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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孽-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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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的陆白华必然不能全身而退。陆白华深深明白,这一着,是她被逼绝路的无奈之举。玉石俱焚,令他心惊,使他心冷。
然而,纵使陆白景完美化解了这一劫。陆明月究竟对陆白华处处忌惮,深恐他不利于陆白景,方才周不时要出外游逛探听消息。
即使在和陆白景分开后,仍周常光顾当日她提及的南垣的薛氏脂粉匠人。经过怀樨居,经过府衙,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才有了后面陆白华的不释然。
在他曾讥讽过陆明月毫无一用后,陆明月的所作所为,莫不是向他说明一个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但在王爷所派之人莫名来到紫竹苑前,陆白华果然如陆明月担心地那样,获悉了陆明月的身份。并且,还牵连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又得从陆明月成为灵宪说起。
只有承认世上独一个灵宪,那么不管是陆白华还是陆白景的倒悬之危都将化解于无形。
这两个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手握经纬天下之能,动辄呼风唤雨,却无形中被一个女子庇护在身后。让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子,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琳琅楼的酬客宴在一月初六。
东君巷自酉时就塞的水泄不通。
陆明月和我坐在琳琅楼的内房,窗外廊底都是羡妒交集的眼。下方大堂不时听见响堂叫道:“灵宪姑娘礼——”
那是各门爷送与灵宪的花牌,一百、五百、一千三类。一百两称作小礼,五百是礼,一千是大礼。前缀姑娘艺名,越多越红。
在众妓当中,礼多,自然是倍发荣耀的。
陆明月关了门窗,外面的声音弱下去。她甚少艳妆,虽则较他人仍然淡雅,但已是和往日的素妆差天工地。
我说:“我和小子说好了,戌时就回。”
陆明月点点头,愈发没了微笑。
我说:“我看着挺带劲儿的,你说,要是我,能有几个礼?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好看的!”
陆明月握住我的手,淡淡说:“姐姐是贵重人。”
我眼中一热,摇摇头说:“你才是贵重人。全天下的人,都没有你贵重”我原是为安慰她去,不想话尾竟先哽咽。奈何已持不住转过脸去。将手巾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说:“你给我化化妆吧,我看看,我是不是真没你好看。”
陆明月笑道:“姐姐好看。”
我笑说:“我也觉得!”
乐声渐渐响起来,已有姑娘在下方暖场了。
陆明月为我化了淡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却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我问:“我好看吗?”
陆明月说:“我是男儿就娶姐姐这样的。”
我笑道:“说好了,你下辈子当了男儿,我要当大房。”
陆明月笑:“我不纳妾。”
我二人在镜中相凝笑了。
只听得响堂叫道:“陆爷到。”
我回过头,陆明月怔住神。
我说:“我去看看。”
楼顶的三花正位,坐着的,正是陆白景。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五旬男子,二人不时低头细语。陆白景面上带着合宜的微笑。
陆明月看我滞住,轻轻问:“是他?”
我回头,挤出一笑说:“跟人来的,没关系,你不看他就是。”
陆明月嗯声相应。然而,分明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过了约有三盏茶时,华容妈妈催人来请。丝竹声中,陆明月抱琴慢行而出,人群悄然,行至台心,她矮身与众人一福说道:“小女子灵宪,谢过诸君。诸君万福。”
挤在堂边的人众窃窃私语道:“好漂亮”
“果然名不虚传。”
往来送茶的小子站住看痴了。稍红的小娘闭了门。略逊的捏着扇子站在廊子上和下面的大客送秋波。
陆明月又道:“蒙诸君念顾,灵宪感激不尽。此番酬客,特备清曲六支,贻笑大方。前五首分别是,冯爷的梧叶舞秋风、范爷的白雪、昌爷的神人畅、马爷的极乐吟、柳爷的流觞曲。最后一首为临场,诸位不念技拙恭请指教。”
下方有人道:“听闻灵宪姑娘歌喉绝妙,最后一首,不知能请得姑娘开金口?”
陆明月颔首福身道:“爷请出牌。”
那人道:“一千五百两。”
群人喔地一阵喧腾。
下方小子捧着垫着红锦袱子的三色签托盘,往那人处点朱。
陆白景侧耳聆听旁人与他说话,全无留心台上举动。
陆明月坐了在软杌子,慢慢奏起来。
下面不时有人招手点签。寻例,三色签牌是棕牌一百两一跳,绿牌五百两一跳,红牌千两一跳。旁有名册,朱笔画勾。据数领牌。此举是检验姑娘身价的关键,据说有大姬者,听客曾有一次买断红牌子的;不佳的,寥寥只有两三棕牌,如此一来,攀比之气蔚然成风。倌人身价水涨船高。此行高低贵贱云泥之别。
我见托盘上绿红二牌去的飞快,心中震撼。
隐隐明白,为何陆明月说自己驻场价开得低了。
捧签牌的小子每经过一处,三花位必要稍作停留。
陆白景似无投牌意愿。端着茶淡淡地品啜着。一旁的老者也只是笑着摇头。
陆明月奏完一曲,躬身谢场少歇。有侍女捧帖来传话,陆明月跟随侍女下了演台,往三花侧位去。谢了众人一大白,劝了三花侧位的爷各尽了三杯,扶额走上楼来。
我搀住就问:“怎么才一首,就谢酒了?”
