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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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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首书院唯独不收无用之人。进门就是一个高坎。
是也,那院门旁边贼眉鼠眼拉客卖假试题的生意人个个富得流油。
年年都有些投机倒把的人中招,花了天价买了假题,随后考试发现狗屁不通。
云首书院的试题从来没被泄『露』过。
因为根本就没有题可以泄『露』。
云首书院试题只有四个字,“见机而作”。
院长是个神人,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年秋末,出题的早晨『露』个面,出了题就走。再见他已然是下一年的同一天。
出的题目花样也是杂『乱』。有时候是经史子集的一句话,有时候是让你夸一夸云首书院隔了一条街买豆腐花的小姑娘家的老鳏夫。
总之题目之浮夸,肯定超脱你的想象。
沈潘清晰记得他十五岁那年入学的试题是“一枝梨花压海棠”。
就这一句诗。
………………打死沈潘也想不到那云首书院院长的花花肠子到底是往哪里弯的。这特么也太让人接受不能了。
得益于云首书院院长豪放不羁,见机而作的画风。那底下的学生们,到底也被带偏了。直言不讳的学生不少,可你见过边扒拉着碗里的油泼面,边指点江山,激昂文字,顺手拿走邻桌两瓣蒜的“意气少年”吗?
反正沈潘一直管他们叫“抛砖的。”
总有些人,肚子里没些个墨水,还偏要卖弄一番。他们谈天论地,讲古今海外。乍一听,还是挺像是一回事的。
可这书院里,到底真材实料的人多。少年人们,个个情绪激昂,愤世嫉俗,最爱打抱不平。每每遇上这样的人那必然会引经据典,驳斥一番。说的唾沫横飞,说的让人愤慨。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待到酣畅淋漓地与人辩论一场后,你才发现那第一个吃油泼面的早逃之夭夭了。
抛砖引玉,无论油泼面是出于什么心态,那竭力展现自己的学生们是感激的。
后来,油泼面变成了寂寂学习生涯里的苦中作乐。
再过后来,众学子们发现那些惯常从饭堂的口水战里杀出重围的人,往往没过几年就声名显赫,步步高升。
众人这才明白,那饭堂,那油泼面,简直就是个一蹴而就的登云台。从此云首书院有了不成文的习惯。但凡讨教,那抛砖的势必要吃一海碗的油泼面的。嗯,加上两瓣蒜最好。
是也,云首书院的油泼面再好吃也不怎么卖的出去了。
谁也不想吃碗面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个个蓄势待发的看着你。直到你咽完最后一口油泼面,好脾气的人默默走了,次等脾气的人唏嘘一声,坏脾气的人恶狠狠地瞪你一眼,拍着桌子梆梆响。
之所以没拍到你身上只是因为云首书院不让打架。违者,酌情处理。
沈潘在云首书院里呆了三年,从来没有和别人辩过什么,他也辩不过。他不爱说话。
他来这云首书院只是为了少在家挨打。他家三叔养的刁奴的拳头硬的厉害,也狠的厉害。
饶是他从小被打,被打的皮实肉硬,他也能躲就躲。
所以,十四岁那年,他毅然决然去了云首书院混日子。混到了十七岁因为打架他肉比别人厚实一些被云首书院赶了出来。
站在太阳地里的沈潘『摸』着脸细想了下好脾气的自己为何会动手打人。待到想到了之后,愕然拍手。
第3章 打架()
事情还是要从那碗油泼面开始。那日中午,他刚进饭堂就看见有人哧溜油泼面。吃就吃吧,还要边吃边拍桌子,将那本来就咯吱咯吱的桌子敲得梆梆响。
沈潘讨厌和这样的人吃饭,更讨厌和这样吃油泼面的人吃饭。
所以,沈潘硬生生转了向,改吃大米饭。
沈潘心里嘀咕,坐下找个地准备吃饭,长痛不如短痛,过一会儿他们越围越多,连白米饭都吃的不安心。
可惜,这注定是一顿不安稳的饭。
云首书院的粗瓷大海碗,配上炖的烂烂的红烧肉,看着就让沈潘食欲大振。
沈潘吸口香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沉醉在浓郁肉香里。连急促的步子都不怎么快了。
他被折磨了一上午早饿了,忙不迭找个地儿就想开吃,待到从那香气四溢的肉里拔出脸的时候,他已然不知不觉走进了人群里。
准备大辩一场的少年们还没吃饭。吃饱喝足了反应会变慢。
然而空着的肚子,被那突如其来的肉香味一勾,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声。
在不下五个人盯着沈潘海碗里雪白大米饭上盖着的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的时候沈潘才意识到了自己进了狼窝。
