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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闻铃断肠声-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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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姨一个人在长安,那么大的摊子,我不放心。”林雁白简单解释了句。銮铃恍然,随即便也释怀,清清一笑:“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妹妹林染衣,她呃,很可爱!”
听提到林染衣,林雁白俊眉一挑,抬手揉着下巴,半响才闷闷吐出一句:“她嗯,是有时候很闹腾!”眸光中闪过一丝迟疑,林雁白又添了句:“不过她不姓林。”
“什么?”銮铃以为她听错了。
“呵,她姓李或者姓花,怎么会姓林?”林雁白眼中又有了一丝嘲讽的笑意。銮铃一时说不出话,她自以为那个叫“染衣”的丫头是他妹妹,便应是姓林了,现在想想,果真没听到有人说那丫头姓“林”的,是她臆断了。
两人便沉默一阵,只听得不远处旷野上呼啸而起的风声,大力刮起尘沙漫卷日色,枯草呼啦啦倒向一旁,身后不远处帐篷一座连着一座已然搭好,军士们正在生火造饭,风声中隐约传来柴烧的“荜拨”声,温暖热烈的火光,还有饭的香味。銮铃惊觉她饿了,便道:“咱们回去吧。”
林雁白正在想什么,此时回神,笑出一句:“你在洛阳不要过多停留,直接下江南,到了那位江南王的势力范围,该也不必再受安禄山威胁了。”
銮铃脚步一顿,却也没有辩解,她下江南也没想过要去找煦王,最好不相见。看到她神情平平,林雁白“嗤”地笑出来,喃喃道:“真搞不懂你,这两个权势和才貌都惊天的人,你怎么都能拒绝?”
銮铃不欲多言,抬步要走,却又被林雁白的话惊醒了一些念头,她猛然回头,目不转睛盯着林雁白,疾问出声:“煦王这样厉害,能敌得住安禄山的叛军吗?”
銮铃说话时,眼神明亮,像是找到希望一般。这倒把林雁白惊了一跳,不过下一刻,林雁白的脸色已然严肃,他低声道:“安禄山刚被皇上封为平卢节度使,怎么是叛军?你这话若是被他人听到了,又会惹来麻烦。”
“煦王究竟有多厉害?”銮铃被林雁白这么一提醒,也压低了声音,眼神却是执拗。
林雁白略一思忖,没有直接讲,先列出一串数字:“若我估摸的不错,大唐上下的兵马不到六十万,只他的江南便有近二十万,而且这几年来,煦王安居江南,励精图治,今日江南早不同于往日。今日江南之富庶繁荣,绝不输于长安京畿。他若有心自立,也无不可。”
说到最后一句,林雁白放缓了语速,语调有些沉沉。銮铃听得心头一跳,只听林雁白又道:“所以你与其去在乎一个小小的平卢节度使是否叛乱,倒不如像皇帝一样去安抚割据一方的江南王。”
“煦王自立?”銮铃还停留在林雁白上面那一段话的结尾处,她从未想过煦王会作乱,从未。林雁白却没理她的惊诧,反是不能理解地望着她:“你为何总对安禄山有看法?莫非你知道什么?”
“煦王会帮助平乱吗?”銮铃胡乱想着,对林雁白的话充耳不闻。林雁白见她还惦记着安禄山,无奈地挑了挑眉,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把,提醒道:“你还是不知悔改,还去惹那个安禄山!一个女儿家总管这些男人的事做什么?又与你无关。”
銮铃被他拍醒,又被林雁白对这些“天下大事”的了解程度惊得发慌,林雁白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住响在她耳边,她反手扯住林雁白的胳膊,低声道:“一旦战事发生,你会帮谁?”
“我?”林雁白听问,哂笑出声:“他们争来斗去,与我这个林姓的人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天下大乱!”
