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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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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深怀疑道:“其实你才是皇上的亲儿子吧?”
严宵寒失笑,故意逗他道:“我若真是陛下亲子; 你们傅家可就出了两位王妃了。”
傅深:“……”
严宵寒提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收起玩笑神『色』,正『色』道:“敬渊; 你知道皇上最信任的人是谁吗?”
傅深不假思索地道:“他自己。”
严宵寒原本是打算严肃正经地跟他详细分析,结果被傅深的回答给逗笑了。他明显察觉往事投在他心头的灰暗阴影正慢慢淡去,似乎天大的事; 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都可以一笑带过。
“除了他自己呢?”严宵寒道。
傅深还真被问住了。
元泰帝疑心病那么重,他不信手中有兵权的武将,不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们,不信盯着皇位的儿子; 不信暗地里站队的文官们……想来想去,满朝文武; 竟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傅深嘴角一撇; 心说元泰帝这皇帝当的; 可真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
严宵寒悠然道:“比起文官,他更信武将;比起驻守一方的将领; 他更信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所以比起你来,他更信任我。”
傅深作势扬手要抽他; 严宵寒笑了; 抓住他的手; 轻轻地握了一下:“飞龙卫和北衙禁军一直是他的杀手锏。其次是五大京营,因为京营提督汪缜是个不站队的孤臣。皇城兵马司就不行。再就是西平郡王,他这些年来不声不响,不出风头,皇上对老臣更放心一些。”
他提到的人傅深当然不陌生。当世传闻中有“四国柱”,即大周如今镇守各方的四个最着名的将领,分别是北燕铁骑统帅傅深、西平郡王段归鸿、东海水师提督萨知慕,以及京营统领汪缜。
汪缜为人一向低调,比段归鸿还低调——西平郡王在京城名声不显,是因为地处偏远,消息难通。汪缜就在距京城不远的西山驻守,这么多年了,竟然也没闹出过什么动静来。很多人只知京营,提起京营提督来,还得再绞尽脑汁地想一会儿名字。
然而正是北燕铁骑、五大京营和皇城禁军,构成了守卫京城的三重屏障。
“所以呢?”傅深问,“你想说明什么?”
“能得皇上信任的人,须得不居功、不站队,低调处世,最好还是老臣,”严宵寒笑问,“还没想到吗?”
傅深放弃了:“你说。”
严宵寒道:“太监。”
傅深的第一个反应是目光下移,瞥了一眼严宵寒的下’身:“不是吧,挺正常的啊?”
严宵寒:“……”
傅深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想歪了,窘得举手掩面。严宵寒强忍着笑,抓着轮椅扶手把他拉到身前,两人膝盖对膝盖,他一本正经地道:“别羞,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羞的……手拿下来。侯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检验一下我到底正不正常?”
傅深咬牙切齿地道:“我打算先让你试试家法。”
严宵寒大笑,傅深撑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没正经的东西,这说着正事呢,给我起来。”
“你还记得段玲珑吗?”严宵寒笑够了,仍黏黏糊糊地拉着他不肯松手,“那时你还未入朝,没见过他一手遮天的盛况,那才叫简在帝心,荣宠不衰。”
“太监没有儿女,从小入宫,唯一的依靠就是帝王宠信,所以段玲珑对皇上是真的忠心。若说这世上皇上曾全心全意地信过什么人,他是唯一一个。”严宵寒道,“说出来或许都没人信,但段玲珑过世时,陛下确实曾为他流过泪。”
“我出生后被遗弃在万象寺门口。万象寺是皇家寺院,里面都是出家修行的嫔妃,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见我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我留在寺中抚养长大。”
“万象寺不许百姓进入,他们猜或许是哪个宫女有了私生子,担心生下来也养不活,又下不了狠心掐死了事,于是就将我送到万象寺,生死听凭造化。所以我不可能是什么天家血脉,皇上信我,纯粹是因为我义父是段玲珑。”
傅深听的心头发紧,犹豫了一下,抬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严宵寒:“段玲珑与寺中一位女尼有情,常常私下来往于万象寺,听说寺里捡了个弃婴,他自己香火难继,便将我认成了义子。我蒙他教导多年,武功也都是他所传授,一直到十七岁,他直接将我带入了禁军。”
多年来严宵寒身上被人诟病最多的两点,一是他行事奇诡,手段狠辣。再就是他拜宦官为义父,被指为攀附权『奸』,心术不正。
饶是傅深早就不在意他身上的传闻,此时也不由得有了“原来如此”的感叹。
他不算温柔地一把将严宵寒揽进怀里,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百般滋味,都化成难言的心疼。恨不得回到过去,也这么抱一抱那个尚且稚嫩的小少年。
严宵寒任由他抱着,轻声说:“别可怜我。”
“嗯,不可怜。”傅深道,“那许不许我怜爱你?我既然当不了王妃,你就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当靖宁侯夫人,好不好?”