云首书院的饭食便宜,但北方的米,南方的面。这地域差异导致的差价饶是云首书院再压价也没有办法。
沈潘不常吃米饭,他不知道手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大米饭俨然变成了财富与地位的象征。
“哥们,要吃吗?”老实憨厚的沈潘抱着海碗,冲着离着他碗最近,眼睛都看绿了的同窗笑笑。
“嗤。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位同窗甩一甩衣袖,将那绿了的眼睛换成了白眼,白眼一瞪,翩翩然走了。文士清高,自然看不上五大三粗,抱着海碗的粗鲁汉子。即使那汉子碗里是红烧肉大米饭。
嘿,沈潘这就不高兴了。朱门酒肉臭吃他家大米饭了吗?管得着吗?正处于十七岁中二时期的沈潘脸『色』一变,哽着脖子就桌坐下,面不改『色』地在众人围着的桌子上吃饭。
没错,他对面就是那位梆梆响吃油泼面的。
厚脸皮的沈潘风雨不动安如山,大口嚼着红烧肉“噗嗤噗嗤”震天响。惹得一群假正经们哈喇子流了一地。
那位吃油泼面的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哧溜哧溜的油泼面阵阵相和。
虽然过程不太和谐,结局却堪称完美。沈潘低头猛吃,连着他们在说什么都没听到,愣是张着大嘴将那一大海碗饭和红烧肉塞进了胃里。直到抬起头来,看到那位油泼面小哥愣是碗里还剩半截面条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沾着米粒的大白牙。
其实吧,若是到这个程度,沈潘也不会跟别人同室『操』戈。能一起同桌吃饭的都是饭友,不是有句俗话说,前世多少年的回头才能换来今世的缘分?沈潘对着吃饭的油泼面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
然而这个好感止于旁边人的最后一句话。
“将军百战死,英雄泪满襟。忠勇将军能死在战场上总比受烈国『奸』细拖累死的不明不白强。”旁边的是个黄面书生,看着挺周正,可惜没精神。
这不是沈潘那时观察的,这是那位黄面书生被他撂倒了以后特意看的。日后他来寻仇好歹也能有个印象。
沈潘那时听到了“忠勇将军”四个字就已经炸了『毛』。
□□『奶』『奶』的,这群没事找事的,辩了半天,在编排老子爹。
沈潘拿起吃饭用的大海碗就扣在了那位黄面书生的脸上。
脸盆大的大海碗,粗瓷的,拿着都重。沈潘啪的一声砸在他脸上,反弹回来时,还带了一抹殷红的血『色』。
说实话,沈潘不喜欢与文人动粗,一个个弱鸡一样,除了嘴,没有一处地方能和他好好动。
偏他还要混在这帮文人窝里。
架肯定是打不起来的,他刚摔出去一个碗,那人就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待到他被千夫所指,待到他被人扭送到管事面前,待到他卷铺盖回家。那人,仍旧没醒。
沈潘不止一次地回想,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以至于出了人命?
然而他并没有回想太久。
回了沈府,他多日不见的三叔摇着扇子坐在他那缺了一角的桌子边。“打架了?”他三叔皮笑肉不笑,凤眼轻挑,微微斜睨他。
这样的三叔是恐怖且危险的。
可惜,就算是提前一步跳出了屋子,沈潘还是没能逃脱那一顿打。
三叔随身有一个刁奴,专治他,人狠话不多。
这顿打,直接将他打到卧床不起。
待到晚上,云首书院的管事就来了。
“张管事,家侄,莫说跟你走,连起了身怕是都难了。您看。。。。。”他『迷』『迷』糊糊听到他三叔站在他床边。
看着他全身上下『露』出来没一块好肉的时候怕是还噗嗤笑了出来。
“沈大人无需困扰,好说好说。”那位管事也是个通透人。摆摆手,衣摆一撩就与沈家三老爷走了出去。
若是知道沈潘竟然是靖国公家的公子,他连来都不会来。
为了个出生贫贱的酸腐秀才得罪靖国公的人还不值得。虽然这位少爷,额,看这屋子摆设,也是个不受宠的。
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只除了日日的一顿胖揍。真的是单方面的碾压。
他三叔家的刁奴。从自己五岁起便与他对练。初时逗他跟玩儿一样,后来,后来变成了认真玩儿。
沈潘日日都活在“他与我差不多为什么我打不过他的苦恼”和“明天,明天我一定能打过他”的『迷』之自信里。
这位也是个能人。他与他打了十二年,仍然没看出他那功夫到底有多好。他那身功夫收放自如,每每显『露』出来的,就只有比他稍微高一点点的实力。
沈潘结结实实挨了十二年的打,他被打的皮糙肉厚,那内家功夫也是稍有成就。
以前的沈潘不理解,重生了的沈潘却知道。他们沈家的内力不启不发,像他这样日日挨打的,比别人苦练三十年还要强。
莫说一身钢筋铁骨,他日后战神的称号又岂是别人吹嘘的?他那金弓银勾三百斤,旁人拿都拿不动,他却能拉满弓,『射』满箭。一箭呼啸,百步穿杨。
如今那刁奴就站在他面前,让沈潘如何能不激动?
