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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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丹霞的动作比云曦更快一步，她连忙上前抓住夏纤云欲有所行动的右手腕，平静的双眸望着对方，嘴里发出毫无波澜的声音：“请二姑娘自重。咱们少奶奶是您的嫂子，您此番作为实在……”余下的话丹霞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的人都能明白是何意。

　　　　“啪！”夏纤云猛地扬起可以活动的左手，用力一挥，一个响亮地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丹霞的脸上，立马显现出鲜红的手指印。

　　　　“住手！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去把二姑娘拉过来！”江氏看到夏纤云抬起了手掌，便知道事情不妙了，想唤人前去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丹霞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夏纤云打了一巴掌。

　　　　早上挖空心思折腾了云曦半日，江氏自己也觉得累了，正巧夏纤云来了，还一副兴致勃勃地想要教训云曦的模样，她也乐得坐在榻上看好戏。然而，江氏万万没有想到，夏纤云不但被云曦激得失了理智，还动起手来打了人。若是换作别的丫鬟，就算被夏纤云打死了，江氏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夏纤云打的偏偏是全府最不好拿捏的丹霞，如今这情况搞不好就难以收拾了。

　　　　说起这丹霞，她可是夏府的丫鬟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她的母亲刘妈妈原是老国公夫人一个陪房的女儿，进了夏府几年后便得到老国公夫人的赏识，一直升做了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刘妈妈嫁给了老国公身边最信任的护卫刘力恒。丹霞出生后不久，刘力恒在一次抵御北夷入侵的战役中，为了救老国公身中暗箭而亡。老国公夫人怜惜丹霞幼年丧父，加之自己又没有女儿，便把她收到了自己屋里陪伴自己。再后来刘妈妈被派去外面当了田庄的总管事，原本是要把丹霞一道儿带走的。但年仅八岁的丹霞已与老国公夫人有了深厚感情，自己不愿离开她。老国公夫人感动之余，便当着全府人的面撕毁了丹霞母女两的卖身契，让她们恢复了良民的身份。老国公夫人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失了母亲又日渐沉默寡言的孙子夏辰烨。丹霞深知她的心结，便主动提出前去碧落院替她照顾夏辰烨。对于丹霞一家子对夏府的恩情，老国公一生铭记在心。尽管丹霞表面上做着一个丫鬟的差事，但夏府上下没有人敢真正把她当一个丫鬟那般看待，只因为丹霞母女两背后的人是久居江南却仍掌控着夏府一切的老国公。

　　　　关于这些事情，初入夏府的云曦并不知晓，但夏府上下却是无人不晓，而作为现任国公夫人的江氏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望着丹霞脸上愈发明显的手指印，江氏不禁按了按太阳穴，完全失去了继续刁难云曦的兴致，对她甩甩手道：“三媳妇啊，你这大半天做不来一件事情不说，还把咱们二姑娘招得失了礼仪，我这儿可留不下你这大神，今儿你就回去吧。”两三句话便把夏纤云打人的罪名全都推到了云曦的头上。

　　　　对于丹霞被打之事，云曦自己也有些后悔，不该失言将夏纤云激得失去了理性。面对江氏的指责，她并未多置一语，只道：“既然如此，儿媳便告退了。”

　　　　主角都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陪衬了，江氏对两位少奶奶道：“我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自被红莲几人拉来江氏身边后，夏纤云便渐渐冷静下来，如今见江氏遣退了三位少奶奶，径自坐在那儿，脸上的神色甚为阴郁，自小在江氏身边长大的夏纤云十分擅长看眼色扮乖，立马走去江氏身边替她捏肩捶背，察觉到江氏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了，才敢问道：“母亲，您怎么如此轻易就放她回去了？”

　　　　江氏闭着眼睛享受着夏纤云极为娴熟的按摩，对于方才的问题仿若未闻。红莲也觉得今日的江氏似乎与往常不同，好像缺了点火气，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有不豫之色，便大着胆子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夫人，您怎么不利用三少奶奶没按时来给您请安这一点好好罚罚她呢？”

