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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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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一个原因,陈珺很了解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她看起来强硬,但其实性格很懦弱,做事犹豫不决,总是一拖再拖。上辈子陈留王府的就是在她手上逐渐衰败的。她此时恐怕更担心的是周侍君是陈瑜的生父,感情深自然是没话可说的,既然如此,陈瑜是要做世女的,她的生父此时犯了错,是不是应该放过呢?
陈珺悠闲的端起茶托,饮了一口茶,王妃纠结的脸色实在是有趣,虽然她很想欣赏一下,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放在王府的手边,轻声道:“这是卫家人给您的信,阅后即焚。”
王妃疑惑的问:“你舅母的信,怎么给我的?”难道不是应该给卫王君的吗?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王妃抽出来展开,霎那间她面色惨白,难以置信的攥住那张纸。
半响后,她嗓音沙哑,肯定道:“你知道了。”
那封信是由卫家家主写给王妃的信,这封信其实应该要等到五年以后才会送到陈珺手上,但她用了一些方法让这个时间提前到来了。
收信人也从她变成了王妃。
陈珺放下茶杯,低头道:“是的,我已经都知道了。”
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突然就被揭开来铺陈在阳光下,王妃有些措手不及,她把那张纸捏成团,丢进暖炉里,低声道:“你要怎么样?”是要回到宫廷,还是要继续在陈留王府?
陈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舅母家中有一位表姐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京都外的大光寺静养。”
王妃有些不明白她要说什么:“表姐?”
她压低了声音,盯着王妃缓缓道:“前些日子我去寺庙上香,无意中见到了她,她和父亲,生的可真像。”
王妃看着她的眼睛,她当然明白陈珺口中的‘父亲’指的是卫王君,她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是说。。。。。。。”
当年那个她以为死去的孩子还在?
她以为卫王君为了救卫贵君的孩子牺牲了她们的骨肉,于是她心怀恨意,所以多年来才对卫王君不闻不问。
但真的是不闻不问吗?她还记得他爱吃的糕点,喜欢在饭前小睡,知道他虽然出身名门,但却刺的一手好刺绣。她是庶出,哪怕是被记成嫡出后也摆脱不了心里的卑微,而他却是名门之子,嫡出的男儿,他嫁给她后,在京城交际之时,却免不了要低了身份。
她发誓要对他好,但在那个雨夜后,她们再也无话可说。她从未与人说过,也未曾有人发现,周侍君的侧脸是那么的像他。
王妃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陈珺点点头,璀然一笑:“王妃不必担忧如何处置周侍君,二妹也绝不会成为世女。离请封之日尚早,不如去大光寺中烧柱香罢!”言罢振袖而起,大步走出。
“你要去哪儿?”王妃在她身后急道。
陈珺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身道:“过完年后,我会离开王府去游学。”
王妃明白她的意思,这一走,她就不回再回来了。
“你和你父。。。。。。。”王妃叹息道,改了称呼:“你和王君说了这件事吗?”
“我自然会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
言罢她决然转身离去,风吹起她的衣摆,仿佛一只挣脱牢笼,展翅而飞的鸟。
灰云密布的天空落下星星零零的白点,又要下雪了。
。
外面又开始下雪,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府里点起了灯。因着昨夜走水一事,众人都十分小心。
陈珺在门口脱下披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踏入书房,清平和刘甄都在门口候着,陈珺把披风递给清平,清平愣了一下,接过披风,打开后挂好晾干。
陈珺面色如常,清平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垂首立在一侧。
她靠着椅子发了会呆,问:“有茶吗?”
刘甄去端了茶来,陈珺打开茶盖一口饮下,片刻后她道:“清平家在哪里?家中可有姐妹兄弟?”
清平怔了怔,不知道她这样问的意思,但也如实回答了:“奴婢家在琼州,有一个姐姐和弟弟。”
“是前年大旱的时候被卖出来的?”
“是的。”
“可惜了,我们不路过琼州。”
清平莫名其妙,感觉陈珺今天说的每句话自己都听不懂。陈珺也没理会她,取出一张地图,将一张半透明的纸附在上面,拿了碳条勾画着什么。
“刘甄的家在贺州,倒是要经过一趟。”
刘甄道:“奴婢双亲已逝,也没什么亲人可以看的了。”
清平明白过来,陈珺可能是要出去,沿途要路过一些地方,于是想放她们回家看看?
但六州十八郡如此之大,怎么能恰好路过呢?
好像听到清平心里的疑问,陈珺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人会说你的。”
清平吐槽道这里虽然就三个人但是还不是你说了算,况且之前你还说过我‘巧言令色’呢,怎么现在又如此大度了。
陈珺笑了笑,收起碳条道:“你这么记仇吗清平,还记得我上次说你的话?”
