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海市蜃楼-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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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他后半句话叫出来的同时，天空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他的话，也将海蜃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浓深如墨的夜幕上，缀上了一朵明黄色的烟花，伴随着爆破后的劈啪声，由中心到外侧，逐层展开，靡丽了满天的光华。
　　下面的游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连本来正在玩游戏的人手上都没了动作，一致地抬头望向天空，嘴里发出惊叹之声。
　　第一发烟花还没落尽，第二、第三、第四炮已经接连腾空，紫色，红色，绿色……不同颜色的焰火在夜空中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直叫人应接不暇。
　　随着那一声声的炮响，牡丹的雍容，垂柳的优雅，蒲公英的清新，大丽菊的妖娆，一一展现眼前，无星的夜晚，本是寂寞的夜空，却反而让绮丽的烟火更加炫目。原来的一片无光漆黑，现在被染成不同的明艳色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错落有致，像是为了跟下面的庙会比比哪里更热闹一般，升空的烟火紧紧相连，还来不及惋惜前一发的坠落成灰，就已被新一轮的花色所吸引，没有半刻停缓，夺目得像是能夺去人呼吸的能力一般。
　　海蜃都仰着头，嘴巴半张着，折服于这漫天的璀璨之中，连赞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定定地看着那硕大的花球，在空中轰然炸开，展现出最动人的身姿，燃尽每一分的瑰丽。
　　烟花，存在于世界上的时间是如此短促，所以，更要捉紧这个一生仅此一次的瞬间，在无尽的天际舞台上，尽情地绽放出只属于自己的一刻绚烂。然后，即便成灰，也已是灿烂过，闪耀过，至少在这一霎那，地上所有的人，都仰望着它们，全部的视线，都只被那种毫无保留的美丽所占据。
　　直到最初的惊叹慢慢变为欣赏，海蜃才想起自己刚才因第一声烟火爆破的巨响错失了财前的喊话，她转过头，因为天空依旧传来声声轰鸣，她的音量也提高了少许，问道：“光，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财前听到海蜃的喊话，将视线从空中收回，扭头望向海蜃，她秀气的脸在烟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浮动着时清时黯的光影。财前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带着欣喜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带着海洋气息的夏日中，璀璨的烟火渲染出最华丽的背景，四处洋溢着欢快的氛围，周遭虽然人山人海，但是这一刻，却只属于他跟她。对于这样一个夜晚，他实在不能贪求更多了。
　　海蜃同样直视着财前，等待他的回话。他的眼睛黑亮清透，仿佛是那斑斓的焰火跳进了他的瞳孔中一般，闪烁着明堂的亮光，每当一发烟花腾空爆开，他的表情就被照亮一次，开始的欲言又止却渐渐转变成满足的安宁，对她展露出微微一笑，不若平时看到的爽朗大笑，却好像比那绮华的烟火更为灿烂。少年的面孔，在一瞬间流露出一丝男人的成熟与淡定。
　　那一记淡笑，却使得财前的样貌有些模糊起来，他唇边的微笑渐渐地与另一副面容重叠起来，让海蜃有瞬间的恍神，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里隐隐萌芽，但又像是极细的幼苗，只是拱着头顶覆着的一层薄土，却始终无法破土而出，直到财前的声音响起：“看，那是三连发呢，好漂亮啊！”
