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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妄师-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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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滩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双脚踩在浪涛中,江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背对着秦横云,披散到腰际的赤红色长发随风飞扬。

    秦横云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不受意识控制,一步步走向那个男子。

    他在对方身后三步处停下,听到对方雄浑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秦横云既忐忑又茫然:“我?我……”

    “我是共工氏首领——帝江。”红发男子说。

    “共、共工?帝江?你是……水神共工?”秦横云磕磕巴巴道。

    红发男子点头,一指面前的滚滚波涛:“江水之帝,称为水神也无不可。”

    秦横云:“可是……你是远古时期的神,距离现在已经好几千年了……”

    共工:“我的神位犹存,精魄不死,就寄宿在那面帝江鉴中。而你,是我寻找了数千年的继承者,应我的召唤而来。”

    秦横云惊道:“什么继承者,什么召唤……我不知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博物馆管理员。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博物馆里去?”

    共工霍然转身,浓眉皱起,神色不悦:“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你竟敢拒绝我?”

    秦横云手足无措:“不不,我只是都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共工断然道:“你是否明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按我吩咐的去做。”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右手,曲指一抓,水流跃出江面,在他手中盘旋如龙,须角鳞爪历历可数。水龙张嘴,朝秦横云发出一道无声的咆哮,似乎要猛扑过去,将对手撕裂与吞噬。

    秦横云吓得连连后退。

    “听我命令,或者被我投进大江,你自己选。”共工不容商榷地喝道。

    秦横云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选择:“我听,我听!你要我做什么?”

    共工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说:“先学会用水。”

    秦横云:“我……我会用水啊,刷牙洗脸煮饭洗澡,哪样都少不了水。”

    共工骂:“蠢货!”当即手一挥,水龙朝秦横云张牙舞爪地扑来。

    秦横云腿一软,坐在了萋萋的荒草间。水龙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将身后数十丈外的大树拦腰轰断。

    共工:“这才叫用水!”

    秦横云:“明、明白了……可我该怎么学?”

    共工冷哼一声,转身继续看江:“用心!”

    秦横云云里雾里地琢磨着这两个字,觉得有说等于没说,但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面前这个脾气暴躁的古神争辩,只得讷讷答应:“好。”

    “出去吧,过阵子我会检查你的进展,如果让我不满意——”他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你就去江底待着,学会了再出来。”

    噩耗临头,秦横云眼前一黑。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值班室的铁架床上,和衣裹在棉被中。

    手机闹钟响起,8点的换班时间到了。秦横云晕乎乎地按掉闹铃,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杯子去墙角饮水机装水。

    看着汩汩流下的水柱,他怔忪地伸手触碰了一下,被烫得龇牙咧嘴:“学用水?怎么学啊!”

    这时,值班室的房门被敲响,秦横云连忙放下杯子,走过去开门。

    换班的同事杨祎祎走进来,对他笑了笑:“辛苦啦小秦,赶紧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秦横云一点也不想被比他还小两岁的女同事叫“小秦”,但大家习惯性地都这么叫,包括做卫生的保洁阿姨。

    但他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叹口气认了,回答:“好,值班登记本我放桌面上了。”

    他拿起挎包挂在肩膀上,走出值班室。

    +++++++++++++++++++++

    博物馆早上8点开门,因为有珍贵文物的大型展览,游客还挺多,络绎不绝地走进展厅。

    秦横云路过展厅门外时,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两眼。想了想,他又走了进去,来到东区的角落,看见玻璃柜里的“双虺水波纹镜”依然好端端地放在架子上。

    昨晚的一切都像场噩梦,随着天光烟消云散。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展柜前,注视着那面铜镜,玻璃映出他的脸,鼻梁高挺、嘴唇丰满,双目湛然有神,一双剑眉尤其漂亮,显得英气凛凛。因为长得高大挺拔,气势迫人,使得他那条编织细致、垂在肩侧的漆黑发辫,也丝毫不带一点儿女气。

    他用指尖轻叩玻璃,冲着古镜低低说了声:“去死吧。”

    “你说……什么?”秦横云站在他背后,小声问。

    男人转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秦横云从这一瞥中,读出了不屑一顾的意味,顿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没过两下,他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就是看一眼吗,有什么受不了的,又没骂我打我,何必斤斤计较。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转了,抓了抓额头上卷曲的发梢,离开展厅。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同时,留着长发辫的男人似乎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张望,只看到来来往往的游客,那个矮小的身影不见了。

    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再度将敌意而嘲讽的目光投向铜镜:“眼光真差,简直不堪一击。”

