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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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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瞎猜,别吓着老人家。”804门口的男人摆摆手,“是我们家今天屋里灯泡坏了,一直黑着,可能是那贼以为家里没人吧。”

    男人有三十七八岁的模样,高个子,长得挺端正,说话慢声细语的,喻兰川看他有点眼熟,正琢磨是不是在哪见过的时候,男人无意中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哎,您是喻总?”

    喻兰川反射性地挂起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我是imi的nicholas啊!他们叫我nick的,跟您report过会展中心的项目!还记得我吗?”

    喻兰川被紧急会议和武林大会搅成一锅粥的脑子里蹦进了一串字母,太阳穴狠狠地跳了几下,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人是谁——毕竟,他们“白骨精”圈里好几年前就不流行这种“语言混搭风”了,偶尔遇见一位“画风古朴”的,印象还挺深。

    喻兰川矜持地一点头:“聂总好。”

    这男人叫聂恪,是另一家投资公司的,以前投一个项目的时候想拉喻兰川他们入伙,两家公司因此接触过。喻兰川没记住聂恪的职位,反正出来混的,称呼“某总”肯定出不了错。

    “我们家在郊区,太远,赶上早高峰,上班得两个多小时,嗨,买不起市区的房,今年也是为了孩子上这边的幼儿园,才一狠心到这来租房住。幸亏今天幼儿园放假,孩子送回他奶奶家了。”聂恪客客气气地请邻居们进屋,他家客厅的灯果然是坏了,家里黑漆漆的,他把声音放轻了八度,“小满,你要不要紧啊?”

    众人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女人,整个人几乎化进了黑暗里。

    尽管聂恪已经把声音放得很低,却好像还是吓着她了,女人僵硬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像个脱了水的僵尸。

    “这是我太太,”聂恪叹了口气,“当时我在厨房烧水,她自己在屋里,正好撞上那个贼,她也是,不赶紧跑,还要去抓人家——你说说你,就你这样的,能抓住谁啊?万一他有刀呢?我一眼没看见,你就能出事,可怎么好,唉——幸亏那贼也没想到有人,吓了一跳,就推搡了几下,赶紧跑了,还撞碎了我们家一扇窗户。”

    甘卿打开了楼道和门厅的灯,借着光,众人看见聂太太手里拿着块纱布,正按着自己的额头,她额角和眼角都有没擦干净的血痕,颧骨上一块很深的淤迹,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举着手很累,她拿着纱布的手不停地发抖。

    “这是撞的。”聂恪揽住她的肩膀,对邻居们说,“头撞桌角上了,我说带她去医院,她还不肯。”

    聂太太不吭声,蜷在他肩上,躲躲藏藏的。

    邻居们也没在意,不管是谁,好好地在家里坐着,突然有贼闯进来,也得给吓一跳,过后好几天都得睡不好觉,于是纷纷催着聂恪报警。

    甘卿在门口没进屋,越过人群,往阳台看去,阳台一扇打开的窗户碎了,有风从那漏进来,窗台上掉了几个零星的玻璃片——从里面往外撞的话,大部分玻璃渣应该是掉下去了。

    这会已经基本不堵车了,警方很快赶到,热心邻居们把警察包围了,不等别人询问,就七嘴八舌地往人耳朵里灌自己的看法。

    淹没在群众大海中的民警奋力地往外游:“让一让,劳驾都让一让,我们要找被盗的受害人问话!”

    聂恪摸了摸聂太太的头发:“我太太是家庭妇女,不太会说话,今天受伤吓坏了,让她先去休息吧,我来跟您说。”

    警察问了女人几句话,她都只会点头摇头,都是男人在旁边替她补充,果然一副常年居家、不见外人的样子,于是再三确认她不需要救护车后,也就不问她了。

    聂太太就绕开人群,低着头,打算进里屋。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聂太太一激灵,惊惧地回过头,发现拉住她的是个很清瘦的年轻女人。

    甘卿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别过她的脸:“头是在桌角上撞的,脸又是在哪蹭的?”

    她很少完全睁开的眼睛里映着门厅的灯光,随着眼珠轻轻转动,那光略有些闪烁,像冰冷的燧石上跳动的火花。

    女人僵硬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甘卿不在意地把手缩回棉衣袖子里,眼皮垂下来,遮住了眼珠里的光:“是不是你抓住他的时候,被他用力按在墙上撞,然后才没站稳摔下去,撞上桌角的?”

    女人胡乱一点头,避开她的视线。

    “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及时喊人啊。”甘卿说,“我就住楼上,1003,平时也很闲,有空去找我玩。”

    女人木着脸没应声,飞快地钻进了卧室。

    甘卿的目光在聂家大开的阳台窗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正被警察问话的聂恪,悄无声息地避开人群,离开了聂家。

    喻兰川看着帽子被挤歪的于严:“怎么又是你?”