他说罢,眸子幽冷,挣开銮铃的手,径自离去。
云心稳重些,不知不觉,李墨兮让她带李禤居多。李蕙大了些,常是雨心在一旁陪着玩耍。当下李墨兮带了李蕙去书房写字,云心哄着李禤迷迷糊糊睡着,殿内澄净的光芒中忽然进来两个人。
云心抬眸瞧见竟是萧选W和琴画,吓得忙低身行礼。萧选W笑得温柔如水,快步上前:“不必多礼。”她伸手想要抱孩子,云心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
“怎么,我的孩子我都不能抱一抱?”萧选W依然笑得好看,眸光静静落在云心身上。当初因为玄宗皇帝下旨命萧选W如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待李禤,所以萧选W说出是她自己的孩子,云心也不疑有他。
只是,李禤被萧选W亲养了两个月的结果,让云心有余悸,她永远记得李墨兮当日把李禤抱回来时的模样,瘦瘦的小小的,每天每天不停地哭,吃饱了也是哭着的。王爷废了多少心思才把小皇子的哭症给养好——
这边云心心理活动进行完,萧选W已冷冷道:“你是不把我这侧王妃放在眼里,是么?”
云心吃了一惊,忙要否认,李墨兮的声音已清淡传来:“让她抱抱吧。”萧选W回头,却是李墨兮牵着李蕙的小手,一大一小走进殿中。
太久没有见过他,这下出乎意料的见面,倒让萧选W一时杵在那儿,连云心递过来的孩子都忘了接。琴画在一旁悄声提醒:“王妃,小心孩子。”
“”萧选W垂眸去看那孩子,原本恍惚的眸色刹那凝定,一阵怒火腾地燃烧,天理何在!明明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竟和萧銮铃长得那样像!
“拿走!”萧选W暗暗喘口气,一把把那孩子连云心推到一侧。孩子本就睡得不熟,被萧选W这么一推一喝,登时惊醒,扯着嗓子大哭。李墨兮眸色一凝,快步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声哄着。十分灵验,孩子被他一抱,便大睁着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哭却是抽搭搭停止了。
瞧见李墨兮这架势,萧选W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她面子上是个温柔性子的人,这得益于她多年和她表姐宋晴柔的相处,还有多年来她在萧家不高的地位,但她骨子里却也是个暴躁的人,因为她母亲宋琬便是个暴躁骄蛮的小姐。
“我要出府去走走!”她垂在身侧的手努力攥住,绷得身子都在发抖才把怒火压下去。
李墨兮知她也痛苦,便略一点头,顿了片刻,又嘱咐了句:“近日安禄山进城,街上胡人颇多,你早去早回。”
萧选W离去的身形一顿,却又快步离开。谁知李墨兮一语成谶,萧选W不仅遇到了胡人,还那皆是后事了,当下李蕙瞧见萧选W面色不善,有些畏惧地偎在李墨兮身边,低声问:“她是谁啊?”
“是我的妻子。”李墨兮脸色一白,不由自主把手臂间的孩子抱紧。李蕙诧异地反问:“美美也是你的妻子,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妻子么?”
“不可以。”李墨兮脸色愈白,艰难地摇头。
“那为何你有两个妻子?”李蕙扬起脸直直盯着李墨兮,眼神清澈如泉水,干净地让李墨兮无处可藏。他无力地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雪,低低道:“因为我做错了事。”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他不喜欢銮铃却去骗她开始,他就错了,一错到底,直到现在破镜不能重圆。
长安大街上热闹异常,继昨日玄宗皇帝热烈欢迎“平卢节度使”一队归来,大加犒赏之后,特许这些胡人在长安城游玩一日。那些胡人多数是首次下中原,初见长安盛景,自是兴奋异常,一时间便挤满了大街小巷。
其实胡人性子粗犷,与长安这些养尊处优温文儒雅的百姓不同,两者风俗习惯也大不相同,这种不加约束的放纵,极易产生冲突。玄宗皇帝此举甚为不妥,李墨兮和忠王都提了出来,怎奈玄宗皇帝高兴至极,根本不予理会,依然命人下了旨。
