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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纪元-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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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是一片斑驳肮脏的木质天花板,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灯泡,散发着有些颓唐的橘黄色光芒。
他的身下是坚硬的床板,床单干巴巴的有些僵硬。这是一间不大宽敞的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还有墙上钉着的一排肮脏的柜子,靠床的木头墙壁上面有些黑色的霉斑,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发现没有任何桎梏。然而在他坐起身来的时候,绝感觉后颈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他伸手去摸了摸脖子后面,身体僵了一瞬。
在后颈的皮肤下,他摸到一个细小而坚硬的凸起。他确定,叛军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在他的脖子里植入了东西。
那是什么?追踪器吗?
他以前就听说过基地会给重点监控分子的身体里植入追踪器,只要对方离开了设定好的区域就会遭受到电击,同时向安全部发送紧急信号。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一股深深的沮丧在胃里翻腾上来,他曲起膝盖,用双手搓了搓蒙着一层疲倦的脸。现在的他似乎对于自己身在何处,会受到叛军怎样的对待,已经失去了兴趣。反正已经不能再坏了吧?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以前所知道的、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没有了。而他甚至没有时间整理一下隐隐作痛的心绪,只能被不断发展的变化推着走到现在。
或许这样也好,他就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自己失去的东西……和人。
他发现床头摆放着一套衣服,样式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他身上的基地军装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摸爬滚打之后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他闻了闻便皱起鼻子,迅速换掉了衣服。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柜子里有一些洗漱用具,但是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就连电脑也没有一台。衣柜里有几件和他身上类似的颜色暗淡的衣服和鞋袜。
唐逸试着推了推门,竟然发现门没有锁。
门外是一条窄仄的木质走廊,漆黑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点着几片苔痕。走廊的一侧是木质的楼梯扶手,另一侧还有另外几扇和他的房间类似的门,有些门上有编号,有些的编号已经掉落了,只剩下隐约的痕迹。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门上写着“201”。
这是监狱么?为什么还有门牌号?为什么门没有锁?唐逸一头雾水,试探地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下走。
一楼门口有个大约七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正在剥豆子,夕阳的光线如紫色的雾气缭绕在大堂的空气里。那老妇人听到响动扭过头来,毫无意外之色地说了声,“你醒了。”
唐逸迷茫地看着她,“额……你谁啊?”
“你可以叫我曾阿婆,我是你的房东。”
“……房东?”
“对啊,你不是新来的流民吗?好大面子哦,还是同盟军的长官亲自把你送来的。”曾阿婆一边利落地讲豆荚里的豆子挤进箩筐里,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按照老规矩,第一个月我免你房租,之后每个月你给我四百世币。我这儿是专门收新来的流民的,房租不高,但环境也好不到哪去。你要是嫌不好,也可以自己去找别家的房间。”
唐逸消化着她的话,缓缓眨了几下眼睛,“……我不是囚犯?”
曾阿婆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听长官说你行动受限,不能离开罗马的领地。你注意不要踏过界碑就是了。啊对了。”曾阿婆忽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哎呦一声站起来,从围裙兜里拿出一只信奉,“这是同盟军发放的第一个月的伙食费,每个新来的流民都有的。”
唐逸迟疑着接过信奉,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打世币现金。
这叛军还真是奇怪啊,不仅没有把他关进监狱,还给他送钱。这是不是就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手段?
亦或是,怕他留在军营里,会对水银造成影响,所以干脆把他扔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未免高估了他对水银的影响力。
那么其他人呢?他们也被归类为流民了吗?
虽然不能离开罗马,但是这种程度的自由也太高了点吧?他可是海妖战队的成员,难道不是他们的死对头么?
看唐逸一脸懵逼的表情,曾阿婆捶了捶腰,回到门口继续坐在小马扎上剥豆,“年轻人,趁着第一个月赶紧去找份工作,不然以后可就没人救济了。”
唐逸讷讷点了点头,刚刚转身,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问了句,“阿婆,送我来的人是只送了我一个人来吗?还有其他人吗?”
阿婆摇摇头,语气笃定,“没有,就你一个。”
……
……
……
唐逸揣着一张大面值的世币,试探性地踏出了小旅馆,茫然地在陌生细窄的街巷间无头苍蝇一般转了一会儿,在一家简陋到不可思议的面摊吃了碗手擀面。陌生的味道,陌生的环境,令他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座城市里除了最基本的电器,没有看到任何电子信息产品,甚至连电脑都没有见过。就连卖面条的也不过是用古老到唐逸觉得新鲜的计算器上算了找零的钱,然后从一只小盒子里找出零钱给他。
唐逸简直要以为自己穿越到好几个世纪之前去了。他简直无法想象,在没有电脑的地方要怎么生活。
可是看他邻桌那几个聊天划拳的男人,似乎他们还挺开心的?
