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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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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的都说了。”江立探身,拿过了沈惊蛰面前的香烟和打火机。
硬壳黄芙蓉王,焦油含量11mg,很野蛮的重口味烤烟,这几年在大城市抽这样烟的年轻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他点了一支,吸了一口就呛得鼻腔里都是苦味。
“不能说的也说说吧。”酒过半巡,沈惊蛰语气有些慵懒。
她情绪向来藏得很深,对于江立坦白自己怂恿沈宏峻离家出走,对于江立坦白自己这几年其实有很多次机会拉住沈宏峻不走走私这条路,她不发一言。
她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八年来,她查过江立,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江立面前。
整个饭桌上,她做的一直是主动询问的那一方。
很明显,她只希望江立坦白,而她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没打算告诉江立。
江立很配合。
“我辞职来x县从一开始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你是为了找亲弟弟,而对我来说,宏峻失踪我有责任。”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我会被愧疚感压垮。”
沈惊蛰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餐厅的灯光不算明亮,烟雾缭绕再加上女儿红的后劲,江立看不真切。
“要做到什么程度?”沈惊蛰问话的语气没什么波动。
江立敛下眼底的情绪,或许,刚才沈惊蛰并没有抬头看他。
她应该是怪他的,怪他当年的一念之差,怪他这几年对沈宏峻的放任不管。
“我喜欢过你。”江立不再抬头,盯着那根香烟烟头暗红『色』的火光,说完之后苦笑,“应该说,我一直喜欢你。”
“所以,等我能理直气壮面对你的时候吧。”他又抽了一口烟,任凭苦涩呛人的味道渗透到嘴里的每个角落。
沈惊蛰似乎动了一下,或许只是调整了下坐在餐椅上的姿势,他低着头能听到椅子和地面之间因为挪动有了很轻的摩擦声。
然后是倒酒的声音。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伸手盖住了碗。
不能再喝,在沈惊蛰面前,他需要保持十二分的清醒,理智这根弦永远不能断。
“你洗碗吧。”沈惊蛰放下筷子。
“这屋子是我买的,两人住空间足够了。”
“我明天会把钥匙配给你,你记得不要进我房间的卫生间,其他地方都无所谓。”
“我们两个职业敏感,县城里的案子禁止在这里互通有无,如果让我发现你套我话,你就自觉一点自己收拾东西走人。”
“其他的,都再说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有些疲惫。
为他,也为她。
***
那天晚上沈惊蛰没有夜跑,她在卫生间盛满了热水的浴缸里给老严打了个电话。
手里拿着那个银『色』的u盘。
老严接的很快。
“去年开始活跃在走私黑市的文物鉴赏家三石先生姓什么?”沈惊蛰声音有些冷。
“你等等。”老严那边有翻资料的声音,半晌才回复,“姓连。”
“是不是叫连立?”沈惊蛰声音更冷。
“……是。”老严点头。
去|他|妈的游戏账号。
连立,江湖人称三石先生,最近走私黑市名声鹊起。
见过他真人的人很少,只知道他鉴定文物的本事奇高,很多东西到他手里半小时内一定能精准鉴定出真伪年代和品级。
而这位三石先生,最近正高调的打听一个辽早期绿釉鸡冠壶的下落。
而这绿釉鸡冠壶,就是两年前大案里遗失的文物之一。
她弟弟沈宏峻化名赵磊,江立化名连立绰号三石,这两个家伙的游戏名一个叫连三,一个叫赵石。
她就知道江立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走记者消息网。
“怎么了?”老严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沈惊蛰的怒火。
“江立就是三石。”沈惊蛰眉心直抽,“能不能查到他在做谁的线人?”
能进到文物黑市并且能在短期内打出名号,官方一定提供了一些便利。
做的那样天衣无缝,那只能说明那人的警衔不会太低。
真|他|妈出息了!
沈惊蛰恨不得冲到江立房间里拿皮带抽他。
“……他为什么会文物鉴赏?”老严还在消化这个反转。
“他外公是专家,上过央视文物鉴定节目。”沈惊蛰头更痛了。
“……挺牛。”老严简直有些想笑。
“滚。”沈惊蛰挂电话。
搭进去两个。
算上她,搭进去三个。
沈惊蛰捏住鼻子潜进浴缸的烫水中,脸上的皮肤因为高温火辣辣的痛。
必须得抓住。
必须得把那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也必须,得找到沈宏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浴缸里几乎静止的沈惊蛰突然动了下,哗啦啦的站了起来,胡『乱』擦了下,套了件浴袍就冲了出去。
江立房间门没锁,她直接打开门,看到这熊孩子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框人模人样的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表情严肃的不像是她认识的江立。
“……”江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门口这个全身湿嗒嗒的女人。
绝对不会是为了诱『惑』他。
“停水了?”所以他只能想的很实际。
“沈宏峻结婚了?”她就一直觉得自己有什么信息遗漏了。
江立晚上说了太多的事,她只消化了重点,又忙着分析这人到底有多少东西瞒着她。
然后就忘记了作为姐姐的重点,她弟弟结婚了?!
