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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炊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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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给他,我回去了。”水承源回身把她送来的那张纸递到林影手里,他扯出了一个苦笑,他的卖身契,齐家的人,这次该满意了吧,不会再有他这么一个碍眼的下人,怀了她们齐家的骨肉。
  “你先看着他,我给他去熬药。”
  “嗯。”林绰点头,见到林影不解的眼神,慢慢地把之前的事都告诉了他,“哥哥,姑姑她们都很好的。”
  他还是没什么大反应,“二弟。”
  “嗯?”
  “你怪过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
  “爹爹去世后,我一直对你不理不睬的。”
  他摇头,“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他伸手在床单上划着线,林影叹道,“你以为我也觉得是你克死了爹爹?”
  “不是吗?”
  “我只是怕,怕娘也会像对你一样对我,而且,我看不过去你那个样子。”
  他睁大了眼,“什么样子?”
  “我总觉得你不思进取,好像填饱肚子就是世上最满足的事了,有个豆沙包吃你大概都能乐上一整天。”
  “本来就是。”他微微嘟起了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林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对啊,我现在才想通了,像我们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他闭上眼,“齐家那些事,我就当做了场梦。”眼角的液体,却一滴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在脸颊上滑落,林绰看着他和爹爹酷似的脸,依稀中有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应该是在夏天吧,他记得还有萤火虫的,爹爹抱着他小小的身子,“从前的事,我就当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我也有了你们,已经足够了。”
  他伸出食指,摸过林影脸上的泪滴,塞进嘴里。就连这咸咸的味道,也和当晚流到他嘴里的,一模一样。
  ***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现在留在医馆,身子会慢慢好的,还有二姑姑在。宝宝也会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的。”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梅朔端着碗走到他身后,他一个人趴在窗口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她喝了口酸梅汤然后递给他,“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你尝尝。”
  “我在想,哥哥会好起来的。”
  “他当然会好起来。”水南清那个家伙,一直在公报私仇地给齐家吃瘪。
  “好像那时候的会凉一点。”
  “凉一点?”按理当时也不会用冰块冰镇,她记得杯子上也没有水滴,那么就是水的问题了。
  她拍了下脑袋,怎么忘了,梅家用的都是山泉水,比湖水要清澈得多,不管是口感还是凉度,都是湖水比不上的。“我也去打点山泉水回来。”
  “山泉水,做什么?”
  “自然是做酸梅汤。”她从他身后拥着他,摸着他微微有一点点隆起的小腹,“都四月底了。”
  “嗯。”他扁了扁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还没染色的纸鸢,“就要过了放纸鸢的季节了。”
  “你今年就别想了,来,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梅朔拉着他走到小院,墙角有什么东西,盖着一块布,最近几天一直见她在刨花,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走上前拉开布,林绰睁圆了眼,“这,这是椅子吗?怎么长得这么奇怪?而且这么高?”
  那张椅子几乎到她胸口那么高,座椅小小的,前面还有一个像是用来搁脚的小篮,“是给宝宝的,对不对?”
  梅朔笑着点头,“可是,为什么下面还有木轱辘?”
  她伸手在椅背后面一提一拉,座椅突然变得很低,她推着后面长长的把手,木轱辘在地上滑动,“椅子就可以让宝宝坐着用来喂饭吃,这个,可以推着他出去玩。”
  林绰惊愕地走上前在她手里接过来不断前后推动,一会变成椅子,一会变成手推车,玩得不亦乐乎,爱不释手。
  她一直勾着唇角,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对了,婴儿床。
  木料有些不够了,该去找一些。正想着,门上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奇怪地走到堂屋,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来这里,难道是水家的人?
  门拉开,她斜了眼,“你怎么还会来这里?九凰朝凤雕,你应该已经拿到了。”
  她大大地叹了口气,神色萎靡,“是啊,拿到了,我已经安置在行宫了。”
  “那怎么……”
  “这个放着比不放还要完蛋。”
  “什么?”
  “我才发现,那凤爪,居然断了。”齐鸣一手撑着门沿,“你知道凤爪意味着什么,帝上的凤体,四肢啊。现在那木雕上,居然断裂了。”
  “怎么会断?”
  “可能是路上运过来的时候磕磕碰碰给弄断了,下个月初帝上和随行的人就要到行宫了,三少,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
  “我知道,你肯定办得到的,现在一时间已经找不到现成大小的栖凤木了,只能在上面修补,改一下刀,很快地,只有你行了。”
  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阿朔,你会去的,对吧?”
  她叹了口气,回身道,“收拾一下,你和我一起去。”他这个样子,她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第 48 章

  不管是在东畔还是南畔,西河岸边低洼处的芦花都开得正好。
  马车的座位间都加上了垫子,林绰掀开帘子探出了头,梅朔拉过他的身子,“怎么了,不舒服?”
