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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孽-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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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月道:“你——”陆白景斜过半片肩,陆明月道:“你来是说什么?什么都不说,又走了?”
我扬手示意雪珠将茶放了,雪珠悄然将茶放了在桌。陆明月缓缓执了,笑道:“人说男儿成家立业。你怎么饶是毛毛躁躁的。”
陆白景不接,陆明月掀了茶盖,搁边儿抿了一口道:“恰好的。再放就温了。”
陆白景仍别扭,陆明月道:“没毒,大王!”
陆白景笑道:“我是预见我怎么死了。咬实是你气死的!”
陆明月指书房道:“你在那边儿暖阁等我吧。有书你自己拿着看,只不许碰我的东西!”
陆白景从她手里接过碗,正用了一口,陆明月道:“给我留碗银鱼水面就行。”又道:“你别等我!我晚。”
陆明月对待桑柔百般殷勤,各种周到。又与了她许多零陵白芷青盐粉、养寿丹、红颜酒、各式香饼、华容膏等物;又另外把两件瑶山点翠簪,一串蜜蜡十八子珠串,一串蓝晶石十八子手串、两对明珠耳饰使小丫头直接往她住处送去。道:“我原本是要送你,只是哥哥来了。我待和他说你的事,我叫小丫头送你,你安心就是。”桑柔只是恩谢。
我问:“姑娘为何对桑柔这样好?”
陆明月道:“就许别人势利眼儿,我就不能拉帮结派?”
我笑道:“我不信。”
送过桑柔,已是戊时。
陆明月拨帘来到暖阁就问:“你吃了没——”只见陆白景侧躺在暖阁枕手睡着了。桌上叠着两个小碗扣着一个大碗,揭开来,放着的是银鱼水面。
陆明月道:“怎么这么就睡了,也没人管?”叫我捧来毯子,轻轻为陆白景盖了。跪下为他脱了鞋,又去吹灯。
我悄悄地说:“爷不能在这儿睡吧”
陆明月道:“什么这不能那不能的,这晚了,难道要我把他赶起来,着凉了怎么样呢?”
我道:“要让人看见了,指不定又怎么胡说呢!”
陆明月道:“由他们去吧,既背了骂名要不做点错事也不敢专美了。”
正细声说着,陆白景就笑了。
我道:“爷没睡?”
陆白景道:“我饿醒了。”坐起来,拍拍榻道:“一起吃。”
陆明月站着不动,道:“你醒了,回去吧。”
陆白景道:“话还没说,怎么就让我等了半日又赶我?”
陆明月慢慢坐在另一头,埋怨道:“让你别等我。你既要等,就索性我来了再叫菜,又叫来凉着。怎么吃。”
陆白景说:“奇怪,难道我自己先吃了,留下的就不凉了。你让留,我必为你留着。”一面说着,一面将大碗里的,分拨盛在一旁的两个小碗里。面放久了,略有些沓粘。陆白景却吃的很香。
陆明月挽住他碗道:“别吃了,让送几个小菜来。”对我道:“给灶上说,要几个小菜,茶酱牛肉、炸豆腐、鲔鱼丸子、素菜随意来些。再添一盅瑞露酒。”
我应声叫道金樱去吩咐。
陆白景笑道:“这才是,我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陆明月道:“所以你今儿个过来,是要和我说什么?”
陆白景勺子搅弄着碗,“没事儿不能来么”
陆明月道:“总归是高兴地来,败兴地走。你不累我都累了。”
陆白景沉沉说:“我愿意。”
陆明月不再说话了,陆白景问:“你把桑柔叫过来干什么?”
陆明月笑道:“拉拢我小嫂嫂。”
陆白景抬起眼问:“你不是认真的吧。她和我半分关系也没有。”
陆明月笑道:“若真有这么个人儿在你身边,我也安心。”
陆白景板脸放了碗,陆明月笑道:“你没福。”
我暗忖,陆明月,是知道陆白华的事了?她怎么知道的?
