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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 海市蜃楼-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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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海蜃点点头，任由财前牵着，却不知道她只是轻轻一个点头，就让财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了下来，嘴角也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方才只是隔着她的袖子握住手腕，这下直接捉住她的手，只觉得一阵凉意传来，虽然是晚上，但气温并不低，在人这么多的地方，甚至是让人觉得热，然而海蜃的手却几乎是冰的，财前心里轻抽一下，不由得攥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一般。
熙熙攘攘的庙会中，不乏相伴而行的少男少女，所以，没有人会对这一对投以特别关注的目光。因为在这种繁闹的气氛中，大家都沉浸于自己的玩乐中，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别人。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值得用心记住。
而又有很多事，即便不刻意费心，也会一辈子记得。
就像那个热闹的夏日夜晚，缤纷的灯饰照亮了一个人山人海的校园，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各种颜色的小灯顺着长长的校道延伸下去，仿佛这一路的烂漫不会有尽头。花了很多心思装饰的摊铺一个比一个吸引游人的注意力，而身边，尽是笑闹的声音。
他，第一次主动牵起女孩子的手，过急的心跳终于在闲逛中平复下来，恢复了往日爽朗的笑容，一看到别出心裁的布置就立刻拉起旁边的少女挤过去看热闹。
她，第一次投身于这种活动，首次关注起这种庙会中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温顺地任身侧的人拉着自己两边跑，不时指着奇怪的东西进行探讨，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跟其他所有普通的少年一样，对身边一切新鲜的玩意儿都投诸莫大的兴趣，他没有战战兢兢地表现局促，她也不再像以往一样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他们只需要尽情地享受属于花季雨季的快乐，单纯而不被多余的想法影响。
“海蜃，是捞金鱼，你想要吗？”财前眼前一亮，指着右前方不远的金鱼摊兴奋地叫道。
“你会吗？”海蜃反问。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我拿手得很！”财前表现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拉着海蜃挤到那边去蹲下来，丢了个100円的硬币过去，拿了个捞鱼专用的小网，转头问海蜃：“你想要哪条？”
“随便吧！”海蜃微微一笑，回答道。
“随便那多没挑战性，完全无法体现我的厉害，你指定一条好了。”财前挑眉，表情充满自信。
见他那么坚决，海蜃随手指了一尾蓝色的小鱼，说：“那就它吧！”
“好！看我的！”虽然身穿短袖，财前还是做了个捋袖子的动作，锁定目标，眼睛微微眯起。
那条小鱼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目标，依然愉快地在盆子里欢快地游来游去。财前将小网放入水中，小心地一点一点逼近，忽地，他看准时机，猛地一出手——
大家都知道，为了不让客人那么轻易地把鱼池里的鱼都捞光，这种特质的小网都是纸制的，很容易破，而财前的动作虽然十分流畅，但是，网还是很不给面子地穿了……
财前不禁一怔，随即咳了一声，故作镇静地说：“刚才那是热身……训练手感……喂，老板，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小心，眼珠子一直盯着那条蓝色的小鱼移动，然后如猛虎下山一样横手一抄——却是捞起了它隔壁的一条黄色小鱼，而且，他的网才刚离开水面，那条小鱼生猛地一挑，又穿破了它的网重新回到盆中，反而溅了财前一脸水花。
海蜃看到财前满是水珠的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财前听见笑声，转过头去，那明艳的笑脸近距离地映入眼中，刚才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紊乱，他赶紧随手把脸上抹了一把，擦去溅到的水珠，像是怕多看几眼心就会跳出喉头一样迅速将视线自海蜃脸上移开，向老板又抛出一个硬币叫道：“再来再来！”
海蜃蹲在他旁边，微笑着说：“算了，我刚才是随手指的，你随便捞一条就行，不一定要我说的那条啦！”
“这可不行，太辱没我的能力了！我的牛皮可不是吹的，我真的很擅长捞金鱼……只不过是，太久没试过，生疏了点……总之，这次一定没问题！”财前拍着胸膛保证道，开玩笑，他四天宝寺天才的声誉岂可毁在区区一条小鱼身上！而且，再怎么说，也不能在海蜃面前丢这个脸啊！
财前搓了搓手掌，接过第三个小网，身子俯得更低，眼睛眯起，牢牢地盯紧了那抹在伙伴之间钻来钻去的蓝色。手上的动作一开始放得极慢，直至看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手，一落一起，这次，竟被他准确命中目标，而离水之后，他吸取上次教训，不等那条小鱼跃回水中，就以迅猛的动作将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不一会，财前是笑得一脸的春风得意，举高的手上提着个装满水袋口束紧的透明塑料袋在自己跟海蜃之间晃啊晃的，里头游着的正是海蜃一开始指定的那尾蓝色小鱼。他骄傲地问：“怎么样？没骗你吧！这的确是我拿手的哦！”
“嗯，”海蜃心悦诚服地点点头，笑道，“光果然很厉害。”
