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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龙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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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龙雨,天意难违!请皇上三思,立德淑皇妃为后,方可天下太平,保吾皇在位之时保我江山无灾无疫,昌隆盛世!”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立后!”
“这雨不能不停啊皇上!城外的庄稼都淹了大半,这雨再不停——”
忠臣高呼。
呼声震天,几欲压过大雨冲刷屋檐发出的声响。
……
安宁宫内。
静悄悄的深宫后院,本该是后宫安眠时刻,突然天边一道惊雷,惊醒了正在安宁宫内沉睡女子。
她于浅眠中惊醒,睁开双眼,双眼之中还有些些许茫然。翻身坐起,揉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女子下床来到点着悠悠烛光的铜镜旁——一眼瞧去,铜镜之中倒影出来她那细长的双眼,微榻且厚实的鼻梁,以及稍显刻薄的双唇……仔细一瞧,眼底下还有掩饰不去的雀斑和淤青。
女子微微蹙眉,伸手将铜镜扣下。
“香莲?香莲!”
她唤了婢女的名字。
“娘娘。”
一婢女应声掀开帘子进入。
“怎的,外头那大雨还未停?”女子问。
那婢女未回答先笑:“娘娘,您有所不知,这大雨还是不停的好——听说正是因为这场大雨,录大人同其他大人一起块儿跪在皇上寝宫之外,请求立德淑贵妃您为后,可保天下太平无灾呢。”
听了婢女一言,女子先是微微一愣,那双毫无神美的双眼中隐约透出些愉悦与期许之光,她停顿了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而后慢慢道:“你去把我那个盒子拿来,小心些。”
那婢女倒是也不问“哪个盒子”,就像是已经猜到主子所指何物,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取——片刻,她已取了东西回来。唯有一盏烛光照亮的宫殿之中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盒子古老泛旧,表面已经被磨得看不清原本的雕刻装饰,在充满了奇珍异宝的皇宫之中,有这么一外表朴旧的木盒,实在奇怪。
然而打从它出现,女子热烈的目光就一刻都未离开过那盒子,就像是寻常女子看见了什么珍惜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也不过如此。
当婢女来到她面前,她更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那盒子抢了过来——
沉甸甸的木盒。
落入女子手中时,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轻轻颤抖了下。
隔着古老的木盒,从木盒内部传来温度,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其中,安静喘息。
女子纤细的手指从那木盒上放划过——
“大人大人,保我衣食无忧。”
“大人大人,保我荣登后位。”
“大人大人,保我……天下无灾。”
第27章 城()
烛九阴长尾巴的第二天。
京城,同来客栈。
并不同皇城之内群臣进谏那番热闹景象,此时此刻皇城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客栈门紧闭谢客,门前堆满了防洪沙袋。
街道上积水已足够没过人成年人膝盖。
黑发少年撑着下巴趴在窗棱,一滴雨水从屋檐滴落在他的鼻尖。他打了个激灵,稍稍踮起脚往下看,然后“啊”了一声——
“九九,楼下不知道谁家的水盆飘过去了。”
“甚么水盆?”
他身后,懒洋洋的磁性男声响起。从画卷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过一会儿,只见一翠色龙尾洋洋得意地探出来甩了甩——
“小蠢货,说到水盆,要不你去打盆热水来给本君擦擦尾巴可好?好久没感受热水的滋润了,若是能再给本君水盆里撒点玫瑰花去去腥”
“去鱼腥都用生姜。”
“?”
“生姜腌过再油炸,保证焦脆无腥,入口即化。”
在画卷外甩来甩去的龙尾一顿,在少年转过身时“跐溜”一下缩回了回去——画卷之中,高大英俊的真龙神君龙袖端坐于松枝之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画卷外的少年:就好像方才嚷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九九,”张子尧凑近画卷,屈指轻敲,“外头大水淹城了,庄家被冲坏,百姓要饿肚子了,你停雨罢。”
烛九阴:“”
又来了。
每天把同一番话换着花样说个百八十遍也不嫌烦。
烛九阴一脸漠然:“你这小蠢货,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同你讲了上百遍这世间灾祸皆有定数,雨下了便是下了,不是本君说停它就能——”
”我都听你话从王府搬出来了!又听你话选了这个死贵死贵的破客栈!又又听你话选了个大得没道理大得特浪费的上等厢房!什么什么都是你说的算,你就不能听我一回?!”
张子尧突然发难。
烛九阴微微一愣,低下头认真揣测了下画卷外那小孩——脸鼓鼓的,平日里白皙的脸因为激动有些发红,那双眼正金鱼似的鼓出来凶巴巴地盯着自己: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撕画。
哼。
幼稚。
烛九阴重新坐直了腰杆,完全不虚哼了声道:“让你从瑞王府搬出来可不是为你好?他对你图谋不轨早晚将你吃干抹净,你又是个带把的生不出娃娃,今后不能母凭子贵只能在王府孤老终生啧啧那多惨呐?到时候本君能放着你不管吗并不能,所以等你凄凄惨惨问本君要偷那太上老君的阴阳生子药,本君可拉不下那老脸——”
“我跟王爷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跟你说的一天多,你倒是脑补出个完整的故事来?”