被人窥破了心里的吐槽,清平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随即反应过来,诚恳道:“不敢,奴婢早就忘了大小姐说了什么了,大小姐待奴婢这么好,奴婢自然是——”
“住口。”陈珺漫不经心道,声音里暗藏威严,“别对我说假话,我要听真话。”
清平已经搞不懂她要干嘛了,她求救的看向刘甄,刘甄给了她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我说我要听真话。”陈珺不耐烦道,“好听的话人人会说,不缺你一个。”
清平哑然,刘甄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她呆呆的站着,好像一只木鹅。
“奴婢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心怀不满?”
“没有。”
第14章 出游()
清平正因为陈珺的那句话心中忐忑不安,第二天刘甄就带着她去了街上。
王府的下人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每日所需的生活用品,食物和水都是由内院的管事采买好了,再经过挑选后运进来。一是为了防止仆从过多和外接触,二是内院之中大多伺候的是王妃的内室,不便与外人相见。
清平第站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听到时起时落的吆喝声,刘甄带着她来到一条店铺林立的长街,清平看有女子身着半截短绒衣,披着蓝色的披风,腰上佩了一把长剑,干练矫健的样子,那人骑在马上漫不经心的扫过她们。
刘甄见她一直盯着那骑马的人,解释道:“那是成平司的人,她们在这坊中巡逻。”
清平点点头,刘甄带着她来到一间店铺,店门外挂着一块木牌,用朱砂写了个什么字,刘甄拉着清平进去,穿过一群头戴帷帽,香气扑鼻的男子身边,一直向最里面走去。
一个红衣的女子在里面的隔间探出头来,刘甄走进去,那女人问:“可是来取货的?”
刘甄摇摇头,从袖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那女人拿起看了看,问道:“不是取货,那是如何?”
清平在她身后好奇的探出半个身子去,那女人见到清平笑了笑。
刘甄道:“照着这个样式,再做一套,三日后一起来取。”
女人沉吟道:“三日未免太急了。。。。。。。”
刘甄道:“可以加钱,但三日后定要取货。”
女人点点头,刘甄把清平推上前去,女人拿着软尺和布匹在她身上测量了一番,在纸上记下尺码,笑道:“客人放心,倒时来取就是。”
刘甄点点头,拉着清平告辞。
清平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刘甄要带她出来做衣服呢?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的衣着都是统一的。她还没来得及问,刘甄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条小巷,带着她又来到一条大街。
这条街上的人更多些,有些店铺装饰的非常气派,门口停着马车,从店里出来的人大多穿着绸缎做的袍子,清平看了看自己和刘甄身上的棉袍,觉得很是寒酸。
刘甄依旧淡定,拉着清平走进一家店铺,她从荷包中取出一块银牌,马上就有伙计带着她们进了楼上,柜台上一个蓝衣女人正在拨算盘,见到清平她们笑道:“不知贵客今日前来,是有何事,是存银两还是取?”
刘甄递出银牌,道:“我家主人不日就要出门,想将贵行这牌子换成行牌。”
女人仔细看了看牌子上的纹案,递给身边的伙计,道:“去给周管事,告诉她换成行牌。”又转头对刘甄道:“客人先歇息会,这行牌做起来也需一会的功夫。”
刘甄点点头,又伙计将她们请到一间小隔间,隔间里布置的十分风雅,架子上还放了一盆兰花。
伙计上完茶就退下了,清平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但听她们方才的对话感觉这像个钱庄,她问刘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刘甄低声道:“换行牌啊。”看清平仍是一脸不解,就解释道:“这里是钱庄,把钱存进来,她们会给个牌子与你,不过这是你在哪个钱庄存的就要在哪取。若是换成行牌了,就可以随意在其他地方取钱了。”
“不同的钱庄也可以?”
刘甄点点头:“对。”
清平瞬间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除却那些书上读到的山山水水,竟然还有这种便利的操作。
她还是很疑惑:“不过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事不是应该让宛书行鸣们出来做的吗?”
宛书和行鸣在陈珺身边服侍的时间最久,而且她们的年纪也比清平和刘甄大上许多,像这种来钱庄的事,怎么会找她们来做呢?
刘甄揉了揉肩膀,理所当然道:“因为小姐不准备带她们出门。”
“啊?”清平震惊,“什么出门?”
刘甄理所当然道:“小姐要出去游学,过完年就走,所以现在在准备呀。”
关于游学清平是知道一些的,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们,若是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就可以离开学堂,去其他的地方行走,见识各地的风俗民情,顺便拜访一下沿路有名望的学府。
不过这个游学的范围也是看学生自己的情况而定的,有的人只是简单的在周围走走就了事,并不是很认真的去游历整个国家,毕竟这又耗时又费钱财。
问题是陈珺要出去游学了,为什么正个王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仿佛看出清平心底的疑问,刘甄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新年很快就到来了,王府里挂起了彩灯,贴上了新对联。陈珺窝在书房,练完字后拿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和清平闲聊,清平听到窗外人来人往很热闹的样子,非常想出去看看,就听陈珺懒懒道:“明天就是新年了吧?”
