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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无名-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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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接听。再打手机,手机也打不通。

  “她在家,我知道她在。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闽乔的心开始发慌,脸色也越来越白,明知道没有钥匙打不开门,可还是用力扭动着门把手,“我得进去,我得想办法进去,我必须要进去!”闽乔一边来回来去地扭动着门把手一边慌乱地自言自语。

  “她也许不在家出门了?”看见闽乔着急的样子楚天忍不住说道。

  “不会,不可能的,刚刚她还在家里给我打电话。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既然出门,为什么连手机都关掉了?”

  “闽乔,你先别紧张,她可能是真的有急事出门了。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了都有可能。你别尽往坏处想。”

  “我也不愿意往坏处想,我希望是我发神经,希望是我错了,是我的预感错了。可是万一……。我不敢冒险,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闽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楚天,羽清的事过了才没几天,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徐影她会做和羽清一样的事,如果羽清有理由那样做,她就更有理由。她心里苦,我知道!”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楚天听闽乔这么说,心中再无顾忌,连忙说道。

  “你要去哪里?!”

  “我认识一个家伙,住这附近,他能开锁,什么锁都能开。我去把他弄来,很快,十分钟,我一定回来,你等着!”楚天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往楼下跑去了。

  “楚天,你开车小心,天太黑了,你千万小心。小心开车!为我!”楚天的脚步声都已经听不见了,闽乔关照他的话音还在楼道里回响。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切事情一切人一夜之间都被无名之手标记上了危险符号?闽乔只感到双腿发软,怎么站不住,背靠着门蹲到了地上。

  自从得知了羽清出事的消息,她觉得自己是变得比以前神经质了。羽清的死强烈地刺激着她记忆中对死亡对离别的感受和认知,最近总是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担心,担心自己的亲人朋友出事故,担心爸爸妈妈,担心楚天,担心羽明,担心赵元玲玲徐影,担心所有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有时候在旅行社还上着班,就会突然打电话给爸爸给妈妈,问他们在哪儿,在做什么,在电话里听听他们温暖亲切的声音,感觉就会放心很多。可是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就又担心起来。她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敏感了,太过担忧恐惧是因为太过珍惜。平安的日子里却满怀忐忑,生怕某一个日子,突然就传来一个噩耗。每每这样担心的时候,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象着羽明乍一听到妹妹自杀的消息时候的样子,而每每那样想象的时候,她自己的感受都有如被惊雷阵裂了肝胆一样。或者是于这样的想象中体验了太多的苦和痛,所以才会越发担心起来。

  闽乔本来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对梁渠对李云霜的感情之深,但凡是周围认识他们的人,都能感受到。雨中送伞,雪中送炭,闽乔对爸爸妈妈的关心可谓是细致入微。而梁渠和李云霜如今因为这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着,都说自己要是能有一个象闽乔这样知冷知热的女儿来生作牛作马都愿意。本来就心细体贴的孩子,如今因为这份紧张更加心细起来。上个月才刚把梁渠和李云霜强行拉去医院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前儿听说龙口胡同里一个老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她回家以后便又抓着爸爸妈妈问他们的心脏有没有不舒服,胸口的地方有没有感到憋闷,疼痛什么的。这些日子以来,闽乔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今天为徐影的一个电话就反应如此强烈一点儿都不奇怪。此刻她蹲在徐影家的门口,被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笼罩着。


  楚天说的那个能开锁的家伙叫张齐,因为偷窃坐过两年牢,当初刚出狱的时候因为找不到事情做也在秀水练摊儿来着,他的铺位就在楚天和赵元的隔壁,一来二去大家也就混熟了。时间久了,楚天发现他这人其实不赖,当初走上邪路无非是因为交友不慎罢了,本质并不坏,心肠还挺热乎,谁有个大事小情的他都愿意伸把手。但是他在练摊儿这件事上实在是外行,所以秀水的摊子经营得不好,不怎么赚钱,后来不知怎么琢磨的和公安局联手办了一个修锁开锁的服务公司,生意还不错。楚天有好几次丢了这个那个的钥匙,都是去找他给开的锁。

  楚天风风火火到张齐家的时候,这小子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呢。听见敲门声,哼着小曲儿去开门,一见是楚天,当即笑了,“哥们儿,来得正好,一个人喝酒真没劲。快进来,陪我一块儿喝两杯!”

  “你开锁那套东西呢?”楚天问道。

  “那不是!”张齐指了指放在门口鞋架边儿上的一个铁盒子,“你要用啊?”

  楚天也不答话,俯身抓起地上的铁盒子随手从门边的衣服架上抓了一件棉袄往张齐怀里一塞然后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往门外拖,“快,快跟我走,晚了要出人命了!”

