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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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道的悲哀呢？

第十五章　破云（）　
云曦默默地垂下头，双手移到地上，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来。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腰以下的部位已经麻痹了。她立在原地等待着酸麻感渐渐消逝，继而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服，又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自己的发髻，重新插好歪七扭八的簪子，将落下的发丝绕到脑后的发髻之上。

　　　　那婆子见云曦依然待在原地磨磨蹭蹭，丝毫没有提脚走出去的迹象，便没好气地催促道：“你还磨蹭些什么，快走！”说话间，她的手迅速伸向云曦的胳膊，欲将她强行拖出去。

　　　　婆子拿来的油灯挂在门口的墙壁上，暗房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云曦正专心致志地整理自己的着装仪容，忽而感受到一股状似侵犯的气息。身体的本能比意识更快了一步，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挥手拍开那只壮实有力的手。

　　　　那婆子原先以为云曦是个弱不禁风、软弱无力的女子，没想到竟然凶悍，被这般无礼地挥开手，她心中自然存着气，目露凶光，拉开双手便袭向云曦。

　　　　“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云曦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瞪着双眼怒视那婆子，眼角上扬，黛眉竖立，脸上的线条僵硬而冷凝，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竟让人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错觉。那婆子确实被云曦的脸色震慑到了，双手仍放在半空中，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细细地将胸口的衣襟抚平，云曦终于对自己的着装满意了，这才迈开莲足，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暗房。那婆子终于回过神来，见人已经走至门外，赶紧提了油灯跟了上去。望着眼前纤细却挺拔的背影。那婆子只是沉默地走在后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对于身后那婆子的识时务，云曦十分满意。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来就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靠近，那会令她有种被贸然侵犯的感觉。在她的意识里，那种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行为只有在关系密切的朋友以及家人中才会觉得自然而合理。白日里的时候，云曦被夏辰炀突如其来的侵犯吓得失了理智，只是凭着本能一味地挣扎逃避，结果却让人有机可趁。甚至无奈地任由两个婆子摆布自己的身体。如今回想起来，她甚至觉得身上的衣衫都是那般扎肉。关在暗房一整天，除了不可避免的担忧与彷徨。理智已经渐渐回笼，而身体的本能愈加抗拒旁人的触碰。因而她绝对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再次碰到自己的身体，更何况方才那婆子的嘴脸与行为十足就把她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烦人，这令云曦厌恶至极。

　　　　从暗房到正堂的路并不算太远，但膝盖有伤的云曦走得很是缓慢。加之她在暗房里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她到达大堂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此等候了。只见夏国公端坐在正对着门的太师椅上，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严峻，双眼折射出摄人的威严。他的邻座则坐着江氏。嘴角微抿，面色同样显得异常严肃，但眼角之处却微微透露出得意之色。二少奶奶借着怀有身孕的特殊情况。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夏辰炀则立在她身旁，头微微垂着，额前的一抹黑发遮住了他的双眸，看不出他的神色。夏国公的面前跪着一名小厮。正是夏辰炀的心腹阿瑟，他同样低垂着脑袋。一副乖顺的模样。早上架着云曦的两个婆子则低眉顺眼地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云曦衣衫齐整，泰然自若地走进门，江氏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团火气。为什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依然可以这般云淡风清？她不是该容颜憔悴精神不振吗？云曦的从容自若深深地刺痛了江氏的眼睛，使她原先踌躇满志的心情出现了龟裂，此刻她恨不得走上前去撕烂那张平和的脸。江氏沉下脸来，将目光移向云曦身后的婆子，问道：“葛嬷嬷，你是如何办事的？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把人带来？那不成这暗房比红梅院还要远吗？”

　　　　那葛嬷嬷方才莫名地惧怕云曦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如今见到了江氏这个靠山，满腔的憋屈终于有机会发泄了，她狠狠地睨了云曦一眼，回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不敢耽搁老爷和夫人的正事，只是三少奶奶在暗房里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似乎并不想出来给二位问话。”

　　　　江氏甚是满意葛嬷嬷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云曦的身上，挥手示意她退下，对云曦喝道：“萧氏！你这不知羞耻的夫人，干出这等丑事竟如此猖狂，还给我不跪下！”

　　　　云曦像入定的菩萨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沉静地目光落在江氏那带点狰狞的脸上，轻飘飘地问道：“敢问母亲，儿媳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一掌拍在茶几上，江氏怒目而视，厉声反问道：“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巧舌妇，你要是没有犯下弥天大罪，我们何须劳师动众地连夜来审问你？”

　　　　云曦没有被江氏的气势吓住，面对她的盛气凌人勾起了嘴角，浅笑道：“既然还需审问也就是没有定罪，何来独独让跪下之理？除非，在场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同我一样。”说话间她有意地将目光转向坐得甚为舒坦的二少奶奶以及悠哉地立在一旁的夏辰炀，话中所指之人不言而喻。云曦一席话说得很冲，不仅将夏辰炀夫妻二人拉下了水，还暗暗指责夏国公和江氏待人不公允，一味偏袒自己的儿子。

