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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 胭脂泪-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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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模样的人依旧没有理我,旁边却有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搭话道:“小娘子你有什么原委冤屈,只管说来道。”
我骑虎难下,只好转而走到那人面前,下身一拜,又掩面泣道:“小女子夫家临阳人氏,夫君福薄命浅,与妾身同好不过半年,便染急症去了。这人是妾身的小叔子,好逸恶劳,此时欠了一身赌债,竟要用妾身去偿还。”话到这里,我索性嚎出来,“可怜妾身夫君尸骨未寒,他竟连孝衣也不予妾身,他日泉下相见,叫妾身有何颜面去见夫君!”
我还没说完,他就像被馒头噎到一样,连着:“你……你…你……”
我嚎啕着往地上一跪:“官人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那络腮胡听到这里,双眼一瞪如铜铃似的,大吼一声:“你这灭绝人性的东西,这般对待你家嫂子。”说罢提起刀来就朝他杀过去。
他一愣:“我……”下文还没出来,就急着拔出剑来匆匆迎战。
几回过去,络腮胡似是不敌,连着同他一起的几个兄弟也加入其中,我还在一边站着,却见他就抽出空来对我大喊:“小娘子还不快走!”
我便知道他们竟是不敌,这般给我拖延出时间来。只能匆匆一拜:“多谢官人搭救。”然后跑出去,拉出最壮的一匹马,翻上去就一鞭子抽下去:“驾!” 那怕是什么好马,埂着头打了几个响鼻,就是不动。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别想逃!”
我连着几鞭子抽下去,将缰绳死死拉住,那马又左右挣扎了一会,抬踢嘶鸣了好长一声,终于撒开蹄子奔了出去。
人生不得长称意,惆怅徙倚至夜半
马蹄砸在地上,铿锵有力,将身后嘈杂的声音拉得远去。我松了一口气,听着那人暴跳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两边的景物疾驰远去,一阵斜风过来,将我戴着的斗笠掀翻开去,我也无暇顾及,只又狠狠地一夹马肚子,催它跑得更快一些。行至岔路,我还是将马头一拉,转向西边去,若即应该是在那里的罢。只是我要如何去寻他。
这个念头还未想完,却就听得风声中有些奇异动静,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追赶。方才他对我不理不睬,这时又来做什么。我眉头一皱,就要挥鞭下去,却被人突然一抓,而后他竟然就落在马上,稳稳地坐在我身后。
我大惊,刚才回头时还见得他在极远的地方,如何一转眼就能到了马上了。他并不理会我,只是越过我的身体,把缰绳一拉。这般动作是极亲密的,他却做来像无事人一般。
我瞪他一眼:“公子可是有何事?”
他看也不曾看我,缓缓将缰绳拉紧,那马勾着脖子厮磨几下,竟就慢下来,变成轻快地踱着步子了。
方才我在演戏,他对我不理不睬,已经浪费我好多感情。想将那缰绳从他手中夺过来,谁知他一双手看似柔弱,竟是丝毫不让的,而此般再三,他竟连一句话也不曾有,我火冒三丈:“你这人怎恁版无赖,我这里跑路逃命,方才你不出手相救便也罢了,此时又来掺和什么!”
他终于淡淡扫我一眼,即又目视前方,仿佛恩赐般扔下一句话来:“真真不幸,姑娘方才强夺的这匹马,正是在下的。在下便是万般不愿搭理姑娘,也不能为此失了一匹良驹。”
我恍然大悟,将头上所有珠花都拔下来掷在他怀中:“公子便与小女子一个方便,我只要今日脱逃,便将它放归出去,想必公子有法子再寻了它回去。”
他又看我一眼:“我为何要帮你?”
我笑:“你我并无交情,不是帮我,不过是交易。”
他这下不看我了,双眼直直看着前面,冷道:“在下并非贾人。”
我的心里蹭蹭蹭地冒火,这人看我演戏,看我抢他马,直到追上前来,都未有半句多的言语,可他若真不想搭理我,怎么这时候还与我同乘一骑,不将我踢下马去:“公子何必如此扭捏,要什么何不直说。”
“你可认得上丘禹?”
“从未听闻。”
“那是何人对你用药?”