　　　　闻言，江氏睁开眼睛，瞧了两人一眼，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要炖一盅好烫应该用什么火？”

　　　　夏纤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贵女，自然不知道中馈之事，而红莲这个丫鬟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自然是用文火慢慢熬制方能炖出味道。”

　　　　江氏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今日我若是重重地罚了她，虽可解了心中之气，却也是暂时的，远远不及慢慢折腾，每日看她委屈的小脸来得有滋味。再说，我今日指出了她的错处却不处罚她，传出去定会说我这个婆婆宽宏大量，而她这个做儿媳妇没有规矩。”

　　　　江氏向来喜欢用直接而快速的手段对付别人，她今日说的这番话虽然似模似样，却是有各种因由的无奈之举。

　　　　昨日晚上，夏国公突然被老国公请去了紫琼别院，直到深夜才得以回来。今日一大早，夏国公便去了江氏的房里，将老国公让他带回来的字条转交给江氏。

　　　　一打开字条，江氏脸上的血色便瞬间褪尽了，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孙媳妇深得我心，勿重演外室之事。”短短十余字，却蕴含了很多话语，甚至还牵扯出了六年前的往事。

第二十一章　婆媳（四）（）　
且说在六年前，风流成性的夏国公在花街看上了一个卖艺的清倌名叫莺莺，因门第难容而未将其迎娶进夏府，而是瞒着江氏在外边买了一间屋子用以安置莺莺，从而养起了外室。

　　　　正所谓纸始终包不住火，没过多久这件事还是被江氏知晓了，当下便气得摔烂了屋里的茶杯花瓶。然而，发泄过后，素来雷厉风行的江氏难得沉住气，暂时按兵不动，终于等到夏国公出京办事的机会，私下买通了一批逗留在近郊的流氓强盗，强行闯进了莺莺的屋子，杀死了院里的两个护卫，还将莺莺轮暴而亡。

　　　　这件事情江氏做得很干净。强盗们将莺莺屋里的人全都灭口，并抢走了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砸光那些搬不动的器具，看起来完全一场是夜闯民宅劫财劫色的意外。而那些流氓和强盗皆是流亡各地的亡命之徒，拿人钱财替人消完灾后，便立马流窜于其他地方了。当夏国公回到京城，得到的便是莺莺惨死的消息，他动用了自己一切的关系，却还是未能查出那帮逃窜的强盗的下落。夏国公对莺莺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守着她的灵位哀痛了几日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时隔六年之久，这件事情竟然被老国公给翻了出来。老国公年轻时常年在北方驻守，家里的一切事务皆由老国公夫人掌管，她执掌夏府几十年，既待人宽厚，又是个手段了得的，即使后来交由江氏当了家，她对于整个夏府依然是了若指掌。老国公夫人死后，江氏成了夏府真正的当家主母，她急欲挣脱老国公夫人的束缚，在府里培养自己的人脉。这些年以来。江氏想方设法的清除内宅里老国公夫人留下的人，他们不是被调去了外边，就是寻了错处或罚或发卖。这几年，江氏以为除了碧落院自己无法完全插手之外，整个夏府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万万没料到远在江南的老国公竟然暗中接管了老妻的人脉，或者说他原本就在夏府安插了人。想到此处，向来心高气傲的江氏也不禁毛骨悚然了。

　　　　老国公托夏国公给江氏带来这样一句话，并不是要揭发六年前的事，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花街女子而将夏府搅得不成样，他也能料到夏国公不经自己的允许绝不敢擅自打开字条偷看。老国公看出了江氏对云曦甚是不满。又担心云曦在夏府无权无势，难以抵抗江氏的故意刁难，才会利用这张字条给江氏一个警告：言明自己十分中意云曦这个孙媳妇。让江氏不可随意动她的脑筋，以婆婆的身份无辜责难她。而后半句话则以六年前的往事告诉江氏：尽管自己身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但对夏府的情况仍然是了如指掌，希望江氏不要做超出一定限度的事情，否则便后果自负了。