    “我他妈哪知道?别人值班就平安夜,我一值班就得出警,你说离奇不离奇?”于严愁眉苦脸地说,“兰爷,你还有没有养生的组合拳了,教我两套呗,我觉得我离猝死也不远了。”

    甘卿正好经过,听这话,她把兜帽往上一推:“水逆,警官,我有护身符,要吗?给你算内部价,只要五十二块,有需要随时来泥塘后巷找我。”

    成本价两块,赚五十,她就可以还孟老板钱了。

    于严震惊地说:“你们搞封建迷信的,都搞到人民警察头上了?”

    甘卿神神叨叨地一笑,转身就走:“总比在微博上转锦鲤有用,不信算了。”

    刚用小号转过锦鲤的于警官膝盖一痛,决定等下班,脱了制服偷偷去。

    “刚才有人说看见那个入室飞贼了,”于严正色下来,问喻兰川,“还有人说那贼穿得跟蜘蛛侠似的,手里还拿着个大铁钩?你看见了吗?唉,不瞒你说,最近我们接到好几起高楼失窃案了。”

    喻兰川问:“金额大吗?”

    “要不说奇怪呢,几起高楼失窃,基本都是未遂——就有一家报案的说是丢了个卡包,你说这小偷,偷卡有什么用?到现在为止,今天这起是最严重的,伤人了。”于严说,“失窃的人家都在六层以上,还都是从窗户进去的,世界上有这样的轻功吗?不会真是蜘蛛侠吧?”

    喻兰川想了想:“你跟我来。”

    他带着于严从人群里挤出来,下到六楼。老杨大爷就住608,他孙女杨逸凡是奉父母的指示来照顾爷爷的,嫌老头狐朋狗友太多,不肯跟他住一起,于是租了隔壁的房子,就这样,爷孙俩还是天天吵架。

    老杨大爷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地准备好了茶水等着。

    喻兰川把那张纸条展平:“他们说的那个‘蜘蛛侠’爬到我阳台窗外,贴了这张纸,杨爷爷,这个‘堂前燕’传人是谁,您知道吗?”

    于严大呼小叫地跳起来:“这是证物啊!你怎么乱碰!”

    “我哪知道这是证物,我撕下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有高楼失窃案。”喻兰川顿了顿,“不过他是在我那贴完纸条,八楼窗户才碎的,而且是从里面往外逃的时候撞碎的,伤人逃逸的那个应该不是贴纸条的人。”

    “那也不能说明之前的失窃案跟他没关系,”于严说,“你们这楼,阳台那一面很平整,他当时扒在十楼窗户外面,如果有人从八楼进去,他不可能看不见,所以很可能是一伙的。入户盗窃的本来就是团伙居多。”

    “入室盗窃就算了还团伙。”这时,老杨大爷拿起那张纸条,好一会,他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这简直、简直唉!”

    “当年江湖朋友们奉承,冠了‘五绝’的名号,给我们几个老东西,”老杨大爷慢吞吞地说,“小川,你大爷爷这么多年,为人处世无可指摘,有寒江七诀,剑光如雪,所以人称‘寒江雪’。‘浮梁月’说的是当年一位老兄长,姓韩,练的是道家一派的功夫,祖上在武当山拜过师,后世又融合了齐门、八卦的绝学,仗义得很,抗日战争时期救过你大爷爷的命——不过老兄长比我们大不少,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家里有个孙子辈的,也住这,当公务员,我看那体型都快‘三高’了,祖上的功夫肯定是早撂下了。

    “‘穿林风’是我这一支,我啊,没什么本事,本来也不配跟其他几位相提并论,因为解放前在丐帮管过几年事,所以大家伙给我面子。至于‘堂前燕’我记得他姓闫,大名叫‘闫若飞’,本来是南方人,避世很久了,战乱年月被人请出山,我见过他几次,为人很腼腆,一笑就脸红,像个书生。可真是千里无踪的好功夫。他一个人,从好几层带着枪的卫兵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去,手刃了三个大汉奸,通缉令挂得大街小巷都是,多少穷凶极恶的人因为他睡不着觉。”

    喻兰川问:“后来呢?”

    “后来啊,牺牲了。”老杨大爷说,“日本人和汉奸到处抓他,有人出卖了他跟几个朋友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有轻功,能跑得了,就给其他人打掩护,让别人先跑可是堂前燕子,快得过无影的清风,没快过枪子啊。”

第二十章() 
“爷爷老了,有些事看法可能不太对,”老杨大爷很诚恳地对于严说,“若飞兄当年是孤身一人来的燕宁,家人我们都没见过,但我想,他那样的一个人,后辈儿孙再不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啊。”

    “唔,”听着像个烈士后代,没根据的罪名,于严也就不好挂在嘴上瞎猜,就问,“那您看,这个自称‘堂前燕传人’的,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呢?”

    老杨大爷:“这”

    喻兰川忽然用胳膊肘捅了于严一下:“高楼失窃案什么时候发生的?”

    于严翻出手机,查了一下工作日志:“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喻兰川敲了敲自己的表盘,“案发时大概十点,这楼上有一百多个住户,所有人家的阳台都朝一个方向,十点钟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没有熄灯睡觉,如果是一个盗窃团伙,你不觉得他们太显眼了吗?”