  “我,我有点恶心,想吐。”
  “停车。”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堆小布袋,解开一个,拿出薄薄的一片淡黄色,他张开嘴含在嘴里,皱起了眉,梅朔伸手合上了他的嘴,“含一会。”
  齐鸣掀开了轿帘,“怎么了?”
  “他大概晕车,加上身孕,我看还是……”
  “阿朔,我没事的。”他口齿有些不清,齐鸣奇怪道,“他嘴里含了什么?”
  “生姜片,缓解孕吐的,我来驾车。”
  马车稳当了很多,他含了会,把生姜片吐了,抓出另一个小布包,一颗颗朝嘴里丢着葡萄干,手里抓着小布包伸到齐鸣前面,“你要吃吗?”
  她哭笑不得地摇头,真不知道那个大包袱里面还带了什么。
  ***
  梅朔蹲下了身,“不可能,这是镂空雕,断了就是断了。”她站起身,“改不了。”
  齐鸣闭眼挫败地皱起眉角,林绰拉着她衣角,“那不能重新雕一个花架吗?”她耸了耸肩,齐鸣抚着额,“已经没有栖凤木了。”她转身朝外走,“我试试现在立刻找人去寻,希望还来得及。”
  梅朔回身站在那博古花架前面,摇头叹气,“老四这个家伙,说过多少遍了,运斜刀的时候要夹在虎口,不然就坏了栖凤木的纹路。”她伸手在断裂的地方用食指抚过,“不然哪会这么容易断了。”
  他站在她身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复精致的木雕,“阿朔。”
  “嗯?”
  “这么大的木雕,这么一点点很小很小的地方断了,其实很难发现的啊。齐大婶刚刚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她回过身,“肚子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了,好像就是早晨比较容易有那种想吐的感觉。”
  她点头,“走吧,我们也别呆在这里了。”华丽的宫殿,空洞洞的让她觉得有点压抑。
  行宫的后面有一排简易的屋舍,本来是建造的工人住的,这会收了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在收尾清理。齐鸣找人打扫干净了一间,自己就住在边上,梅朔进去转了一圈,“看不出来,齐大人居然和工人一起同甘共苦,住这么简陋的地方。”
  “三少,要是栖凤木来不及找来,你真的没办法补救现在那个了吗?”
  “要是找不来,你就指望没人发现那个小小的缺口了。”她一手扶着门框,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要是发现了,你就指望没人在这上面做文章,让你逃过一劫。”
  屋里传来啪啪两声,她急忙转身进去,就见到他蹲在地上,一手抓着鞋,“你干什么?”她慌忙地把他抱起来,“居然光着脚。”
  “蟑螂,我把它们赶走。”梅朔一低头,果然正好看到两只蟑螂钻进了床底,这个地方还真是,呆不得长,“怎么不打死了。”
  “刚刚没想打死。”他趴在她肩头,脑中想到两只蟑螂被打扁的样子,还有粘稠的液体从压扁的虫尸流出来,胃里一阵酸液翻滚,他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
  “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好了,不想吐了吗?”她把他放在床上坐好,“很难受吗?想吐就吐出来,别忍着,我的包袱呢?”她走到墙角的一张桌前,她的大包袱正堆在上面,一阵乱翻。
  齐鸣正站在门口,屋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头,这个三少,看上去还真是有点,有点神经质,只希望她的雕木技艺不要受到影响。
  几本书掉出来,她也没去理,翻出来一个小瓷罐子,打开红布包着的塞子,居然里面还有把铁皮勺子,伸进去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里。
  “这次又是什么?”她好奇问道,自己也有了好几个孩子,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
  “枣泥和蜂蜜,还有一些药一起调的。”是她从水承源那里弄来的,据说还可以开胃。“你等会带我去厨房,我熬点粥,他大概也吃不了别的。”
  “可以,那我先走了。”齐鸣带上了门,一扭头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自己的侍从骑着马停在身边,跃下来,“大人,收到驿馆的传信,帝上缩短了行程,所以可能明日就会到。”
  ***
  “这里的湖边和家里差不多。”林绰站在湖边自言自语,“小壳,别再走过去了,你会掉……不对,你会飞,掉不下去。”
  “你们越长越大了。”他摸摸小龟的脑袋,“再长下去,会不会要和我一样高了?”
  “然后,是不是也要生小雕了?”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你们是雌的还是雄的?”
  另一只也飞了回来,低悬着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垂,林绰缩了下身子,不疼,是有一点点的痒,他知道这是小壳表示亲昵的方式,“要是阿朔在,肯定又要揍你了。”
  “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笑着回过身,刚说她她就来了,梅朔正慢慢走近,“齐大婶找你去说什么?”
  “木雕的事,还能有什么?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又在说什么呢?”
  “我在想,小壳和小龟是雌的还是雄的。”
  梅朔伸出手,“它是公的。”一巴掌正想拍在小龟的身上,它扑腾了一下,躲开了她飞开,“另一只是母的。”
  “你怎么知道?”
  “你没发现小龟比较粘你,而且个子小,声音也没那么响亮。”
  “那它们是一对吗,会生小雕吗?”
