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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孽-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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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问说:“你知道奶奶去哪儿了?”

    丫头有些惊惶;瑟缩着犹豫。我急说:“你知道就快说!不然爷知道了;有你受的!”

    丫头哭丧着脸说:“奶奶去哪儿奴不知;但是昨个儿晚上;有人叫我给奶奶送了一封信”

    我把住胳膊就问:“什么信?谁送的?”

    丫头半哭起来道:“奴不知!奴也不识字;上面也没字。”

    我惊地半片身子酸麻;怒掐了一把小丫头道:“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你敢偷着给奶奶传信!”

    丫头跳着哭说:“五百钱,五百钱!说只传一封信,我知错了姑娘!”

    我道:“是什么样的人!”

    管事丫头见有了眉目;指挥着散罢人群。

    丫头哭着扶着我跪下道:“是个不认识的妇人奴再不敢了。”

    我气地全身颤抖;恶狠狠对管事丫头道:“合欢,给我把她看老实咯!奶奶没事犹不能饶,出了事,咱们一起死!”

    转头对管事小厮信哥儿道:“叫护院!带着小厮,统统出去找!逐个逐个问!”

    天渐渐晚下去,辉煌的华光铺在纵横交错地砖上面,露出一道道黑色的罅纹。高低的灯烛是暗中闪动的目光。

    一直没有消息,我握着绢子,看着铁梨案几上的笔挂,心沉进深渊。

    修书与陆白景?陆白景怕不杀了我。

    瞒住继续找?陆明月若有个三长两短

    我脑袋上仿佛顶着一只万斤大鼎,踉跄站起身子,一步步都仿佛踏在云里。

    在桌上扑了白纸,醺饱了墨,我扶着颤抖的右手,喉头滚烫,一阵阵反胃。

    橘色的灯火下的墨点子鲜红,我怔愣着伸指去揩纸上的墨,黏黏地匀在指上,哪里是墨,分明是血。

    我鼻子下面迎风半凉,温热的什么地还在往下淌滴。

    我忙搁笔在架,用手绢去拭。满绢子鲜红,越擦越流,鼻子里仿佛漏了一个血池,没完没了起来。

    我不明白只是鼻子流血,为何心中伤悲难禁,亦或是害怕,亦或是别的什么,鼻血和着眼泪一起汹涌。

    恍恍惚惚只听外面人叫:“奶奶!奶奶回来了!”

    我如梦方醒,左右手绢子已被血染地不成样子。我使衣袖胡乱地抹,眼泪,鼻血,糊了一脸。踌躇着出不去,一时委屈迎上心头,哇一声大哭出来。

    陆明月转进屋子,我赶忙背转过身,无奈抽噎地停不下来。

    陆明月探身凝重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陆明月听得我语调不对,说:“我去外面买了两盒水粉。你生气了?”

    我考虑就这么和她算账实不成样子,预备先处理了脸上的污血。掩住鼻嘴说:“你等着,一会说。”转身就要出门。

    陆明月眼睛忒尖,一把拉住我,瞧着我指缝的血迹说:“这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我一边扭头一边往外跑,陆明月挡住就叫:“让外院大夫来!快些!”

    大夫胖,腆着肚子挥汗如雨地赶来,慢条斯理看过,说:“无碍,乃是火热迫血妄行而致衄。此是肝火上逆,扰及鼻窍,迫血外溢。开一味龙胆泻肝汤无恙。”与我往内里吹了白及粉,塞了止血药棉。

    因在方上写下:龙胆草四钱,山栀子六钱,黄芩六钱,柴胡八钱,木通四钱,生地十钱,车前子十二钱,泽泻一钱,当归八钱,甘草四钱,羚羊角汤服一钱,代赭石十钱,钩藤十钱,茜草十钱,侧柏叶九钱。

    写完又交代说:“稍后血量若仍多,让小子去房里取些白茅根、仙鹤草、旱莲草等,口干甚者,可加麦冬、元参以养阴生津。”

    陆明月吩咐小厮陪大夫去取药。将我留在房中,用温水为我小心擦拭。说:“姐姐为我费心了。”

    我说:“你却知道呢!饶是这么,我索性此刻就打包回了娘家!也好过日后死在你手里!”