激动的沈潘弯了弯嘴角。一本正经地将孙子锐抓他胳膊的手拿开。“大哥心里有谱,你闪开。”
“好嘞。大哥你加油。”孙子锐听完自动往后一蹦,跳出一丈远,捂着自己脸上的紫青,眼里闪着亮『色』看着他老大和知武打架。
老大是说一是一,说一不二的人。他说行,那就一定行。
这边孙子锐退了下去,那边知武二话不说就对着沈潘出了拳。
这拳孙子锐看不出来,这时候的沈潘却是看得出来比方才打孙子锐的时候快上许多的,想是知道孙子锐的武功屎一样,逗着他玩儿呢。
如今那挥舞的拳舞舞生风,冲着沈潘的门面而来,丝毫不留情。
沈潘皱皱眉,头一偏,右手外向出拳,想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却不想知武反应更快,左手成掌,抵在他拳上,借力往后一翻,想把沈潘撂倒在地。
沈潘纹丝不动地看他,哼笑出声。低头看比他小一个个头的知武。如今单肩背着他的样子,颇有些滑稽。
知武愣了愣,回过神来,倒是没再出拳。松了他的手,眼睛一亮。连沈潘憋着的笑意都没在意。
“少爷什么时候悟出来的?”知武眼睛灼灼,从没有这么欣慰地看着沈潘。
“我速度快。”沈潘站着闷声回他。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沈潘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那些下意识的巧劲儿,那些格斗打架的技巧,就算是他如今内力不足也比他真正十七岁时强太多。
说速度快,倒不如说沈潘反应快。
方才知武卸了他拳上的劲儿,他就知道知武要翻倒他。下意识就稳住了自己下盘,知武还使的是拿捏出的力气,自然翻不倒他。
若不是沈潘方才一拳打出去发现自己筋骨胳膊疼得厉害,知武怕是要迎来十二年来第一个败北。
想想就令沈潘伤心,挨了十来年的打,如今终是要翻身做主人了,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这时候把沈潘撂倒,一会儿真打起来,有自己受的。
沈潘还不想再躺几天,他还有事做。
“带我去找我三叔。”沈潘神『色』一凝,对着知武吐出两个字。
文清三十九年,他倒是有一箩筐的话想与他那闷『骚』的三叔说。
“少爷。”知武听了沈潘的话脸还是变了变。“您确定?”
“我赢了你。”沈潘微不可见地挑挑眉。知武总觉得那是一丝诡秘的笑。
三叔那厮脾气怪的很,每次打他还要冠冕堂皇。
次次都与他说,“想与我说理?打赢了知武再说。”
好嘛,这次终于赢一回了。不去耀武扬威一番,哪里对得起自己?
第4章 静安()
静安院坐落在靖国公府里最偏僻的地方。
世人都说靖国公府大概是招了什么邪祟。曾经个顶个的儿子死的死,病的病,只能剩下个庶子袭了爵,支应门庭。
老靖国公三个儿子,嫡长子少年成材,孤身去参军,立下赫赫战功,年纪轻轻就打到了正四品的怀远将军。二子,三子从文,尤其是第三子,早早就以文名冠绝盛都,前途似锦,被点为上品是迟早的事。都说他才堪文正,貌比潘安。听闻还险些登了龙门,当了驸马郎,不知艳羡多少人。
当年的靖国公府可谓是风头无两。
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文清二十六年,怀远将军远战殒身,留了个四岁的孩子和苦等他归家的发妻。
仿佛一个开始,靖国公府自此走到了谷底。
老靖国公一夜白了头,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撒手人寰。连着葬礼都是和儿子一起办的。
丧事还没完,跟在儿子丈夫棺前还在哭的靖国公夫人就听人说他那第三子病倒在了靖国公府门前。
老靖国公夫人爬起来眼泪顾不得擦就往后院跑。逝者已殁,哪里有活人关紧?何况他的三儿子还是她平日里最宝贝的心肝儿疙瘩。
老靖国夫人进了静安院,再出来时,抹着泪就连人带棺材都送了出去。
草草将人埋了,从此闭门谢客。
直到一个月后,皇上赐了怀远将军谥号忠勇,准了靖国公府次子袭爵的折子。
众人这才知道,曾经金銮殿上谢恩拒旨不做粉侯的如玉公子一场大病就再没了前程。
唏嘘也罢,拍手也好,靖国公府一时间草木潇潇,风雨飘摇,气数将尽。留了个庶子在那儿苟延残喘。一家老小还算是有个寄托。
这一喘就是十三年,沈潘今年十七了,他们家还是半死不活地吊着。
他那二叔,是有些太过老实了。娶了个河东狮整日里被压得死死的,连带着自己也过得不好。
沈潘还是喜欢三叔一些,前世里觉得他虽然病着却胸中有山河,坐在那静安院里也能与他指点江山。
比云首书院饭堂里那这个黄『毛』小子说的鞭辟入里发人深省的多。
现在沈潘却是觉得他三叔真黑。
是真的黑。
前世靖国公府一朝倾没,唯有他那三叔逃出生天,后来连他都找不到踪迹。
若不是他自己找了过来,送了他宁国的兵力防布图,他还真以为他三叔只是他三叔。
什么大病卧床?装的。什么不问世事?布防图他都能给送到他手里。
他三叔从来就不是只会让手下的刁奴打他的三叔。
后来他领凤连命发兵打宁国的时候,他神神叨叨地抱着块骨头求仙问道去了。想要找个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好救活他那心上人。
沈潘从来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三叔神特么还有个死成白骨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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