　　　　江氏对老国公原本就有所忌惮。加之近日这番警告，她自然不可能像头先想的那般对付云曦了。但若是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自己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江氏便想利用婆婆的身份让云曦吃些苦头，每日都给她添堵，也就是江氏口中所说的“小火慢慢熬”了。

　　　　话分两头。且说云曦回到碧落院，顾不上自己腹中饥饿，立马唤来略懂医理的秋水给丹霞看看伤势。好在受的只是皮外伤。丹霞并没有大碍。云曦拿了上次夏辰烨给她治疗膝盖的药酒给丹霞擦上，不久后红肿倒是消去了一些。

　　　　待一切都安置妥当，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饭菜早已凉透了。此时早已过了膳点，折腾了半天的云曦早已没有胃口了，便让桃舒用热水温了一碗汤垫垫肚子就作罢。

　　　　早上经历了江氏和夏纤云毫无喘息的连番轰炸。云曦已是身心俱疲，懒懒地躺在贵妃椅上休息。脑中不断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丹霞主动提出前去双栖院，又毫无畏惧地直接阻止夏纤云的打人行为，虽然夏纤云无礼在先，后又赏了丹霞一个耳光，但一个丫鬟拽着主子的手就算是一种冒犯了，而最后江氏不但没有追究丹霞的过错，反而将夏纤云打人的过错全都推在了自己身上，这其中必有缘由，恐怕丹霞并不仅仅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吧。另一方面，江氏今日对她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嫁入夏府这几天，云曦多少听下人说过一些关于江氏的传闻，总结起来便是一句话：江氏做事果断狠绝，决不拖泥带水。但今早江氏竟然没有抓住自己怠忽请安的错处狠狠敲打，反而以曲折迂回的方式讨些口头上的便宜，这实在不像敬茶那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暗中使绊子令自己难堪的江氏。

　　　　云曦思来想去，能令江氏有如此变化的人，全府上下只有老国公一人。想来老国公定是担心自己经不住江氏的折腾，在临走前给江氏一些警告，让她能有所顾忌。想明白这一层，云曦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这样甚好，只要江氏心里还有顾虑，便不会强行以势压人，而自己日后则要警醒些，不让江氏拿到确凿的错处，她断然不敢真的把自己怎样。

　　　　翌日清晨，云曦不到卯时便前去双栖院问安了。丹霞原本仍想跟着去，却被她阻止了，一来丹霞脸上还带着伤，二来云曦猜到江氏迫于老国公的压力必然不会失了分寸，不过是重复类似昨日的那些花样，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

　　　　昨日云曦特地去打听了江氏的起居习惯，为的就是不想让江氏用请安的时辰来埋汰自己。没想到云曦刚进内堂，便看到江氏穿戴整齐，红光满面地坐在桌旁用早膳，身旁依然站着两位少奶奶左右伺候着。

　　　　一见到这幅情景，云曦便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看来江氏可是豁出一切要把自己不侍婆母的罪名给坐实了。接下来江氏便理所当然地对云曦一番敲打，弄得云曦一大早就灰头土脸的。

　　　　江氏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见云曦微垂的小脸苍白欲泣，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方才觉得解气。继而便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剧目。许是昨日云曦跑进跑出气喘吁吁的模样着实娱乐了江氏，她今日刁难云曦的第一个法子还是沏茶。不过云曦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为难自己的腿了。与昨日的情况完全不同的是，她一踏出内堂便好半晌都不见踪影。

　　　　就在江氏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云曦端着一个长长的大托盘回到了内堂。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两排茶盅，每排分别为四个，统共八个。云曦无视众人讶异的表情，施施然走至江氏跟前。笑盈盈地解释道：“母亲，儿媳愚笨，昨日总是拿不准母亲的喜好，令母亲失了品茗的兴致。故而儿媳今日一气儿沏了八杯茶，这四杯茶水的热度从左至右依次递减，而这边四杯的则是由浓而淡依次递减，请母亲随意挑选。”说着便把托盘呈到江氏的面前。

