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的七世孽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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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鬼姨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在印象里面，鬼姨和父王一直在一起，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父王。但是楚叶遥相信这个待他如生母的女子，鬼姨的离开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前几天收到鬼姨的消息，楚叶遥感觉到的只有悲伤，彻骨的悲伤，刚刚失去燕乐的他，又失去了父亲，即使是魔君又如何？依旧一无所有。

　　　　终于回到魔宫，一同跟来的还有绫欢，楚叶遥不耐烦的要赶她走，语气恶劣而伤人：“你走吧，你给我接骨，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但你也没必要一直跟着我，欠你的我记着呢，以后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了。”

　　　　绫欢看着楚叶遥，气的胸口不断起伏不定：“喂！你是木头嘛，我喜欢你才会帮你这么多！你，你还要赶我走，简直狼心狗肺！”

　　　　“可是我不喜欢你。”楚叶遥望了望不远处的魔宫：“回去以后我就是魔君了，我要扛起的是一个魔族的重担，心里不能再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你没必要跟着我，儿女情长，对现在的楚叶遥来说，未免太过于奢侈。”

　　　　也许是被他的悲伤感染，绫欢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如同许诺一样说：“楚叶遥，我可以陪着你的。”

　　　　“我不需要。”楚叶遥的神情忽而变得凛冽，他甩开她的手就往魔宫去，身后的绫欢紧追不舍：“楚叶遥，我只是想陪着你，这样也有错吗？”

　　　　楚叶遥上船的身形停滞了一下，说：“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们不会有什么你期待的结局，如果你不介意，就跟着进去吧。”

　　　　也许是当时父亲的治理太井井有条，又或者是鬼姨离开还不久，楚叶遥回去很快就继任了魔君之位，只是没有办隆重的登基仪式，是楚叶遥自己说的，父亲刚死，一切从简，因为没有看到遗体，楚叶遥一度认为这是鬼姨骗自己回来开的一个玩笑。直到看到自己房中鬼姨留下的信，这才知道父亲死于怨气，鬼姨因为求了圣水珠接受惩罚要离开魔宫。短短数月，楚叶遥失去了父亲，连个尸骸都没有，还失去了鬼姨，从此茫茫不知何处。薄薄被泪水打湿的信纸微微用力一扬就化为齑粉，楚叶遥站在大殿之上，神情由哀伤变得倨傲孤冷。只觉得此时此刻，就只有自己了。越是孤身一人奋战的时候，越是不能怯弱，要做给所有人看，他楚叶遥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继位那天只有魔族的几大长老出席，算是认可了楚叶遥的地位，他从他们手里接过象征魔君地位的玉玺，算是正式接任了魔君。当天还是先王的葬礼，楚叶遥亲自从灵堂将骨灰坛捧到后山挖土埋葬，然后在山上做法七七四十九日，日日痛苦，滴水不进。之后是守孝期，不管刮风下雨，楚叶遥跪在灵位前，整整半个月没有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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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正好是燕乐来奔丧的日子。

　　　　燕乐和季桓也就一面之缘，当时的感觉是这个外表看起来凌厉的魔君其实是个很慈祥的男人，他对楚叶遥的好藏得很深，但让人动容，不想那一次见面竟然成了最后一面，燕乐很难过，更为楚叶遥难过，平时的相处交谈中不难看出来楚叶遥对于亲人的依赖，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本就是无根的野草。

　　　　经历了丧父之痛的楚叶遥，现在该怎么办？

　　　　所以和慕徵交代了一声就带着阿徵下了界去了魔宫。

　　　　阿徵这次挺不乖的，先是在魔界的结界河上大吼大叫，引出了守门的魔兵，燕乐和他们又是一番唇舌，之后总算是得到允许上船，这季节本该长满桃花一派繁荣景象的，也许是整个魔界都被先魔君去世的噩耗笼罩，竟然连桃枝都是干枯的。

　　　　过了河燕乐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魔宫大殿却，在这里被拦住，出来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魔兵，燕乐知道这是在人家的底盘，还没见到楚叶遥，只得客气的上去行礼：“我是燕乐，来找你们的魔君楚叶遥。”