“喏。”财前将小小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给我的？”看到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金鱼，海蜃一愕。
“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啊！不然干嘛问你喜欢哪条。”财前一派理所当然地说，这种小玩意，他一个男生才不会去玩呢！
“……谢谢。”海蜃终于伸手，接过财前手中的小塑料袋，眼睛一直盯着那条颜色鲜艳的小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交接时手指不经意的碰触让财前的手轻微一抖几乎把塑料袋甩到地上。
袋子举到眼前，那尾小鱼正对着她，大大的尾巴在后面摇啊摇的如同跳舞用的绢扇一般华丽，黑溜溜的鱼眼，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海蜃不觉微笑。连带一直看着她的财前，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真的是……谢谢啊……”不光是谢谢他陪自己一个晚上，更要感谢这份可爱的礼物。
财前的视线瞟到别处，摸着脑袋说：“不用说那么多次谢谢啦！你喜欢就好……我们，继续走吧！”
说完，他正欲伸手想再次拉起海蜃，然而，指尖尚未触及，两个小孩子就从他们中间打闹着跑过，而他们过后，居然还跟着一大帮拉帮结派的小鬼，手上拿着木剑之类的小孩子玩具跳着叫着，一气奔过。
不好！被错开的瞬间，财前心里一震，先前一直跟在海蜃旁边的仁王就是被一群越过的女孩子隔开的，没想到，一晚两次，效果截然不同，还真是应了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而海蜃被一冲一撞，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手中装着金鱼的塑料袋，免得被挤破。而再次回过神来，眼前只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哪里还看得到财前的身影？
这下好了，连最后一个跟自己在一起的人都走丢了，偌大的校园中，身边满满的尽是过往的人群，却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孔，一种丢失已久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海蜃只觉得炎炎的夏日，偏生有一股冰寒入骨的冷风直接吹进心底一般。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家里，有柳生一家的陪伴。
在班上，有浅草和切原的吵闹。
在课后，去画居便常看到幸村，真绪还有闻樱。
在假日，白石，财前和小金他们就算因为距离问题不能在一起玩也总会闲来发短信问候她的近况。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试过自己一个人了。那种曾经有过的寂寞，真的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直到现在，当及目之处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会对她投以半点关注之时，恐慌，毫无道理地腾升而起。
习惯，竟是如此可怕的事！她原来已在不觉间，适应了大家的关怀和友谊。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只要不再抱有希望，便不存在失望，然而，最终，她还是无法抗拒。
当周遭越是吵闹，独身一人的她就越是显得形单影只。抿了抿唇，海蜃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拎着塑料袋的手却不自觉地攥得更用力，连袋子里的小鱼也仿佛感受到新主人的心情，不安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打了好几个转。
忽地，手上的包包再次传来震动，因为是用同一只手拿着的，连小鱼都因抖动而游得越发大动作起来。海蜃微怔一下，才扯出唇角一丝自嘲的轻笑——真是的，才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也能让她产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适应这个世界之后，真是太久没有想事情了，才会积聚太多一次过全数涌现出来的吧！
又或者是，她对于孤独和被遗弃的恐惧一直都埋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倾巢而出，蚕食她的精神世界。
摇摇头将脑中杂乱的想法甩掉，海蜃手上过急的动作却还是显现出她的一丝急躁，就连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后的那声“么事么事”也比平日的语速要快些。
“海蜃，你在哪里？”
电话那个传来的声音明显比她还要焦急，海蜃心头的慌乱渐渐安定下来，因为她知道，有人正在找她，她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
张了张嘴正准备告诉对方自己大概还在离原地不远的地方，她就听见财前的声音赶在她之前响了起来。
“海蜃，你别乱……呼！谢天谢地，我看到你了，你就站在那别动，我马上过去！”
听到财前长长地舒一口气，海蜃终于完完全全地定下神来，乖乖地站在原地，问道：“你在哪？”
“我……”财前的声线不若仁王的低沉醇厚，仍带着属于少年的清朗，在吵闹的人声中，透过小小的手机却分外的清晰，“在你身后。”
只是愣了短短半秒，海蜃立刻转过身去，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但能够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年正努力地挤开一条路朝她走来，直到，站立在她跟前。
嘴角带着笑容，财前的手机依然放在耳边，轻轻地说：“我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同时透过电话和空气传进耳中，形成微妙的重音，敲动着她的耳膜。
财前这才将手机放下，按了挂断的按键，放回裤袋中，对海蜃说：“下次如果再走丢的话，你只要留在原地就可以了，我会来找你的。”