　　海蜃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声音将目光投注天空之中，接连三发烟火在黑色的幕布中以层叠的次序接连爆开，整个天际，便被染成了魅惑的蓝紫，仿佛在纯黑的画布泼上精心调成的色彩一样，定格成最后的画面。停顿了好几秒，绽放的礼花才化作数不清的流苏，如流星般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成丝丝意犹未尽，尽数落入海蜃盈盈的眼眸内。随即，不到繁华散尽，另一记银色烟花就已经将天空照得亮白。
　　作为庙会压轴的烟花汇演持续了半个小时，整个夜空不断地变幻着各种颜色，下面的人不断地发出赞叹之声，更有小孩子的欢呼夹杂其中。直到全部放完，大家还不舍地仰望着只剩下袅袅的白色烟雾萦绕的天际，而那躲在云层后头的弯月，也终于悄悄地探出了头。
　　当幽深的夜幕再次拉起，各人的面孔又落入阴影中时，身边的光亮除了校道的彩灯，就只剩下依旧环绕飞舞的萤火虫。财前再次牵起了海蜃的手，满意原先的冰冷已经融合成自己的体温，嘴角扬起笑容的同时，说道：“快到时间了呢，我们回去门口吧！”
　　“哦！”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任由财前牵着自己，海蜃在走回主干道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抬头仰望了一下头顶的天空，哪怕上面连余烟都已散去，不再留下半点痕迹。
　　但是这个晚上最美的一颗烟火，已经收藏在心里。
　　暑假
　　“不错哪，才几个月，笔法就纯熟了很多，老师果然没看走眼呢，你真的很有天分！”潇湘捏着下巴，看着海蜃刚刚完成的作品，赞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头看向旁边那个微笑而立的少年，打趣地说：“喂，幸村，我看你的地位要受到威胁了，青川大师最年少的得意弟子，我看再过不久就要拱手让人啰！”
　　幸村脸上淡淡的微笑丝毫不受影响，还点着头赞同地说：“潇湘前辈说得没错呢！在画画上，海蜃的确比我有天赋多了。”
　　听到幸村坦诚的承认，潇湘拍拍他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没关系啊，就算日后老师正式收了海蜃为徒，你依旧是咱们的小师弟，跟小师妹是不相冲的。”
　　幸村对她的说法有些失笑，说道：“潇湘前辈，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吧！”
　　海蜃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噙着浅笑，低头收拾着颜料和画笔。
　　和室打开着的门口探进一个常来这里学习画画的小男孩的脑袋，他扫了一圈，看到要找的人，小心地开口道：“那个……熊本……”未完的话在潇湘猛然的转头瞪视中知趣地改了口，“潇湘前辈，青田前辈让我找你，请你过去一下，他好像要问新一批画具的事。”
　　“哦，知道了。”潇湘应道，对幸村和海蜃说“那我先过去了”就走出门，跟着那个小男孩离开。和室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面对后庭的纸门打开着，外头是和风暖日，海原祭过去不久就迎来了暑假，而海蜃每周去青川画居的次数也有所增加，在伊势青川的指点下，绘画技巧的改进连她自己都看得到，不由得屡次在心中赞叹伊势青川的指导能力。因为有的人自己虽然擅长某种事物，却偏生无法有效地教导别人。而伊势，无疑在自身的艺术素养上还是在教学方面都很有一套。
　　“不过，说真的，海蜃你的进步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难怪老师当初用那种夸张的办法都想把你找到。”幸村慢慢地走到一边，端详着海蜃靠墙摆放的另外几幅作品，用很中肯的语气说道。
　　“学长过奖了。”海蜃看着幸村背着手，移动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幅画作上。
　　近乎全黑的暗蓝底色，两朵鲜亮的蓝紫色烟花铺满整个画面，其中一朵已经散开成流苏状划下落痕，另一朵则是刚刚腾空爆破，正是处于最绚丽的一刻。与海蜃其他作品的柔和色系不同，这一幅在色彩对比度上显然要强烈得多，很有几分青川式水彩的风范。
　　幸村注目一会，指着那副画，扭头对海蜃笑问：“这，是在海原祭上的烟花汇演吗？”
　　“嗯。”海蜃点头，目光也随着他的手指落到那名为“夏祭の烟火”的作品上。