    陆明月执着巾子的手一停,僵笑道:“别这么样说,我发誓,再也不了。没有下次!”

    我说:“谁给你什么信?”

    陆明月眼望着鼻尖说:“什么信?”

    我甩手立起身说:“我走了!”

    陆明月说:“哦!信!是的!怀樨居婶子的信。你知道的,白景不喜欢我和他们往来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我伸出手道:“我看!”

    陆明月撅嘴说:“我怕白景发现,烧了”

    我说:“你别骗我,我可是要告诉爷。”

    陆明月陪笑道:“哪里骗你呢。难不成我出去会什么人去了!姐姐难道也相信那些没名堂的话!”

    我道:“你要骗我,我准走!”

    陆明月道:“你走了我报官去!”

    我说:“我卖给你了!我早赎了自由身,想走就走!”

    陆明月咧嘴笑说:“姐姐是不忍令我伤心的!”

    我说:“你都不管我死活了。我还顾着你伤心?”

    陆明月摇着我的胳膊说:“我错了,姐姐打我罚我罢”

    我道:“少拿陆白景那一套,我可不吃。”

    陆明月笑着,往摆好的饭桌前一坐,说:“好饿了!我心心念念都是姐姐的手艺呢!”执了筷子,端碗就往嘴里送。

    我紧上前移开饭菜道:“凉了。你饿,我叫灶上的给你重做。”

    陆明月掌手挡住说:“怎么重做,这就好。大热的天,谁要吃那热辣辣的。”且说着,就津津有味吃起来。

    我捂着鼻子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开胃大嚼。她吃的快,鼻头泛起蒙蒙的细汗。我说:“你慢些。”

    陆明月道:“小丫头难得赚几个钱,饶了她罢。下次绝不敢了。”

    我说:“你这会儿为人家操心了。”

    陆明月转头看着我,使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往我嘴里递,说道:“姐姐吃。”

    我转开头,陆明月就擎着不放,我眉头一皱,伸出下巴,张口就筷子上的豆腐吃了。

    冷菜的味道难以言喻。

    陆明月说:“姐姐,我知道我是个顶可恨的人。仿佛在我身旁的人都觉得上了我的当。可是,总归有几个人切实地为此吃亏呢?那些个看似欢喜我的人,是为了什么呢?什么都是假的啊,姐姐。不会说谎的,只有你的心。”

    我思绪辗转,心下概叹。诚然,老太太、钟夫人、傅家兄弟、陆白华、许荦那些看似欢喜她的人,都各怀心思。

    相反,受伤的,委屈妥协的,一直都是陆明月。

    不管是为白景无名无份,为我挥霍人命本钱,还是为陆守正一再隐忍

    即便是面对将她两次逼入绝境的宋孟圆,在说完那些“不知廉耻”的话后,逢人问及,也只是云淡风轻地撂下一句“争风吃醋”。事后也并无为此事要求过陆白景任何话。

    若她不是陆白景的妹妹

    而她毕竟只是一个人,人的弱点,她都有。即便努力失败,却不能否认她曾努力。

    陆明月看着我的脸,浅浅笑了,轻轻地说:“我愿意为待我真的人,不惜一切。不管谁理不理解。”

    我站起来,一推她的脑门,道:“把你说的赛圣贤!我告诉你罢,别人不懂的事,就是假的。”

    陆白景往明城一呆,就是绵绵无期。

    陆明月是安静的。我发现她变得容易满足,原来那些喜怒无常,寻衅滋事,不过只是为了在宅子里名正言顺地等待陆白景。

    云影经过了山河,潮汐不歇。时间悄悄地移。

    倏忽半月。

    小厮欢喜从外院叫过来:“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陆明月喜不迭就往门外去接。我扶着她直说:“慢些儿!跑不了你的!”