　　　　有的时候，松开拳头只是为了更为有力地将它握紧。白日里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云曦一时之间失去了理智，才会错过了最佳的反抗时机，任由二少奶奶等人随意摆布。如今经过了一整天的休息，早上那种战栗感已然被她强硬地压在了心底深处，即使这个时候再作口舌之辩似乎有些为时已晚了，但就算最终自己不会有好结局，她也不打算让江氏从头至尾都身心舒爽。

　　　　果不其然，江氏听了这番话，脸色愈加铁青，那周身的怒气就像是点燃的炮仗瞬间便爆发出来，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十分失态地以手指指着云曦，怒斥道：“好个”

　　　　“够了！不要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了。”江氏的斥责之语还未开始，一直沉默的夏国公终是对当下的情形看不下去，厉声打断了婆媳两的唇枪舌战。他转头看向江氏，怒目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回原位，继而对云曦说道：“谁都不必多说了，萧氏就站着回话吧。”

　　　　对于当家之主的话，谁也不敢有异议，屋里顿时寂静一片。半晌，夏国公像是满意了众人的表现，轻咳了一声，问道：“炀儿，你先把今早所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老老实实地说一遍，不可有所隐瞒。”

　　　　闻言，云曦默默地垂下眼睑，心内顿时对夏国公失望透顶，他特意让夏辰炀率先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更愿意相信他的说辞，或者说他就是给夏辰炀一个机会来洗清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嫌疑。看来在夏国公心里，儿子和儿媳，他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亲生骨肉。

　　　　听到父亲的问话，夏辰炀神色一凛，抬眼瞟了江氏一眼，继而有条不紊地述说早上所发生的一切。他说的故事和早上的版本差不多，只是经过一天的修整润色，整个故事听起来更为合理，将一个一时不小心被自己的弟媳勾引陷害的角色塑造地淋漓尽致。

　　　　听完这番叙述，夏国公的神色愈加严峻，他状似无意地瞟了云曦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夏辰炀，带着审视的意味望着他。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又依次问了与之相关的二少奶奶、阿瑟等人。显然他们的口供都是事先串通好的，愈加有力地证明了云曦确实有计划地勾引自己的大伯。

　　　　屋内又一次静了下来，夏国公脸上的神色深不可测，看不出任何端倪。夏辰炀等人因着心中有鬼，此刻心里皆是惴惴不安，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又过了许久，夏国公带着锐利的眼神看向云曦，沉声问道：“现今看来，事情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萧氏，你可还有异议？”

　　　　从夏辰炀等人卖力地表演开始，云曦脸上始终挂着讽刺的浅笑，如今见夏国公同早上的江氏如出一撤，待旁人把话说尽才状似好意地来问自己的意见，她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迎视夏国公的目光，说道：“儿媳今日终于长了本事了，原来贼喊捉贼就是这般容易，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既然二哥和二嫂挖空了心思，将这个故事编得如此无懈可击，还需要我来补充什么？”言毕，她从容不迫地缓了一口气，微微蹙起眉头继续说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些疑问，想劳烦二哥和二嫂解答一下。”

第十六章　破云（二）（）　
在二少奶奶和夏辰炀看来，他们精心编排这个故事并无什么漏洞，云曦如今的反唇相讥不过是垂死挣扎，根本毫无意义。抬眼看了看又一次陷入沉默的夏国公，他并没有阻止云曦进行辩解的意思，即便急切如江氏也因夏国公在场而没有出言教训，聪明如二少奶奶自然不作任何反驳，反倒是笑眯眯地接下云曦的话，问道：“哦？我倒想听听你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会有怎样的说辞，会不会把这黑的说成白的？”

　　　　既然夏国公“好心”地给了自己辩驳的机会，云曦自然要好好利用，怎么都得为了自己，更为了碧落院的那些丫鬟争取生存的机会。面对二少奶奶步步紧逼的神情，她不甘示弱，对上那双阴郁的眼神，语气坦荡地问道：“那么敢问二嫂，你口中所谓的‘捉奸’之地乃是进出红梅院的必经之路，并不是什么偏僻角落，今早怎会如此巧合，竟然连一个下人影子都没有？”

　　　　闻言，二少奶奶状似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不禁嗤笑道：“你都承认这是巧合了，还需要我解释什么？自从怀了孩子之后，院里的事情我甚少插手，也许那些不知好歹的下人趁此机会在屋里偷懒吧，可正好给了你一个绝佳的机会。”

　　　　对于二少奶奶的狡辩，云曦同样一笑了之，捏着拳头强忍住身体本能的颤栗，将目光转向夏辰炀，以极为平静地语气问道：“二哥，方才你说我今早的行为都是预先计划好的，去探望二嫂只是一个幌子，那么我怎会如此神机妙算，知道那个时辰你会出现在红梅院里？”

