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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 胭脂泪-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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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把茶盅放回了桌上,才说道:“你倒是笃定的。只是你是他什么人,现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风声,他便是为了传言名声,也不得不来的。”
我一听这个,又撑起点身子,问道:“他在江湖上,倒是什么名声?”
到这里他又不说话了,斜起眼来狠狠看了我一下,转瞬之间居然又满面堆起笑来,只是那笑意让人毛骨悚然:“这几日过得如何?”
我往后一缩:“还行……”
他又抿茶,不抬头地道:“有得吃,有得睡,不用喝药不用扎针,这般日子过得舒坦罢?”
我隐隐约约嗅出点味儿来,嬉笑了一声,不作答。
他又说道:“在我这里的日子,就算不济,也总要比在灵珏宫主那里要好。你自己想,灵珏宫主和曾给过他一件得好讨好的事去做。你们弄到这般田地,里面不是大半是他的缘故。你便是回去了,再同他待在灵珏宫,若有事出,那宫主一声令下,他定还是会舍了你。”
也不跟我说江湖道义,也不跟我说庙堂权势,百里如今是聪明,知道那些说了我也不懂的。偏就挑了这么个理由,最后一句像是剜在心尖上,我微微笑,垂下头。
闭了闭眼,才能持平着声音道:“你既然知道,还为何做这无用功。”
百里泯了笑意,直直看我。
我在榻上一转身,望天:“他不会来的。”
他若来,便是想要偷偷带我出去那类,真要他背叛灵珏宫,便是想想都觉得荒谬。
过了好一会儿,百里的声音才传过来:“他果真不怕?”
我顺畅道:“我不怨他的。”
百里悠悠然:“你那痴心,他必是知道的。只是我当真好奇,他便不怕你死了?”
我一顿,又哈哈笑出来:“我拖着这身子,便是他来了,还能残喘多少时候?”
百里这才舒了一笑,竟是有些风华的:“我若说,我有法子救呢?”
我顿时停了笑:“骗人。”
百里笑得愈加灿烂:“你且看他信不信。”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
维晚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列晚上的菜单。百里这边不忌口,还有不错的厨子,在这里三年的时候,什么都亏待了,就这吃上面没有亏待。
对了,维晚便是那个半路杀将出来,把辛垣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女子。
上了百里的山后,就没见过她的人,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别处听来的。
刚刚好她带了个小丫鬟过来,我乐得笑呵呵,招招手让她把那菜单给膳房送去,还省了我自己走这么一趟。
看着那小丫鬟有些不情愿地走出去,她照例是冷笑开场:“你这质子的日子,怕也过得太舒服了。”
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裹了裹身上的毯子,笑道:“好说,好说。”
她也不等我招呼,自己在石凳上坐下,倒茶来饮,轻车熟路。
我依旧眯着眼睛晒我的太阳,等她说话。
而后两人半晌无言。
我被晒得暖暖和和飘飘忽忽欲仙欲死的时候,一个东西飞过来噗地打在我额头上,害得我头一点立时醒了过来。
恍然看去,是一粒开心果落在我的榻上。再看去,是维晚好整以暇喝茶,漫不经心道:“客人还在,不理睬也罢,竟要睡了去,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我好心性,我不计较。
换了个姿势卧在榻里,才回道:“这是你家主子的地方,我才是客。”
她继续喝茶。
我看她实在没有接话头的打算,才接着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悠悠然:“闲来无事。”
我侧头想了想:“百里让你来的?”
她又冷笑:“主子其他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惦记你。”
我一想也是。身无长物便是这点好,没什么好让人肖想的。就因为我一点武功也不会,百里对我放心得很,这里从没有什么侍卫护卫看守,也没有绳子铁链拴着,来去自由。
继而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维晚给我一个白眼:“不是说了,闲来无事。”
我一顿,便知道了,禁不住笑起来:“整个山头上,除了我这么个被挟来的质子,你就没一个人能去坐坐喝喝茶了?”
维晚继续白我,这次眼神比较凌厉:“山头上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没心思的。”
我继续笑,人畜无害:“好说,好说。”
而后歪着头想了想,想起她与辛垣倒像是亲密的,怎么不去找他,便问道:“辛垣呢?”
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下一勾:“出去办事了。”
我叹口气:“可惜了,本来今日要了糖摊饼,还想喊他一道来吃的。山头上这么寂寞,倒是想念他了。”
纵然他全是废话,也比如今两人坐在这里,前言不搭后语的好。
维晚只微微抬起眼来看我一下,复又转手去喝茶。
太阳下去,风也渐渐冷起来,便是裹着毯子也不能御寒,喉头渐渐又是一阵腥一阵痒的。
那小丫鬟跑回来,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其间还偷偷看了我几眼。
我起身作势回屋:“既然有事,我便不留了。下次再要过来提前知会声,我好多备些茶果。”
她又深深看我一眼,方才起身告辞。
到了夜里,我才知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一直等到天全黑了,我还不见着有人送膳来,将屋里的茶果都吃干净了,才忍不住,去门口堵了个小厮,言笑晏晏拿银两打发他去问。
长得挺干净的一个小厮,十三四岁样子,俊脸唰得一红,银子也不接,应了声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过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提了个食盒回来了,打开了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到桌上。许是走得急了,还有些喘:“膳房的说了,今日下午一直等着,却没见过小姐的单子,就照着前几天的胡乱做了些。”
我一愣,真有意思,维晚倒是什么身份,连身边跟着的丫鬟都这么颐指气使。又见那小厮红扑扑一张脸,垂手在边上立着,可人得很,不由得笑问他:“还未吃过罢,可要一起?”