    于严皱了皱眉,这时,他收到了同事的呼叫,一个女警找他:“于哥,你去哪了?”

    于严:“楼下,问问目击者,怎么了?”

    女警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有点情况,你能上来一下吗?”

    于严冲喻兰川晃了晃手机,两人一前一后地站起来,跟老杨大爷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喻兰川忽然想起了什么,摆手让于严先走,转头问杨大爷:“杨爷爷,您一直说‘五绝’,可数来数去只有四个,还有一位呢?”

    老杨大爷一愣,沉默了下来。

    喻兰川问:“我问错话了,不能提吗?”

    “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话长。”老杨大爷想了想,“五绝中这最后一位嘿,怎么说呢?当年我们那是特殊时期,所以各路好汉,都能不计出身、不计门第地凑在一起——要是在太平年月里,这位朋友其实不大算是咱们正道上的人。”

    喻兰川听了他的用词,头都大了,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他这个“盟主”除了调解邻里矛盾之外,居然还有跟“邪魔外道”作斗争的附加义务!

    “当然,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老杨大爷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了一句,“这位朋友当年没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因为人送绰号‘万木春’,所以我们都叫他‘万兄’。长得特别好,秀气到什么程度呢?他票过戏,能唱男旦,一扮上行套,满堂彩。人也柔柔弱弱的,一两百斤的粮食口袋,你要是让他扛,能把他后背压弯了,走一阵就得放下歇一阵,脸也白了,气也虚了,手无缚鸡之力。可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喻兰川心想:“狗头军师?”

    老杨大爷叹了口气:“‘万木春’这三个字,落在‘春’上,取的是‘随风四散’、‘润物无声’的意思——就是他跟你错身而过,客客气气地冲你点头一笑,你没来得及答应,咽喉就裂开了。他们这一门,有个绝活,把人大卸八块,就像传说中的庖丁解牛,手里拿一把小刀,解完大气不喘、谈笑风生,刀刃一点都不能卷,也就是说不能费劲,费劲了,那就是功夫、眼力不到家。”

    喻兰川问:“这是杀手吗?”

    “对,当年啊,提起‘万木春’这仨字,听见的人都打个寒噤。”老杨大爷说,“虽说也是个义士,但跟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后来万木春金盆洗手,大家来往才略多了一点,但也就是武林大会的时候过来坐坐。来了就喝一盏茶,从来不跟人动手,也没人敢挑衅他,后来万木春年纪大了,就收了个关门弟子,让徒弟替他来。那小子也是一身邪性气,来了就跟老人们打声招呼,和他师父一样坐下喝茶,有人看不惯,私下里叫了一帮人去堵他,结果这伙后生被他挨个挑断了手筋。他们这一门,从不切磋,练的就是杀术,断筋不是断喉,已经算‘点到为止’了,那回的事,虽说是挑衅的小辈不懂事,但这梁子也结下了,他也就不跟咱们这边来往了。念着老一辈的旧情,二十年前他过来看过我和你大爷爷一次,身边带着个小家伙,说是收养的徒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喻兰川听完,对解放前的传奇故事毫无感想,只是头更疼了,他希望“武林大会”是个和谐太平的大会,最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点水果瓜子,叙叙旧、聊聊股票,然后互相交换一下土特产,就友好地各回各家,这种幺蛾子代言人式的人物,可千万别来。

    于是他揉着太阳穴,匆匆上楼了。

    于严被同事叫到八楼,呼叫他的女警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于哥,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怀疑那个聂恪是个‘安嘉和’。”

    于严一皱眉。

    “向小满——就是那个聂太太,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都在家,聂恪下班也还算规律,回来就把车停楼底下,看他家车就知道男人在不在家。按理说高楼行窃的贼肯定都是老手,作案之前没踩点吗?而且那个向小满躲躲闪闪的,基本不正眼看人,一有人问话,她就往后缩,听说他们都搬到这一年了,她从来没跟邻居主动打过招呼,这么一个人,突然有贼闯进家里,她第一反应是上去抓?我不信。”女警语速很快地说,“头上撞成这样,脸还破了,不肯去医院我怀疑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于严:“你的意思是,他家根本没进贼,是聂恪打老婆撞碎了窗户,惊动了邻居,就坡下驴找了个借口?”

    “对,”女警义愤填膺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于严:“”

    “不是于哥,我没说你,你不算。”

    “我就当你是夸我吧。”被同事加入“葵花宝典”家族的于严假笑了一下,又说,“邻居都问了吗?”

    “问了,都说不知道。”女警一摊手,“大家关着门过日子,就算听见动静,也说不清是夫妻吵架还是家暴,不会随便跟警察说。再说那个聂恪平时挺会做人的,出门还经常给邻居带东西,在这楼人缘不错,抓不着他的把柄。除非女的自己报案,跟我们去医院验伤,可是她根本不跟我们说话!于哥,你快想想办法!”

    于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受害人自己不想让人知道,就那些主动报案的,又有多少中途反悔没下文了?家是人灵魂的一部分,家庭暴力里往往糅杂着多重复杂的心理问题,再被漫长的时间、外界的舆论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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