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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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和秋容派人来给我送了礼物，大概有些弥补的意味。我笑着收下那些礼物。当太监问我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朱允炆说的时候，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让他们退下。贤妃和惠妃没有来看我我不意外，可是宁妃呢？一向和我交好的宁妃为什么也没有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吗？难道我在她的心中其实不算些什么？

　　　　一切心情都平顺下来后，终于想到了正事。既然我能够出来，就说明案子已经查清楚，凶手已经找到了。那么，凶手是谁？

　　　　“小谢，告诉我那个真正下毒手的人是谁？”我双手捧起茶杯，借着茶的温度暖着自己冰冷的双手。

　　　　小谢为我捶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我听到她清亮甜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宁妃。”

　　　　我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溅湿我的裙子，淡淡的烟雾从地面升起，衬托出我的苍白。

　　　　宁妃，居然是她。原来宁妃从一开始亲近我就有目的。那副看似很蠢的模样其实只是表相，就如同我习惯用甜美的笑来掩饰自己一样，她习惯用愚蠢的行为来掩饰她的心机。从一开始的亲近，到送我捏面娃娃，到无意透露贤妃有了身孕的消息，再到最后，怕是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太医是她收买的，就连我身边的宫女中也有她的人。

　　　　手脚再次冰冷。还以为自己已经都看开了，没想到知道了这样的事实还是让我觉得难受。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其实现实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

　　　　“小谢，你说得很对。这后宫里的聪明人都太清楚谁才是她们真正的障碍。”

　　　　“是小姐将一切想得简单了。”意思是我这大半年都是自作孽。

　　　　我不语，默认自己的错误。忽然想到贤妃。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够怀上皇帝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该处处小心呢？那么小心翼翼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那茶水有没有毒？是我多心了吗？

　　　　“小谢，宁妃关在哪了？”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奴婢不知。”小谢不肯透露一个字，想来是朱允炆不让她说。不过没关系，她不说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朱允炆似乎不打算让我知道宁妃关在哪里，我问遍了整个皇宫，弄得那些宫女、太监一见到我就发抖。知道继续问他们也问不出结果，也明白去问朱允炆，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无奈之下只好让上官可怜去给我查了。在还没有宁妃消息的时候，我先去见了贤妃，那个死了儿子的可怜女人。

　　　　来到久违的宜欣宫，站在门口看着“宜欣宫”三个大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晚贤妃凄凉悲惨的面容。犹豫了半天后，终于还是走了进去。然后很顺利地见到了贤妃。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面容比起当时憔悴了不少。对于她，我原本就不喜欢也不讨厌，可是一想到她死了儿子，现在见到就多了一种同情。

　　　　“大半年不见，娘娘可好？”我问。

　　　　“郡主今日上门，有什么事吗？”贤妃没有和我客套的意思，很直白地问我。

　　　　我被她一问有些愣。我来找她干什么？我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来看她。

　　　　见我一直不回答，贤妃放下手中的茶，走到我面前，脚步有些不稳。这半年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你是来嘲笑我的吗？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我有些无奈。怎么单纯的看望就变成了嘲笑了？

　　　　“嘲笑我没了儿子，嘲笑我渐渐失宠，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贤妃的表情越来越可怕，“如果当初你被处死的话该有多好。”

　　　　“你儿子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死的。至于到底是谁让他还没出生就死了，你应该问你自己，何必来问我呢？”我忍不住愤怒变得有些口不择言。什么叫如果当初我被处死的话该有多好？我并没有杀了她儿子，凭什么想让我赔上小命？忽然很想找个地方把那大半年压抑着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出来。

　　　　贤妃的脸色变得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她跌坐到地上，整个人变得呆傻，嘴里喃喃说道：“是啊，应该怪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让他死掉呢？如果我不一直喝那茶的话，他就不会死了……可是为什么他死了呢？不，他没有死。他昨天晚上还挥着小手叫我母妃呢！他没有死，那他在哪里呢？在哪里呢？皇儿，皇儿，你在哪里？”

　　　　我看着贤妃从地上爬起来，笑得有些疯狂，然后开始四周地找她那个已经死掉的儿子。她的贴身宫女碧夕端着点心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手中那精致的托盘和精致的点心掉到了地上，冲到贤妃身边，努力地安抚她的情绪。

　　　　一阵子后，贤妃渐渐安静了下来，几个宫女将她扶了进去，我则站在原地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她的贴身宫女碧夕朝我行了礼，委婉地请我离开。

　　　　“你们家主子她……”我欲言又止。

　　　　“回郡主，娘娘她自从产后情绪就一直都不稳定，有些时候会陷入疯狂。还请郡主见谅。”碧夕诚实地回答了我。我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宜欣宫。可惜了那么一个高傲的女子，到了最后竟然是这般下场。