第127章 /() 
第127章文物窃贼

    白源与卫霖并肩走过上午8点的走廊。

    今天是周一,天气晴好。办公室里没有任务的同事们尚未从“周末病”中缓过劲儿来; 一个个懒洋洋地泡咖啡、打呵欠和闲聊。

    不过他们两人没这么好命; 这会儿接到麦克刘的电话; 被去叫主管办公室谈话。

    ——刚出了患者的脑内世界没几天,对方就自杀了,怎么着也得调查调查,给警方和新闻媒体一个交代。

    “任务报告上我都写清楚啦,就这么回事儿; 是王羽伦自身的精神问题导致。”卫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待客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对麦克刘说。

    白源补充了一句:“不是精神病发作自杀; 就是畏罪自杀。”

    麦克刘也不是真在乎一个嫌疑犯的生死; 但事情是在他分管的科室发生的,总归要走个程序; 因此打着官腔说:“行,情况我了解了,你们写个书面反馈,一起签个字给我。”

    白源起身回办公室写反馈材料,卫霖把椅子拉近两步; 嘿嘿一笑:“领导。”

    麦克刘有点警惕地看他:“干什么?看你这一脸坏笑; 准没好事。”

    卫霖装委屈:“这么说话我可就伤心了啊; 我什么时候干过坏事?你看每次最难的、最复杂的,还有各种政治任务,不都是我和白源接的?”

    麦克刘无话可说; 只好安抚:“你们业绩突出,上面领导都看在眼里,要不这样,年底的评优评先,你们写个自荐给我?”

    卫霖意不在此:“这个以后再说。我是想问问,那个幸运星还有吗?上次你给我的那颗,呃,消失了。”

    麦克刘半点没觉得奇怪:“化啦?碰水了是不是?我之前忘了跟你说,那玩意儿遇水即溶。”

    “……怎么跟维c泡腾片似的?你这‘陨星里提取出的宇宙物质’也太山寨了点吧?”

    麦克刘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这个,说不定这物质就是会跟水起什么化学反应,谁知道呢。”

    “要不,你再给我一颗研究研究?”卫霖终于进入正题。

    麦克刘叹口气。“就算我想给你,也没啦。上次清洁工做卫生,不小心打翻了我桌面上的水杯。”他指了指手边那个不锈钢的大茶缸子,“我那是抽屉开着,茶水全倒进去了,等我把湿漉漉的袋子捞出来,里面的东西早融了。”

    卫霖看对方的煎饼脸上,肉疼的神情不像作伪,心里十分失望:他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自己忽然消失的睡眠——已经是第五天了,依然没有半点睡意,精神状态到是越来越好,脑力也越来越强,有时甚至担心颅骨内的这部生物电脑会不会因为超负荷,而把cpu烧坏。

    想来想去,觉得问题会不会出在那颗被他吸收了的、来路不明的六边形晶体上?可惜如今没法去证实了。

    卫霖郁闷地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对麦克刘说:“你说那晶体是从航空管理局的老同学那里拿的?能不能给我一个对方的联系方式?我怀疑……晶体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影响。”

    麦克刘不信:“对身体有影响?我放抽屉里几个月了,半点没觉得,对蚊虫有影响还差不多。我那老同学说早就测过放射性和毒素了,安全的,他不可能坑我。”

    卫霖:“要不,麻烦你再帮我问问……万一被我吃进去了呢?”

    麦克刘:“好吧,下班后我打个电话再问问,明天回你。”

    卫霖谢过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多久,奶茶还没喝完一杯,桌面上的内线联络屏亮起来:“a级治疗师卫霖,你的工作任务已下达,请立刻前往相应治疗室领取,任务编号pa1042。”

    “又有任务啦,简直一刻不得闲。”卫霖嘀咕着,去隔壁办公室找搭档白源。

    白源不在座位上,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卫霖估摸他很快就会回来,干脆窝进了转椅里,摆弄他桌面上的小物件。

    此刻的白源正在大楼外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接电话。

    “……别说了,我不会回去。我早就签署过放弃一切继承权的协议,如果他要赡养费,我可以每月支付。”他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

    “什么病?他有一整个私人医疗队伍,就算我过去也帮不上忙。

    “你确定他看到我,会振作精神而不是一气之下病情加重?”