　　　　“在下左护法齐丹，魔君在后山守灵，恐怕现在不方便见客。”

　　　　燕乐想了想：“那鬼姨呢，你让我见见鬼姨总可以吧。”

　　　　“这位姑娘，鬼姨早就在一个月前离开魔族了，既然外面的小兵放你进来，必然是得到，魔君认可的，姑娘可以安心在魔宫住下，等魔君从后山回来后再寻时间见面。”

　　　　这样没头没脑的等要等到什么时候，燕乐现在最关心的是效率，道：“我可以去后山找他吗？我想先去祭拜一下先魔君。”

　　　　得到的是护法的摇头否定。

　　　　燕乐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插进来：“左护法。”

　　　　齐丹转身恭恭敬敬的回答：“绫欢姑娘，这位姑娘是来找魔君的，我也不知道外面守门的为什么放她进来，没有魔君的指示，不知该如何处理。”

　　　　燕乐转头，愣愣的看着绫欢。绫欢看到燕乐，脸上带上一丝喜色：“燕乐姐姐。”她先跑到燕乐身边搂着她，对齐丹说：“我听楚叶遥说你是最近才回魔族的，不认识她很正常，燕乐是你们魔君的好朋友，外面守门的人应该是见过她的当然不会拦着她。”

　　　　燕乐对绫欢说：“你知道楚叶遥在哪吗？我想先见见他。”

　　　　“嗯，你跟我来。”

　　　　后山不远，绫欢又带燕乐走的小路，不过片刻就到了，山口被一个长满爬山虎的帘洞盖住，燕乐抱着阿徵跟着绫欢钻过帘洞，大概是感应到有人进来，楚叶遥大喝一声：“说过多少次了，我要给爹守灵，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出去的，再有人不尊我命令私自进来就别怪我不留情了！”几片树叶裹挟着风声直取燕乐和绫欢的脑门。

　　　　“楚叶遥。”燕乐平静的出声。

　　　　堪堪飞到燕乐面门的树叶被楚叶遥截住，他转头看向帘洞前的女子。

　　　　“绫欢你先下去吧。”

　　　　燕乐一步步朝楚叶遥走过去，真是没想到雪山一别再见到他他居然变了这么多，头发也没有打理全都披在脑后，胡子拉碴也不曾修理，竟然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了老叟的神态。

　　　　等燕乐到了楚叶遥面前，楚叶遥尴尬的胡乱拿衣袖擦擦脸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最近都没打理，很难看吧。”

　　　　“楚叶遥。”燕乐如往常那样唤了他一声。

　　　　燕乐绕过他走到那墓碑面前，先在坟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抓起旁边的纸钱在盆里烧了一把，然后闭目为前魔君念了一段佛文，然后站起来转向楚叶遥：“对不起，你一个人扛过了这么久的悲伤，我却到现在才来看望你。”

　　　　楚叶遥一愣，随后释然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堂堂魔君，没什么坎是我过不去的。”

　　　　“楚叶遥，虽然鬼姨走了，你爹也不在了，但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楚叶遥当然知道燕乐这是在宽慰自己，可难免也是上了心的，有点贪心不足的对燕乐说：“那你可以不回天宫吗，就陪着我。”

　　　　燕乐往常应该会犹豫一下，不知为何今日竟然非常果断的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如果换在去楚天之前，我一定会答应你留下的，但是现在，我欠慕徵的也很多，我可以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但是我一定得回去，因为他还在神音宫等我。”

　　　　楚叶遥问：“燕乐，你是不是喜欢慕徵啊？”

　　　　燕乐显然被他的问题难住了，可是，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楚叶遥注视着燕乐，她的眼神也无处躲闪：“我，我不知道。。。。。。”

　　　　“其实在雪山，我找到你了，那时候我看到你和慕徵抱在一起，我就走了。”

　　　　“你。。。。。。”