小厮一惊吓,小脸白了两分,跳到一旁,连连摆手:“小……小姐慢用,我去门外候着,小姐有吩咐便叫我……”
说罢就忙不迭跑了,其中偷偷回过头来,我冲他一笑,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绊死在门框那。
我乐得嘴都合不拢,一直到他跑得都没影了,才惊觉自己竟已无聊到这种地步了,赶紧用手拍拍脸,缓下来。
晚膳不对胃口,只吃了一点,等入了夜,照旧是拿本书裹了被子往床上一缩,半晌睡不着,肚子里饿得好似磨盘了。
辗转反侧,还是撑不住,披了件衣服起来,一开门,魆魆的夜风有似鬼魅,无端让人冷了三分去。
在门口愣了会,心中隐隐的不安,却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晓得,近些日子来,倒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感觉的,要命的是,每每的还灵验起来。
拢了拢衣服,依旧还是向那夜里走了去,心中默默安慰,不管什么事,总要把肚子填饱了才好。
一路倒是相安无事,就是半路跳了只野猫来,惊得我心猛得一跳。摸到膳房里,连灶头都是冷的,心里纳闷起来,平日里不管多晚,总会留个火,备着不知哪里的主子突然兴致上来,要这个那个的。
四处找了找,居然给我寻着了一盘子的糕点,就笑嘻嘻地抱着坐到门口去吃了。闪神看见一包荷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辛垣一起吃饭时,打包了的南瓜饼。天寒地冻的把它冻了个结实,却是没坏,还觉得有隐隐的香味。
啧啧赞叹那酒楼的厨子技艺非凡,依旧把那荷叶包也顺手带上,连着其他的糕点,都要拿回屋里去了。
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打底,这回去的路走得就没有那么怕了,一边哼着曲子晃荡,一边摸出个绿豆糕塞到嘴里,嚼了两口还没咽下去,就见得前面茫茫夜色里,一袭素白的袍子翩然飘去,随着夜风微微飞扬,身姿悠然,婉若惊鸿。
我惊得心头一凉,飘那么慢,总不能是轻功的,夜路走多见了鬼了,它没看见我吧?它刚才没看见我吧?
还僵在路上,也就转眼的时间,打杀声骤起,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好些人来,衣卷风尘,手携利器,冲着那鬼影子追杀,当头的维晚狰狞大笑:“你当就由得你自由出入?”她身后众人纷纷应和,呼啸而去。
还是一转眼的工夫,一群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般,还是一般清冷,明月幽幽,夜风魍魍,就留我一人在路上,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南瓜饼,嘴里含着块绿豆糕。
顿觉口干舌燥,卷了卷舌头想要咽下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撸,带着从地面上飞起来,轻轻落在一旁枝头上。
我一惊再惊,将手中的灯笼都掉了也不说,一口气不顺,那块绿豆糕要下不下地哽在我喉咙口,这是正经噎住了。
我心急如焚,给谁劫了没关系,要是被一块绿豆糕噎死,才是丢不起的人。
还来不及挣扎,身子给人一带转了过去,那人似嗔怨,叹口气:“偷吃也能噎住……”说罢俯上身来,渡了一口气与我。
我只听那一句话,浑身好似给雷劈中了一般,动弹不了,似要说什么,又不知道,喉头一滑,勉强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一顺畅,我便急急吸了几口气,他觉着了也是知道我无碍了,却不离开,依旧是贴着我的唇,却慢慢地探入我口里来。
我心中顿痛,揪紧了他的衣裳,往他身上靠去。
他像顿时失控了般,死死抱住我,托着我的头用力吻,将我抵在树干上,轻轻地蹭。
他说:“小若,我好想你,小若,小若……”
我心中顿时一溃,瘫在他身上:“若即……”
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
他在我的唇上留连不去,话语模糊:“来得迟,你可等急了?”
