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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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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片冒着热气的湖水,在白雪、黑树的倒影下,清澈美丽的不似人间之物,“这是哪儿?”她在林岭住了那么久,怎么都没来过?
  “我们房子的脚下。”
  “怎么可能?”她在山上住了那么久,怎么没看到?吖——对了,屋子的对面就是悬崖峭壁,她害怕被风吹到悬崖下,一直不敢过去看,原来林岭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蹲□,抄一把湖水,水温并不怎么热,只不过因为周围太冷,它才会冒着热气,“水怎么不结冰?”
  “常年恒温。”坐到她身后的大石上。
  “山上人怎么都没人跟我说过?”
  “都以为你见过了吧?”毕竟就在眼前的东西,谁知她却因为害怕被风吹走,不敢过去看。
  “你也不告诉我?”起身转向他,将手指上的水珠弹在他的脸上。
  罗瞻双手撑在身侧,后仰着身,欣赏湖水和他的妻子——真得很像,当年她就像这汪湖水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弄得魂不守舍,晕头转向之中把她从娘家“带”回来。他待她犹如对这片湖水,因为是属于他的,所以不许任何人取用,怕那些人把它弄脏……
  “在想什么?”坐到他身旁。
  他的视线眺在远山之间,“在想我真得老了。”
  “胡说,谁说你老了。”他永远都是那个土匪罗武安,不会随时间而改变分毫——在她心里。
  “总要有个借口卸甲归田。”
  “……”卸甲归田?她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甚至都忘了要高兴,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卸甲了呢,“真……的?”
  起身搂过妻子的腰,“人得服老,学会让位。”
  “让位给定睿?”
  ……儿子与丈夫,真是难选啊。
  “不舍得?”
  “有点,可管不着啊,他们总有自己的路要走呢。”就像大姐,自己选择了路,不后悔,却又为逃脱而放弃一切,选择和放弃都是那般轰轰烈烈,“有时候我会后悔当年跟你走,但更多时候却是庆幸,你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她给与丈夫诚心的评价。
  “你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婆娘。”这是他对她的评价,这么娇弱的女子,却为他建起了一个温暖坚固的避风港,相当不容易,“就是嘴巴太挑。”他一直不喜欢她挑嘴,因为挑嘴就意味着食量很小。
  “吃美食的时候到没见过你抱怨。”
  夫妻俩正谈着私话,忽见不远处有头小鹿凑到湖边饮水,两人都闭嘴不语,直待那鹿喝完水离开,两人才再度开口。
  “那个秦恒我见过了,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话题依旧围绕着孩子。
  “是不错。”难得他们俩都能看上。
  “秦家会与我们为敌吗?”她最担心女儿跟她走一样的路。
  “一时半会儿没机会。”
  点头,“那——后世会有机会?”
  罗瞻好笑地看着妻子,“都说千秋万代,可有几个能做到的?到定睿这一代我都没把握,更别说后世了,罗家的家训就是守住这林岭。”
  “那你还拼这么多年的命?所为何?”
  “私欲。”多明显,什么大义凛然,全是狗屁,就是私欲作祟。
  笑,他倒是诚恳。
  “私欲一旦开始,就要不停往前走……”无可奈何啊。
  




☆、七十五  半城狼烟   (上)
                      
  
  在林岭祭拜过刘婆婆后,君锦与曾辉一同回到燕州,而罗瞻则奔赴前线。
  曾辉这次来,一为拜祭,二为带儿子回鹿山一趟,曾大娘的背伤发作,担心这关过不去,想见外孙一面。
  “你这儿太忙,不用急着跟我一起去鹿山,我娘是装死,就是为了让我把公然带回去住些日子,你都不知道,老太婆现在都可以涂脂抹粉、搭台子演戏了,越老越孩子气。”曾辉叹口气阻止君锦前去探望自家老娘。
  “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过去看看她老人家,也好几年没见到大娘了。”
  “她能吃能睡,好着呢。”曾辉伸手从君锦手里接过点心——她就喜欢她做得点心。
  “筱筱怎么样?”君锦还记得她们去年来时,曾筱还没嫁人的打算,姐妹俩为此话不投机,“吵”了老半天。
  “还死挺着不嫁,管她呢,等老到走不动路让她后悔去吧,都半个老太太了,还当自己小姑娘呢。”
  