不到半日,长安城的秩序便有些混乱,吵嚷声不断。
连花满楼里花飞卿都头大地很想关门大吉。这可是她经营花满楼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念头。
先是昨夜有两位胡人来找姑娘,此二人生的粗豪,偏偏又不甚清洗,那位姑娘心中厌恶,便编了个幌子将他们推了,说是让他们第二日再来。那姑娘却不想第二日他们俩真的来了,还是找她,还是一大清早上来拍门。
此时正是花满楼睡眠的黄金时分,被人从春梦中拍醒,花满楼从主人到客人,从姑娘到厨娘,从小厮到护院,哪个都是一百个不愿意。见了他们自没有好脸色,都冷言冷语的,那俩人却也心情不爽,挨个闯进房间里去找那姑娘。
结果惊扰了一滩鸳鸯不说,最让他们恼火的是,他们还把那姑娘从另一位客人的床上扯出来。
那位姑娘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也不顾衣不蔽体的羞耻,登时跪地求饶。那俩胡人却也不管那许多,抽出腰刀便要一刀捅了那姑娘。花飞卿自是不允许,在她的场子里还没有谁敢这么放肆,可她一番交涉之后,才发现她无法与这俩胡人用语言沟通。
他们根本不听她说的一个字儿,他们只觉的一个贱婢竟欺骗他们,看不起他们,真是该死。花飞卿见无法沟通,便把心一横,叫了护院出来,准备打上一场,反正她做良民这么久了,一时也有些手痒。
谁知这俩大汉体态虽笨拙,身手却灵活,气力又十分大,一手就翻到她一个护院,她这才有些束手无策。但在她这里杀她花飞卿的人,那是断断不行的,即便这姑娘有错在先,花飞卿也护短着她。
花飞卿把手中的团扇往地上一扔,冷冷盯着那俩胡人,慢慢绾起衣袖,露出白如凝脂的胳膊,正要出手。却是二楼上飞下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和那二人斗在一处。
看到林染衣——其实是花染衣不知天高地厚冲了上去,花飞卿这才慌了神儿,她一生就这么一个宝贝,若是半点差池,她的天一定就塌了。她狠狠瞪一眼随着花染衣奔下楼的容容,厉声道:“不是让你锁着她么?”
那容容何尝被花飞卿这么瞪着过,腿上一软也跪倒在地,浑身发抖道:“是染儿她,她说不放了她,她便咬舌自尽,奴婢没法子——”
容容话没说完,眼见着花染衣和那二人斗着渐渐处于下风,花飞卿身子一跃便要加入混战。场面不是一般的混乱,却也就在此时,一个稳当当的声音破空而入:“都住手!”
第150章()
这声音看似平和仿佛毫无威力,激斗中的那俩胡人和林染衣不约而同都停下来,却是一个中年男子负了手缓步走进花满楼,看着满厅破桌子碎凳子的狼籍,眉头皱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一件让花飞卿想去死的事。花染衣竟快步跑上前,藏在那人身后,撅着嘴道:“父亲,那两个男人欺负我!”
宁王沉凝的脸色一愣,诧异地看向不远处的花飞卿,花飞卿正被花染衣的话呛得神魂颠倒,被宁王这么一看,既窘又恼,隔空冲花染衣吼道:“你给我过来!”
“不要!”花染衣仍瞪着那俩胡人,抓住宁王的胳膊撒娇道:“他们两个欺负我,父亲救我!”
宁王的神色终于恢复如常,沉声向那俩胡人道:“若是此事闹到皇上面前,想必两位面子上也无光吧。”
这俩胡人昨日在玄宗皇帝的庆功宴上远远也瞧见过宁王,宁王便坐在玄宗皇帝身侧,知道他身份非常,这才收敛了些,却仍是愤愤骂着离开。
一时胡人皆散,花飞卿才呼出口气,转眼又看见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娱乐场所一片狼藉,又心碎又愤怒,她和这些胡蛮子的梁子是结下了!不由瞪着花染衣大声道:“丫头你给我过来!”
花染衣见胡人走远,才小跑着来到花飞卿面前,瞧见花飞卿满脸怒意,便伸出她一双被胡人打的青紫的小胳膊给花飞卿瞧,可怜兮兮道:“花姨姨给涂药吧,好疼啊。”
花飞卿爱恨交加,拉住花染衣便要上楼,那花染衣跟着花飞卿往楼上走了两步,却是想起什么,回眸冲宁王俏皮地一笑:“谢谢你啊大叔,你真厉害,一句话便将那两个坏人吓跑了,真是个男人!”