等?我从未想过你会来……
是为了我来的么……
胸口猛烈地疼起来,好像将那么长时间的思念连根拔起,一片血肉模糊。
原来不是看开了,不是看死了,还是期待的,明知不能,明知不会,一边如此清醒地笑着,一边还是绝望地,沉默地期待着。
这份期待太久,被埋得太深,以致当它果真来临,果真实现的时候,手足无措,欣喜若狂,这些都不足以形容。
只是一击即中。
只是这样一下,敲在心里最容易疼痛的地方,最难遗忘的地方。
他似是不解,唇轻轻压在我的眼上:“乖,莫哭……”
我眼中其实干涸,只是抵着他的身子不断地颤,听了这话,却笑起来,若即,你难道是果真不解么。
最懂我的人,一直都是你。却为什么每每我看你,都看不透,猜不准。
身后却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此时此地,左护法还能花前月下,真是羡煞众人,奴家倒也嫉妒你那怀中女子了。”
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维晚超级变身了,又想她白天连话也不多说的冷淡样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果然一回头,就见着维晚手中持着三丈红绡,双目似水,含情脉脉,娇不胜羞地立在那里。
若即依然将我护在怀里,转过身去也含笑道:“原来是静女,百里这次好大的手笔。”
维晚听了,却是娇面一红,勾下头去:“左护法怎么知得奴家的称号……”
若即也不急,缓缓道:“静女踟蹰,江湖上不知这名号的,怕也是少。只是每每都让冷冷淡淡的另一个给骗去了。”
维晚双颊绯红,含羞带怯说道:“奴家也早便听说了左护法的名声,今日有幸见得真颜,竟是这般少年风流,奴家心下好生欢喜。”
那个欢喜还没有说完,她手上红绡一抖,好似春风拂面,循循而来。
若即抽剑一挡,两相交接,竟是如兵器相碰一般,好大一声响。那红绡毫不示弱,轻柔一摆,尾梢复又席卷过来。
若即将我一抱,纵身跃向林中,只听得身后一声大响,我从他肩膀上望过去,方才我们还站着的那根树枝,被那柔弱无骨的红绡一拍,顿时断散成一堆木屑,从夜空里洋洋洒洒落了下去。
顿时浑身一阵冷,再看若即,双眉依旧平淡地舒着,眼里却神色深深。我闭嘴不言,暗自在心里盘算。
维晚果真起身追来,三丈红绡缠在身上,又向后面夜里飘去,若隐若现,在树林中穿梭翻飞而来,一边娇笑道:“左护法作何走得这般急,千辛万苦来这么一趟,也要让奴家尽尽这地主之谊,否则往后与姐妹说起来,可不要给他们笑话了去。”
若即也笑道:“静女这情谊,若非金刚不坏之身,怕是消受不起。”
他这么一说,我便想起辛垣来,两人倒是相生相克,想起他那张有苦不敢言的脸,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维晚却瞬间变了颜色,眼里精光一闪,面上突然就是无尽的委屈,一双眸子也腾起水雾来:“公子不待见奴家便也罢了,又何必带这么个女子来耻笑与我。”说罢咬唇而立,泫然欲泣,眼中苦楚翻腾,“人人皆道左护法无情,再怎么相亲相好的女子,宫主一令下,也能决绝而去。可人人又道,左护法风流卓绝,极恋胭脂香。本是无情,作何要生这一副多情相貌?”
若即清秀的眉毛压了下来,我知道他是被戳了痛处,抵在他胸前,才要说什么,他却一吻压在我额前,一瞬间将千言万语都泯了去。
突然身后疾风大盛,一抬头,红光几要逼入眼里。若即反袖一卷将我留在树上,纵身跃进去,手上一抖,剑鞘退开去,那剑身印着月,亮得骇人,好似握着一手寒泉。
若即在那妖娆红绡里来去自如,身姿卓绝,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头青丝未束紧,在夜里扬起,印着星光,一丝一缕的风流动人。
正看得入迷,不觉一道寒光向我而来,若即身影一动,铿然一声大响,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跃身到我面前,挽了一个剑花,就听得乒乒乒几声响,一些闪亮的东西向下坠入夜里。
一切皆是转眼的事情,我才回过神来,见那漫天的红绡散成几段,自半空缓缓飘下,安宁淡远。
维晚捂着胸吐出一口血来,若即冷眼看她道:“我念你一路待小若如礼,又是身世凄苦,才招招留情不下杀手。你若敢再动她一分心思,无情有情不用问也晓得了。”
维晚却不再言笑,只捂着胸口,冷冷看我。
我知她已不是方才那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却一声笑出来,凄烈苍凉,完全不是方才风情:“无似有,有时不知是有,反反复复,终不可求,不可求!”言罢哈哈大笑,笑得吐血不止。
我不解,若即却是面色惨白,只顾将我一手护在身后。
余光见着另有些人往林中来,为首的百里,身后随着辛垣一干人。
维晚止了笑,冷冷看着百里,将手中半截残绡扔在百里面前:“这个人情,我可还尽了?”
辛垣面色惨白,方要说什么,却给百里拦住,面上无情道了一句:“尽了。”
维晚一声冷笑:“那是最好。”说罢却是一眼也不看旁人,竟是向若即投来一瞥,眼中嘲弄讥讽,怜悯更甚。
见她这么一眼,我心下火起,若即却好似吃人一剑,身形都微微一晃,那维晚才出声问道:“那把剑,是你家宫主的罢?”
他这么一说,百里人等中好几个竟倒抽冷气:“灵珏剑?”
维晚冷笑:“上官弱冠夺魁,便是凭的这把剑。”她顿了半晌,淡淡补上一句,“无情人,多情剑,倒是般配得很。”
话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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