我心里一咯噔,转而反问:“要看你问的是什么药。”
他并不多说,只牵住缰绳让那畜牲慢慢踱步,而后又气定神闲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道:“他追上来了。”
我闻言大惊,那个稀奇古怪的人竟这么快就突破出来,我实在不知他要挟持我做什么,而我没有时间和他磨蹭。便是让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想到这里,便脱口说:“百里,十国百里。”
他又看我一眼,像是在思忖答案的可信性。我回头,都可以远远看见那人影子了。急急要抢过缰绳,一夹马肚子让它向前奔去,却突然被他从后面一拎,便从马上被拎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我搞不清状况,挣扎起来,却看见他端坐在鞍上,居高临下对着我淡淡道:“别对我的马妄用鞭子。”说罢竟要离去。
眼看他要走,情急下我一把拉住马尾巴:“那你把珠花还来。”要跑路,那些是我唯一的盘缠。
他淡淡扫我一眼:“那些次劣东西,便当作是惊了我的马,该有些补偿的。” 说罢便绝尘而去。
我无语,最近碰上的都是什么人啊。一口气哽在那里,才发现朝堂的好处,那里面的人都是道上的,虽可能阴险狡诈多些花花肠子,关键时候确实比这种不上道的人好对付多了。
这个念头刚想到完,那个异常执着的大哥便喘着粗气追上来:“你…你往哪里…跑……”
我更加无语地回过头去,看到像是被蹂躏过的他,一把破剑往地上一柱,勾着背直喘粗气:“我…我看你…再…再跑……”
我坐在路边爬不起来,秋风萧瑟呼剌剌地吹,从来没让人这么寒过。
“我叫辛垣,你又叫什么?”在客栈里,他一边往脸上擦药一边问。
我甩都不甩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第二碗饭。
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摸索着脸上的伤痕,叹了口气道:“人在江湖漂阿。”
我一哆嗦把碗往桌上一拍,挥手喊道:“小二,填饭!”
他也一哆嗦,反复打量我,不知道看了什么,才咕哝:“什么人家能把你养活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我不理他,白饭上来埋头就吃,体内好像空缺了一块似的,怎么也填不满。
“喂,你叫什么啊,我怎么称呼?”
我吃饱了,摸摸浑圆的肚子,依旧戴上斗笠面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他显然挺在乎细节问题,立马跑上来质问我:“怎么这般态度,你此时是被我挟持!”
我斜他一眼:“你当我不知?”
他一愣,待我走到一半,又噔噔噔追上来,埂着脖子道:“我可是有要事在身,无恁多时间与你磨蹭。”
我转身,不知费了多大功夫忍住一脚将他踢下楼去的冲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听了这话,却低下头去,半天没有声音。
我仰天长叹一口气,依旧上楼去,进了屋转身要关门,却被他一闪进来。我不再搭理,径自走到内间里去,和衣卧下,不再动弹。外面的人徘徊了一会,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是没有声音了。
我才轻轻摸向怀里,将那琉璃壁握在掌中,心里忐忑不安。
我实在不知这人打得什么主意,若要是劫财劫色,我不知是低估了他还是高估了他,若再有些别的打算,照说他是不知道我身份的,如今还追着要我名字,这里便可见一斑。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越想心中便愈加不耐,这人或许无甚要紧大事,可我却不能在如此磨蹭下去。无奈此时不但逃不出去,身上更是分文都无。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心中火气更大。
手中摸索着那琉璃壁,待心里慢慢平息下来,竟是空空荡荡犹如秋风扫过。若即,你在何方,我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你。
这般想,夜便愈深俞静,死水一般沉着,一如前路。
我与辛垣几天过来,也是走了好多的路,他每每要与我搭讪说些什么,我却总也没个回音过去,长此以往,这话竟是少了许多去。
只有一件事,似是让他起了不知什么心思。那日我服药的时候被他撞见,他竟大惊大骇地冲上前来,夺过我手里的药瓶,难得地厉声问道:“你在作何!”
我僵在原地,看他好笑:“除了吃药,能是作何?”
他似是不信,一边问道:“你有何急症?”一边从药品里倒出几个药丸来,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闻。
我有些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一些先天不足,调养方子罢了。”说着便要从他手里去夺下药瓶来,谁知他向后一退,我竟扑了个空。
他只手中捏着一粒药丸,又舔了一口,我不禁浑身起栗,禁不住说道:“你不识货也莫要浪费东西。”
他却正了神色,抬头看我时眼中不知什么神情流转:“倒是什么人家,九转玉露丹这般给你当糖一样吃。”
“我纵说了,也与你无关。”我一把夺回药瓶来,不再与他多言语。我不愿说出姓名,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江湖之上,我的名字怕是与若即,不,是木尽风的挂在一起,知道的人绝不会少了去。何况如此私奔在外,楚冉、安昭文,还有皇上那边,难说不是在四处寻我。我决不能给他们寻了回去,要不然他们保准就是把我送去什么医师那里。
这几天来一直往西走,我便一路打探,江湖上刻有什么门派或是名人用琉璃壁来做信物的,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什么。
两人行至街口的时候,我将行李包一甩给他:“等我。”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包,又从后面伸出头来急急问我:“去哪里?”
