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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风流-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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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漪,你看你,腿脚不便,生活也一定不便。”屠酒儿伸出一只脚卡住了轮椅,不让它继续向前走,“要不我这些日子先住在你这里,帮你打打下手?”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明漪阴着脸道。
“那你怎么去吃饭呢?怎么出恭呢?东西掉地上了怎么捡呢?”屠酒儿仗着明漪此时动不了,大摇大摆地像只苍蝇一样在她周围晃来晃去,“纸用完了该怎么买呢?想研墨的时候怎么取水呢?要是再有像我这样不肯走的无赖,你要怎么赶呢?”
“你真的很聒噪。”明漪面有嫌色,可又奈何困在轮椅上没处躲。
“那是不是我不聒噪,你就允许我留下了?”屠酒儿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不可能。”
“阿漪,我答应你,在你身边的时候变成狐形。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叼,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猎,我连叫都不会叫唤,一定非常安静。”屠酒儿在明漪的轮椅前半跪下来,水腻腻的桃花眼眨巴眨巴,“让我留下来吧,求你了。”
“我”
明漪刚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便听到小院木门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屠酒儿机灵地嗖一下变成小狐狸模样,顺着明漪的衣领子就钻进了她的外衣里,藏在腰间那一块堆叠起的衣衫中。
明漪来不及把她揪出来藏到别处,慌忙抓起屠酒儿还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胡乱揉巴揉巴就往衣襟里塞进去。
要是被师尊的人发现屠酒儿在自己这里,不但狐狸要遭殃,自己也躲不开连坐惩罚。
塞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幸亏屠酒儿平日化作狐形的时候只留一条尾巴,否则那九条大尾巴实实在在塞进去,不把她撑得像一个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才怪。
吱呀——
木门被推开,吴砭捧着一盘瓶瓶罐罐的药走进来,朝明漪打了个招呼:“膝骨如何了?”
明漪满脸的不自在,腰僵硬地挺得直直的,也不敢伛一下,生怕带着衣袍勒出那狐狸的轮廓。她钝钝地点了点头:“好、好多了。”
第104章 花海()
购买比例达90%既可正常阅读;不达比例请等待72小时后再来哦刺眼灼烁的光线令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适应了许久,才勉强能视物。
她倦怠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脑子里模模糊糊的。等清醒了一点;她才突然记起来去摸自己的脖子,仔仔细细地抚过喉咙那里光滑细腻的皮肤。
应该不是被人救了;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让她自刎时留下的伤痕消失得如此彻底。
为什么?
明漪试着下床,发觉自己身上竟一点伤都没有;任何地方都很康健;不痛亦不痒。她环视了一周环境,这里是自己在玉虚宫的寝房;和惯常那般无二,简单朴素,只一架木床,一方书桌而已。
但屋内一些摆设的放置;分明又和记忆中有些不同。
怎么会
奇也,却不知如今是何年岁?
忽然记起,自己素来都有写起居手记的习惯;或许去找到抽屉里的手记簿,能摸到一点头绪。
行至书桌旁;摸索出藏在木抽屉中的手记;明漪拉了木椅坐下;仔细看起那些自己亲手写下的娟秀小楷。
她直接翻至最后一页;那里的日期,停留在庚子年三月初三。日期下面,端的只草草写了两句:
“今日上巳,她又托人拿了书信,唤我去后山木屋共度上巳节。红尘痴儿,不知何时才能知晓,我并非良人。”
庚子年上巳?
明漪呆呆地坐了好久,才接受了眼下的事实。
重回故地,重度旧日。
庚子年是
嗯
对。
想起来了。
庚子年的三月,应是遇见她的第二年。
这一年,自己只有二十一岁。
她与她在己亥年十一月相遇在玉虚山脚下,那时下着很大的雪,自己只是撑着伞外出归来,行至山麓,见雪地中有一白狐孤零零地躺着,走近去瞧,还能闻见醇香酒气。她只是笑叹了一句畜生也会贪杯享乐,顺手将自己的伞掩在了白狐的上方,为它挡去些许凛冽寒意,随后便一个人冒雪回山了。
可她没有想到,那只白狐竟已成精,当时它醉得瘫软,不露一丝妖气,自己难免疏忽,觉察不来。此后,那白狐借着还伞的理由,化成人形上了玉虚山,跟在她身边。掌门师尊虽有不满,可那白狐的来头非同小可,背后有青丘之国立足,且又没做坏事,掌门师尊便也由她去了。
说来也怪,这白狐还了伞还赖着不走,似个跟屁虫一样总追着自己,今日夸夸自己脸生的好,明日夸夸自己字写得漂亮,后日夸夸自己那颗红色泪痣别致,就连修道人穿的最寻常白衣,在她口中也能夸出花来。掌门师尊不许白狐住在玉虚宫,她便去后山自己搭了个小木屋住,养养花,种种菜,过得倒也顺遂,只是得闲就往自己寝房跑。
明漪从来都弄不明白,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明白,屠酒儿为什么会如此莫名其妙地死心塌地。
她问起小狐狸时,小狐狸羞赧地说,她喜欢喝酒,曾喝醉过无数次,有想要杀了她取皮毛的,也有想捉了她回去饲养的,化为人形时,更有许多想乘人之危动手动脚的,自然,也有许许多多不愿搭理视而不见的。但,她是第一个为她撑伞的。