唐逸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拉面条,吸溜吸溜几声。他忽然想起来那次带着水银去燕都他最喜欢的拉面馆吃面,逼着水银跟他一起吸面条的场景。
吧嗒一声,一直也不肯落下的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掉落一颗,在面汤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唐逸用力细细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他大口地呼吸几口,压下胸口再次涌上来的闷痛。
他告诉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虽然对于现状还是一知半解,不过,在哪里不是活着呢?
他已经死里逃生了那么多次,现在至少他还有条命在,他一定可以熬过这段。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想那么多干嘛?
太多的计划,太多的希望,最后也只能用来幻灭。
他决定,明天先去叛军军营那边问问其他人的消息,如果实在没有头绪,或许先找一份工作也不错。
他还是得生活下去的。
第88章 自由同盟(3)()
唐逸在一家名叫“兔脚酒馆”的地方找到了工作,名义上是酒保,实际上由于酒价便宜地处市集附近,客人鱼龙混杂,时常有闹事的情况,店主看上唐逸一身结实的肌肉,要求他在必要的时候充当打手的角色。
酒保的工作按理说不难,倒酒收钱就是了。他甚至不用离开吧台,因为端酒端菜是另外那个女服务生的工作。不过这个酒馆在那些搬运工、机械修理师、矿工这类糙爷们占比重比较大的人群中比较出名,所以每天一到晚上七点以后的高峰期店里就挤得水泄不通,忙得焦头烂额。这些汉子们的脾气通常也不怎么好,做了一天苦力一肚子的火儿没处发泄,态度通常就很差劲。唐逸当然不买他们的帐。上工第一天,一个客人因为嫌他上酒慢而将一杯啤酒都泼到了他脸上,唐逸飞起一脚就将那个比他高半头的汉子踹出了店铺。因为这事老板差点把他开除。
唐逸当时心想如果丢了这份工作下一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而且也快要到交房租的时候了,于是压下一肚子的脾气,认错态度良好,并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动手打人。老板其实看唐逸身手那么凶悍,当时一脚出去整个呜泱呜泱的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的场面那么酷炫,心里也不大想让他走。店里有这么个人坐镇,他就不用再烦心那几个喜欢赊账吃白食的无赖了,于是也就只是扣了他当天的工钱,不了了之。
渐渐地方圆七八个街区内都知道兔脚酒馆里的酒保不能惹,大家对待店员们的态度也跟着礼貌起来。那个名叫丽莎的女服务生万分感谢唐逸,因为托他的福再也没人敢随便拍她的屁股了。
逐渐地唐逸的新生活开始走上正轨。每天一觉睡到十一点,简单洗漱一番后出去吃个早饭,一点半到酒店报道,擦桌子摆椅子把啤酒桶从酒窖搬出来,下午两点酒店开张,一直忙到凌晨十二点,关门算钱打扫卫生,然后去市集那些还没关的夜市摊位上随便吃碗盖浇饭,回家睡觉。一日一日三点一线,也很少和别人交流。
然而他脸上若不是有那道疤也算是非常英俊耐看的类型,即便是现在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间也算得上帅气。有一天打烊后,丽莎有点忸怩地来到他面前,双手有些紧张地拿着餐盘,漂亮的脸颊红红的,半敞的衬衫领口可以看到一截雪白的胸脯。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露天电影。
唐逸愣了片刻,犹豫了一下,谎称自己那天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看着丽莎失望离开的背影,唐逸心里也不大好受。
丽莎是个善良美丽的姑娘,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可是他却条件反射地拒绝了。
晚上唐逸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眼前反反复复都是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他不是没有恨过水银,刚开始的那几天他甚至有想过要不要冲进军营去把水银揍一顿。可是后来他又觉得,想这些实在是没有什么用。
这种事,聚聚散散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自己就杀人放火吧?那样他岂不是成了和lee一样的变态。
更何况从一开始水银就跟他说的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是恋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是他自己忘记了自己的位置,想要的越来越多,终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把自己埋了进去。
唐逸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水银从未联系过他,连个口信都没有。可见自己和他真的什么也不是。
那么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呢?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呢?为什么每一次吃面都会想起水银?为什么自从第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吃过一口面?为什么偶尔看着那枚贝壳链子发呆?为什么看到蓝眼睛的人就觉得心口发闷,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唐逸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
于是第二天,开业后不久,趁着客人不多,他叫住了丽莎。
她大方地冲他微笑着,笑出一枚甜甜的酒窝,没有任何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尴尬或不快。
唐逸鼓足勇气,他要约丽莎出去。
他至少要试着开始新的生活。
“丽莎,我……”
“小甜心~”
突如其来的魔音灌耳,另唐逸蓦然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
他看到丽莎突然变了表情,眼睛里冒出的倾慕简直要具现化成两颗硕大的桃心,冲着他身后的某个人露出惊喜的微笑。
“使者先生!”
