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后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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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儿说了一半便顿住了。我见她满脸泪痕，心里顿时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便将她扶了起来：“素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同我说啊。我这心里都快着火了。”　
　　素儿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才人，你就别要这个龙子了。太医说了你怀着它会有性命之忧的。皇上听了太医的话，好像十分难过一个人回玄明殿了。皇上没有吩咐太医任何东西，太医也不好下方子，所以才只开了这副安神药，说是明日皇上下了旨意再下方子。”　
　　什么叫皇上没有吩咐任何东西？隆仁，你不高兴吗？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无论如何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他是我一直以来的期盼。　
　　我披上衣服，撑着伞朝玄明殿走去。素儿举着灯笼跟在我的身旁。她不时地转头看看我，眼里噙满了泪水。　
　　快到玄明殿的时候，素儿一把拉住我：“才人，你真的要去求皇上让你留下小皇子吗？可是……可是赵太医说，你若要生下小皇子，你自己会没命的。……素儿舍不得才人死。才人那么好，素儿不让你死。”　
　　我伸手轻轻擦去素儿脸上的泪水。这丫头打从我进宫那天起就一心一意地服侍我，处处想着我，我又怎么不知道呢？可是如今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赵太医也早已说过，冷寒香的毒不可能完全清除，一旦我失去了这个机会，今后只怕隆仁为了我的安危绝不会再让我怀上龙子。那样一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心爱的人诞下孩子了。所以，我一定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一定不能。　
　　何况只要我服用子母草肚子里的胎儿就一定不会受到冷寒香的影响，一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出世。　
　　我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轻轻松开素儿，朝玄明殿内走去。素儿压低的哽咽声清晰地从身后传来。　
　　玄明殿里灯火通明，可是却从屋内传来了刺耳的碗碟碎裂的声音。　
　　黄培德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肥硕的脸庞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我走上前去轻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黄培德抬头看见我便低声应道：“皇上正为才人的事心烦呢。才人你快进去看看吧。”　
　　我推门而入，只见隆仁抱着头坐在桌前双眉紧蹙。地板上满是碎片。他见我进屋便勉强笑了笑，低沉地问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多躺着歇歇？”　
　　我伸手轻轻揉开他眉间的皱褶，笑着说道：“皇上，你应该为臣妾感到高兴。臣妾期盼了这么久的心愿终于实现了，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吗？”　
　　隆仁一把推开我的手大声吼道：“你觉得用你的性命来换取一个朕的皇子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你觉得朕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丹儿，你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朕的感受？”　