严宵寒无声地笑了一下,继续道:“皇上早知道段玲珑与那女尼的事,自然也知道我。段玲珑病重时,曾令我他病榻前起誓,此生不留子嗣,一心报君。待他死后,皇上便将我提拔为飞龙卫钦察使。”
严宵寒虽然不是天家血脉,但差不多也是皇上看着长起来的,出身决定了他天然要被文官孤立,又是段玲珑亲手教导出来的继承人,一个不折不扣、知根知底的孤臣忠臣,元泰帝当然敢放心大胆地用他。
“你干吗答应他呢?”傅深问,“不入飞龙卫,你也一样能活的很好,世上的路千千万,何必非要选最难走的一条?”
严宵寒反问道:“那年东鞑犯边,你又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上战场?”
傅深道:“那是我愿意吗?被『逼』的。”
严宵寒沉默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很艰难地开口说道:“有一个人,我或许一辈子也不能与他并肩,不过可以把他放在心里,远远地看着他,偶尔说上几句话,就这样也很好。”
傅深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似有预感,心脏倏而狂跳起来。
“但是后来,他被『逼』去了北疆前线。”
傅深脑海一片空白。
似乎是意料之中,又全然在预料之外,
“所有人都知道战事凶险,这一趟必然是有去无回,而朝中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挺身而出,替他拦一拦这份要命的差事。”严宵寒道,“那时候我才知道,人微言轻,就连肖想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嘲一笑:“所以骂名也好,不要子嗣也无妨,只要能往上爬,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别说了……”傅深胸口剧烈起伏,单手按住他,哑声道,“严兄,我知道了,别再说了……”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严宵寒起身抱住他,温存地顺着他紧绷的脊背,“话赶话才说到这里。本来都是我一意孤行,你不必替我可惜,也别觉得有负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就证明我当年没有选错。”
“若我早知道……”
严宵寒想象了一下那场景:“你知道的话,恐怕会纠集一群纨绔,当场打死我吧。”
当年城门处擦肩而过,惊鸿一瞥,他随手抛下一枝并蒂莲,却牵出了他一生的渴求与甘甜。
悬崖下的共患难,始料未及的争吵、决裂、和好……七年来若即若离,又无处不在,他们从遥远的两头走向彼此,虽然路途漫长,但终究得以聚首。他曾以为一生都难以企望的并肩而行,却于此刻成为触手可及。
“你上战场时,我什么都做不了,”严宵寒宽慰道,“幸亏后来成了钦察使,皇上给你赐婚时,最先考虑的就是我。你看,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傅深忍不住较真:“万一皇上不赐婚呢?”
严宵寒看着他,笑了:“侯爷,我不是你这等磊落君子。我既然都拼死拼活地当上钦察使了,哪怕皇上不许,我也得动手把你强抢回来。朝廷走狗不残害忠良,怎么对得起天下悠悠众口?”
傅深一听就知道他在扯淡,然而还是心疼,抬手在他背上敲了一记:“白瞎一张好脸,怎么这么死心眼。”
严宵寒悠然道:“一见傅郎误终身,我有什么办法。”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藏在微笑时温柔的注视里。
倘若元泰帝没有赐婚,严宵寒大概也做不出强抢靖宁侯这等事,或许一辈子都要装成势同水火,形如陌路。
一见傅郎误终身。傅深可以误了他的终身,他却不能误了傅深的终身。
“好了。”严宵寒松开他,正想向后退开,忽然身形一滞,被人凭空抓住了领子。
“耽误了你的终身,真是不好意思,”傅深身体放松后仰,嘴角一挑,大大方方地说:“来吧,你现在可以误回来了。”
………………上卷完……………………
第44章 新生()
三月三十; 拂晓时分。
下人急匆匆地赶来敲主屋门; 房中,严宵寒被惊动; 睡在他身边的傅深如有所感; 也跟着一动; 被他轻柔地一搂,含糊低哑地道:“没事; 你睡。”
他披衣起床; 顶着一脸被打扰的倦意去开门:“怎么了?”
下人满脸笑容:“是喜事!齐王府刚遣人来报信。齐王妃今日寅时诞下一位小郡主; 母女平安。”
的确是傅家的大喜事; 齐王妃赶在其他妾室前诞下了嫡长女; 虽然不是儿子; 但这是齐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将来想必也是一位金枝玉叶的掌上明珠。严宵寒让他去给账房传话; 每人多加半月的月钱; 自己关门转身; 却见傅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醒了,正撑着床试图坐起来。
被子滑落; 衣带松脱,衣襟大敞; 『露』出结实平滑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肌,最要命的是锁骨上挂着斑斑红痕; 落红似的一直飘到胸口; 一看就是春’宵欢愉时留下的铁证。而且与他恩爱的还是个格外热情难缠的小妖精——怎么连喉结上都吮出印子来了!
傅深起了身; 却根本坐不住,“腰”这个部位好像被凭空从身体上拆卸了下去。他皱着眉伸手扶了一下后腰,动作稍大,严宵寒立刻扑过来,防贼一样拉起被子把他裹严实、放倒:“别起来了,你躺着就行。”
好在傅深是刚睡醒,还没顾得上回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只模模糊糊听了一耳朵“齐王妃”,强撑着眼皮问道:“齐王妃怎么了?”