　　　　过了两天，上官可怜终于找到了关押宁妃的地方，确定她还没死后，我去见了朱允炆。我开门见山地说自己要见宁妃，朱允炆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安。最后他还是抵挡不过我的坚持，只好让人给我带路。

　　　　宁妃被关在那坐老旧简陋的无色宫，这离冷宫还有一段距离，条件也比冷宫好一些，只是没有服侍她的宫女、太监，宫外又有许多的锦衣卫看守着，和从前比起来天差地别。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坐在椅子上，很安静。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年前的朝气。见到我的时候她有些惊讶。

　　　　“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宁妃笑得有些讽刺。

　　　　我皱了皱眉头，还是很不习惯她用这样的语气来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你。”宁妃冷笑，别开眼去不看我，“因为我讨厌你独占了那份原本就有许多的人分享的爱情，却一点都不懂得去珍惜。你知道吗？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了皇上，原先只是以为皇后才是我应该嫉妒的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最应该嫉妒的人是你。甚至皇上之所以会宠爱贤妃也是因为你。因为她笑起来很像你，不是吗？”

　　　　“如果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我愕然。女人的嫉妒心的确很可怕，却有人可以为了爱情做到这样疯狂的地步。是我太过于天真了吗？还以为从前看的那些电视剧和小说给了我足够的认识，却不想还是让自己受伤了。在这样人吃人的后宫里，想要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是何其困难。

　　　　“但是没有其他人，只有你。我爱他，可是他不爱我；他爱你，你不爱他却给了他希望。你可恨！你知道吗？他睡在我的怀里叫的却是你的名字，让我满腔的爱成了一场笑话。”宁妃的声音越加尖锐，刺痛了我的心。

　　　　“所以你处心居虑地接近我？从来都没有真心地想和我成为朋友，是吗？”即使知道她是那个陷害我的人，但在这一刻问出口还是觉得心痛无比。

　　　　“你是很聪明，可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才会一心认为我是无害的。”宁妃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如果没有皇上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如果没有他，还会有别的男人不是吗？你我之间注定了不可能成为朋友。”三月天气已经转暖了，可为什么我还是手脚冰凉？我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语气略带无奈。“你太自私了。以为你自己的爱就是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伯父？你的罪名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不是允炆哥看在你伯父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直都很忠心的份上，你们黄家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宁妃以爱之名，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的家人。一直都力保黄子澄的朱允炆在前些天借口宁妃的事罢免了他，从此黄家在官场上算消失了。

　　　　“我也只不过是被关了大半年，除了房间差了点外，在里面我样样不缺。可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住的、穿的、吃的、用的，有哪一样合你的心？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我在叹气的同时庆幸自己的幸运。

　　　　“我们一家还不至死，皇上心底很明白，害死他儿子的不只是我，还有贤妃。”宁妃回想我的话，忽然睁大眼睛冲到我面前，摇着我的身体质问，“大半年？你为什么会被关大半年？早在去年年底，我就被抓了起来。难怪，难怪我说我想见你却被拒绝了。我一直都以为……一直都以为你恨我，所以不想再见我了。”

　　　　我因为她的话而傻住。为什么去年年底已经找到凶手而我却一直被关到三月？还有些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我转身往外走，准备去寻找答案。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们都错了，这一切只能怪命运作弄人。”

　　　　夜里一直都在回想我和宁妃交好的第一次见面，一夜无眠到天亮。

第51章　成功离开（）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一簇簇美得让人迷醉。前方的亭子里，乐女在弹唱，阵阵绝妙的琴音让人心情舒畅。亭子外边几个太监宫女站了两排，安静得没有发出声响。我远远望起，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举步快速朝那亭子走去，边上的宫女、太监一见到我都行礼，表面看来，我依旧是这皇宫里最受宠爱的郡主，虽然没有公主的名号，却有公主的宠爱。可惜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想要的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待我走到亭子里，乐女也停下了弹琴的动作，退到了一边。我唤了声“允炆哥”后，朱允炆缓缓回过身来，看到我露出笑，然后挥退了一边的乐女，再让亭子外的宫女、太监退到十米外。

　　　　“凤儿，一大早让我来这等你有什么事吗？”朱允炆看着坐在桌子前吃着点心的我笑得宠溺。

　　　　“嗯。”我从点心中抬头，手里还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

　　　　朱允炆走到我身边，拿着手帕为我擦了擦嘴角，笑道：“你慢慢吃，吃过了我们再说吧！不过可别再吃到嘴角上了。”

　　　　我端起一边的茶喝了一口，笑了笑，继续吃东西。不是我很饿，而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口。

