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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妄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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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她看着他,全然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苏绯织点点头,但凡是提到浅沧,她多半都是这个表情。苏绯织不免在心中再一次鄙夷了她一句,花痴。
“太好了!”叶澜音继续摇着他的大袖子:“那他在哪儿?”
苏绯织被她摇的有些烦,又有些无奈:“他在哪儿持镜仙子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
“你怎么能够不知道!”叶澜音放软了语气,眼睛笑得弯弯地凑到苏绯织面前:“你可是四海八荒无所不知的苏大爷!”
苏绯织挑挑眉毛:“小叶子,你拍马屁的功夫见涨啊?”
叶澜音继续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小叶子句句发自肺腑,和马屁没有关系!”
苏绯织十分愉悦,轻笑了一声,拿骨扇抵着叶澜音额头将她推开。这个空档,他不得不偷偷再一次打量一眼苏越。如若司命同他说的是紫薇帝君下凡历劫,他铁定就会同小叶子说:“找机会,扑倒他!吃干抹净!就算日后他回了天阙喝了忘川水不再记得你,就算记得你了也一定不会瞧上你,但是怕什么?反正人你已经睡过了。”
看着苏越用狼毫染了胭脂,去给丹青画卷上的女子描唇。那女子不是旁人,便是花痴叶澜音。苏绯织在心中叹了一句,可惜。可惜,就算容貌再怎么相似,他都不是浅沧。
瞧苏绯织的目光瞟向苏越,叶澜音自以为聪明地冲他摆了摆手说:“没事,苏越不是外人。”
是,不是外人,你们这才认识几天啊,这不是外人,难得是内人?苏绯织冲叶澜音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叶澜音的意思是,什么牛鬼蛇神的话直接说便是了,无需忌讳些什么。
苏绯织道:“你可知浅沧这些年一直在替花神聚魂?”
花神戌晚,又是花神戌晚,每每听到这个名字,叶澜音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她承认自己羡慕她,或许还有些妒忌她。谁都说紫薇垣上的那位,清心寡欲,唯一不一样对待的,恐怕也就是花神戌晚了吧。
叶澜音没有见过花神戌晚,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后人在见过她容貌的时候,拿她与花神戌晚作比较,她或多或少听来的。她从画中化形走出来的那一刻,花神戌晚已经陨落了整整三百年。如今,花神戌晚魂魄飞散,也已经过去了二千一百多年。
可饶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却仍然想着为她聚魂?
那一刻,叶澜音心中五味陈杂,又酸又苦。可她告诉自己,这飞醋自己吃的委实太过离谱,浅沧从未说过喜欢她,那么他为花神戌晚所作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同他故事里,女主角容貌相似的外人。
可她还是难过。
“花神当初,以元神为祭,仙灵为引,用破军弓将天妖王巫邪封印。待其他几位帝君赶往天邢台时,花神戌晚的魂魄已遭上古神器反噬,逐渐迸碎。”苏绯织顿了顿,看向叶澜音:“早在二千一百年前,戌晚这个名字便消失在了三界碑与玄天殿中。”
叶澜音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闷声听苏绯织继续讲下去。
苏绯织道:“据小爷我所知,这二千一百年的时间里,浅沧早已将戌晚的魂魄收集了泰半。而他此次下界,多半是问阴若萧借了招魂幡,来人间找寻戌晚余下的几瓣残魂罢了。”
三十年?叶澜音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苏越,苏越今年不过二十三岁,虽说容貌相似,可到底也不是浅沧。她不禁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着实有些可笑,她怎么能以为他是他呢?他下到人界,本就是为了找寻花神戌晚的魂魄,若是变作一个凡人,又如何能够控制那招魂幡?
第八章 花籽()
叶澜音在人间的第一个春节,是同苏越在北邙山上渡过的。道:“小叶子,今夜小爷我便同你来个不醉不归!”
这货明显是和月老喝过一盅,过来赶第二场的,满身的酒气,走路都同手同脚了。叶澜音撇开他,拿了他手中的红漆食盒,将他带来的摘星楼里的菜品,一样一样摆在石桌上。苏越进屋去拿碗筷去了,苏绯织红着一张脸又贴了上来,抱着酒坛子就往叶澜音身上蹭:“来嘛,不醉不归嘛!”
叶澜音推开他,指了指里间:“这里就一张床,你喝醉了,难不成要同苏越睡在一块啊?!”
苏绯织点点头,抬手往后一摆:“小爷我不介意!”
叶澜音推他一把,他便整个人黏在苏越身上,扯着他一撮头发大声问道:“苏越,小爷我今晚同你睡,你高不高兴!你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苏越淡淡道:“不激动。”
苏绯织嚷道:“你就不能假装激动一下!”