清平穿来也没多久,对这个世界的历法还不是很熟悉,外院人手不够,和珍被调去帮忙了,是以这段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住的,也没人告诉她。她闻言迟疑道:“应该是吧?”
陈珺笑了:“什么叫应该是?”
清平大窘,道:“奴婢算不来历法。。。。。。”
陈珺听闻更是笑的瘫倒在椅子上:“。。。。。。。有空问问刘甄吧,你竟然连历法都不知怎么算,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而后她又问刘甄:“东西都取来了吗?”
刘甄道:“都备好了。”
陈珺瞥了一眼清平:“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怎么像个男儿家般,磨磨唧唧的。”
清平和她相处了几天,也略微了解了她一些,知道陈珺惯来不喜欢下人曲意奉承更不喜欢下人说假话,只好说:“小姐为何带只带我和刘甄去游学,怎么不带宛书和行鸣?”
陈珺道:“宛书行鸣年纪到了,要被放出府去了。她二人是家生子,娘都在外头庄子上做事,想趁着过节求个恩典,放她二人出去和家人团聚。况且她两人也非买来的奴仆,也伺候不了几年了。”
清平点点头,陈珺温和道:“其实本来也只带了刘甄随行,你知道为什么要带上你吗?”
清平心里困惑的就是这个,却听陈珺问:“那日书房走水,我听闻管事后来说,当时静香被困在里面,是你拼命将她救出来的。但我又听说你初来之时与她相处的并不是很好,你为何要冒险救她呢?”
清平想了一会,斟酌道:“静香不过嘴巴毒了些,人心地却是很好的。她虽然言语失礼,但不过是个孩子,若是要说什么歪心思,那决定是没有的。”
陈珺注视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清平接着说:“奴婢来这旧书房当值前后,着实明白了什么叫‘人情冷暖’,往日在小姐身边伺候之时,多有人奉承交好;但来这以后,那些人也就淡了。但静香却时常关照奴婢。。。。。。。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她没有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那就是她认为生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这话太惊世骇俗了,她始终深埋心底。
陈珺低头笑道:“不错,正是这个理。若人人都忘恩负义,谁来报尝施恩之人?”
她说完随手翻开一页书,沉默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清平和刘甄对视一眼,默契的退回原位,各司其职。
。
代国并没有过年夜这种说法,大家直接就过新年,清平也在刘甄的帮助下搞明白了历法的换算,第二天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积雪都被扫了铲走,下人们也换上了刚做好的新衣裳,看起来喜气的很。中午时王妃及内眷在一起过年吃饭,听闻周侍君没有来,二小姐陈瑜和三少爷陈荟的脸色很是难看,毕竟往年这种场合他们的父亲都会在场,甚至过年的准备事宜都是由周侍君一手打理的。
今年卫王君接手了内院的管事权,一切就好像变了个样子。家宴的氛围非常压抑,因着‘周侍君买通大小姐身边人,火烧大小姐书房一事’在王府的下人间传的沸沸扬扬,虽然王府已经明令禁止议论这件事,还处置了几个乱说闲话的下人,但是依然免堵不住众人之口,大家都在私下猜测,陈瑜陈荟也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周侍君未能出席家宴更是暗中坐实了这件事。
王妃倒是面色如常,因内院走水一事,年节前还去了一趟大光寺烧香;卫王君依旧是冰冷冷的样子,唬的下头一干侍君都不敢放肆,瞧见他的脸色便觉得害怕。
陈珺自然是无所谓的,横竖她就要走了,这最后一顿饭吃的倒也和谐,举着酒杯敬了王妃及卫王君,王妃也回祝了她。看着陈瑜难看至极的脸色,陈珺心里痛快极了。
曾几何时见过陈瑜如此?怕是往日也不曾让她如此吃瘪,记忆里的二妹陈瑜是人如其名,翩翩小姐,温润如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陈珺心里冷笑,不过是纸老虎罢了,装模作样。如今周侍君倒了,他手下的管事们也被清肃了个干净,陈瑜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陈珺倒了一杯酒,随手泼在地上,像在敬那个往日的自己。
。
下人们也摆了面席,坐在一起饮了些酒,共贺新禧。清平看到和珍,就坐在她边上,她最近没空去看静香,想问问静香如何了。
和珍喝的面红耳赤,道:“静香被她娘接走了,你不必担心静香,也不看看她娘是什么人。”
旁边有人起哄,一个穿着绿袄的女孩子醉醺醺道:“静香。。。。。。娘,可厉害了!张管事可不是吃素的,你们。。。。。。你们是没见到那。。。。。。庄研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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