陆明月说:“这位伍爷一则是从前的相知,二则又将牌子全买断了。论理,是要大谢三白的。”
我说:“你好歹慢些,这么猛,等下还有几首怎么样呢?”
陆明月说:“我不想在那里呆久了。”
下方歌舞已毕,不少大客身边也已陪坐了素日相熟的小娘。陆白景的身边陪坐的是琳琅楼的头牌阮三缄。此女不言苟笑,是个典型的冰美人,默不作响,短短一支舞间,一气将在客的出的十二对全然对出,全场赞叹。
陆白景清淡撩下一句赏。响堂深谙陆白景的行事,叫道:“阮三缄姑娘,二十个大礼。”。
我趴在窗台嘟囔道:“这不是摆明给人难堪么?你的场,不来就罢了,非来,来了又大赏别的姑娘,什么意思嘛”
陆明月满面通红笑道:“他要赏我,我还真不好办了。”
我转身为她轻轻揉着颞颥,道:“什么酒啊,劲这么大,脸全红了。”陆明月推说没事,摇摇落下楼去,已渐媚眼如丝,与众人施礼过,抱琴慢奏。微醺之下,竟开始炫起指法来,只听着弦声如浪,高潮迭起。陆明月将三曲微调合一,众人连声叫好。
才被陆白景压过的大礼顷刻又补了回来。
陆白景稍稍抬眼,瞥了一眼台上。
阮三缄凉凉一笑。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未几,侍女捧上一大白上前,向陆明月一指陆白景处,陆明月颔首,三曲奏毕,抱杯障袖一饮而尽。也不往陆白景处看就拾裙上了楼。
我接住她问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陆明月闭目斜靠在我肩上,道:“她把二十个大礼全赠与我了。说是陆爷的心意。”
我道:“这算什么!谁稀罕她的!不赠也超不过你的!”
陆明月已有些昏了,嘴里都是酒气。我摸了摸她的脸,滚烫。我说:“这还有两首呢,要不下次——”
陆明月说:“不行,没这个规矩。不能得罪了客人。”又说:“姐姐为我倒杯茶来。”
我说:“茶不行,我去给你冲碗醒酒汤来。”
转身来到后厨,正要进去吩咐,听得侧边酒房里两个侍女在叽叽咯咯地嬉笑,一个道:“快些,快些,再倒,再倒一杯!”
那个道:“怎么样,怎么样,两大白,都喝了?”
我听的生疑,悄悄将身贴藏在侧壁。
那个吱地一笑,喜说:“喝了!就等着看她怎么出丑吧”
这个说:“喝了两大白,没见怎样啊,我看不奏效。”
那个道:“这种醉倒无赖,是胡蔓草浸出的,里面还特意加了一味驭女用天仙子没有三个男人,今晚她都别想好过”
我惊怒交加,按捺不住,踢门而入,那俩女娘被我吓地一怔。我握拳冲上前,夺过那女娘手中的大杯扣脑砸下去,那个握着头软软瘫坐在地;我抓住另一个傻住的,捏住她耳上的环坠,抡巴掌狠往那女娘脸上扇。说道:“谁让你使坏的!你们这群贱蹄子!说!快说!”
第一百零四章 逞凶()
那被酒壶打翻在地的女娘眯瞪爬不起来;被我抓住的女娘连连哀嚎。我从一边的酒瓮子里猛舀起一提子;抓住那个女娘捏住鼻子就往嘴里灌;她摇晃着狼狈被我灌了一头脸。眼看脸红了;我道:“有解没有!没有解;我就叫人扒干了你的衣服;扔你到乞丐堆里!”
那个捂着头辩道:“你敢;你敢”
我气地全身发抖,道:“你看我敢不敢!本地许多大人都是我姑娘的熟客,别说扔你去乞丐堆里;就是白买了你进私窑子,都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连我家姑娘一只脚趾盖都比不上!你这臭贱货!”一面说;一面又在她身上踢踩了几脚。
那女娘抱着身子猪嚎;我一个气恼,按住她的头就往酒瓮子里闷;说:“快说;是谁!说不说!说不说!”
另一个倒在地上的偷偷爬着往外逃。我放下手头的;两步上前;拽住那个的头发;照脸狠捶了几拳;一面扒她的衣服,一面道:“不说是吧!嘴硬是吧!”抽了头上的细簪就往她身上扎。
两个女娘料是没想到我一个良家似的丫鬟有这等骇人手段,软了口说道:“是整个院子;整个院子不是一个你家姑娘太红了;太红了,招人恨”
我抓住哪女娘的手,拿簪子狠朝指尖扎了一下,她疼地惊声尖叫,我叫道:“有解没有!”
女娘道:“没有,没有的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解啊!”
我道:“华容在里面没有!”