她思慕一个人的理由,真是简单到可笑。
越是念及过往,明漪便越觉愧疚。屠酒儿当初喜欢她喜欢得那么单纯真挚,自己若无意,一直推却便是,她却偏偏听了掌门师尊的话,假装接受了她的情谊,欺骗了她的信任,辜负了她的挚诚。
最后,还了结了她的性命。
明漪一闭眼,仿佛就能看见屠酒儿死前那个含泪的绝望目光,她那时就知道,自己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虽是为了道与义做这些事,可她明白,她生生世世,都再也不能安心修道了。
屠酒儿
无解的劫啊。
也罢。
虽不知为何,但她的的确确回到了庚子年的三月初四这一天。
明漪苦笑,只叹命运实在弄人,死前,她那一生实在算不得美满安乐,可如今老天再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难道就可以逆天改命,扭转乾坤了么?该有的矛盾一直存在,该存的隐患一分没少,大致的走向,也是她一人之力无法改变的。
不过,若可以
窗口处有微风掠过,吹得桌上一片薄纸拂过手背。
明漪捉住那片纸,顺手翻过来瞧了一瞧。
原来是那小狐狸昨日托师弟拿来的信笺。柔软的洒金熟宣被细致地裁成一方纸片,上面用极黑的上品徽墨写了几个潇洒的行草——
“昨日下山小游,遇一湘妃竹笛,高吹清脆,低吹浑厚,恰适上巳,望吹与尔听。”
湘妃竹笛
不禁一笑。
这小狐狸,虽在俗世间落了个妖媚风骚的坏名声,可明漪接触后才知晓,她固然是风骚,但那些腌臜传言却大多是求而不得心生怨憎之人恶意传播开来的。原本她也觉得这种狐狸精不学无术,肚中无墨,只知搔首弄姿,魅惑人心,可和屠酒儿稍稍熟络起来后,明漪才了解这种看法似乎有些靠不住。
屠酒儿这只狐狸,深谙兼顾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爱读书,喜论诗,好喝酒。生性恣意洒脱,万事随心而走,处世为人丝毫不为条框规矩所累,最喜欢端着酒碗去听茶楼说书,或拍着酒坛和书生们高谈阔论诗词歌赋。由她总递过来的信笺也可看出,她偏好捯饬这些东西,连传个信用的洒金熟宣纸、上品极黑徽墨都是非常有讲究的。
明漪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信笺。她记得,原本的过往轨迹中,她没有搭理这封信,后来忙起来,也完全忘记了去回屠酒儿一声。
如今,不如去后山看一看。既然得以重活一趟,好歹也要见见之前没有见过的事与物。
大道不得偏离,细节总可走走异处罢。
明漪将那张信笺放入袖中,整理澴洗一番,出了门去。
将将走出百尺不到,便有一蓝袍少女迎面而来,见了她恭敬地作揖行礼:“明师姐好。这是去哪里?”
这少女名叫柳逢雪,十七岁,同出一门,相识十年有余,向来和自己比较亲近,关系较旁人要好许多。有些和别人说不得的话,和她都是可以说的。
“我去后山。”明漪道出实话。
柳逢雪诧异道:“师姐可是去找那只小狐狸?师姐忘了么,昨日掌门师尊才嘱咐过你,你现下需得去主殿领众弟子饮早茶的。要是被掌门师尊知道你和那小狐狸还有来往,他老人家可又要生气了。”
“逢雪,我昨夜里做了不好的梦,现在脑中混沌,只想找个清净地方呆一呆。况且,我本就是打算亲自去劝劝那小狐狸,希望她能早点离开这里,算不得忤逆师尊意愿吧?”
柳逢雪又拜了一拜:“既然如此,师姐便去吧,师尊那里我帮你圆过去。”
明漪点点头:“有劳你了。”
行过礼后,也不啰嗦,柳逢雪便前往主殿方向去了。
奇怪,不知怎的,她好像下意识就想违反一下既定的轨迹。若放在往日,像抛下主殿领茶去看屠酒儿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发生的。
或许面对重来一次的机会,大部分人在遇到相同抉择时,都会选择背道而驰。
玉虚宫所处之地偏北,故而虽然已到三月,天气依然寒冷,空中仍有细雪。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明漪才走出了玉虚宫的领地范围,寻到那个简陋的木屋。
木屋建得不大,看上去也确实只够一个人单独居住。木屋门口圈了两块栅栏,左边栅栏里养了一些山鸡,右边栅栏稍大一些,分为两块,一半种着才冒出嫩尖的青菜,一半种了一小片茶叶灌丛。栅栏口放了两个箩筐,里面摆着晒好的茶叶。
生前,明漪曾陪屠酒儿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她知道这里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适宜,对于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受惯了大富大贵生活的妖精来说,甚至可以称之为艰苦了。
行至门前,她犹豫了片刻,敲了敲门。
许久,无人作答。
可能是又到山下打酒去了吧。
这门没有上锁,一般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偷窃。按理说,屋子主人不在,她该直接回去,可鬼使神差的,她竟一手推开了那扇木门,犹疑着慢慢踱进去。
凌乱不堪的桌面,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球。
第105章 别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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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酒儿半跪在地上;眼圈微红,目光却躲闪着不敢直视明漪,口中嗫嚅:“可我不会觉得你欠了我,你也不必这么觉得。”
“那就算你欠我的,”明漪的言辞之间分毫不留情面;语气更像钢针一般直扎人心,“你日日烦我,扰我清修,误我大事。我从不明说,念着你是姑娘家;留几分薄面,却不想你真能够这般罔顾伦常,对我一个同样身为女子的人纠缠不休。我心里到底如何腻烦,你真的不知?”