素菜陆陆续续上上来,陆白景抽了筷子,道:“你拉拢错人了吧,最该拉拢的在你眼下面儿呢!”
陆明月噗嗤笑道:“脸!”
陆白景吃的高兴,不待陆明月劝酒,微笑自斟。
陆明月道:“白景,我真有事求你。”
陆白景夹菜的动作稍缓了一些儿速度,低着头,问道:“陆明月,我问你。你不一定回答的。你留下我,就是为了求我吗?”
也不等陆明月应答,垂着脸笑道:“算了,你说罢。什么事。”
陆明月为他蓄满酒,道:“桑柔。嫂嫂让她在人前演曲。”
陆白景听闻,不屑笑道:“你嫂子倒看得起她。”
陆明月面色沉沉,道:“若是自己喜欢的人被”
陆白景为陆明月夹一筷子菜道:“你想多了。妾就是妾。说什么真情假意的都是你们女儿家自己骗自己的。”
陆明月道:“妾尚且如此!那些——连名分都没有的,外面的”
陆白景定住,道:“名分在心里。要真视她为妻,也不会无动于衷了。你这叫为古人担忧。”
陆明月恼了道:“你无情,总不见得个个都这般!”
陆白景为此话滞住,须臾摇头笑了,道:“好,我无情。你就是让桑柔不去演歌罢了。小事,小事。你放心,好了吧。”
陆明月遂了心,由不得泄出一缕笑意。道:“早说就行了。非惹人生气。”
陆白景深深望着陆明月的笑靥,不禁道:“月儿,我惟愿见你一辈子都这么笑着。”
陆明月拈着菜,一样样地往陆白景碗里添,低着眼说:“有一天我老了,又坏脾气,哥哥总会后悔当年说的这话。”
陆白景浅笑道:“我巴不得那一天快些来”
陆明月停下手,疲倦笑道:“然后,好多好多年后,哥哥老了,死了,很快,我也会死。然后哥哥成了陆家祠堂上面的一株牌位,我人生无不散之宴席”
陆白景红着眼圈道:“我不死。我等你死了我带着你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守着你,”他话没说完,却仿佛已亲临其境,哽咽到说不完句子。
窗外灯下是无边橘黄色的雪,飘着回忆中一层又一层的风霜。
我从座椅上一个惊醒,外面已是大亮。厚厚地积雪蓄满一院子,小丫头正在外面叽叽喳喳地铲雪说笑。
陆明月趴在桌上,陆白景靠在背枕,两人共盖着昨夜那张软毯,沉沉睡着。
我轻声叫道:“爷,姑娘——天亮了。”
陆白景闭着眼竖指示意我禁声。慢慢睁开眼,小心翼翼坐起,一手扶着陆明月的肩,一手轻托她头,温柔放低了,为她盖好毯子,悄声道:“别叫她。”
我为陆白景罩了外套,道:“爷出去呢?”
陆白景道:“嗯。”
我道:“这里不方便给爷梳洗的,要不爷回曦德馆?”
陆白景应:“知道了。”拨帘走出院子。外面丫头静下来,纷纷道:“三爷。”
陆白景且走且道:“都给我安静些。”
丫头们应着是。陆白景的脚步声消失在院中。
陆白景在陆明月处过夜之事果然被老太太、钟夫人、宋孟圆等知道。钟夫人不责不劝,只是悲哭。老太太也恼地不理睬。最终只得以陆白景去祠堂自请三株大香一月为了。
我没有想到。此次来访的,正是上次宋弼引荐的来客之一,许中堂和他的独子——许荦,许文仙。
第七十二章 乔装()
陆白景自罚请香之日起;陆明月始抄功德经;每日三个时辰;也不念不书回向;抄完即向西焚毁。纵然她不说;我亦明白;那是源于她内心对陆守正的愧疚。
抄经用去陆明月每日大半的时间。埋头运笔;足不出户。
这日,忽听得窗外丫头纷纷笑道:“真好玩儿,还穿着小衣服!过来!”