唐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张扑克脸转过身去。
一袭剪裁合身的玫红色休闲西装,浅褐色的头发在下午的阳光中泛着金色,简直像个视察贫民窟的王子。看得唐逸愈发想要打他了。
酒馆里所有视线都集中在lee身上,大家纷纷站起来,戴帽子的都摘掉帽子。lee友善地环视四周,“大家不要这么拘束,我只是来见朋友的。”
说完他就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冲唐逸露出大大的笑容。
于是所有目光瞬间转移到唐逸身上。窃窃私语从每个角落散播开来。
“那个酒保竟然跟平等使者是朋友!”
“酒保到底是什么来头?”
“糟了……我之前还跟他吵过架……”
唐逸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疼,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来干什么!”
温柔地冲丽莎一笑,几乎电得她魂飞魄散,“美女,麻烦给我一nbsp; 丽莎甜甜地应了一声,小鸟一般飞走了。唐逸简直不敢相信lee就这么毁了自己可能的约会。
在唐逸面前的吧台椅子上坐下来,单手托着脸颊,上下打量唐逸一番,眼神黏黏腻腻的,另唐逸很想把旁边的餐盘拿来糊在他脸上。
“小甜心,有没有想我?”
“你特么再叫一句试试?这回可不只是流鼻血这么简单。”
困惑地一歪头,“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我想让你滚。”
“别这么负能量嘛,你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正羡慕你能和我说上话哦~”
“谁羡慕你找谁去。”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唐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时候丽莎端来了lee要的酒,lee又随随便便地抛了个媚眼过去,丽莎红着脸就走了。
唐逸悲催地发现丽莎已经把他的存在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克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因为经过这么多次教训,他知道在嘴上他是赢不了lee的。
至于在拳头上……虽然现在看起来lee是一个人进来的,难保外面没有那么几个士兵在守着。更何况这满酒馆的客人都那么尊敬lee,如果真的动手他占不到什么便宜。
唐逸于是决定无视lee的存在,拿起抹布继续擦杯子。然而却又听到lee在那边说,“宝贝,要不要跟我一起共进晚餐?”
唐逸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从那以后,lee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兔脚酒馆,时间不一定,每一次也不会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只是把唐逸气到炸毛便点到即止,似乎专程就是来看唐逸发脾气的,还时常露出享受的表情。唐逸简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施虐狂还是受虐狂,亦或是两者都是?
唐逸有苦说不出,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平等使者的人,对他愈发毕恭毕敬起来。就连他的老板都已经有一个星期没骂过他了。丽莎现在跟他谈论的所有内容都是打探lee有没有女朋友,平时什么样子。唐逸告诉她lee是个变态,她竟然骄傲地说“我就喜欢变态”。
后来唐逸逐渐习惯了。那天晚上快打烊之前,店里已经没有人了,就连丽莎也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下班回家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收摊。lee忽然来到店里。那天他似乎有些疲惫之色,也没怎么挑逗唐逸,只是点了杯酒,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唐逸在那边扫地。
唐逸被他看得发毛,清了清嗓子,“罗唯他们……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lee说话。
“他们很好啊。罗唯和林茂臣还是拒绝加入我们军团,我命人把他们和他们的海妖送到另外两个新流民收容旅馆里去了。谭明渊暂时在城里的医院帮忙,等到第一基地的使者来运送补给的时候,顺便搭便机回第一基地去找他的家人。”
唐逸松了口气,总算,大家都没事。
不过……
忽然轻笑两声,用深邃的目光望着他,“你想问的,其实是水银吧?”
唐逸的动作停了片刻,又像是没听见似的机械性地重复着扫地的动作。
忽然站起身,向着他走来。唐逸停下动作,皱着眉看着他越走越近。lee的微笑在阴暗的光影里带着一点点的邪恶和魅惑,某种自信而从容的气势另唐逸有种被压制的感觉。lee侵入了他的个人领域,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lee又往前一步,他又退了一步,直到后背忽然撞上了墙壁,他才发现自己没地方退了。
他用扫帚把顶住lee的胸口,“你是不是又想找打了?”
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在吟唱着迷惑人心的咒文,紧紧摄住唐逸的视线,“为什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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