叶澜音对于人间的春节,并无多少了解。苏绯织除了带来酒菜,还带来了许多烟火炮仗。苏越告诉她,除旧迎新。还告诉她,桌子上这条鱼,就算她再欢喜吃,也只能吃一半。留下一半,取谐音年年有余。
因为这张脸的原因,叶澜音对苏越多少有些盲目崇拜。同样的话,从苏绯织口中说出来就是卖弄,而从苏越口里说出来,便是博学。叶澜音不明白,为何他二人都姓苏,苏越就是那么的如玉端方,温泽风雅,而苏绯织却是从头到脚,都极具满满的弱受气质。
苏绯织想来是平日里在烟花巷里,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厮混的久了,整个人喝的都趴在桌子上了,还不忘拿杯盏敲着桌面,媚眼如丝地将正在吃陈皮干消食的叶澜音推了一把,笑得那叫一个独领风骚。苏绯织道:“小叶子,那支舞小爷我瞅着你也练了三百年,你见不着浅沧,不如先跳给小爷我看看?”
他打了个酒嗝,直起身子将手搭在一旁苏越的肩膀上:“小爷我纵观风月……不,小爷我看遍这世间所有风雅之事,也好将你指点指点……”
叶澜音也喝了点酒,她酒量浅,此时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她痴笑着看着苏绯织半晌,又转头看了看苏越。
“像!实在是太像了!”她看着苏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有些想哭,可最后还是放浪形骸地笑出声来。了一个字:“好!”
这三个人中,唯苏越不能沾酒,最是清醒。叶澜音被苏绯织灌了不少,起身之后方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脚步虚浮的很。是以她后来将那婉转缱绻的水袖舞,跳得跟老大妈们扭的秧歌一般,苏越也只是额角跳了跳,难得同她计较些什么。
当天夜里,叶澜音和苏绯织皆是喝的不省人事。劳累苏越,愣是拖着一把脆弱的病骨头,将趴到桌子上的二人拖回房里。不,只有苏绯织一人是被拖进去的。叶澜音因为是女子,所以待遇好些
。苏绯织趴在石桌上,眼前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小叶子,是被苏越打横抱起,抱回里间的!
是以,第二日叶澜音是在原本属于苏越的床上醒来,而苏绯织却待遇不同的在书房里的小榻上将就了一晚上。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而苏越,却是挑灯夜读了一晚上。
开春之后,待冰雪消融,叶澜音便捧了一袋花籽,寻了锄头,到外头种花去了。她锄头舞的极好,至少比她的水袖舞的要好。苏越负手站在院子里,看她熟练地刨好了几个坑,又蹲下身,将花籽取出来埋进去,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土填回去,浇上水。
苏越有些好奇,便走过去:“你在种什么?”
“种花啊~”叶澜音低着头,继续用手埋土。
苏越在她身旁蹲下,将手伸到那锦袋内,捻出一粒深红且透明的花籽。他不免有些疑惑:“这是?”
“戌晚花。”即便她再不喜那个名字,可这就是戌晚花。
“我怎么看着像是石头?”确实像是石头,苏越手中用力捏了一捏,硬的也跟石头一样。
叶澜音剜他一眼:“少见多怪,这又不是你们凡间的花籽!”
“这花开出来是什么样子的?”苏越问道。
叶澜音手中动作不停:“等它开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苏越道:“我怕我看不到。”
叶澜音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他其实是想说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坑中静静躺着的戌晚花花籽,半晌,她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花开出来是个样子。”
“戌晚花以花神戌晚的名字命名,便是因为这种花,是花神戌晚的本命花。相传自花神戌晚神陨,三界之内,一夕之间,所有的戌晚花全部化为灰烬。”她偏过头,看向苏越两指之间的那粒花籽:“就连遗留下来的花籽,都变成了你说的这种石头。”
索道这里,叶澜音不免有些怅然,她道:“这种花,我种了将近五百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始终都没有办法让它们开出花来。”
苏越看向她的眼睛,她半垂着眼眸,眼底不经意间染上一丝哀愁。都说是石头了,又怎么能够开出花来?苏越柔声问道:“五百年,你为什么还不放弃?”
“为什么……”叶澜音忽而一笑,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见苏越在旁边没有了声音,她随即轻笑一声,假装漫不经心地同他说道:“因为有人曾经答应过我,若我能让这些花籽开出花来,他便娶我做他的妻子。”
那一段记忆太过遥远,是以每当她开始回忆的时候,总是不记得那人当时的神色样貌。
叶澜音唯一记得的,是那双凉薄好看的,却难得扬起一丝弧度的唇。那是记忆里,他少有的微笑。也是那一日,她在紫薇垣空旷安静的殿宇中,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他:“浅沧我喜欢你,你同我成亲好不好?”
