位,也要看当初在科试中的排名几何,清平并不是很明白燕惊寒为何要放弃这样的机会,自逐京师,去偏远的小县从最底层做起。
而燕惊寒却道:“你也看见了,恒琼两州大雪成灾,有的地方连道路都被积雪堵塞,外面的人也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也就是这样,这祭天所需的物件还是从其他州送来了。”燕惊寒手停在一个字上,忍不住用了些力气,差点把纸张给按破,“难道这大雪就只落在恒州北边?这场雪灾过后都不知有多少牛羊牲畜被冻死,百姓流离失所,蒙受损失不计其数,但那看朝廷中的大人都在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她显然是动情了,颤声道:“我自进学以来,得蒙先生教诲,读书之余日日所想的,不过是考取功名后能有一番作为”
清平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能明白她的感受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真的把对天下,对百姓的忧虑放在心里的,于是对她道:“倘若真要走,那也等考绩完以后再说,到时候你若是真被外放,咱们再从长计议。”
燕惊寒没想到她居然没劝自己,还隐隐有支持的意思,顿时感动的不成样子,握住清平的手道:“清平,我来长安读书一趟能交了你这么个朋友,真是”
她感激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好友飞快的甩开她的手,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燕惊寒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握痛了人家,清平松了松手腕,给她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这时候巡视的主簿过来了,燕惊寒赶紧溜回自己的座位,假装在做事的样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清平所在,思及她刚刚的言行,觉得她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燕惊寒心里充满了好奇。
清平疲倦地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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