　　我的笑容僵在唇角终于渐渐凉却。泪自眼中滑落。我缓缓握住隆仁的手柔声叹道：“可是臣妾要怎么办呢？皇上可知，这个孩子来得多么不易，他对我而言又是多么地珍贵。他是皇上和我生命的延续。他将拥有和你一样的胸怀，和我一样的眉眼。他将成为我们的骄傲啊。皇上，你怎么舍得摒弃他，你怎么舍得让他离开呢？”　
　　“不，朕如何舍得。可是朕更加舍不得你啊。……”隆仁眉头紧锁。　
　　我轻轻捂住他将要出口的话语摇头说道：“皇上，请你让臣妾留住他，请你让臣妾诞下我们共同的骄傲，好吗？臣妾会好好地爱护他，珍惜他。臣妾也会好好地爱护自己，一定不让皇上失望。”　
　　隆仁的眼睛红得吓人，他望着我问道：“丹儿，丹儿，真的可以这样吗？你可知道朕多么害怕失去你？朕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朕，甚至朕连想都不敢想。朕不知道如果你离开了，朕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上……臣妾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请你相信臣妾，请你让臣妾留下这个孩子。臣妾求你了……”我紧紧地握着隆仁的手，我们的眼神紧紧地抓住彼此。　
　　窗外的夜色更沉了，万籁俱寂。雪花轻轻地落在窗棂上。隆仁一把抱住我，温热的液体滚进我的衣襟里。　　　　　　　　　　　
有喜（下）　　　
　　很快我怀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宫廷。隆仁第二日便册封我为昭仪，赐住永福宫。　
　　谣言纷纷而至。宫里开始四处传言说我将成为未来的皇后，而我腹中的胎儿将会是这个辉煌王朝未来的君王。　
　　更有甚者传言我是牡丹仙子转世来报答皇上的恩德。一瞬间，原本默默无闻的我竟成了这个宫廷里最瞩目的话题。　
　　不过一月，我的永福宫便堆满了各处送来的礼物。我望着金壁辉煌的寝宫，心里却被淡淡的不安所笼罩。　
　　孩子，你尚未出世便卷入了这样的是非当中，将来你真的会幸福吗？若是当真可以选择，娘亲宁愿你出生在普通的农家，将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个快乐的农家小伙子。　
　　午膳后，我坐在桌前对着样子绣着小衣，外边便传来了妍澈脆生生的声音：“丹儿姐姐，你在吗？”　
　　我将小衣放在小筐里便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妍澈见到我笑着拉住我说道：“姐姐，如今你这永福宫可成了宫里的话靶子了。妹妹我每日都能从奴才们嘴里听到永福宫的消息呢。”　
　　我笑着嗔道：“你这丫头真真是满口胡言。”　
　　妍澈也不理会我自顾自地掀开帘子走进屋内拿起筐里的小衣裳便叹道：“真真是羡慕死我了。姐姐，你就要当娘了啊。皇上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了。”　
　　我看着妍澈一脸笑容的样子心想隆仁大概封锁了消息，宫里的人一定都还不知道这腹中的小皇子有可能会要了我的性命。这样的我自然成了众人谈论的话靶子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宫里多几个白白为我难过的人。　
　　妍澈见我不说话变便蹲在地上将耳朵贴在我的肚皮上：“小乖乖，你的娘亲不理你的妍妈妈了。那研妈妈和你说说话吧。哈哈，你可别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呆太久了，早些出来陪妍妈妈玩儿哦。”　
　　我被妍澈的样子逗得噗哧笑了出来：“傻丫头，才两个多月呢，哪有那么快生下来的。”　
　　妍澈兴奋地抚着我的肚子笑道：“我不管，我可要和你一同带他，他以后也是我的孩儿。姐姐，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你若是不答应啊，我今天就赖在你的永福宫不走了。”　
　　我看着妍澈耍赖的模样心里一阵开心笑着应道：“好好好，小宝贝，你看你多么幸福，还没出世呢就有人抢着要当你的妈了。”　
　　我和妍澈正说着话，素儿便端着热腾腾的茶走了进来。她微微欠身给妍澈行了礼，便为我加了件披风，又将手炉递到我的怀里，然后低声说道：“娘娘，今儿天沉，估计一会儿又要下雪了。现在你可不比从前了，千万别受凉了。”　
　　妍澈看着素儿一脸紧张的模样打趣道：“素儿，你可真是这宫里头最贴心的好丫头了。今后，丹姐姐一定会帮你找个好人家。”　