　　那一幅画，她几乎是一气呵成，直到画笔落下了最后一划，她才发现，这次的用色竟如此大胆鲜明，跟自己往日的画风不同，却独树一格，分外抢眼。连伊势青川看到，都挑不出毛病来。
　　“画笔所画，应是心之所向。海蜃丫头，看来，你也开始找到方向了啊！”
　　当时，伊势青川负手站立在画架面前，看着她刚刚完成，连水彩都还没完全干透的画，留下了这么一句评语。
　　“说起来，那天晚上，我有看到你在四天宝寺的朋友也过来了，好玩吗？”幸村转过了身子，正对海蜃，闲聊般地说。
　　“嗯，很有意思，他们也说玩得很尽兴。”
　　“真的吗？我一个晚上几乎都在班上忙，没什么机会去别的地方看，真是可惜了。”幸村往后一倚，靠在桌子上，双手撑在上头。忽而，他像想到什么一样，笑道，“要么，等下回去的路上，海蜃讲给我听听？”
　　“……”没想到幸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然而，只是停顿了一下，海蜃还是点点头，用一如既往的语调轻轻地回答道，“好。”
　　海蜃向来沉默寡言，也不会主动开口，可是，应幸村的要求，在他送自己回家的路上，她却真的尝试将庙会上看到觉得特别有趣的事情，一点一点叙述出来，几乎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了。只是，随着自己的讲述，海蜃也不由得回想起那个热闹的晚上，眉目舒展开来，笑意浮上，连语气都愈发轻快起来。
　　幸村偏头看着海蜃，专注地听着她并非生动的描述，唇边却带着丝丝笑意，不时点头应和几声。
　　平心而论，海蜃并不是一个好的故事讲述者，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语言也是干巴巴的简单带过，热闹的庙会庆典在她口中成为了平淡乏味的流水账。若是今天换成文太赤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听起来绝对会有趣一百倍，因为除去抑扬顿挫的声调之外，他们还会手舞足蹈配合夸张的肢体语言，将当时的情景活生生地重现眼前。
　　然而，伴随着海蜃软软糯糯的声音，幸村却觉得不能尽情游玩的遗憾也被一点一点地填充。她平平的用语虽不能细致地描绘出那副热闹的场面，却能让人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就算没有亲身体验，也被感染到轻松愉快的气氛。
　　夏日未尽，拥挤的公车上还是无比闷热，但是，身边的少女，却仿若带来了一阵清新的凉风，清爽宜人。
　　幸村不由得又想起，刚才老师还特地领他们去欣赏他种植在前院的几丛秋牡丹，长势已经很蓬勃了，待到秋日花期至，不知，会绽放出怎样的灿烂呢！
　　将海蜃送至家门，正准备告别的时候，柳生家的大门刚好慢慢打开，从里头走出的人，在一看到门外站立的两人时，说笑声骤然停顿。墨绿色的眼眸对上蓝紫色的瞳孔，刹那间，气氛有一丝沉默的凝固。
　　但只消片刻，幸村就展开了微笑，打招呼道：“仁王，你在这啊？”
　　“……是啊！”仁王也马上恢复正常，露出他平素那吊儿郎当的笑脸，说，“又麻烦幸村送海蜃回家了啊？”
　　幸村眼内幽光闪过，说：“算不上麻烦。而且，一路上听海蜃讲庙会的事情，还挺有意思的。”
　　说完，他对海蜃一笑。
　　仁王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天晚上真的很热闹，你没能跟我们一起玩真是可惜了。不过，后来的烟火汇演，你那里应该也是能看到的吧？”
　　“嗯，看到的，比去年还要盛大。烟花品种多了很多。”
　　柳生默然地看着两位队友在自家门口若无其事地交流庙会见闻，在心底暗暗地轻叹一声，终于肩负起主人的责任开口道：“幸村，谢谢你送海蜃回来。”
　　“这没什么。”幸村再次回答，然后说道，“我也该回家了，再见。”
　　“我也正好要离开呢，一起去车站吧！”仁王叫住幸村，伸手摸摸海蜃的脑袋笑道，“蜃蜃，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然后，便跟幸村一起走出柳生家。海蜃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下坡道上，才转过身子，对上柳生尚未收回的眼神。
　　“哥哥？”