    陆白景的马还没到。府门外先停驻定六七辆马车,小厮叫停了辕马走下车放踏凳。一个丫头扶着一位新妇落下车来。

    那新妇微微一笑,抽绢子遮住眉毛上头的阳光,一半儿脸落在阴影下。扭脖儿一笑,风情万种地说:“好久不见了,明月姑娘。”

    陆明月傻傻愣住。我徐徐半蹲,道:“请姨娘安。”

    南缃笑道:“真机灵。乖。赏。”

    一旁的丫头掏出一锭银子,夺过我的手,啪地拍上去。

    我干涩笑笑,说:“谢姨娘赏。”

    陆明月问:“白景呢?”

    南湘往身后头一瞧,道:“他让我先回来。这会儿估计”

    小丫头道:“给娘你买东西去了。”

    南缃乖巧笑着道:“估计快回来了。可能路上看见什么给姐姐稍带着,就耽误了。”

    小厮们卸了箱柜,一样样从仪门往府邸内搬。我道:“姨娘,这里是爷进出的地方,您的东西从西面门进吧。”

    丫头也是从南垣带来的,闻言,哼地冷笑一声道:“娘还说让我和这里的姐姐学规矩,我看姐姐也就不过如此。外府姬妾的府邸,我娘就是里面的主人,怎么要从偏门入?难不成,明月姨娘是个正室?我怎么没听爷提过有明月姨娘这个平妻?”

    陆明月脸色白了一白。一扭头转过身,说:“回去等白景吧。”握着衣裙,就往内去。

第八十一章 移情() 
陆白景回来了。却没有来陆明月房。呆在南缃的南院用晚。

    到深夜;陆明月栉沐毕;左等右等不肯睡。我说:“今儿估计不来了。我端了羊乳;你喝了睡吧。”

    陆明月应好。收拾着入了寝。

    我才在外屋睡下。一个翻身;莫名醒了;地上是一层银色的灰;树影婆娑。

    迷迷糊糊间听得屋外有动静;屋子临着陆明月的起居室,对面是暖阁,与厅堂隔着碧纱厨。

    我探身起来;微微开了门,暖阁里漆黑站着两个身影。我吓了一惊,又即刻反应过来是陆白景。

    陆白景拥着陆明月的身子;他二人的身影叠在一道;黑暗中都是粗重的喘息。

    我连忙关了门。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子呆。滚进床睡了。

    次日清晨起来;陆白景却不在房内。

    我见陆明月颇有疲态;为她揉肩问道:“爷呢?”

    陆明月脸红瞥过我一眼;道:“没在这里过夜。”

    丫头在外面叫:“奶奶;爷请。”

    我应:“知道了。”扶了陆明月坐在妆台前。陆明月脸色微微发白;我说:“你也不能事事顺着他;饶这么,弄坏了身子。你瞧,面色都不好。”

    陆明月眯眯笑着转过脸;道:“姐姐不懂得。”

    我睨她一眼;说:“我是不懂得。奇怪这南缃怎么不呆在陆府要跟过来明府。她也不觉得不自在。”

    陆明月说:“由她吧。也不是住不下。”

    我说:“我看出来了,你是有了白景,万事足!”

    陆明月闻言就笑了。

    正堂中央是“大方无隅”的四字匾。

    陆白景朝南坐在中央的紫檀云足靠背椅上,一旁坐着南缃,后面站着南缃的婢女。

    我因见南缃为妾竟忝居主位,不免动气。正想说话,陆明月拉住我,对陆白景福了一福,道:“给爷请安。”又朝南缃一点头道:“妹妹。”

    南缃道:“论辈分爷说了,你我不分。不过,论年纪,我虚长你两岁,你叫我姐姐吧。”

    我说:“没有这样的吧!”

    南缃笑着不语,擎茶慢饮。

    陆白景视若无睹。

    陆明月朝白景望一眼,勉强笑说:“姐姐。”

    陆白景的视线从陆明月身上点了一点,便飞过去。掀着茶盖,淡淡地望着杯底说:“坐。”

    陆明月应言就两旁的排椅面西坐了。

    门外是一排一片的金菊,阳光下光彩夺目,茶花被挤到阴凉处去了。

    陆白景说:“既然同一屋檐下,就是有缘。日后好好相处作伴。南缃年长识事些,你多和她学着。”

    陆明月颔首以示应允。

    陆白景指着南缃的婢女,对我说:“这个,秋茉。以后你有事先请教她。知道么?”