　　素儿的脸微微红了，低声应道：“白昭仪又取笑奴婢了。奴婢不求别的，只要能让奴婢一辈子都陪在我们主子身边伺候主子便是奴婢这辈子的福分了。”　
　　素儿说罢便望着我，眼眶又红了起来。妍澈见了低声唤了起来：“怎么哭了？刚刚和你说着玩呢。不嫁不嫁，我求皇上让你一辈子都守着你们主子。”　
　　我对着妍澈笑道：“妹妹别同素儿较真。这丫头听内务府的王嬷嬷说女人临产就只和阎罗王隔着一层纱帐，心里头老是担心我日后临产有什么不测呢。”　
　　素儿听我这么说急声地说道：“娘娘不要乱说，你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万事逢凶化吉的。”　
　　妍澈听着素儿的话便伸手拉住素儿叹道：“你真没让你们主子白疼你，是个好丫头。”　
　　说着，妍澈便从手上捋下一个玉戒指塞进素儿手里，低声说道：“这个赏给你啦。好丫头，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将来好生个大胖小子管我叫妈妈。”　
　　素儿接过戒指谢了妍澈便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妍澈，顿时静了下来。　　　　　　　　　　　
风波乍起（上）　　　
　　屋内素儿新燃的檀香散发着宁神的香气。铜制的暖手炉捧在手中热热地熨着我冰凉的手掌。　
　　妍澈咽了一口小宫女刚端进来的热茶，望着我轻声问道：“姐姐可听到近来宫里的谣言？”　
　　我轻轻点了点头。妍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让他们说着总也不是个事儿。今儿我去给如太后请安时，太后还问起呢。”　
　　我心里一怔，问道：“如太后可有说什么？”　
　　妍澈摇了摇头说道：“如太后倒没有说姐姐什么，只是责怪了皇上几句。埋怨皇上因为你冷落了平妃姐姐。你也知道，如太后向来疼爱平妃姐姐的，自从你怀孕后皇上便天天留在永福宫陪你，平妃姐姐一定是到如太后那里哭诉去了。这不，今儿早上如太后又劝着皇上要早日立后了。”　
　　我被妍澈这么一说便想起了淑娴皇后。心里一阵感伤。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走了，我们这些尚在人世的人里又能有几个还惦记着她呢？若真有，也只怕没有几个是真心的，只当惦记着她生前的那些名位了。　
　　我想着便觉得心中烦闷不觉得叹了口气。妍澈也恹恹地跟着我叹了几口气，轻声说道：“娴姐姐真可怜，白白这么走了还要被宫里的人嚼舌根。生前纵是多么贤良淑德，死后竟被他们诋毁成那样。我真想撕烂那些说娴姐姐和鲁阳王闲话的狗奴才们的嘴！”　
　　我望着妍澈义愤填膺的样子柔声说道：“妹妹也别生气了。娴姐姐是个好人，神明一定会让她来世有个好归宿，过上幸福日子的。”　
　　我说罢便望了望远处的玄明殿，心里一阵暖意。自从那日我和隆仁决定留下孩子后，隆仁便夜夜批完奏折后都来永福宫陪着我。他将我视作珍宝一般宠爱着。只是不知今晨如太后劝他立后的事是否让他心烦了呢？眼下立后是朝廷的一道坎，立得好便能助隆仁一臂之力，若是立错了，那么这个未来的皇后也许就成了隆仁身边的一枚定时弹药了。　
　　我收回视线对着妍澈说道：“妹妹怎么看立后的事？”　
　　妍澈见我满脸担忧的样子噗哧笑了起来：“姐姐也担心立后的事？”　
　　我点头说道：“担心是自然的。如今边境的战乱尚未完全平息，黄河以南又常有灾民动乱。皇上日夜操劳国事近来身子已经憔悴了许多。我是担心皇上。”　
　　妍澈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拨弄着茶盏，过了一会儿便抬头轻声说道：“这几个月来确实发生了太多事了，只愿一切能尽快好起来。”　
　　我见妍澈不再提立后的事也不便多问便压下了话题，顺手拈过小箩筐里尚未做好的小衣举针绣了起来。　
　　妍澈放下茶盏凑了过来，望着我手上的小衣叹道：“姐姐的绣工真是不赖，这小衣做得太好了。什么时候姐姐也教教我，好让我……”　
　　话说了一半妍澈便红着脸咽了下去。我笑着打趣道：“莫非妹妹也想要小皇子了？今儿晚上我就同皇上说去。”　
　　妍澈拉住我笑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同皇上这么说，我不羞死了？”　
　　我正经说道：“这有什么。如今你是皇上钦封的昭仪，为皇上生儿育女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　