宁王被花染衣的话说的呆住。花飞卿同呆住,下一刻才恍然明白,这小丫头是打不过人家,又不肯示弱,所以才把那俩胡人的注意力引到宁王身上害她虚惊一场。花飞卿一时哭笑不得,拿手点了一下花染衣的额头,便扯住她快步上楼涂药去了。
都说她这丫头傻,其实也不傻吧。
那些胡人力气大,出手颇重,花染衣胳膊上的伤口一涂药便火辣辣的疼,她疼出泪来,心里恨恨,便抽着气向替她涂药的花飞卿认真道:“养那些个护院儿不顶用,雁白哥哥又不在,不若咱们养那位大叔吧,这样什么都不用怕了。”
花飞卿听得一愣,下一刻便轻责了句:“疯丫头,整天的胡言乱语!”
虽然把花染衣打得挂了彩,其实这俩胡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俩人一个被撕破了衣裳,露出肥壮的胸脯,鸡脯肉似的,不甚雅观;另一个则是两眼儿乌青发紫,熊猫一般。狼狈中透出一丝滑稽。
他们二人并行在长安的大街,惹来人们纷纷的侧目,他们脸色一沉,狠狠朝着四周瞪了一个圆圈儿,有虎目圆睁意味,还作势要去抽腰间的大刀,围看的老百姓们便纷纷抿嘴儿笑着闪离。
等看笑话的人群散去,左边那人才揉着沁血儿的嘴角,吸着冷气道:“他娘的,长安这些娘们儿到底是水做的,还是铁做的!”
他说话时,两眉拧紧抱团,愈发显得一对眼睛碧青发紫,幽深得很。右边那胡人用手拢着衣襟,亦是骂咧咧:“那贱婢竟敢戏耍咱们兄弟!哼!回头定要她尝到爷儿们的厉害!”他骂着,忽而想到什么极重要的事,“嗨”了声,忙道:“不说这个,哥,你可有看到主子让咱们找的那女人?”
那被唤作“哥”的男人其实叫陆甲。此刻,陆甲摸着肿胀的嘴角认真思索了会儿,方摇头道:“还真是没见到!”他猛然又抬头看向他身侧的男人,沉声道:“陆乙,把将军给你的画像拿出来,咱们对照着再仔细瞧瞧。”
那陆乙于是松了衣襟,手直接伸进去怀里掏画像,动作先是机械的,后面便是慌乱的一通乱摸。陆甲等得不耐,低骂道:“自个儿有啥好摸的,赶紧找到那女人,咱们也摸女人去,离了长安这地儿,可再找不到这长安的女人了!”
陆乙手上动作却慢慢停住,他面色发白,双目呆滞地看向自家兄弟陆甲。他发出一声低嚎,语调近乎哽咽:“哥,画,画像没了!”
“什么?!”陆甲怪叫一声,伸手在比他还高壮几分的陆乙脑门儿上重重拍了一掌:“你想死是不是!”
“哥,我不想死啊!”陆乙哭出声,他真不想死,定是刚刚和那丫头打架时落在花满楼了,他猛地转身就要回花满楼,陆甲一把把他扯住,恨声道:“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刚刚是为了找那什么狗屁萧銮铃才闹花满楼的?!主子找那贱人的事儿在咱兄弟俩这儿暴露出去,你想主子会放过咱们?!还敢回去?!”
陆乙被陆甲说的心惊胆寒。原是安禄山前几日在那潼关镇看到銮铃之后,心中惊疑不定,便暗自命人寻找。找銮铃的人不是别人,是安禄山的长公子安庆宗,而这兄弟俩是安庆宗手下亲信。安庆宗对安禄山执意要找一个已然“作古”的女人甚感不解,便也不很上心,那画像取回来他看也没看,便随手扔给陆甲陆乙这对兄弟,自己逍遥去了。
安庆宗不当回事儿,他们兄弟俩可不敢怠慢,毕竟安禄山怪罪下来,安庆宗或许可以把责任一推,但他们兄弟俩首当其冲便是炮灰。于是明察暗访寻寻觅觅之后,他们俩终于在花满楼捕捉到一丝踪影。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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