　　　　听了云曦的解释，江氏不禁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料到云曦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化解自己的故意刁难。抬眼瞥了托盘上的茶盅，她嘴上依旧不肯吃亏，训斥道：“哼，你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奢侈浪费了。”

　　　　云曦不以为杵，保持着笑容承认道：“浪费倒是浪费了点，不过为了能令母亲满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咱们堂堂夏府也不缺这几两茶叶。母亲，您说是吗？”

　　　　江氏被云曦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蔫蔫地说道：“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

　　　　轻松地过了沏茶这一关，云曦终于获得江氏的恩准，得以坐下身来让双腿歇息片刻。四个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会子的话，便见一个丫鬟领着身穿靛青色琵琶襟开衫的朱姨娘进了屋。敏感的云曦立时便发现江氏的嘴角微勾，脸上的不豫之色也消退了不少。看来江氏今日将要开演的第二场戏必然与这朱姨娘有着莫大的关系。

　　　　朱姨娘先跪下向江氏磕头请安，然后又一一向在场的少奶奶问安，最后又走至江氏身边，屈腿说道：“夫人，昨儿个听二姑娘说您的肩膀又犯疼了，不如让婢妾给您按几下送送筋骨吧。”

　　　　“嗯，如此甚好。”江氏点点头，侧过身子闭上眼睛示意朱姨娘上前揉按。

　　　　过了良久，朱姨娘才做完整套按摩动作。江氏动了动肩膀，发出舒服的叹息，继而夸道：“朱姨娘的手艺果然精湛，才不过捏了几下我便觉得全身轻快，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只是你还得分身照顾老爷，也不是能随传随到的。”说着，脸上便露出了为难之色，继而又转头对云曦道：“三媳妇，不如你跟着朱姨娘学学这手艺，日后也可在我肩膀犯病的时候替我按两下。你可愿意？”

　　　　在朱姨娘主动为江氏按摩的时候，云曦便已经料到了她会有这等建议，因而神色如常地回道：“能为母亲减轻病痛，儿媳自然愿意。”说着便整整衣袖，想要上前进行按摩了。

　　　　江氏见状立马出言阻止：“等一下，你手脚笨拙，不知道控制力道，万一下手重了可不好，你还是先在朱姨娘身上试一下，等她觉得力道合适了再为我按摩。”

第二十二章　婆媳（五）（）　
这江氏的眼神可真是锐利，昨日被夏纤云一番胡闹，她已经看出云曦十分爱面子，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与其让她在皮肉上吃些不痛不痒的苦头，还不如一击击中她的软肋，将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心踩在脚底下。

　　　　云曦故作镇定地望着江氏，袖口遮掩下的手却不禁握成了拳头。看来今日江氏是有备而来的，一出手便直击自己的要害。本来替年长的朱姨娘揉按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是她目前所处的社会是个处处都讲究身份尊卑的地方。朱姨娘虽然是夏国公的妾室，但她的卖身契还握在江氏的手里，说到底她还是个奴婢，而自己身为少奶奶，无论江氏承认与否，在嫁进门的那一刻便已经是夏府的主子了。云曦今日若真的为朱姨娘按摩了，先不论下人们会如何说三道四，就是日后府里的姨娘也会认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任谁都可以骑到她的头顶任意打压了。如此，她在夏府的日子可真是水深火热，到处是荆棘了。

　　　　尽管心里有几分焦急，但云曦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仍然保持着端庄合宜的笑容，道：“母亲说得是，儿媳急于服侍母亲，竟然一时疏忽了。只不过儿媳如今什么手法都不会，关于力道的大小也没个可参考的标准，不如劳烦朱姨娘先给我按几下，我既能学得手法，又可以亲自体会一下该用几分力道，岂不一举两得？”

　　　　云曦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