“阿漪,你上一次来看我还不是这样的;”屠酒儿的眼眶里含着一汪亮晶晶的泪;说话时带了浓重的哭腔,“你说我茶泡得不错,还说会以后会常来”
“我那时候脑子还不清楚;满心只有愧疚,可这十日里我想得够清楚了——”明漪说到一半住了嘴;咽下后面的半句;不愿继续论下去。
“愧愧疚?”
“你什么都不明白。”明漪轻轻叹了叹;站起身,掸去衣袍染上的碎雪,“可不明白也好。我倒希望,你永不明白。”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么?”屠酒儿像是将要溺毙的人捉住了一撮轻如浮毛的稻草,眼中又燃起希冀,“倘若是师门那边的事你不必明说,我都理解。”
明漪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屠酒儿,她是真的没办法理解屠酒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还是说,狐狸的脑仁和人类的脑仁构造不太一样。
屠酒儿又续着自言自语:“我便知道,阿漪若真的这么厌恶我,又怎么会为我打几天几夜的伞?怎么可能呢,以前虽不爱说话,但一直是那种淡淡的态度,上一次见面也是和颜悦色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凶定是师门施压了,一定”
“我看,你都可以自个儿上戏台子唱一出戏了。”明漪看着她,面上情绪带着点怜悯,更多的是复杂。
“戏说起来,我之前手抄的戏本子,阿漪看了么?”屠酒儿突然仰起头,满脸的纯良,仿佛真的只是联想到了那个戏本子而已。
可明眼人都不瞎,这人到底是真的没心眼,还是装疯卖傻地提起别的事物,欲要强行跳过上一个话题,谁心里没个数。
罢了,凡事都有度,或许真不是这一天两天能让她死心的。
况且,作为堂堂青丘族裔,宁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愿掐绝日后和自己的往来,这姿态,真真已经卑微到了尘土之下。
明漪抿了抿唇,松了口,顺着屠酒儿的话答:“看了,凑合。”
屠酒儿见状,更是确定了自个心里的那一套想法,觉着明漪一定口不对心,便开开心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说:“你喜欢?我明日再下山去,多抄几份。”
“随意。”明漪不走心地敷衍道,顺便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早又有早课,师尊吩咐的罚抄剑章还没动笔,她须得马上回去。
才迈出去两步,身后的小狐狸又开始啰嗦:
“阿漪,你要走了么?”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不要再叫我阿漪。”明漪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不过意料之中的,接而就听到了后面那叮叮咚咚紧跟而上的声音。
“说过么?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不可以,我觉得很好听。”
“我觉得不好听。”
“可是为什”
“不要再问了。”明漪一脸烦闷,只得转过去正儿八经地和屠酒儿解释,“阿漪,不觉得听起来像阿姨?阿爹,阿娘,阿叔,阿姨,好听么?”
屠酒儿转了转眼珠子,犹豫着答:“其实还可以吧。”
“”明漪简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只得感叹一句果真如古人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屠酒儿看着明漪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忙说:“那你喜欢什么?漪儿?漪漪?唔我在家排行老三,家里都叫我三三,你在你们门派是大弟子,算排老一,叫一一怎么样?哎可是一一听起来不是和漪漪一样么”
明漪直接捏了个法诀,把自己的听觉封住,只觉世界瞬间清净。
过了很久,她耳边竟挤进来一个模糊声音:
“阿漪,我不是故意破你的法术,也不是故意扰你清净,我就是想说,我刚刚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阿漪好听一点。”
屠酒儿今天怎么显得这么蠢?还是说,她一直都很蠢,只是自己今天才发现?
过了后山守卫的槛,屠酒儿终于被挡在了玉虚结界外。明漪揉着自己的耳朵,无比后悔听逢雪的话去了后山,又无比后悔信了阿蛮的话去了洒金湖。
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间戌时,算来离早课还有不到八个时辰。她前前后后收拾了一番,打了一盆热水放在书桌下面,裤腿挽到膝盖以上,一边泡脚缓和疲惫一边伏于案头奋笔疾书。
正写到第一遍结束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阿漪,你的膝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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