    “白远,如果你对我还顾念着那么一点点情分,就别逼我。”白源说完最后一句,挂断了通话。

    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向办公室走去。

    +++++++++++++++++++++++++

    傍晚5点半,秦横云又离开家门,前往博物馆。

    他刚值了个大夜,按理说可以休息24个小时,翌日再来上班。但当晚的夜班同事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孩子生病需要照顾,想跟他换班。

    秦横云二话不说答应了,匆匆吃过晚饭,就回到了单位。

    博物馆开放的时间是每天8点到傍晚6点,这会儿接近闭馆,人流逐渐散去,管理员和保安们开始了清场工作。

    秦横云背着有点老旧的挎包,走进展厅,去看那面一直膈在他心里的古镜。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他面前经过。他觉得对方垂在脸侧的发辫有点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认出是早上那个站在铜镜前,敲着玻璃柜骂娘的游客。

    秦横云看了看表,很有些疑惑不解:从早上8点一直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他都待在展厅里?什么展览能看那么久啊,哪怕每一件文物都拍百八十张照片,也早就拍完了好吗?

    他情不自禁地尾随而上,走到展厅西区,看见那个男人驻足在角落的一个展柜前,手压在钢化玻璃上,专心致志地看着。

    展柜里面放置的是一块玉边璋。这块边璋约有三十厘米长,呈扁平的长条形,前端被斜斜地截去一角,末端有个小孔,乍看起来像把玉刀。它通体光洁晶莹,色泽青中泛绿,器表两面有火焰与鸟形纹饰,经专家考证雕刻的是一种传说中叫“赤乌”的火鸟,《山海经》中也称之为离朱。

    所以这件玉器的官方名称叫“火焰纹离朱玉边璋”。

    男人看得极为入神,直到展厅中空无一人,保安走过来催促,才转身离开。

    秦横云见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知怎的心头狂跳,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等到人走得没了影儿,他问保安:“最后走的那家伙在展厅里待了一整天?”

    保安答:“也没有整天,中午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吃饭去了。”

    那跟整天也没啥区别了。秦横云想着,走向值班室。

    夜里10点,他按照惯例拿着手电筒进入展厅,内内外外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正在锁展厅的门,脑后突然挨了重重的一下,瞬间失去了知觉。

    +++++++++++++++++++++++++

    秦横云发现自己又站在那条滚滚大江的岸边。

    江面波翻浪涌,哗然水浪中,探出了九个青黑色的庞大蛇头,每一个都有半辆轿车大小。仔细看去,九个蛇头上都长着张一模一样的人脸,正朝他诡笑。

    秦横云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摔倒在地。

    一只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拎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共工在他身后斥道。

    秦横云几乎要哭了:“我、我怕蛇……”

    共工的神色不满中带着点无奈:“他叫相柳,是我的手下。”

    秦横云:“他他他能不能把身体也变成人?”

    共工不理睬他的哀求,逼问道:“你会用水了吗?”

    秦横云嗫嚅着答不上话。

    共工揪着他的衣领,猛地往江面抛去。秦横云一声惨叫,凌空飞起,眼见离相柳的硕大蛇头越来越近——蛇头还示威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状的尖牙——登时眼一翻,晕了过去。

    +++++++++++++++++++++++++

    秦横云蓦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面朝下趴在展厅门口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后脑剧痛无比,地板上流了一滩血,他用颤抖的手去摸,发现靠近脖颈的头皮上裂了个大口子。

    展厅内传来脚步走动的声响,秦横云下意识地抬起上半身望去,与一个男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正是他白天在意的那个扎着长发辫的男人。

    此时那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把一件玉器装进防水塑料袋,塞进背包里,抬眼看到地板上转醒的博物馆管理员,没有露出半分惊慌之色,反而讥讽地说:“看着就这么一点大,体质比我想得要好嘛,低估你了还。”

    秦横云头晕目眩,勉强叫道:“你盗窃文物,这是犯罪!”

    “那你报警啊!”男人走上前,鞋底踩在他撑着地板的左手上,“来,打110,我看着你打。”

    秦横云被他嚣张的气焰气得浑身发抖,连手指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右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男人戏谑地吹声口哨,打了一个响指。

    秦横云指间的手机骤然腾起一团火焰,从外壳开始燃烧了起来。他吓得把手机甩出去老远,手机砸在地板上,电池砰的一声爆炸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俯下身,警告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把地板上的血擦干净,小管理员。你今晚在值班室睡觉,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敢把我的信息泄露给警方——烧起来的就不止一部手机了,知道吗?”

    秦横云不知所措地摇头:“我不能骗警察,这是包庇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火?”

    他下意识地说出“用火”这个词时,心底突然一震。共工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你得先学会用水。”

    用水……怎么用,哪里有水……他满心茫然。

    男人不耐烦再与他纠缠,丢下一句“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就提前把坟地买好。”随即转身就走。

    “——站住!”

    秦横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面对这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居然叫对方“站住”?这两个字不是他出于自身意愿喊出口的,而是大脑中某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强制他发出的声音……是共工,共工的意志强烈地影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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