　　　　楚叶遥扶着腿再接着跪下：“不管怎么说，你不是魔族的人，能为了我这个朋友前来拜祭我爹，能来看看我，我就很感动了，真的，不然我真的特别孤独。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玩几天，还住你之前住的那间屋好了，你随时可以走，我不会阻拦的，同样，日后如果在神族不开心了，想离开，我这里随时为你打开大门。”

　　　　燕乐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楚叶遥，虽然知道自己的感谢不是楚叶遥最想要的，但她所能直白的表达出来的，只有感谢：“楚叶遥，谢谢你。”

　　　　人这一生，能极尽浮夸的方式去感谢与自己萍水相逢的人，而对于亲近的人，连说句谢谢有时都是奢望，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而实际上，人生在世，除非孑然一身，不然谢谢这两个字，对朋友对敌人对亲人对爱人都非常重要，它已经超越了一种形式，有的时候这两个字蕴含的感情是无法估量的，它带来的影响有多深远，也没有人能计算清楚。

　　　　这次来魔族，燕乐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燕乐坐在熟悉的屋里面，因为屋子外面都是不认识的人也就没有办法和他们沟通。其实来拜祭完就可以走，可是看着楚叶遥这个颓废的样子于情于理也不能马上走，只能选要拖上一段日子。阿徵对燕乐的这个决定颇为不满意，窝在床的角落嗷嗷叫，燕乐这才想到这个小东西还跟着自己呢，给自己出过好多次洋相，她假装生气，把阿徵抓过来假意在它屁股上打了两下，说：“你这个小东西，你看看你刚才大叫的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注意到你一样，还有，刚才看见楚叶遥的时候为什么叫啊，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小火灵发出呜呜唔的叫声，它忍了很久没有告诉燕乐，其实它感应到楚叶遥身上越来越压抑不住的强大魔力，整个魔宫萦绕着一种魔力混合怨气而成的奇怪气息，让火灵感受到危险和烦躁。

　　　　这种奇怪气息让它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化为原形。

　　　　这一切怪异情况对于法力还很低的燕乐自然是无法感知的，无知的人最快乐，故人诚不欺我。

　　　　火灵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想起慕徵对它的威胁：“保护好燕乐，不然我真的把你送到如来那里去听佛经。”

　　　　它哀叹一声，堂堂伸神兽，简直命途多舛呦。

　　　　晚上的时候绫欢过来和燕乐聊天，虽然两个人也没有很熟悉，至少也是魔宫里燕乐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了。

　　　　“燕乐姐姐。”

　　　　燕乐撑着脑袋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听说你救了楚叶遥？”

　　　　“嗯，你们走后鬼姨告诉我你们去了楚天，我就跟过去，没想到看到他瘸着腿昏迷的样子。”

　　　　燕乐不疑有他，道：“你们俩最近相处的怎么样？”

　　　　绫欢显得有点沮丧：“还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不喜欢我，都试着赶我走好多次了。”

　　　　“你可千万别走啊，楚叶遥这人嘴硬心软的，你多和他磨磨，说不定哪天他一心软就成功了。”

　　　　绫欢对燕乐笑：“是，我也是这么想。”

　　　　再聊也不知道聊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自然而然的讲到了人神子和人妖子的问题上，燕乐很难过，为她总是没有长进的法术和人神子的尴尬身份，这是她一直没有解开的埋藏心底的心结。与绫欢聊天了这才知道绫欢也仅仅会些防身功夫，她说：“在妖族的时候除了哥哥会给我好脸色，其他人除了冷嘲就是热讽，又怎么会让我学习上乘武学？”

　　　　“你一出生就在妖族吗？你的娘亲呢？”

　　　　绫欢脸上染上一抹哀伤：“早死了，被妖怪害死了。从我记事开始，就在妖族，小时候哥哥告诉我，想要别人看得起你，就不能一直哭，害怕的时候要表现出霸道，要把一切都装成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样别人抓不住你的软肋，就不敢轻视你了。”绫欢笑了笑：“可是就是这样，我还是被赶出来了。”

　　　　燕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其实自己和她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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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绫欢又说：“可是你和我不一样，虽说你一个人神子呆在神界也会受到欺凌，可是你至少是天神嫡孙，别人也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何况你还有一个镇守神界的慕徵保护，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没有人敢为难你了。”