女娘道:“妈妈,妈妈不知道”
我说:“你哄我!你们这么计划,你家臊鸨子不知道!”说着将脚狠往她手上踩。
她说:“她是妈妈的生财神啊!你想想,你想想——”
一番撕闹,早惊动了人,小子见我是灵宪的丫头,都忌惮不敢上前。
我指说:“给我把这两个坑害主子的贱蹄子扒干净绑了!送到我家姑娘房里!”
小子僵持不动,我道:“不听?我扶姑娘现在就走!”
只听后面有人道:“还不听生歌姑娘的话?”正是华容。
前面的琵琶又响起来,陆明月等不住又下场了。我道:“你院里出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华容面容冷静,微笑道:“就按姑娘说的,扒干净,卖进窑子里,怎么样?”
我瞪眼道:“何止这个俩个!”
华容道:“法不责众,你也不想往后这类事越来越多吧”
我撇下华容,顾不得陆白景的眼光,来到台下。陆明月的眼角已微微开始泛着桃色,额上也在冒汗,原本是涂着粉色的口脂,此刻已趋鲜红。
我五内俱焚,想着还有一首歌,此下这个状态,哪里还能唱出来?
陆明月咬着唇,蹙着眉毛似乎很不理解自己身体的反应。满场眼睛莫不是在瞧着陆明月,我思量反复,僵着身子,走到陆白景面前,道:“你跟我来,我和你说个话。”
陆白景微愕抬眼看着我,一旁的中年人甚是诧异,阮三缄道:“生歌姑娘,琳琅楼没这个规矩”
我压下脸,凑近她耳边说道:“你给我闭嘴,不然我就打得你从此不敢出这个台。”
阮三缄瞪大眼,不可思议瞧着我。
我转过脸对陆白景道:“你跟不跟我走?”
陆白景眨眨眼,板身立起,随我来到陆明月房前。
我推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赤条条两个一/丝/不/挂的小娘,其中一个正满脸通红,扭着身子吟哼。
陆白景面露不解,我指着那条大白鱼说:“我不想找你的。我没办法,你看见了——陆明月被下了药你——”我酝酿不出措辞,垂着首,好半晌道:“你帮帮她”
陆白景猝然失笑,“她让你找我的?”
我狠狠瞪着陆白景,怒道:“你觉得她会让我找你?”
陆白景一拂袖,转身就走,“我管不了。”
我追上前,横起双臂挡住门道:“陆白景,你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她,她都这样了这种,这种药如果如果,不,我不知道会怎样,没有解的!”
陆白景顿了一顿,冷漠笑道:“不会怎样的。”拨开我就要去。
我转过身,朝他离去的背影叫道:“她这个样子,你就不怕她有危险?”
陆白景定住身,片刻回头说道:“她现在这个身份,还有什么危险?”
我怔怔说:“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了?”
陆白景不答,推门要走。
我叫道:“陆白景!你就是记着她的坏,也不能忘了她的好,更不该忘记她和你有过的两个孩儿!”
陆白景仰起头,似叹了一声,回头问我:“你要让我怎么做?要了她?陆白华怎么想?她不是爱陆白华么?你可以——”
我叫道:“你再说!你昧了良心就继续往下说!”
陆白景住了口,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道:“行吧。你问问她,我玩哪个女人不是玩?我就当行善了。”
我被此话噎地怒极反乐,吭哧笑了,心头又悲又冷,只是扪着脸笑地不能自已。
陆白景铁着脸定定看着我。
我笑道:“我若是个男人,你们连我的马尾后尘都摸不著陆明月,真是倒了十辈子霉,才遇见你们陆家一家人!一家子懦夫,孬种!只配躲在女人背后,还给她委屈受!”
陆白景猛然靠近,居高临下沉声对我道:“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的心思?我告诉你,我无所谓,你要是能让陆明月对你像对我一样,或者说,你要是有本事解决她当前的烦恼,我才算服了你!”
我狠狠睨着陆白景,陆白景高傲得意地笑起来,捏着我领口的盘纽悄声说:“你试试啊,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屈服于男人的女人!或者,我可以让您见识一下什么是男人?”他一面说,一面勾指一剔,打开了我的领口的盘扣。
我退了两步,握着拳,徐徐昂起颈脖,笑道:“你能怎样?强了我?来吧。”
陆白景一愣,我逼近他,“随便,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和陆明月学会了,除了一种东西,其他的,都无所谓。你动手,你动了我啊!”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拉,陆白景猛向后抽手。我笑说:“你孬了?你不是很厉害么?”我一面说,一面解自己的盘扣,两下开到里面的小衣。
陆白景一把拨开我,“疯了!”
我叫道:“你别走!你有本事,就做一次男人!下面,有需要你的女人!你躲着自己哭,不如去找找答案!”
然后,我看着陆白景身子动了一动,挺身出了门,冲下楼,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台,一把扯起陆明月,就往外去。
陆老大无人敢拦,陆明月跌绊跟在他身后,消失在琳琅楼。
我扶着栏杆,缓下一口气,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全身无力,我蹲下身,将头靠在栏杆,两颊泪珠子滚烫。
第二天,陆明月回到紫竹苑,我正在拼那副碎了的画。
陆白华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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