  “去哪儿啊!你别扯我,你丫等我把鞋穿上,我还穿着拖鞋呢。”

  “不用穿了,一会儿就到了,冻不死你!”楚天不由分说把张齐扯出了房门扯下楼一路小跑着扯到摩托车跟前。

  “你别扯我了。你放开我,你小子今天犯什么邪啦?家里没人,我门儿还没锁呢!”

  “丢了东西我赔!”楚天把一边说一边啪地一声把头盔扣到了张齐的脑袋上,又把铁盒子塞给他,自己旋即跨上摩托车,“快上来!你要还跟我这儿磨蹭,出了人命你赔!”楚天发火儿了,张齐赶紧跳上了摩托车,屁股刚挨着座椅,楚天的车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张齐一个后仰差点儿没闪了腰,吓得他赶紧伸出右手抱住了楚天,忍不住有些生气,在楚天的背后嘀咕: “我怎么就吃上这行饭了呢!命!就是他妈地命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闽乔终于听见楼下响起了脚步声,赶快从地上站起来,接着就看见楚天扯着一个人上楼气喘吁吁地上楼来了。这个张齐手脚还真麻利,三下两下就把门打开了。门才刚一打开,楚天就知道闽乔的判断是对的。一股强烈的煤气味儿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楚天和闽乔一起捂着口鼻冲了进去,楚天去厨房关煤气,闽乔去开窗子,再然后他们在卧室发现了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躺在床上已经不醒人事了的徐影。

  把徐影送到医院的时候,楚天和闽乔完全没有概念生的几率有多大,还有没有希望,他们不敢想,也没有时间想,只是忙乱成一团,用最短的时间把徐影送到医生的面前,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徐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不但开了煤气,还吃了安眠药,为自己踏上黄泉路买了单程票上了双保险。徐影下定了决心要走,可是她的决心还是敌不过有人一定要她留的信念。

  由于发现得及时,抢救措施的得力,徐影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人仍在昏迷当中,还要继续留院治疗和观察。楚天忙着去办理入院手续,而闽乔则在急诊病房里守着徐影。

  病房里很安静,她仿佛都能听见静脉滴液管理药液滴落的声音。清亮的一滴一滴滴落的药液,很像眼泪的样子。闽乔坐在徐影的病床边,望着躺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徐影,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地难过起来。她看上去比自己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瘦了很多。此刻,闽乔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徐影对自己说过的话,“如今这年月,有谁还去关心别人的悲喜?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偌大的京城里不过是一只偷生的蝼蚁罢了。闽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做一个不知道我故事的知己?”她记得她说愿意,然后她成了她的好朋友,一个至今也还不知道她的故事的好朋友。她想她或者有比羽清更强壮的理由和愿望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拼命想把她留下来。尽管她知道活着对徐影来说可能根本已经成了一种痛苦,尽管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差强人意,但是她仍然不愿意看见有人不断地离开,彻底地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尤其是一路陪伴过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她就更不想。


大雅之堂(134)

  徐影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微弱的曙光透出云层洒入还在沉睡中的京城漏进了病房的窗子,为躺在病床上的人和守在她身边的朋友送来了又一个清晨。下定决心要死的徐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扒在自己的床头打瞌睡的闽乔,看见了那隐约轻浅的黎明,而心情却坠入了万丈深渊。为什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究竟怎样才能解脱?如何才能抛却那所有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如何才能洗去那一身的深入骨髓的耻辱?自己渴望的不过是眼里的一湖清水,心中的一池碧波,她盼望着死后的灵魂可以到达那样的境界,只有透彻的干净与清纯,没有这一身洗也洗不去的污垢。那个世界里不会有男人,更不会再有那双把自己踩入地狱的肮脏龌龊的男人的臭脚。

  她虚弱极了,手脚也好像都麻木着,无法支配。她微微侧着头,看着扒在自己枕边的闽乔,是她送自己来医院的,是了,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想要挽留自己,那也就还只有她,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乎的。她一定是在这里守了一夜。她想自己要是真的死了,也并不真的没有牵挂和留恋。她就是她的一份牵挂和留恋,这世间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真诚地好过。亲生母亲都是那个样子,何况别人?对人和人生她都早已绝望,却意想不到在漂泊的旅途中一次偶然的邂逅,会成就给自己这样一份美好的友情。是这份友情让她对世事人情有了一份和从前不一样的认知,人和人之间原来还有信任,还有真诚,还可以相互依傍。她感激闽乔,从心底里感激,感激她为自己付出的真情,却不是她让自己仍然睁着眼睛躺在这里的结果。她给自己的是一份可贵又美好的友情,可是如此美好的友情她却没有方法珍惜。自己就像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容器,她灌注给她的玉液琼浆她全然盛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流干流净,最后仍然只剩下自己这破钵一般的空壳儿。活着也只是空洞,是残破,是被遗弃,是无地自容的羞愧,是没有尽头的寂寞。