“而且，我一定找得到的。”
缓缓地将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下，海蜃直视着面前俊朗的少年，唇角微微牵起，诚挚地说：“好。”
烟火
因为刚才面对面站着都可以发生冲散的惨剧，财前再一次确定这立海大海原祭的人口密集程度已经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重新拉起海蜃没有提着东西的手，这次却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了。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被冲散的突发状况所打断，毕竟两人都还有几分小孩心性，很快就继续将注意力投注在两旁而忘记了那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顺着这条校道一路走下去，终于发现，一开始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却原来还是有尽头的——虽然财前内心其实很想能够一直走下去走个山重水复连绵不断斗转星移……
两边的摊档铺陈到这里为止，虽然人还是不断来来往往，但比起刚刚的中心地段已经松动很多，起码不至于像在沙丁鱼罐头里面一样挤。
“走了这么久，很累了吧？要么，我们休息一下？”
财前的提议得到海蜃的点头附议，两人走到一旁，这一截校道的尽头有株粗壮的大树，从很矮的地方就伸出横枝，正好可以让人靠在上面。扫到最末端的摊档是一家卖棉花糖的，财前的念头闪过脑袋的同时嘴巴就已经开口说：“海蜃，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海蜃才张开嘴巴，应答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就已经看到财前一溜烟地跑出去，背影越缩越小。几乎才转眼时间，一支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棉花糖移开，后头出现财前的笑脸，说：“哪，给你的。”
海蜃接过，说了声“谢谢”，发现他手上只有一支，问道：“你不要吗？”
“那种甜到腻的东西只有女孩子……再加一个小金会喜欢啦！”财前撇撇嘴，一步跨到海蜃旁边，跟她一起倚靠在后面的树干上。
海蜃撕下一小块棉花糖，白花花松垮垮的如同云絮一般，放进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立刻在口腔内弥散开来。
其实她本身对甜食也并不是特别的喜欢，可是对上财前脸上莫名地出现一副满足的样子，她也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他送来的棉花糖，感觉像是手上捧着一朵大大软软的白云，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前面最热闹的地方传来笑闹的人声，身后却是夏虫的鸣叫，此起彼伏，像是奏响了一曲夏之韵，旁边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几点荧光飞舞，黄绿色的小小光点一闪一闪，完全不受这边的喧嚣影响，径自快乐地上下舞动。
在不远处玩耍的几个小孩子穿着短装的浴衣，手中挥着小团扇，哼着日本祭典的童谣，虽然唱的是日文，但是旋律却有那么一点像以前的一首中国的歌曲，合着这等热闹欢乐的意境，那首歌的歌词也浮现在海蜃脑中。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那头的萤火虫忽上忽下，穿梭在灌木中，有时，会飞到离他们身边很近的地方。海蜃不由得对它们伸出手，几盏小小的明灯便围着她的手指逗弄似的打了两个转，却又飞到草丛中去。
丝丝凉风吹过，缓和了炎炎仲夏的闷热，带来几分清爽。
“光，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陪我。”当手上的棉花糖全部在海蜃口中化为砂糖带着甜味一路滑进体内之后，海蜃垂下眼帘，带着嘴角微微的笑容说道。
“你是主我是客，今天该是我谢谢你带我游逛才是呢！”财前立刻回答，无意识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也玩得很高兴啊！而且……”海蜃转头看向身边的财前，举高了手中的透明塑料袋，笑道，“光还送了我这么好的礼物。”
财前也将放在前方摊档的视线拉回来，转过脑袋，眼前出现的是自己刚刚大显神威捞上来的蓝色小鱼，瞪着大大的鱼眼正瞅着自己，他也扬起了嘴角，想来想去却还是只有老话一句：“你喜欢就好。”
海蜃把提起的塑料袋放下，失去了遮挡，露出她恬然的笑脸。
此夜无星，墨蓝的夜空几近漆黑，只有散发着微微幽光的下弦月在飘过的云层中时隐时现。因为远离了主道，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从校道两侧的彩灯映照过来的余光，并不够光亮，看到的人都因光线不足而略显昏暗，但是她唇畔停留的那丝笑意却异常明晰，让她整张脸都鲜明起来。
忽然之间，财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唇，还带着稚嫩的脸上却已经有了几分影影绰绰的风华。
“我……”怔住半晌，财前才艰难地从喉头挤出一个音节。
“怎么了？”见他似乎有些异常，海蜃关心地问。
财前放在裤腿两侧的手又不自觉地开始了握拳放松再握紧再放松的动作。然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深呼吸了一口。
“光？”他奇怪的举动只让海蜃觉得更加疑惑。
“海蜃，我——”紧紧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财前已经下定了决心，紧紧地盯着海蜃，吸了一口气，大声说，“我喜欢你！”
几乎是他后半句话叫出来的同时，天空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他的话，也将海蜃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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