陆明月手下的纸上;是一字一片的“天王”、“饿鬼”、“行德”、“积善”。陆明月盯着手上的字,分神吩咐我道:“姐姐去看看,外面是怎么了。”
我来到外面;群丫头当中;坐着一只头戴花帽儿,身穿蓝衣蓝裤的小白猴。一群丫头叫嚷着拿东西喂;我四围望望;道:“哪儿来的?”
小丫头都道:“不知道;也不知怎么跑进院子来了。”
正说着;那猴儿俯身一窜;往陆明月房里就去。我忙在后面追道:“快帮忙抓!别让它抓挠了姑娘。”
丫头们七手八脚弓腰扬臂要擒;那猴儿左闪一下,右避一下,攀上门框子;爬高了。
陆明月从里面推了门;猴儿沿着滑动的门跳到了梁上。众人的眼珠子串成一串跟着上了房梁,陆明月皱眉道:“弄什么这么吵?”
丫头们指着陆明月头顶道:“姑娘,上面!”
陆明月抬头间,那猴儿猛一跳,嗖地蹦进陆明月怀里。陆明月吓了一跳,仰身叫了两声,那小猴儿赶紧攀住了陆明月的颈子,将脸靠在上面。
陆明月和那猴儿四目相投,猴儿甚是喜欢陆明月,叽叽咯咯偎在她身上不下来,陆明月僵直了身子叫道:“快拿走,快,快!我害怕!”
我忙从暖阁子里的八宝攒盒取出一把松子儿,花生,送去它面前道:“你来,我给你吃!”
谁知那猴是个六根净不全的,不爱美食爱美人,抱着陆明月不下来。我把手上去夺,它抱更紧,吱吱地叫。
我无奈,道:“姑娘,它喜欢你,你哄哄看它下来不?”
陆明月眼一瞪,做出凶狠的神色,道:“你下来不下来,不下来我炖了你!”
那猴善解人意,松了手,腾出一臂从我手里抓了一把花生,往陆明月嘴里喂。
陆明月平日,不干要的东西被碰过,都是一顿膈应,此刻哪里肯吃,愈发闭紧了嘴。
闹哄哄着,外面有人叫:“有人在么?请问看不看见一只蓝衣服的小猴儿?”
那猴儿一听,从陆明月颈子上蹿下来,哧溜一转,躲到陆明月背后拦腰抱住。
我掀了帘子往外走,一面问:“谁家的猴儿呢?快来接走,正盘着我们姑娘不下来!”
来人是一个小子的模样,穿着石青羊皮褂,带着皮帽。弓着腰,抱着手,也不抬头,眼望着地,说:“在下是许老爷的家丁,那猴子是我家许小爷的爱宠,颇是顽劣。小的方才一个不察,就让它胡跑了出来,造次闯进姑娘院中,惊着姑娘,罪该万死。”
我见他颇是个懂规矩的,因行礼问道:“原来是许大人府上的大爷,有礼了。”那人仍是垂着头,只说不敢。
我问:“只是不知道,怎样叫得那猴儿下来,大爷可有办法?”
那人道:“办法是有,只是这猴儿顽劣,不敢请姑娘出来。”
我道:“就不能用个什么引它下来?”
那人说:“大姐姐有所不知,这猴儿是我家小爷带大的,吃的用的比我们都好,果子什么的都见惯不怪了。”
我思量那东西顽劣,只怕它挠了人,对方又是许中堂,简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以道:“那——好吧。”
他道:“还请姑娘出院子,驯兽人在院外候着不敢入内。”
我想,也是,让一堆不三不四的人进了院子,明儿又该话多。是以道:“好,劳爷在外面稍待。”
因搀着陆明月出了门,外面背身站着一个高挑男子,素色的长衣袍衫外,罩一件普通的银鼠毛绲边水蓝大襟如意马褂,豆绿暗花绸套裤,戴着毡帽,衣着甚是朴素。
我上前行下一礼道:“这位大师傅,请快让猴儿下来吧。”
那人转过身,朝着陆明月拱手笑道:“陆姑娘,久违了。”
我抬头一瞧,可不是——那个许荦?