　　“嗯，快到晚饭时间了，进去吧。”柳生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吐出这么一句，便先行往里屋走去。脑内的纷纷扰扰，虽是不形于色，但还是忍不住再以眼角余光看了身后半步的妹妹一眼，她的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听到她叫了一声“光”，柳生的脚步顿了半步，却终究只是在心中暗自思量，没有再问。
　　而一同走向离柳生家最近的车站的两位同学兼队友，却走了好一段路都保持安静，谁都没有先打破沉默。
　　直到经过那家甜品店，仁王下意识地朝里头看了一眼，才突然笑道：“我都好久没进去吃冰了呢！”
　　“原来你喜欢那种东西啊！”幸村也只是微笑，闲聊般地说。
　　“嗯，蜃蜃以前很喜欢，每次送她回家都会进来坐一下。”仁王的话听不出任何深意，好像只是单纯地讲述一个事实一般，满不在乎地说着，“不过呢，最近也没那个机会了。而且……她也不爱吃以前喜欢的冰了。”
　　这一次，却没有换来幸村的回答。
　　久久听不见声音，仁王扭过头去，看到幸村微笑如故，视线看着前方，表情似乎略有深思。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仁王唇边溢出，然而他大大的笑容仍是一直挂在脸上，叫道：“喂，幸村。”
　　“嗯？”幸村转头，看到熟悉的队友，脸上出现了他不熟悉的表情。
　　仁王双手抱在脑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勾着弧度，目光放得很远，似乎已经落到了远方的天际，幸村没有催促，只是等待他说话。公车站的遮阴棚已经出现在眼前，两人都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叫了幸村有一小会后，仁王才说：“幸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其实，你也是喜欢海蜃的吧？”
　　一个“也”字让幸村聚敛了被潮热的海风吹散的心神，他敛下目光，带着微笑的唇吐出一个单音节：“嗯。”
　　“很喜欢吗？”
　　“……”略为停顿了一下，幸村慢慢地开口道，“嗯。我想，应该是吧。”
　　以前为着网球部，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到一边，一心只放在三连霸上。然而，全国大赛之后，这样的感觉，便似乎隐隐冒出头来，并且在几次相遇青川画居后，似是越发强烈。
　　虽然，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他想，这应该就是，很喜欢吧！
　　“我……”仁王收回了远眺的视线，看向幸村，嘴角浮现狡黠的笑意，肯定地说，“可是很喜欢很喜欢哦！”
　　对于他的直接和毫不犹豫，怔忪在幸村脸上闪过。
　　“我呢，以前曾经，狠狠地甩开过蜃蜃一次。所以，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没立场去说些什么。可是……”仁王眼中的精光逐渐聚集，凝成坚定的目光，唇边散漫的笑容也敛起，说，“我还想……再一次捉住她。”
　　“是这样吗？”幸村的语气中不知是不是有一丝叹谓。温和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改变。
　　仁王闭了闭眼，回答道：“是的。但是……”
　　再睁眼，他墨绿色的眼珠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杂乱得连幸村都无法看清里头到底是什么。
　　一阵海风夹杂着咸腥的味道吹来，吹起了幸村鸢蓝色的发丝，也吹散了仁王一字一句，认真而清晰的话语。
　　半年
　　一阵海风夹杂着咸腥的味道吹来，吹起了幸村鸢蓝色的发丝，也吹散了仁王一字一句，认真而清晰的话语。
　　直到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幸村已经敛起了笑容，他停下脚步，正色面向仁王，而仁王也跟着停下，毫不躲闪地直接回视他。
　　静默了片刻，幸村才慢慢地掀动唇瓣，以同样清晰的语句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　*　*宣布恶搞结束正式迈进飞跃的分割线*　*　*
　　知了聒噪的喧哗渐渐停歇，因放假而聚满小孩子的热闹街道又恢复了正常，随着开学钟声的响起，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