　　　　面对云曦的质问，夏辰炀故意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冷哼了一声，说道：“这还需要问吗？自从娘子有了身孕之后，我每日早上必会去主屋一趟，你只要稍加打听便可知道。”

　　　　夏辰炀夫妇的辩解在云曦的意料之中，她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够问得他们哑口无言，她只是想通过这些问题，让在场唯一尚存着一丝理性的夏国公产生疑惑罢了。云曦收回视线，微微垂下螓首，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此说来。我果真是有预谋的，不过我可真是愚蠢，竟然会带上一个会拖后腿的丫鬟。事到临头还要费事地将她打晕，我若是找个听话又能干的丫鬟，不是更事半功倍吗？”

　　　　听到这番话，二少奶奶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正愁着如何让桃舒这个最有力的筹码顺利而不突兀地出场。没想到云曦竟然在无意间为她铺好了台阶，她即刻便见缝插针，“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被你打晕的丫鬟如今还在红梅院，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

　　　　情势已经发展到最为关键的时刻。江氏最为了解夏国公，他此刻如此放任云曦随意质问众人，显然是对夏辰炀等人的说辞存有疑虑。如今二少奶奶把最重要的证人推了出来。无疑是给云曦最为致命的一击。江氏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却又伴随着一丝不安，她默默地告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起夏国公的怀疑。她表面上退了一步，言语间甚是公允地提议道：“老爷。方才问了小厮和两个婆子，虽然他们口径一致。但毕竟是炀儿身边的人，算来也只是一面之词，不如咱们就听听萧氏身边的丫头是如何说的，也可与萧氏当面对质，以免有失公允。”

　　　　夏国公觉得江氏说得在理，立即派了人前去红梅院带桃舒过来问话。

　　　　望着江氏等人胸有成竹的表情，云曦心下一颤，一股浓重的担忧在心底滋长蔓延。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桃舒在红梅院经历了怎样的境遇。夏辰炀和二少奶奶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为了将自己一拍子打死，必定会想方设法让桃舒帮着他们说话。一时间，云曦的脑海中出现了各种酷刑，每一种都切切实实地加注在桃舒身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桃舒的身影出现在正堂的门口。云曦一听到动静，便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急切地将渐渐走近的人从头到脚都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衣衫整齐，脸和双手等裸露在外的肌肤并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原本樱红的唇色稍显苍白，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桃舒低垂着头缓慢地走上前来，将视线一直定在自己的鞋尖之上，期间一再地逃避云曦关切的眼神。她绕过云曦一直走到夏国公和江氏的跟前，在离云曦最远的角落处才跪下，伺候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曾向自己的主子递去一个眼神。

　　　　夏国公敛去脸上的疲惫之色，严肃地问道：“你就是萧氏的贴身丫鬟？”

　　　　闻言，桃舒缓缓地抬起头来，恭敬地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名唤桃舒，是三少奶奶的陪嫁丫鬟。”

　　　　夏国公沉默不语，锐利的眼神在桃舒清秀的脸上凝视片刻，发现她对此毫无所动才启唇吩咐道：“那你把今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不可有所隐瞒，也不可添油加醋，若然有任何偏颇之处，我立马就将你拖出去杖毙。”

　　　　桃舒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转向端坐在一旁的二少奶奶，嘴角不禁颤动了一下。

　　　　察觉到桃舒的目光，二少奶奶神色不变，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侧脸之上。

　　　　收到二少奶奶隐晦的暗示，桃舒立马转回视线，敛起神色，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今日早上奴婢同平日一样陪三少奶奶前来双栖院向夫人请安，之后又去了红梅院探望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在二少奶奶的屋里坐了不一会儿便说要走了，可是走出主屋后，三少奶奶并没有立刻离开红梅院，反而在院里四处闲逛。奴婢觉得这样有欠妥当，便劝她赶紧回去，哪知三少奶奶不但不听奴婢的劝告，还责备奴婢不懂事。之后奴婢看见二少回来了，正朝这边走来，刚想提醒三少奶奶，她却趁奴婢不备便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砸向奴婢的后颈，奴婢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不得不说夏辰炀和二少奶奶设想得十分周到，尽管桃舒的这番供词并没有直接证明了云曦勾引大伯的罪名，却十分巧妙地同夏辰炀等人所说的话连结在一起，留给旁人一个指向明确却又无限遐想的空间。然而，事态的发展并不如二少奶奶所料想的那般顺利，桃舒说这番话的时候甚是流畅，一口气将当时的情景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停顿。她脸上面无表情，仿若一张刻板的面具，说话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任何起伏，让人不禁联想到她正是在强硬地背供词。

　　　　江氏最先察觉到桃舒的表现对自己所产生的不利影响，夏国公称不上是一个特别精明的人物，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浸润了大半辈子，这点小伎俩怕是难以逃过他的眼睛。江氏的两条细眉不禁拧在了一处，心内开始忐忑不安。二少奶奶和夏辰炀也注意到了桃舒这个筹码没有想象中那般好用，两人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心情焦灼着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