“恭喜你,当舅舅了,”严宵寒干燥温暖的掌心贴在他额头上,“齐王妃产下一女,刚才派人来报喜。”
傅深陡然精神了:“我妹妹如何了?”
“放心,母女平安。”严宵寒将外衣挂好,也躺回床上,从他那儿分了一半被子过来。两人同挤一个被窝,暖意与温存令人闭上眼睛仿佛就能跌回梦境中去。
“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等醒了再去齐王府上道贺。”
低声细语只有彼此能听见,在这床帐围起的一方小天地里别有一番亲密无间。确实有什么从此不一样了。
傅深被他伸手抱过来按『揉』后腰,肌肉从酸痛麻木里渐渐恢复知觉,荒唐事也跟着一并浮现。他借着窗外微光,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严梦归,你他妈是属狗的吗?”
低低的笑音从耳边流淌而过,带来一阵令人心痒的酥麻,满足的喟叹里含着更多的不知餍足:“敬渊。”
“嗯?”
“敬渊。”
傅深拉下脸:“玩儿蛋去。”
“我不,”严宵寒得偿所愿,现在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恃宠而骄,不怀好意地附在他耳边道:“只玩你的。”
傅深面无表情给了他一巴掌。皮肉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却只有极轻微的痛感。严宵寒知道这是他从不肯出口的纵容,小惩大诫,哪怕打人也会收着劲,一如昨夜他皱眉喘息,却始终没有叫停。
他不由得将人搂紧,那力道,恨不能骨血相融:“敬渊,辛苦你了。”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傅深凉凉地道,“昨天折腾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份心?下次再来我这儿装不好意思之前,记得先把你那根左摇右摆的狐狸尾巴藏好了。”
严宵寒:“还有下次?”
“……”傅深,“没有,滚。”
再醒来时,床榻的另一边已经空了。窗外天光大亮,鸟鸣啁啾。不知道严宵寒给他按了多久的腰,傅深终于能僵硬地坐起来。他仔细检视一番,差点被自己身上的吻痕和淤青吓着。说严宵寒属狗都算抬举他,真不愧是飞龙卫出身,那惨状简直跟进了北狱慎刑司似的。
这样肯定不能出去见人,他模糊地记得严宵寒说过床头有伤『药』,于是伸手拉开了抽屉,胡『乱』『摸』索了一阵,没找到『药』瓶,倒翻出一个小檀木匣子。
盒子没有锁,傅深也没做多想,手比脑袋快,直接掀开了盒盖。
两块凌霄花玉佩并列放在深红锦缎上,一块光洁如新,一块碎掉后又被人用黄金重嵌,勉强补成了原来的模样。
巧的很,这两块玉佩,傅深全都认得。
他早就知道了采月的事,当时心『潮』涌动,难以平复,他以为那已是心疼的极限,却没想到现在竟又平添了另一重揪心。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严宵寒都绝不是个被动软弱的人,甚至称不上善良仁慈,唯有在傅深的事上,他却小心翼翼到了畏手畏脚的地步。
自己身上的『毛』病,傅深闭着眼都能挑拣出一堆来:脾气不好,独断专行,该留情的时候下死手,不该留情的时候却滥好人……少年时更是不谙世事的可笑。严格说起来,当年那件事他并非全无责任,可到头来却只有严宵寒一个人为之辗转反侧,备受折磨。
他何德何能,值得被人如此珍重相待。
出神间,轻而端稳的脚步从廊下转过,片刻间已至门外,严宵寒单手推门,另一手平托着一盏束发紫金冠,打外间走进来:“敬渊,醒了吗?”
傅深若无其事地从床上爬起来:“嗯。你拿的什么?”
严宵寒把头冠放在小杌上,顺手将熏好的外衣给他拿到床边,一边帮忙整理,一边道:“你今天不是要去齐王府吗?我刚叫人收拾出礼物,顺便给你找了个头冠。登门道喜,总不能装扮的太素。”
傅深腰还在酸痛,懒洋洋地靠着他,忽然道:“一会你陪我一起过去。”
严宵寒手一抖,差点将头冠束歪了,愕然地重复道:“我陪你去?”
同往探亲这等事,只有名正言顺的夫妻才做得。他和傅深哪怕有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但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桩徒有虚名的姻缘。恐怕齐王妃都不会认他这个“家人”,傅深为什么突然要将他一起带去?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正好你下个月要跟齐王一道去荆楚,先去打个招呼,”傅深道,“都是一家人,你们提前熟悉一下。”
一家人……
严宵寒双手轻轻地落在他肩上,透过不甚清晰的铜镜,傅深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神情。
“怎么?”他笑道,“新添了外甥女,你这个当舅母的不想去看看么?”
严宵寒明显能感觉到傅深态度的变化,不知是不是昨晚敦伦燕好的影响,傅深好像彻底接纳了他,并且向他完全敞开怀抱。以前傅深虽然对他有诸多退让纵容,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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