　　我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冷寒香的毒已经不易清除了，只怕来日再加上那子母草，我诞下腹中的孩儿后也不知道是否还能陪伴在隆仁身侧。我一定要替隆仁找一个真心爱他能够为他分忧解难的人儿才是。　
　　妍澈见我低头沉思便笑着问道：“姐姐不要话说一半又不吭声了。何况什么？”　
　　我抬指戳了妍澈一下笑道：“何况你还是这么一个善解皇上心意的好昭仪啊。”　
　　妍澈被我说得羞红了脸，反口说道：“姐姐就别操心我了。如今姐姐该操心的是你腹中的小宝贝。这宫里明争暗斗的人那样多，而今太后又提了立后的建议，只怕日后这宫里更不得安生了。姐姐如今也不再是一个人了，更要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我心下明白妍澈的意思绣着手上的小衣不再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内监的声音：“迎圣驾——”　　　　　　　　　　　
风波乍起（下）　　　
　　我和妍澈刚要起身迎驾，隆仁便已跟着话音踏入屋内。妍澈见隆仁进来便起身笑道：“皇上，臣妾和姐姐正说着皇上呢，可巧皇上就来了。时候不早了，臣妾待会儿还要陪如太后去佛堂颂晚经呢。臣妾先告退了。”　
　　妍澈说罢便朝隆仁跪了安出了永福宫。隆仁见妍澈走后便拉过我的手轻声问道：“搬到永福宫好近一个月了吧？你住得可习惯？身子骨吃得消吗？”　
　　我见隆仁如此关心我心里一阵暖意便柔声说道：“臣妾很好。赵太医天天都过来给臣妾请脉，臣妾没事。皇上你日夜操劳国事就不要再为了臣妾伤脑筋了，太医们会好好照顾臣妾身子的，皇上请宽心。”　
　　隆仁望着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朕怎么放得下心。赵太医那日已经明白地告诉朕你的身体实在不适宜留下这个孩子。倘若要留下他，你就必须服用子母草方可不令胎儿受冷寒香毒性的迫害。但那子母草毒性强烈，一旦多服必定会损害母体。你说朕怎么忍心让你饱受剧毒的折磨？丹儿，不如……”　
　　我心里一惊伸手捂住隆仁正要出口的话语：“皇上，你答应过臣妾的，不许反悔。臣妾现在不是很好吗？也许这个世界会有奇迹。臣妾到时一定会顺利诞下小皇子的。”　
　　隆仁将我轻轻揽入怀中，他的唇印上我的额际：“朕从来没有求过上苍，但这次朕真心实意地祈求上苍可以让你化险为夷。朕答应你，只要我们的皇儿一出世朕就封他为太子。”　
　　我从隆仁的怀中抬起头摇头说道：“不，皇上。册立皇储是何等大的事，怎能这样轻易决定呢？何况臣妾位分低微，而且腹中的皇儿是男是女都尚未得知……”　
　　隆仁打断我的话急声说道：“长幼有序。我们的皇儿是朕的长子，若要册立他大臣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立后的事已经让我觉得腹中的孩儿危险重重了，若是隆仁再下了这样的口谕只怕我腹中的孩儿尚未出世便不得安生了。　
　　隆仁见我一脸担忧便轻吻我的眉心柔声问道：“为何皱眉？难道你不想我们的皇儿将来成为万人之上的君主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问道：“皇上，你快乐吗？”　
　　隆仁被我问得一头雾水看着我：“为何这么问朕？”　
　　我柔声说道：“皇上一定也有许多无奈或是不快乐的地方吧。君王肩上的担子太重太难，要想当个好君王那就更难了。”　
　　隆仁会意了，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朝我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也希望将来我们的皇儿可以轻松快乐一些。朕答应你，这册立太子的事暂且搁下吧。”　
　　初春的风带着融雪的气息从窗外吹入。我忽然间胸中犹如烈火焚烧，而四肢却冷如坚冰，头疼欲裂。整个人刹那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豆大的汗珠顷刻间挂满我的额头，鬓角的发丝全被汗水浸湿了。隆仁一把将我抱到床上，一边细心地为我拭去额上的汗珠，一边焦急地朝屋外喊道：“快传赵太医！快传赵太医！”　
　　我紧紧抓住隆仁的手臂，痛苦地呻吟起来。隆仁望着我蜷缩成一团的样子眼里顿时涌出泪水。　
　　我呻吟着喊道：“皇上，一定要保住我们的皇儿，一定要。他是臣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