“这不妨碍你们说话的时候空气之中飘浮着暧昧的气氛。”
“你去当说书先生比当神仙有前途多了相信我!‘空气之中飘浮着暧昧的气氛’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咱们这样?”张子尧气得想挠墙,“照你这逻辑,要生子药也是同你生!”
“”
“”
话语落地。
屋内陷入片刻沉寂,只有屋外暴雨哗哗,那雨水飞溅声只是把屋内的死寂承托得更加突兀。
烛九阴:“提醒一下,现在这样叫‘空气之中漂浮着尴尬的气氛’。”
张子尧:“”
张子尧硬着头皮跟满脸放空的烛九阴对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面颊火辣辣地拧开了脑袋……倒是坐在树枝上的某条龙一脸淡定,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稍稍弯下腰道:“本君早知自己除却法力无边,魅力也是不讲道理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是小蠢货,咱们认识也不算久,你就急吼吼想给本君生小龙神了,这是不是有点——”
“”
“本君早先曾听嫦娥讲,凡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随随便便就要痛得死去活来,你这可是想明白了?”
“我不是——”
“虽然太上老君那炼丹炉里啥玩意都有指不定还有止痛药”
“我只是——”
“但是最难的是本君并不好龙阳啊。”
“我没说——”
“呀,小蠢货,你往后不会用解放封印要挟本君,逼本君就烦吧?本君同你讲,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播种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够聪慧美丽,孩子不够聪慧美丽问题很大,到时候本君要被众仙群嘲——”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闭嘴!谁要同你生小泥鳅了,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打比方你懂吗!你又脑补出个故事!你就是一张画!纸片儿龙!生什么生!”
张子尧蹦起来伸手要去捂画里男子的嘴,后者一脸嫌弃往后仰了仰躲开——
同时翘起腿。
一条龙尾突然从画卷里探出来啪啪很重地拍了拍张子尧的脑袋——
“纸片儿龙说谁?有本事再说一遍嗯?”
啪啪啪又是连拍三下。
张子尧被拍得脑袋差点从脖子上搬家,连忙用双手抓住对方那滑溜溜的尾巴,强行胡乱塞回画里——一道光后,画中英俊男子重新好整以暇端坐于松枝上,用修长的指尖弹弹翠色靴子上的灰,掀起眼皮子贱兮兮地瞥了眼张子尧:“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停雨是要让人嘲笑的。”
“民间小本天天嘲笑你,也没见你怎么着了,这会儿成了纸片儿龙反倒有了偶像包袱算了不跟你说这个,咱们讲道理。这雨再下就要闹洪灾了,闹完洪灾是饥荒,饥荒完就是瘟疫——你就找回条破尾巴犯得着让天下人死光光为你庆祝?”
“喔。”烛九阴完全不为所动,“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才不是这么用的!”张子尧气得抓住画卷下面疯狂地抖了抖,看见画卷里的人跟着晃了晃险些摔下树枝这才停下手,“书里都说好人才能成神仙,怎么你这样坏的家伙也成神仙了——”
“邪神也是神。”烛九阴挠挠下巴,淡定反驳。
虽然他的另一只正有所预防死死抓着树干的手暴露了他。
张子尧见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气——本来他就憋着一肚子邪火——这会儿气血都快冲上头顶了,他又抬起手,啪地一下对着那画卷来了一巴掌——
墙都被他捶得微微震动。
隔壁房传来陌生人谩骂:“大晚上哪家没娘东西不肯睡在那自言自语这会儿还唱上戏来了?有完没完?!”
张子尧猛地缩回手,同时听见挂在墙上的画中人难得用严肃的语气道:“张子尧,隔壁的大兄弟说得可没错,大半夜的你同本君消停点儿别得寸进尺——同你说了一百遍,这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多一时,少一刻都不行,这是规矩,你祖先出生之前就存在的规矩,没人能改,没人能变!停雨没门,你别心心念念犯圣母病了,王母娘娘那仙器失踪数日的消息刚在天庭传开,玉皇大帝替你背了锅这会儿正一肚子邪火本君都没告诉你!”
“我拿的衣裳,要玉皇大帝背什么锅!你不说王母娘娘衣裳多得喘不过来,少一件她能知道?”
“你个小屁孩就是不明白,女人的衣柜她就是多了根毛少了块布她都能发现跟穿不穿没半两银子关系现在人家非说是玉皇大帝拿去讨好别的女神仙了!”
“什荒谬!前些日子不是把衣裳还回去了吗?!”
“那就说玉帝被发现行踪心虚又要回来了呗,”烛九阴满脸同情,“死得更惨。”
“”
“所以你最近安分点,别惹事。这降雨的事闹不好不仅惊动上面,还要惊动之前同你说的那位到时候那麻烦的主儿出现了,咱们是杀了它还是杀了它?!”