    她开始遗憾,她这样留她,可她依然不想活,不能活,两行热泪顺着徐影的眼角淌下来,一行滴在枕头上,另一行在脸颊上划出一道痕迹汪在鼻侧,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她很怕闽乔醒来,她希望在她睡着的时候自己能从这里悄悄地离开,并让这离开成为真正的永别。她害怕她醒过来,要面对她,因为这份友情,总要给她一个解释,一个交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那些话那些个原因是那么难以启齿。徐影挣扎着想要伸手拔掉输液管,床微微颤动了一下,闽乔就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看见了徐影脸上的泪痕,发现她醒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要是…。。要是…。。徐影,你让我说什么好?!”

  “闽乔,对不起!”一声对不起一出口,徐影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狂泻出来,“真的对不起!”

  “你有心事,我知道。从前,我一直觉得那些是你的隐私,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因为我觉得那是做为一个朋友该表现的尊重。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朋友就应该相互分担心事。徐影,如果承担不了了,痛苦得不能活下去,就不要压着了,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可你宁愿这样,走这样的路,都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是不是这样?”

  “闽乔,你不要再说了!”徐影呜咽着说道,“你帮不了我,也救不了我,谁都救不了我。别再管我,让我死,死了我就解脱了。不是我不想活,是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走这条路,我还能怎样?”闽乔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泪了,“我拦了今天,也难挡明天,留了这一次,也难保下一回。你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说走就走。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懂。那条路你也不用急着走,要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机会是完全均等的,绝对公平的,就是去那个地方了。不论贫富贵贱,也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愿意,谁都能去。随时随地随便哪里都有通往那儿的列车遍地都是车站,只要抬脚上车就行了。那条路那个机会会一直摆在那里,不会有人跟你争跟你抢,你又急什么?能不能活下去,总要再看一看,再试一试。你都不争取,我……。”闽乔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人能够相遇相识那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就像六岁的我在北京站遇到我爸爸,然后认识了我妈妈,再然后遇到了玲玲,认识了羽明,又认识的楚天和赵元,再后来认识了你,就是这些缘分组成了我的人生,我习惯了每天有它们陪伴着我,我依赖这些缘分,少了任何一份我都会心痛难过。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为了缘分,为和人生的还有和我这个算不得朋友的朋友的缘分,想一想,再想一想!”

  听了闽乔的这些话,徐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道,“闽乔,我告诉你,都告诉你!现在就告诉你!”

  “我这么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刚醒过来,身子还虚弱。”

  “不,我要现在讲,我怕过了这个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那好 吧,你讲,慢慢讲,累了,就停下歇歇。我就在这儿听着。”

  在这个静悄悄的黎明,这个一天当中北京城最安静的时分,夜晚的喧嚣已远去,白日的热闹还没有降临,这是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休养生息的最好时候。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沉睡,似乎只有徐影的记忆伴着无尽的伤痛在慢慢苏醒。她给闽乔讲了自己的很多往事,她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家人,第一次说出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静静聆听的闽乔已经不是故意要保持安静了,而是在徐影的故事里被震撼了被惊呆了。

    一直以为从小失去了父母,跟爷爷流浪街头,靠乞讨为生,爱上钢琴却断了手指的自己是经历了不幸和磨难的。可是自己的这些所谓的不幸和磨难和徐影的比起来真真的是不算什么了。徐影才真是个苦到家了的苦娃娃,不幸原来还有这样的方式,难得她能撑到今天,可是自己刚刚居然还在怨她怪她。虽然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大恶之人,确实有,但是她对大恶并没有太实质的概念,可是今天这两个字却被徐影的悲惨故事给冠实了,她忍不住愤恨地想恶人原来确实是该被诛杀的!

  “除了死,我不知道还能如何摆脱他。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吗,你看过墨汁滴入清水时的情形吗?什么样的手能再把水和墨分开,让清白的保持清白,让污浊的自去污浊。没有这样的手,就连死都要带着那样的墨黑。我对他的厌恶和憎恨是死都不能了结的,我希望他下辈子托生成猪狗,不,那样都便宜了他,我希望他下辈子托生成蛆虫,活在粪池里,永不得超生。”徐影说完了用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滴血渐渐从齿痕里渗了出来。

  “我们要把那个混帐东西送上法庭,送进监狱,那是他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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