我心念电闪,看看宗翰园的方向,问道:“许,许小爷,你不是——”
猴儿见了主人,早吱吱地扑过去,两下蹿了上肩。
陆明月面色微霁,道:“许爷这是什么意思?
许荦也不掩饰,道:“造次了,请陆姑娘见谅。只是难得来此,寻思既有故人,何不一谒?用了些小方法,给姑娘添惊了。”
他面带微笑,语气平淡,却把一件有违男女大防之事,说的冠冕堂皇。
这是我对许荦第二次见面的看法。与我初次对他的印象大相径庭。我不由地感叹,此人原来是这样一个轻薄男子。
陆明月冷了脸,道:“一面之缘,算不得故人,许爷言重了,就此拜别。”
许荦道:“陆白景是姑娘的——”
我道:“三哥哥。”
许荦轻轻哦了一声,笑道:“看不出来,陆白景有这么一个妹妹。”
陆明月不应,转身离去,我唯有行礼道:“告退了。”
许荦笑着问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道:“婢子贱名生歌。”
许荦道:“好名字,将来是个出息的人。”
我说:“承爷美言。”
许荦点点头,想想从腰间抽下一枚玉佩掷给我道:“赏你的。”
我见那玉佩乃是名姓佩,并非一般饰物,道:“这太贵重了爷请收回吧!”
许荦且走,且道:“拿着吧,以后说不定用的着。当了也能换银子呢”
天转黑了,举直道两畔列着三层莲华琉璃水晶灯。小丫头打着初丧的白底陆字样灯,成群结队儿地笑着走过去。
“你看见许小爷小厮身上那只白猴儿没有,说是叫做什么银猴,通晓算术,还能观画辨人,价值十万金!”
“唬谁呢,一只猴儿十万金!够买我们一个大院儿了!”
“那小子自己说的,我们摸一下都不许!矜贵的那!”
陆明月在老太太屋里还没出来。
我问嫩江:“姐姐知道,今儿个爷在宗翰园招呼的是谁?”
嫩江道:“许中堂和他的公子。”
我道:“他的公子也在么?”
嫩江笑道:“怎么这么问呢,在啊。”
我道:“没有,好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嫩江笑道:“还能比别人儿多个脑袋多对儿眼睛不成?憨憨壮壮的,不大说话。”
我哦一声,问道:“姐姐这段时间忙呢。”
嫩江道:“可不忙么,容哲病了,爷这边儿的事都是我一人儿担着。”
我道:“姐姐素来办事利亮,同一件事,搁别人,三下五下都弄不展呢。”
嫩江扶着我的臂笑道:“不是我说,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不和你闲扯了,我还忙。”
我福身道:“姐姐慢走。”
陆守正过去的半年内,陆家内外人心惶惶,传言沸沸扬扬。一则为陆白景毕竟过于年轻,功绩不足以服众;一则为许多业内老手尽被撤换。个中利益相牵,以其为中心的团体宣告解散,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此,往日以陆家为首,协力合作的各行业,近百家大商号摩拳擦掌,改变战略,施压打击。陆家生意一时低谷。
陆家各大商行顿失信心,都疑心商行传于陆白景之手光辉不再。
短短半年损银上百万。
陆白景因索性将重心尽落在南垣盐务之上。幸兼得宋、傅、两家内扶,许中堂、阿苏勒、宝大人等朝中朋友外助,行进顺遂。盐务投入巨大,却也收益可观,虽短时间不足以补差,后劲却是十足的。
外又因陆白景往年随父多往国外奔走,是以将视线落在外域市场。每每招待外商在家中商讨请教,外聘了六名洋文先生来教授,周常在四教园醉心学习,废寝忘餐。
因此许中堂来客过后不久,陆府迎来了一件荣耀至极的消息——羲亲王驾到。
与其一并前来的除了羲亲王,还有来朝的六国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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