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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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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剽健男子正是昔日渤海国主赫连勃勃的次子无殊。沈碧秋劝慰道:“三哥确实过分了些; 但也保不准有人在煽风点火。”
赫连无殊沉声道:“你是说赫连博格那老贼?哼!那总也要老三愿意才行。他们分明就是沆瀣一气!”
沈碧秋按住男子的肩膀,恳切道:“二哥莫要为此等小事挂怀。或许,三哥和七哥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而今二哥既然到了弟弟家中,便如同是到了自己家中。”他给赫连无殊斟满了一杯酒,“自大哥昔年随父王而死,二哥便是我们兄弟的长兄。自古长兄为父,我们自当拥护于你左右,助二哥完成大业。想必,三哥心里也是元也是这般想的。”
赫连无殊却拍案而起:“赫连哲木朗,他是想要我的命啊!”他眸中含恨,“老三他何曾把我当成长兄?自大哥死后,他便巴不得我也早点死了,渤海旧部便全是他赫连哲木朗的囊中之物。最可恨的是老七,竟然帮着老三一起对付我,整天便琢磨着怎么才能弄死我!”他握住沈碧秋的手,道,“老八,眼下只有你才是我的好兄弟!若是没有你的相助,只怕这一次,我定要命丧于赫连哲木朗和赫连赤丹之手了。”
沈碧秋含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二哥。想必父王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弟相残。更何况,如今国破家亡,我们兄弟几人流落在外,总是要戮力同心才是。”
赫连无殊喟叹道:“老三和老七要是有你这等胸襟,赫连一族何愁大业不成!”他又仰头灌了一杯酒,英武的面容上略显哀戚之色,“想我赫连一族,起事于白山黑水之间,称雄关外数百年。我渤海郡国当年全盛之时,清廷的□□皇帝杨俊杰也要看我们的脸色,太宗杨诺更是割地为盟,如今,却要对杨真真那个老娘们俯首称臣!!”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掷于地上,厉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八!丈夫生世会几时,我赫连无殊若不能复国,便情愿粉身粹骨!”
沈碧秋面露敬佩之色,霍然起身,单膝跪倒,仰头凛然正色道:“沉舟愿永远追随二哥,助二哥光复大业!万死不辞!”
赫连无殊以手相掺,眸中颇有激动之色:“八弟,我以前总觉得你是南朝贱婢所生,因此打你骂你,想不到患难方见真情,你非但不记前仇,还仗义相救。”
沈碧秋淡淡一笑:“你是我二哥,我又怎会记恨于你?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身上都流淌着赫连氏的血,自然一脉相承,血浓于水。”他叹了一口气,“想必三哥和七哥也是一时糊涂,才会中了赫连博格的诡计。”
赫连无殊冷哼了一声,道:“八弟,我知道你心慈,但是你莫要被赫连哲木朗所蒙蔽,他向来会做戏,惹得一帮子老臣纷纷倒戈于他,不过就是会收买人心而已。”他沉吟道,“我当日同赫连博格约定,谁能先为我们父王报仇,谁就拥有大小赫顿。可惜,欧阳长雄已经死了,不过父债子偿,只要能砍下杨琼的脑袋,也能够告慰父王的亡灵。”他咬牙道,“只是赫连博格这个老匹夫,如此的不守信用,竟然勾结赫连哲木朗,把大小赫顿占了去,瓜分殆尽。”他一拳砸在桌案上,杯盘震落于地,一片狼藉,“赫连哲木朗这个软骨头,只想着同清廷讲和,苟且偷生,他既然不认我这个兄长,我便与他彻底断了这手足之情!”
沈碧秋道:“二哥虽在渤海失势,但毕竟是长兄,比之三哥,在旧部的威望更大。更何况,三哥和赫连博格之间的嫌隙亦甚。二哥不必急于一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们现在便可以江南为盾,伺机而动。”
赫连无殊若有所思,道:“八弟有何打算呢?”