“……嗯。”江立点头。
“娶了谁?”沈惊蛰滴滴答答的走进江立房间。
“我有照片。”江立调出画面,“不过没查出到底是谁。”
“……日。”沈惊蛰瞪着电脑照片又开始飙脏话,头发还很应景的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你要不要擦干了再来?”江立把笔记本挪远一点,这种小县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修笔记本的地方。
“她是严卉的幼儿园老师。”沈惊蛰举起自己同样湿嗒嗒的手。
……
江立的手停住。
沈惊蛰滴滴答答的长发很精准的滴了几滴水在笔记本键盘上。
苹果笔记本。
耐用,并且诚实。
冒了几缕青烟,她弟弟的老婆,严卉的幼儿园老师,就这样闪了两下变成了黑屏。
第九章()
沈惊蛰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宽松的烟灰『色』家居服。
头发长又多,她明显懒得吹,用一块白『色』的大『毛』巾包好就放任不管了。
屋里暖气开得大,所以她赤着脚,大喇喇的坐在江立的床上,抱着膝盖发呆,又像在醒酒。
美丽的女人之所以致命,就是因为她们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让人产生压力,那种浑然天成的变成屋子里焦点的气场。
但是沈惊蛰显然毫无所觉,她盯着江立在键盘上来回敲击的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带了几台笔记本过来?”刚才那台报销之后,江立一秒钟都没有犹疑直接从行李箱里拆了一台新的。
全新的,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撕掉外面的塑料包装,打开『插』上电源,然后开始云同步。
“四台。”江立眼睛没离开屏幕。
……
大少爷仍然是大少爷,她有些不知道该夸他心思缜密还是该骂他铺张浪费。
“对于记者来说笔记本很重要。”江立解释,仍然盯着进度条。
他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沈惊蛰。
晚上喝多了,沈惊蛰身上带着水汽的沐浴『露』香味让他心跳加速。
他『迷』『迷』瞪瞪的居然想不起来这沐浴『露』到底是属于哪种香,只是觉得这若有似无的味道变成了看不到形态的丝线,绕得他呼吸困难。
于是他拿着笔记本挪了几下,远离沈惊蛰。
“好了。”同步完成后江立把笔记本递给沈惊蛰,“再确认一下。”
照片里的女人坐在公园里巧笑倩兮,不知道他从哪里扒来的。
她刚才看过他和沈宏峻之间所有的电子邮件,很确定沈宏峻根本没提他老婆是谁也没提在哪里工作。
“怎么查的?”沈惊蛰又把笔记本还给他,“不用确认了,我对这老师印象很深。”
四年前第一次去幼儿园接严卉的时候严卉正在哭,四岁的小女孩,哭得时候居然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是低头啜泣,动作幅度不大,害怕被人看到哭得伤心了就两手握拳冷静一下,然后偷偷的擦掉眼泪。
她当时初来乍到欠了老严不少人情,又因为严卉看着实在可怜,冷着脸就找了班主任要求见领导。
“孩子哭成这样了,你做老师的都不管么?”她应该很咄咄『逼』人。
那位班主任愣了很久,才带着疑『惑』和莫名激动的语气问:“您是?”
“她妈妈,亲妈。”沈惊蛰记得自己应该是这样回答的。
然后这位看起来特别温柔的班主任居然噗嗤一声笑了,眉眼弯弯的解释:“小卉只是闹别扭了,她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严警官,下午的时候严警官又说自己要加班,所以才哭的。”
现在回想起这段,班主任发愣的时间和表情都有些异常,解释完之后她看她的眼神也熟络的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她和沈宏峻长得挺像,如果这班主任最后和沈宏峻结婚了,那么这些异常就全都能解释通了。
“我看了你给我的邮箱资料,宏峻根本没提过他老婆的事情,你怎么查的?”沈惊蛰又问了一遍。
她觉得江立有点迟钝,晚上女儿红喝多上头的原因么?