我一指面前的药店说道:“去买女孩子家葵水时用的东西。”看着他一张脸腾得通红,不禁笑着一勾头,“可要跟得来?”
他血红的脸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不…不要了,我在这里等你便是。”边说还连连退了两步。
我头也不回走进铺子里,就有一个小药童屁颠屁颠跑过来问:“小姐要抓什么药?”
我直直往里间走:“找你家掌柜呢,要谈生意。”
小药童眉心一皱,粉嫩的嘴往上一嘟:“掌柜今天歇了,有什么事便同我说罢。”
我四处打量下,这药铺子并不大,而且昏昏暗暗的,只是在这小镇里,也算得是光鲜门面了。笑那药童:“你什么时候能站到那柜子后边去,再做这个打量罢。”
药童轻轻哼了一声,笃笃笃地往后厢跑去,我便跟着进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我摔了袖子便气冲冲地出来,一下走到辛垣面前,把包抢过来边往前走。
那个掌柜未免小气过头了,九转玉露丹三百多两银子一颗的药,他死活要收,却连一百两银子都不肯付。生意不成便也罢了,本来就是两三句话的事情,他还死活拖着不让我出来,软磨硬缠要问我药的来历,又是七拉八扯地,好不容易才脱出身来。
辛垣有些好奇地凑上来问:“怎么了?”
我只说:“和掌柜谈不拢价钱。”总不能说,我打算卖一些续命的药,换些跑路钱,再顺便买点迷药把你撂倒。
他大约有时想起我刚才的话,只是不自在地哦了一声,并未多加纠缠。
我与他同行一段才想起来问他:“这般是去向哪里了?”
他想了一会,将头一侧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看他:“大哥,我正在被你劫持。”
他便一副及其委屈的样子:“你便看你这副样子,别人也只当了那被劫持的人是我罢了。”
我朝天翻一个白眼:“你自己的原因,不要归咎到别人身上。”
他便一副被陷忠良的嘴脸,哇哇大叫:“若不是你这副样子,我定是早就进了状态了!”
当无语变成生活常态,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忽视更有用了。我只当听不见,一径往前走去,却在出城门的当口,被后面不知哪里飞出来的一块板刷,嗵得一下子将斗笠连同面纱一起打了下来。刚才与药店老板不爽,火气还未全下去,这样被人头上来一下,瞬时火冒三丈,猛地转过身去:“什么人!”
不知是不是我太过大声,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刷得没了一丝声响,往来的人停了手里的东西,都呆呆地看着我们。几个不知道拿着什么在巷子里嬉玩的小孩子一愣,立马抛了手中的东西哇哇地跑了。
我还没看清,辛垣已将地上的斗笠面纱捡了起来,快手快脚地抖了抖,就给我戴上,拉了我就往城外去。不等我问什么,他一把将我拖上昨日买的马上,自己也翻身上来,猛地一抽,那马便腾地一下跃尘而去我吓得一把抱住马鞍子,回过头去隔着面纱和扬尘,未见得辛垣的神情,却看着城门口一片骚动。
他把缰绳一拉,风把他不高的声音吹得模糊:“这幅相貌,你不是适应么。”
我听得浑身一凛,以为他便知道了里面的什么事情:“什么意思?”
“你若天生便是这幅相貌,便一定知道绝不能轻易示人。这样子江湖行走,光是斗笠面纱是远远不够的。且刚才露出面貌来,你竟不晓得先将容颜遮掩起来,显是不曾惯然这般的。”
我听他这样说,心中是安定了一半,却又悬起一半,谁知他又叹口气继续说下去:“女子好姿颜,这是惯然的,只是何苦要吃易容这种苦头。况江湖之上,这般容貌给不了你一定点好处。”
他话到这里,是把我当作好慕美色而顶着面皮四处晃荡的,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想他在想到别的地方去,便连辩驳都懒了。
他见我不说话,便当我是默认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嬷叽。
我只当他是风声的背景,兀自想,这些日子里,的确过于懈怠了,等到下一个城镇,还是去弄些易容的东西备着,总是有益无害的。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
一同乡野奔波了几日,总算是到了一处大城镇,说是落在荒国与里国的边上,商贸进出往来全要经由这里,不热闹得翻天都不行。
几日里未见人气,都只有身后这位老兄不停叨咕,憋得我够呛,此时一见那车水马龙,立刻便浑身都爽快起来。他那高头大马在人流货物中并不好走,我一下翻身跳下马来。他见得这般,也跟我一道跳下,四处寻了寻,就随便找了家旅店开房栓了畜牲。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脱身。我只要从他身边逃开了,随便去跟一队西去的商队,不几日便可以同那老兄相忘江湖了。思及此处,我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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