沈碧秋笑道:“南陈灭国未及百年,江南四族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有垂死挣扎之势,只可惜师出无名。若此刻有陈氏子孙挺身而出,亦欲复国,倒不失为一个良机。”
赫连无殊哂笑道:“南陈皇裔陈氏一族早已绝嗣,骨肉零丁,八弟到哪里去找?”
沈碧秋道:“这有何难?曾氏和欧阳氏都曾与陈氏联姻,欧阳氏族中更是出过南陈的两任皇后,陈姓后人固然死绝了,但四族尚在,何愁找不到一个听话的傀儡?”他缓缓笑道,“二哥,小弟自然会给你铺好路。有小弟为你冲锋陷阵,你只管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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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一言不发地从厢房中走了出来,所有的仆从都远远跟着他,不敢随便上前伺候。他拐了几道游廊,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会意一笑,推门而入。沈眉迎了上来,低声行礼道:“少主。”
沈碧秋解下披风,淡淡道:“可收到赫连哲木朗的回信否?”
沈眉点点头,欲言又止,终于低声道:“他在信中说,一切听从少主安排,只要赫连无殊再无机会北上即可。”
沈碧秋冷冷一哼:“赫连无殊那个蠢货,有勇无谋,不足挂齿。”
沈眉却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沈碧秋一皱眉:“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眉道:“赫连哲木朗信中还说,听闻少主找到了九弟,他多年未见,甚为挂念,想接浮舟少爷北上小住……”
“可恶!”沈眉的话未说完,沈碧秋已经勃然变色道,“他是想拿浮舟做人质来掣肘于我!”
沈眉道:“赫连哲木朗说,如果少主不送浮舟少爷北上,他也不能将身家性命赌上,只能到此为止,各凭本事了。只是少主若无心与他结盟,他亦不能保证自己见到大清皇帝时,是否会一时大意,将少主的身世和盘托出。”
沈碧秋端坐在案前,唇边衔着冷笑:“果真是我的好三哥,狡兔三窟,竟然威胁我!”
沈眉叹息道:“少主此番若不送浮舟少爷北上,只怕与赫连哲木朗难以结盟,甚者,会功亏一篑。”
沈碧秋站起身,负着手在房中踱步,他双眉紧锁,面沉似水,喃喃道:“即便是功败垂成,我也不会把浮舟送入虎穴……绝不会……”他仰起头,闭目道,“我会代替母亲大人保护浮舟,绝不会将他置于险境。”
沈眉忧虑地看着沈碧秋:“少主,只是如今,恐怕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碧秋一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他冷冷一哼,“赫连哲木朗威胁说要在杨真真那里揭穿我的身世,只怕他没这个命觐见清帝罢。”他沉声道,“总之,要我拱手将弟弟送到赫连哲木朗手中去做人质,是万万不可能。除非,”他咬牙道,“我死。”
72。离开()
萧北游带着杨琼一路西行; 日夜兼程; 奔赴隋州。杨琼本就余毒未清; 又被萧北游强/占,气血攻心,旧疾复发; 一路上昏昏沉沉,神智时而清醒; 时而迷离; 反反复复。大约是“忘忧”的药性未除,再加之数日奔波,杨琼已开始迷糊起来; 有时候连萧北游也认不大清。
萧北游心中怀罪; 犹似刀绞,唯有时时刻刻伴着杨琼,即便是夜晚入眠,也将杨琼抱在怀中。杨琼却似乎极为反感萧北游的碰触,神智清醒时倒还好,一旦神智不清,便只管哭泣求饶; 瑟瑟发抖; 楚楚可怜。
萧北游知道杨琼定是在沈碧秋那里受尽了折磨和侮辱,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想到此节; 他心中的愧怍更甚; 觉得自己对杨琼的所作所为比那畜/生也不如。然而; 悔之晚矣,血咒的反噬似乎已经加剧,杨琼经脉逆行,每隔一日便会浑身剧痛难当,唯有允吸萧北游的鲜血才能缓解。然而,杨琼却十分地抗拒这样的饮血疗法,仿佛那是极大的折磨一般。更让萧北游担心的是,杨琼的眼睛也开始时好时坏,只不过几天功夫,竟有病入膏盲之势。