她记得,他的神色微有一怔,却只是刹那。尔后,他用那双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眼睛看着她。他的声音缓缓而有磁性,明明听不出喜怒,却让她听着每一句都仿佛让自己受了蛊惑一般。
他的声音,在殿宇中响起
。而他坐在那个位子上,宝相庄严。
他说:“你连心都没有,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说的不错,终是画皮画骨难画心,她本就没有心。
叶澜音看向他,他坐在宝座上,十丈的距离让她感觉好远好远。她有些委屈,又像是想要急于辩解些什么。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说的是喜欢,终究是喜欢。
也是那时,他便微微笑了。这样的话,这些年来他听过的太多,以至于说这些话的人,究竟是美是丑他却无从在意。就连眼前这个小姑娘,他避世紫薇垣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见过她。
而且,她的胆子确实是有些大了。旁的女仙一般红着脸,说些诸如倾慕已久的言辞也就罢了,而她却说让要他与她成亲。
那时的叶澜音,也确实是涉世未深。她住在东极琼瑶山,除却上神风寂,身旁连个能化做人形的妖怪也无。她没什么曲折的心思,也不知何为女子的矜持。在她看过的那些戏本子里,那些女子最后都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了亲的。她喜欢浅沧,便认为,自己是一定要同他成亲的。
他不再说话,她有些不死心。便问他:“是不是只要我有了心,你便会觉得我是真心喜欢你了?”
她不懂的东西太多,偏偏偏执的有些可爱,他不忍苛责她,便同她说道:“也许,等你有了心,就不喜欢我了。”
“不。”叶澜音回答的很坚定,她站在十丈远的地方,遥望着他的眼睛,十分坚定地告诉他:“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要那一颗心,也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是真心喜欢你。”
她想要如何得到一颗心?浅沧看着叶澜音望着他,笑得分外明媚,神色无垢,他忽然间害怕她会做出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情来。
他说他没有心,无非只是想让她断了念想,静心修行罢了。
于是,浅沧将手探入袖中,光华在他掌心流转。他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样东西,隔空递到叶澜音面前。
那时一袋花籽,他说:“这是戌晚花,若你能令它开出花来,我便娶你做我的帝后。”
那时的叶澜音,并未觉得将花籽种活,并让它开出花来能是什么难事。心中还想着,或许浅沧也有些喜欢她,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地便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她接过那袋花籽,紧紧捧在怀里,像是在呵护什么天地至宝一样。
她的眉毛扬起,显得那双灵动的眼,更加明媚。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想着反正浅沧日后也是她的,便小跑着到他面前,伸出小指,要同他拉钩。
叶澜音昂首望向他:“你说的,一言为定!”
浅沧垂眸,半晌,余给她一抹衬着霞光的浅笑。他亦是伸出小指,勾住她的。
他说:“一言为定。”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澜音不得有些悲伤的承认。没有花神戌晚,戌晚花,便根本没可能开出花来。
第九章 三月()
开春之后,叶澜音不知从哪儿抱回来一只小兽,说什么外面的人都说苏右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采斐然,风华无人能出期右,便央着苏越给取个威武霸气且雄壮的名字。苏越看了看叶澜音怀中的小兽,一身的杂毛,黑不黑黄不黄,偏偏眉骨那儿是两撮小白毛,又衬着那圆溜溜的一双眼,模样十分滑稽可爱。
彼时苏越正在研墨,放下墨块,修长的手指提起一旁的狼毫,笔走剑锋落入宣纸,写的是瘦直挺拔,收笔带勾的瘦金体。
“威武雄壮?”苏越想了想,回头时,无论是叶澜音还是那只小兽,都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苏越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如就叫萌萌吧。”
“萌萌?”叶澜音摆弄着小兽的两只前爪,显然是觉得这两个字叫起来顺口,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那威武霸气且雄壮的要求。
小兽抬起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嗷呜一声,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显然对于萌萌这个名字很不满意。
叶澜音一锤定音,完全曲解了它的意思:笑嘻嘻地说道:“好,就叫萌萌!”
在确定了名字之后,叶澜音又央着苏越给萌萌做窝。叶澜音拿苏越的笔墨纸砚亲自操刀,给萌萌画了个木头房子,并和苏越讲,这个房子一定要有两层。有一个小梯子,上面一层睡觉,下面一层堆满萌萌喜欢吃的水果和小玩意。
苏越这些日子,无论是面色还是精神都较叶澜音初见他时,要好上太多了。面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颜色,却也不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其实那些仙丹灵药,叶澜音怕他凡人的身子收不住,是以只从琼瑶山上拿了些温补培元的丹药下来。不过看样子,效果似乎还不错,是以叶澜音在指使起苏越做起苦力来,竟无一丝的负罪感。
萌萌的房子做起来和叶澜音的不同,是要用锯子等各种工具刨木头来做的,而北邙山上,类似这样的工具,只找得到菜刀并一把锄头。是以叶澜音只好将给萌萌做窝的事情缓一缓,让萌萌在画中将就将就,等过几天下山买了工具再给它做小房子。
相比萌萌,叶澜音画中的屋子,不但宽敞,妆台,琴案,香案,女子家闺阁里应该有的东西她都有。都是苏越给她画的,就在前几日,她还央着苏越再给她画一幅画,就画一个有活泉的浅潭,潭边青山环绕,种满桃花。
对于这个要求,苏越问道:“你要钓鱼?”
“不。”叶澜音停下替他研墨的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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