    我心下怅闷,木着脸答道:“好。”

    秋茉道:“爷,我资历尚浅,不敢僭越的。”

    陆白景笑道:“该怎么教训怎么教训便是了。”

    南缃道:“爷给你脸,你可不要真当回事。什么事,还需问了生歌姑娘才是。”

    陆明月走了神,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陆白景道:“我过两日需往南垣去些时日。”转头对南缃笑道:“你在家照顾着。”

    南缃道:“爷需去好久呢?”

    陆白景道:“说不定。这次总商之衔,我势在必得。”

    陆明月突然从愣怔中醒来,问道:“这次?”

    陆白景回头道:“是的。”

    陆明月道:“可是,不是说——还有很多条件爷毕竟也年轻,不急着这一两年”

    陆白景说:“几个总商里面,我个人资历虽说最小,陆家却不是。”还待要说,又抑住了,道:“外面的事,女人家不要多问。”

    陆明月顺从应了一句是。

    陆白景立起身说:“缃儿,你昨儿不是说附近有家茶居的东西特别。我们俩去尝尝。”

    南缃瞧了一眼陆明月道:“现在?不和明月妹妹?”

    陆白景回头随意问道:“明月你去吗?”

    陆明月低着头道:“爷和姐姐去吧。我身上不好。”

    陆白景道:“如此你休息,缃儿,我们去。”

    我扶着陆明月一路往回走,就纳闷自语道:“他这是怎么了?简直不像他了!南缃给他吃了什么迷药了?”

    陆明月慢慢地说:“他有他的道理吧。”

    我恼说:“什么道理呢,让人受委屈的道理!”

    预计两日就去南垣,陆白景却在家一连呆了五日。

    每日不是和南缃游山就是玩水。夜里回来,他二人在榻上卿卿我我,寻陆明月在一旁与他二人弹琴取乐。

    南缃见陆明月琴技了得,怕她抢了自己的风采,说:“爷喜欢什么,奴与爷弹唱便是,让妹妹回去休息。”

    陆白景靠在榻上,眯着醉眼,道:“明月,若说曲子,还是得和你缃儿姐姐学。女儿家,学会讨好夫婿才是要理。你平日奏的曲子太清淡,寡而无味,听着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

    南缃,你指教指教她学几支,就往日你在琳琅楼演的那几支吧。”

    南缃脸上尴尬笑了一笑,说:“爷好坏,逗人家玩儿。那些儿俗曲,妹妹怎么好唱。”

    陆白景望着颔首的陆明月道:“我想听。就想听她唱。你教她。”

    南缃为难着。陆明月俯首道:“请教姐姐。”

    南缃慢过来,捧了琵琶,清嗓婉婉唱道:“三更三点催,鸳鸯戏涟漪,玉臂紧交,润酥胸汗溶溶地。觉天昏地惨,参地一会。如痴如醉,任宝髻偏,金钗坠。”

    陆白景持着淡笑,叩指打着拍子,眯眼瞧着陆明月。

    我听闻此句倍觉下流。暗恨陆白景荒唐无耻。

    一曲不堪入耳唱过,陆白景问:“会了吗?”

    陆明月点点头,低低答道:“会了。”

    陆白景一指,说:“唱。”

    陆明月拧着眉,要去捧琵琶,陆白景说:“不用你弹,你一边唱,一边跳给我看。南缃奏乐。”

    陆明月颤颤抬了头,两串儿耳坠子瑟瑟地晃。已是一汪泪眼蓄在眼里。

    陆白景视若无睹,道:“唱啊。”

    我忍不住说:“爷,姑娘一个深闺小姐,何曾唱过这些曲子了?”

    陆白景半闭着眼叫道:“掌嘴!”

    我怔住,陆明月忙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唱,我就唱。”

    陆白景不耐烦说:“我说掌嘴,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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