“你满脑子除了杀生还有什么?”
“有!比如说揍你!倘若今儿个你求本君个别的什么,说不定看在这些日子情分上本君还——”
“我想吃油炸龙尾。”
“放肆!”
“你停雨不停?”
“不停。”
“行。”张子尧抬起手,又是狠狠一拍画卷,“好!”
言罢,张子尧蹭地一下后退一步,同烛九阴相互瞪视几秒,见画中人也是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他终于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回到床边,一把抓过丢在床角的包袱,大步流星往外走,路过画卷时目不斜视!
“去哪?!”画卷中人终于动弹了,他化作龙型,双爪扣在画卷边缘,似乎正拼命伸脑袋往画外看,“大半夜的你去哪?!”
“回家!”张子尧不耐道。
“我说你这小蠢货,驴似的倔脾气,外头下雨水漏你脑子里了吧?快晃一晃是不是能听见大海的声——”
此时张子尧的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槛。
画中龙将没说完的嘲笑吞回肚子里,似乎极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在开口说话时语气里难得沾染上了一丝丝烦躁:“你等等,你给我回来。”
张子尧回头,无声地看着他,脸上就写着清清楚楚一句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错咱们就拜拜。
烛九阴:“外头淹水了,你游回去?”
“要你管!”
这是张子尧跟烛九阴说得最后三个字。
剩下附赠给他的,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
画中龙愣了愣,刚开始还没回过神儿来,在房间终于冷清下来后,他终于意识到那个人类不仅真的走了可能还走远了
爪子松开了画卷边缘,变回人形,他坐回破山乱石之中,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着下巴,剑眉紧蹙,一脸暴躁。
——看来老子是真的老了。
烛九阴想。
要不就是更年期。
想当年孙猴子大闹天宫踢翻了老子的神兵架,别人梦寐以求的极品神器碎一地老子眉毛都不带抖一下,今儿倒是好,被个人类小破孩气得不要不要的。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啊?
烛九阴越想越烦躁,再加上外面的雨还在噼里啪啦疯狂地下,那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也越发的像是噪音了……实在是,吵耳朵得很。
张子尧说得挺对的。
嗯?
对个屁,我呸!
“破雨,下什么下?就不能消停会儿!”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响起男子的谩骂。
片刻后,只听见“啪”地一声清响,原本被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儿以一种充满了烦躁情绪的方式合了起来。
第28章 城()
烛九阴和张子尧吵架了。
他们怎么会吵架呢?
关上画卷隔绝了雨声,画卷中漂浮在云层中的龙翻滚了下,用尖锐的爪爪“呱吱呱吱”地刮了刮肚皮,弹弹指甲里的龙鳞金粉,烛九阴百思不得其解,那小蠢货气得不轻的样子——这就没道理了呀,不是说傻子幸福又可爱,从来不会生气的吗?
啧啧。
烛九阴“闭门谢客”自顾自地烦了一会儿,但是烦躁并不是他的风格,所以没一会儿,他就开始乐观地想张子尧那个小蠢货跑哪去了——
也许他只是假装生气实际上跑到楼下去吃宵夜了。
也许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又下不得台来,下楼买酒准备拎上来讨好本君去了。
也许他就是气鼓鼓地又掏银子在隔壁开了个新厢房气鼓鼓地睡觉去了,梦里跪在地上哐哐哐给本君磕头认错。
唔,不对不对。
烛九阴你要乐观一点,也许他是真的跑出了门,这会儿已经被外面的洪水冲走了呢?
……哎呀。
这个倒是有可能,听说外头积水挺深,那小蠢货腿又那么短——
烛九阴抖抖腿,被自己的幻想逗弄得挺开心,拧了拧身子换了个舒坦的姿势飘在云层之上,又继续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他就……
乐观地睡着了。
……
烛九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他做了个挺美的梦。
梦中,找回半拉尾巴的事儿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天庭众仙因为他的觉醒而震惊,于是玉皇大帝不上朝了,王母娘娘不研究她的衣柜了,嫦娥把那个砍树的给甩了,织女同牛郎离婚了,七仙女也跟董永恩断义绝了,南海龙王在南海龙宫大摆宴席跪着跟他认错当年不应该丢下他独自跑路……
烛九阴正梦得开心。
突然画卷被人从外面一把拽开,烛九阴吓了一跳,美酒美人不见了,他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湿漉漉、乌黑的瞳眸……正四仰八叉飘在云端里的龙狼狈地拧了拧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勉强恢复了“真龙神君”该有的英姿——龙脸贴近了画卷,这才看清楚画卷外站着的正是浑身湿透、犹如落汤鸡一般的张子尧。
哟。
憋不住又回来啦?
烛九阴以为自己赢得了这场争执,心中正暗自得意,正想开口傲娇地来一句“怎么知道错了吗下次别这样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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