　　　　她毫不掩饰对燕乐的羡慕：“我真的很羡慕你啊，你看楚叶遥很喜欢你，慕徵也喜欢你，不像我，要死缠烂打着别人才能留下来不留宿街头。”

　　　　燕乐说：“我这次也就是来看看楚叶遥，来拜祭一下老魔君，等楚叶遥稳定一点，我就会离开的，以后，还是要你好好照顾他。”

　　　　“只要他愿意，我是一定会陪着他的。”

　　　　那天的对话被燕乐和绫欢记了很多年，到后来阴差阳错的把一切都弄乱，想起过去两个人清明纯澈的心思，总觉得后悔二字已经无法概括。

　　　　后来到底是谁错了呢？谁都没错，只是大家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罢了。

　　　　我信命由我主不由天，奈何天定我命不留情。

　　　　可叹哉！可悲哉！

　　　　又过了半个月，楚叶遥终于主动从后山走出来，第一件事是举办复仇仪式，魔宫最高处的祭台，撒上猪血羊血，楚叶遥登台，向天祝告：“我楚叶遥在此发誓，一定荡平北海怨气，为先魔君报仇，如违此誓，天地共罚！”楚叶遥扬手拔出插在剑鞘中的天斥剑，这是鬼姨一早放在爹的衣冠冢中留给他的遗物。天斥剑离开剑鞘，剑寒五界，天地风云为之变色，他用天斥剑割开手指滴血为盟与天地定下契约，誓言既成，新一代顺利魔君继位。

　　　　没人注意到天斥剑拔出的那一刻燕乐眼中闪过的一丝红色魔光，除了她怀里的阿徵，火灵感应到她体内突然翻涌的魔气吓了一跳，忍住狐狸叫装睡以防被人发现异样，随后当晚就传信给慕徵。

　　　　慕徵准备好给燕乐的生辰礼物，正提笔写信，收到火灵的消息先是一惊，后又想到燕乐是人神子许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特征也不足为奇，何况她如今身处魔族，受到魔力侵扰也不无可能。想着慕徵便把前面写的东西尽数除去，然后重新挥笔。慕徵挥笔而成一封信，待墨水风干后放进了信封里面用他独特的火碱加盖封印。隔天便通过传信青鸟到了燕乐手里，信上内容如春风拂过花田，却是只字不提魔气一事：“生辰贺礼已完备，神音宫门今已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我徒，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很简短的几句话，是慕徵一贯简明的样式。可惜没去过人间的燕乐并不懂其中情趣，只知道这是慕徵催着自己回去了，她确实也是夜夜难眠担心着慕徵的伤势，于是燕乐也不耽搁，放下信就去大殿打算和楚叶遥道别踏上归途了。

　　　　当夜，楚叶遥坐在禁地门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人间弄来的烈酒，燕乐过去的时候，他的脚边已经堆满了酒瓶。

　　　　他仿佛已经有点醉了，看到燕乐的时候有点懵懵的，指着她指了半天才看清燕乐的样子，说：“怎么？要走了？”

　　　　燕乐在他身边蹲下，冷不防楚叶遥扔给她一个酒瓶：“走吧，我和你说过的，想走就走，不用和我说。”

　　　　燕乐无奈，心想今天晚上要和一个酒鬼讲道理还真是任重道远：“楚叶遥，我走了，你可要保重啊，要好好的。”

　　　　他拿酒瓶的手一抖，随后笑道：“放心吧，我还有一个魔族的重担，还要去除北海怨气，我不会倒下的。”

　　　　燕乐握着酒瓶：“陪你喝一晚，算作赠别吧。”

　　　　两个人后来都没有说话，就一瓶一瓶的拼酒喝，直到满地都是酒瓶，空中都是挥散不去的酒味，燕乐歪着头昏倒在地上，楚叶遥看着她，半晌，脱下外套给她搭在身上，用手摸了摸她熟睡的脸颊：“喂，你要是走了，可千万记得我啊，我那么喜欢你，你可不能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