这一日黄昏,二人来到玉山脚下,萧北游打扮成樵夫模样,将杨琼裹在披风之中,寻了一处客栈歇脚。杨琼早晨刚饮了萧北游的血,此刻精神尚好,静静坐在床榻之上发呆。萧北游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轻声唤道:“师兄,赶了半天的路,先吃点热粥暖暖肚子。”杨琼并不作声,萧北游将他扶起,一口一口喂着吃了半碗,杨琼便咳嗽了起来。
萧北游怕他又要毒发,连忙替他运气,又将伤痕累累的手腕伸到杨琼的唇边,道:“师兄,快吸我的血吧。”
杨琼却一把推开他的手,一边咳嗽,一边喘息道:“不可……长此以往……你定然受不住……”
萧北游急切道:“只要师兄无事,我的命又算什么!”说罢,拔出身边的短刃,便又要划开自己的手腕。
杨琼却是冷笑道:“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萧北游垂下头,握着匕首的右手不住发颤,良久,抬起头看着杨琼,低声道:“师兄,我们不如回天山罢。”他乞求道,“玉虚宫中定有治愈师兄体内余毒的方法。师兄又何苦一定要自投罗网,回去燕京呢?”
杨琼淡淡道:“你不必劝我。燕京我必须回去。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愿陪我,尽可自行离开,我绝不会拦你。”
萧北游一时语塞,只能静默地伫立在杨琼身侧,眸中分明都是痛楚。良久,却听杨琼缓缓道:“我们可是已经到了隋州地界?”
萧北游颔首道:“师兄要去找隋州太守魏君山?”
杨琼缓缓道:“多年不见,物是人非,但不知他现在怀有怎样的心思,不可轻举妄动。”他的一只手慢慢摩挲着床榻前的扶手,沉吟道,“隋州已不是江南辖地,我们暂且安全了一些,不必再翻山越岭,只是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露出蛛丝马迹。”他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未曾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只是如今武功尽失,又无依傍,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
说话间,杨琼艰难地站起身,踱步至床前,户外天色已暗,远山重叠,雾霭纷纷。他凭窗而立,病弱的身姿依然修长而挺拔,仪态俊美,如玉树临风,萧北游不觉看得有些痴了。杨琼背对着他,指节在窗棂上轻轻叩击,喃喃道:“日暮途穷……想不到我杨琼也有今日。”他仰头长叹了一声,“我原以为,沈碧秋不过是投诚于杨玲珑和刘南图,才背叛于我,现在看来,却是我小觑了他的野心。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
萧北游心中有了一丝惶恐,道:“师兄定要去燕京送死么?”
杨琼淡淡道:“慎终追远。若是不明不白地活着,我只怕自己死不瞑目。”然而,话未说完,他却猛地佝偻了腰,唇间泻出些微痛苦的呻/吟,大约是血咒的反噬又开始了,他面色瞬间惨白,因为疼痛而沁出的汗水密布于脸侧,萧北游大惊失色,上前扶住他,却觉得入手的肌肤一片冰凉,杨琼微闭了目,牙齿却不住发颤,道,“冷……阿北……扶我……去床上……”
萧北游将杨琼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血咒的反噬又催动了余毒,杨琼渐渐开始神志散乱,蹙着眉抖着身子往里躲去,漆黑的眸中尽是恐惧。萧北游欺身搂住他,哑声道:“师兄,是我,我是阿北,你莫要害怕。”
杨琼却只是瑟缩地躲避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水汽氤氲的眼眸中却是无助和恐惧。萧北游用力拥住她,彼此身体的摩擦很快勾起了萧北游强的欲/望,初尝情/欲的他情难自己,低头便去亲吻杨琼光洁的脸颊,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杨琼的脖颈处,引起他的阵阵战栗。杨琼挣扎起来,强烈的剧痛却让他蜷缩起四肢,不断抽搐着,萧北游惊觉不妙,连忙放开他,低声唤道:“师兄!师兄!你怎样?”