　　　　问了，怕他伤心失望。唉，总是这样，因为别人对我好了，所以我就一直记着别人的好，希望别人也能过得和我一样好。

　　　　借着吃东西拖了好长一段时间，吃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后终于开口，清亮的眸子认真严肃地看着朱允炆，问得有些迟疑：“允炆哥，为什么你要软禁李律？”

　　　　“他不是好好的吗？昨天还进宫来了。据我所知，他还来看过你，不是吗？”朱允炆在我身边坐下，那语气听来仿佛是我在说笑话。

　　　　看来是不会和我说实话了。

　　　　我看着朱允炆无害的脸充满无奈，可是事情还是必须解决。我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正如宁妃所说，不爱他就不应该给他若有似无的期待。“允炆哥，我很喜欢你。”

　　　　朱允炆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话而愣住，接着是一阵狂喜。

　　　　他激动地摇晃着我。“凤儿，你说得是真的吗？我立刻下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因为我不想给他说出来的机会。我拿开他放在我肩上的双手，一脸严肃。“允炆哥，我的确喜欢你，因为我一直拿你当兄长看待，也很高兴能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哥哥，你明白吗？”

　　　　“不明白。”朱允炆的惊喜因为我的这些话而消失，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表情，可惜他眼里的失望和受伤骗不了人。

　　　　“你让我回燕王府吧！”我别过头去，看向那些锦簇中娇贵美艳的花儿，转开话题，不想再在喜欢或者不喜欢上绕。

　　　　朱允炆不说话，我知道他的心有一点点的动摇，即使他满心的不愿意，却也很明白把我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因为我的心始终都不在他的身上。

　　　　“我的那个案子，早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就查清楚了，不是吗？一个人过年的滋味你怕是从来没有尝过吧？而且还是一个人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想象着外面的烟花灯火，想象着外面的西楼歌舞。一个人过诞辰的滋味你也没尝过吧？很冷清，想笑都笑不出口，那感觉就像是心被人剖开，剧烈地疼痛着，直到麻木。”我趁热打铁，“允炆哥，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日子。”

　　　　“凤儿，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允炆急忙辩解。

　　　　“你不能保证什么，不是吗？你曾经说你会好好保护我，可我依旧在那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待了大半年，不是吗？”我的话像一柄剑刺进他的心里，刺得他血肉模糊。

　　　　“你让我走吧！我想回燕王府了。”朱允炆听了我的话，呆呆地看着我，什么都不说。我望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许久后，他的手爬上了我的发梢，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就算是案子查清楚了也不愿意让你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求我让你离开的。那天在天牢里见到你后，你说的话让我那么不安，我怕你一出来就会离开我，可是现在我还是无力拦着你。我也许可以留住你的人，却始终留不住你的心啊！”朱允炆神色悲伤，让我的心跟着揪紧，但是我不会改变主意。“你的案子一结束，我就下了圣旨让李律待在家里休息，不让他来见你。因为他会带你走，而我不想失去你。到了三月份，你似乎越来越无精打采，我只好让你出来了。早在当时做了决定后，就不奢望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只是希望能留一天是一天，没想到现在，真的要失去你了。如果你真的要回燕王府的话，就回吧。记住，你随时可以回来。”

　　　　我心头一热，眼泪跟着出来，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后，哽咽道：“谢谢你，允炆哥。”

　　　　去向秋容道别后的隔天，我收拾好东西带着上官可怜和小谢回到了燕王府，当我们看到门前的那个封条后，感慨不已。曾经繁华如燕王府，竟然也是这般冷清了。护送我们回来的姚莫上前撕开大门上的封条，推开了大门，然后和我们告别。我迟钝得没有发现他和上官可怜之间的波涛汹涌。

　　　　走进燕王府，里面满是落叶，有前年的，也有去年的。里面大都结满了蜘蛛丝，我甚至看到蜘蛛在网上爬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入侵者。正在头疼该怎么搞定那些卫生问题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身后跟着一队的宫女、太监，说是秋容派来清扫燕王府的，着实让我送了一口气。

　　　　终于，在经过了一天多的清扫，燕王府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虽然很冷清，但的确是从前的燕王府。有几个宫女留了下来，说是来照顾我的，我不想拒绝也就让他们留了下来。就算是这些人都是被派来监视我的，我也无所谓。

　　　　已经有一个小谢了，我不在乎多来几个。

　　　　这以后，朱允炆也没空再理我，因为混乱的朝局足够他忙碌的。他希望燕王能够罢兵归藩，可那个向来都很有野心的燕王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乖乖地归藩呢？这一战，不到鱼死网破是停不下来的。秋容深爱着朱允炆，自然也没什么时间放在我身上，加上我已经远离了后宫，那些女人们的斗争就真的和我无关，这么一来，清净下来是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