“给你的邮箱资料不是全部的,有很小一部分涉及到我个人隐私的我删了。”江立转头,“都是你没有兴趣的跟我个人有关系的隐私,很少,最多两三封邮件,对找他没有任何影响。”
……
堵死她的后路么,她总不能说她对江立的隐私也有兴趣吧……
“如果放到资料里作为寻找他的举证,我可能会需要你把剩下的邮件也给我。”沈惊蛰并不打算上当。
“举证的时候我会提供私服登录账号和密码,里面有全部内容,数据库有所有更新的记录,我做不了假。”江立又一次特别配合。
沈惊蛰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心。
他配合的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严卉这位班主任两年前辞职了。”因为这种不舒服,沈惊蛰下意识的打断了自己一个晚上像是刑警拷问的节奏,“文物案案发之前两个月就辞职了。”
“我和她只有在接送严卉的时候有些交集,要了解她这个人还需要去幼儿园找院长要资料。”沈惊蛰包在浴巾里的头发因为她说话的动作变得有些松,几缕头发散了下来,贴着她精致魅『惑』的下颚曲线。
发梢的水珠顺着蜜『色』皮肤滑落,流连她的颈脖,消失在让江立心头跳得更厉害的深处。
“睡吧。”他突然觉得口渴,啪得一声合上笔记本。
沈惊蛰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
“明天我去趟幼儿园。”江立不自在的别过脸,拍拍床上的枕头开始赶人。
“你打算怕我怕到什么时候?”窝在他床上的沈惊蛰一动不动,“我是他姐姐,他是为了我离家出走的,照你这种逻辑,我现在应该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她误会了。
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在深夜刚洗完澡窝在男人的床上孤男寡女的有什么不妥。
江立苦笑。
沈惊蛰居然还是这样,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迟钝的不像是个直立行走的高等生物。
其实是有原因的。
沈家重男轻女,沈家沈『奶』『奶』重男轻女还封建『迷』信,是那种看到女孩子被强|『奸』的新闻会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指指点点的说女孩子就应该多穿点,穿成这样真的是自作自受的可怕『妇』女。
所以沈惊蛰在十几岁叛逆的时候穿的很少,身边的男『性』朋友很多。
他也是成年很久之后才发现,沈惊蛰那时候的叛逆行为其实也是被沈『奶』『奶』洗了脑的。
物极必反,沈惊蛰更喜欢和男人称兄道弟,心底深处排斥男女有别。
没想到八年后她仍然是这样。
身处在都是男人的刑警大队,对男女之防仍然无可救『药』的粗神经。
这样很好……
起码说明沈惊蛰没有他和沈宏峻这两块狗皮膏『药』,身边也仍然没有不安好心的人。
“不是怕你,我二十六岁了,男女有别。”江立实话实说。
何况他还一直都喜欢着她。
虽然他非常清楚,沈惊蛰把他的喜欢归到了青春荷尔蒙太多,看到母鸡都是双眼皮这一类上。
沈惊蛰眯眼。
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手机,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揍他。
记忆中穿着开裆裤天天耍酷的小屁孩居然一本正经的跟她提男女有别。
她都还记得这家伙变声期时候的嗓音,还有青春期额头上冒出来的痘。
一个哪怕脱光了在她面前,她也只会觉得这娃最近吃的不错的男人,男女有别什么?多的那三两肉么?
***
电话是老姚打来的,高速闸口发生车祸,幸运的是双方都只是轻伤,不幸的是其中一方很有钱,要求做活体损伤鉴定。
她住的地方离公安局很近,这种半夜接到任务的事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挂了电话居家服都没换,只是在外面套上那件巨无霸黑『色』羽绒服,然后拿了一顶很丑的『毛』毡帽子戴好,怕自己半干的头发在夜『色』中冻成冰。
“我和你一起过去。”江立也跟在她后面穿衣服换鞋子,手里拿着一块快干布。
“采新闻?”沈惊蛰的脸都藏在了『毛』毡帽子里,披散的头发遮住视线,她吹了两口没吹开,直接皱着眉忽略,开始和脚上的雪地靴作斗争,“我记得春节你们台安排了记者在局里值班。”
所谓的值班就是在休息室里待着,看到民警值班室里闹腾了就冲进去瞅两眼有没有新闻点。
江立没回答她,他正低头把沈惊蛰的『毛』毡帽子摘下来,用快干布很迅速的『揉』擦了几下。
他手大,擦了两三下沈惊蛰半干的头发就接近全干,然后江立又顺手梳了两下,熟练地扎了一个发髻,再帮她戴好『毛』毡帽。
沈惊蛰喜欢长头发,原因是懒。
短发需要定期去理发店修理,不然就得经历不长不短的尴尬期,她向来烦一动不动坐在理发店里这件事。
这算沈惊蛰为数不多的和女人娇气相关的习『性』了,江立很乐意纵着。
只是纵得太久了,沈惊蛰已经习惯。
此刻也只是怀念的扬了扬嘴角,就没心没肺的出了门。
留下身后的江立偷偷的把手放到了外衣口袋里,他手指上仍然残存着沈惊蛰头发微凉的触感。
这件事情,不太妙。
江立皱眉。
从意外遇到沈惊蛰开始,他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似乎每时每刻都有喷涌而出的迹象。
他到x县不是做记者的。
也不是,来圆自己年少的女神梦想的。
他看着前面这个一直往前走的女人,她绝对不会回头看他,哪怕看他,也是目光坦然毫无绮丽念头的那种。
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八年的光阴,在沈惊蛰身上似乎没有构成任何困扰。
她甚至没把他当男人。
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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