  “应该是吧,那两只蛋不是一窝的,它们又一直在一起。”她抬起眼,“我听说白肩雕是这世间最忠实的鸟。”
  “什么?”
  “它们和其他的鸟都不一样,一对在一起后一辈子都不会分开,而且会一起抚养雏鸟长大。”
  灰黄的夜空中还有绚丽的晚霞,紫色晕染了大片的天际,两只白肩雕追逐着飞在低空,“我现在都不太需要喂它们了,它们自己会抓东西吃。”
  “是,它们是不需要喂了,不过我现在要喂你,还有你肚子里这个,该去吃晚饭了。”
  ***
  一大清早,林绰醒过来的时候,奇怪地发现四周的摆设都很陌生,揉了揉眼,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家里,身边空荡荡的,梅朔不在,她是雕木雕去了吗?
  掀开被子,他正想起来,门被人推开,她端着一只碗进来,“先别下来,”走到床边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前,“把这口粥先喝了。”
  他低头,才小半碗白粥,“早饭?”怎么会这么少?
  “不是,先给你垫着肚子,然后再去洗漱,就不容易晨吐了。”
  “哦。”他一口喝完,“那个木雕怎么样了?”
  “还那样,附近的栖凤木木源似乎都出了事。”
  “也被蛀了,和之前在风城一样?”
  “嗯,不知道哪里来的厉害虫子。”她那碗拿开,林绰起身穿衣,“我还是觉得没人会发现那么小……”
  “小小的缺口。”梅朔笑着接口,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那我不要你来你就不来了吗?”
  “这个当然。”
  “真的?”
  “你说呢?当时看到齐鸣急成那个样子,要是我不来帮她,你会安心吗?”
  “可是她说了见死不救,我还以为真的会出人命。”他说得小小声,大概是从来不会背地里说人家长短,很有点心虚的样子。
  他穿好了衣服,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梅朔,栖凤木找来了,快,快出来。”
  她拍了拍林绰的衣服,“自己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点头。
  “来了。”
  ***
  “你需要多久?”
  “两个时辰。”不等齐鸣再开口,“最快了。”
  “好吧,你尽快,这里已经都要清场了。”
  “清场,那后面的屋子就要拆了?”
  “那还没有,后面的从这边也看不到。”齐鸣带着她穿过行宫的大殿,“你就在花园凉亭雕吧,到时候好收拾一些。”
  她正要点头,回廊的一头冲进来一个人,几乎要扎到齐鸣的身上,“大,大人,来了。”
  “我知道,木料已经找来了。”
  “不,不是,是皇,皇上和贵君的步辇,来,来了。”
  梅朔两手一摊,“这下正好,反正也不用开始了。”
  齐鸣推着她,“你去,我想办法拖会,贵君应该也不会一来就想着要看九凰朝凤。”
  梅朔摇着头看着她的背影,“真不知道你急个什么劲,不就是想看九凰朝凤雕,我就是现雕给她们看又怎么样了?”
  她走到凉亭,那木料有两人高,上一半已经是刻好的花架,她要做的,不过是在下面一半镂空雕花,这九凰朝凤雕是镂空雕,木料不能太厚,但是要做花架,太薄了也不行,也正是因为以这种厚度,所以雕镂空雕的难度很大。
  她打开身上背着的包袱,摊开在凉亭的石桌上,黑色的底绒,里面包着大小各异的刻刀,足有数十把,形状也各不相同。
  她低声自言自语着抽出最大的一把刀和一把最窄的刀,“很久没动手了。”两把刀分别扣在食指中指间和中指无名指间,拇指扣上,右手横过来侧握住,瞬间已有大片的木花飘落在地。
  ***
  女帝名东方隽,年四十一,而那贵君不过二十六七岁,随行的官员不多,大概在十个以内,地方官已经在殿前退下,护卫和宫侍倒是不止这个数,进了大殿,那贵君不等齐鸣介绍,“齐大人,本宫亲点的九凰朝凤雕花架,不知道在哪个殿里?”
  齐鸣弯着腰,“帝上和贵君舟车劳顿,不如先上寝殿稍作休息。”
  “本宫不累,帝上,您觉得呢?”
  “齐鸣,你支支吾吾怎么了,木雕出事了,还是没有弄到手?”东方隽在凤椅上坐了下来。
  齐鸣终究是有些慌张,所以也没注意到女帝话语间的兴味,“帝上。”
  “既然爱卿忧心朕劳顿,你现在就派人抬过来,也好了了贵君的心愿。”
  “帝上。”她跪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没找到人来雕?”那贵君坐到她身侧,她接过了随行宫侍送来的茶,大皇兄的女儿,要是那么容易搞定,她早就自己下道旨意让梅家雕了。问题就是,自家的亲侄女,就算是脾气差了点,她也得护着短些。
  “其实,不瞒帝上和贵君,那雕,正在后花园,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暂时还没有完成,再过上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完工了。”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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