杨琼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喘息着,他惊恐地看着萧北游,眼中竟缓缓淌下泪来。一时间,萧北游仿佛被人扼住了心脏,痛得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哽咽道:“师兄!阿北不是人!”说罢,在自己腕间划开口子,递到杨琼的唇边,“师兄,快些喝我的血啊!”杨琼却转过头,随之,捂住嘴,殷红的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淌了下来,萧北游握住他的手,骇然失色:“师兄!”话音未落,杨琼“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软倒在了萧北游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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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在颠簸的马车里悠悠醒转。他一时间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只管愣愣地盯着摇晃的车顶,浑身却绵软无力。他挣扎着坐起身,挑开马车的帘子,只见外边是盘旋的山间小路和陡峭的崖壁。他的心猛地一紧,厉声道:“停车!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后帘一挑,萧北游探进身子来,道:“师兄醒了?”
杨琼指着连绵的群山,微微喘息:“此处分明已到了鹤屏山,你到底在往哪里走?”
萧北游一愣,低声道:“我要带师兄回天山。”
“放肆!你……”杨琼怒火中烧,却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已无力震慑眼前的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低声喝道,“你一定要害死我才甘心?”
萧北游目光决然地看着他:“师兄,莫要再任性。我不会让师兄去燕京送死。”他握住杨琼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天山,我一定会治好师兄的病,好好照顾师兄,永远不离不弃。”
杨琼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怒极反笑,道:“阿北,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摆布。”说罢,一个纵身,滚出了马车。
萧北游吃了一惊,却见杨琼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花,醉人心魂。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杨琼已站在了峭壁的边上。萧北游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琼:“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杨琼道:“血咒的反噬已叫我痛不欲生。我今日才明白,这不只是玉虚宫同欧阳氏的羁绊,亦是彼此的制衡。”
萧北游脱口道:“也不是无药可解。”
杨琼笑了:“原来你知道。”他冷冷看着萧北游,“那为何还要频繁给我喂血?”
萧北游怔怔地看着杨琼,低声道:“因为我不能失去师兄。”他迎着山中的朔风,大声喊道,“我只是想与你种下血的牵绊,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杨琼哈哈大笑:“萧北游,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而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
萧北游哀戚地看着他:“师兄……”
杨琼厉声道:“不要叫我师兄。”他肃穆地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子,缓缓道,“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自此,形同陌路。”
杨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柄钢刀,刀刀扎进了萧北游的血肉。萧北游的身子微微一晃,简直痛断肝肠。他欲待上前,却见杨琼纵身一跃,竟向崖壁之下跳了下去。萧北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冲上前去,唯见山岚雾霭,蒸腾起伏,夜色笼罩之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六章完)
73。困居()
院子里的梨花已经隐隐开了一些。何晏之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前; 数着窗台下的枯叶。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如地上的渐渐枯朽腐/败的残叶一般。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而他却只能困居于此; 半步也走不出院门。他心里自然是清楚得很,沈碧秋将他软禁在此,便是为了逼他交出琼花碎玉剑的心法; 他一天不交出剑法,就永远别想着重获自由身。
不过; 沈碧秋虽然关着他; 吃穿用度却决不亏待了他。一日三餐,山珍海味,各色糕点; 药膳药汤; 可谓琳琅满目。至于琴棋书画、绫罗绸缎,更是每日络绎不绝。何晏之闲来无事,只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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