  两人正聊着,香坠儿进来,先跟两人行了个礼,后道:“两位夫人,东西都备齐了,可以动身了。”曾夫人每次来都要先去玉箸拜祭丈夫,这次也一样。
  君锦拉过曾辉的手,与她一道出门,跟随她们一起去拜祭嘉盛的还有罗家那一大群孩子。
  从燕州到玉箸的路途不算近,也不算太远,一大早启程,过了午也就到了。
  嘉盛的陵墓早已在罗瞻的授意下修缮完备——
  青松守卫,白石做道,墓前立一块黑岩的墓碑,墓两旁分卧两只辟邪石虎,简单肃穆。
  曾辉对着远处的墓冢淡笑——这些年,日子一天天过着,她也很有盼头呢,因为远处有人在等她。
  
  焚起一炷清香——
  曾辉对墓碑道:“下次再来见你,可能要等到定睿跟尤儿成亲的时候了。”往墓桌上倒三杯酒,“原先还在想你走后我的日子要怎么过,想不到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孩子都大了,再过几年,儿子就能带着媳妇儿来给你敬酒了,高兴吧?”瞅着墓碑上的名字,“先跟你说好,等我变成老太婆下去,你不能不认账,谁让你先走,活该等个老太婆回去当老婆。”说罢呵呵笑两声,“还有,记得不能趁我不在,跟那些孤魂野鬼混在一起,人和鬼一样,都是要有节操的。”将酒杯端给一旁的罗公然,“来,儿子,告诉你爹,娘为了他多么守身如玉。”
  罗公然哼哼笑两声,“那还不是因为你找不到比爹更好看的男人了,哎呀——”被亲娘在脑门上狠狠弹一指,随即改口道,“爹,我要跟娘回鹿山住段时间,祖母她老人家‘又’病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依往常的经验,估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应该没什么大事,您看娘这么悠闲就知道没事。”
  “你小子说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曾辉忍不住又想再敲儿子一记,却被小家伙闪了过去。
  罗公然嘴角一垮,将顽皮之色改成一副无精打采,重复着每次来都要跟父亲背诵一遍的誓言:“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练功,争取跟爹您老人家一样成为文武全才,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总行了吧?每次都要说这么枯燥的励志话,真是无聊透顶。
  曾辉见儿子一副松垮的死样子,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转脸对墓碑道:“对了,跟你说,有人给小子说亲了。”哈,“小女孩我见过了,很有老太婆当年的风范,你觉得怎么样?”
  罗公然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会就是上次回去见到的那个胖丫头吧?打死他都不要,几乎是马上就决定这次坚决不能回鹿山,就让外祖母继续相思吧。
  
  这娘俩在墓前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之后罗家几个孩子再一次拜过。
  “娘,你不会真给我找个胖丫头吧?”罗公然快满十二岁了,早已懂事,以他对自家亲娘的了解,就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搞不好真能给他定个胖丫头做老婆。
  “你才多大就学会以貌取人了?女人最重要的不在容貌多秀丽,而是心!定方,你说对不对。”曾辉寻求自己的支持者,罗家人中就定方这小子跟她十分投脾气。
  罗定方点头——因为他长了张女娃儿的脸,所以时常会被兄弟们拿来取笑,致使他对样貌漂亮的人产生了排斥感,因为在他心里,漂亮就是无能的代名词。
  见罗定方与自己站一边,曾辉随即转头看向君锦,“你是不是偷偷把我儿子给换了,事实上定方才是我儿子吧?”
  “想要你就带走。”正好给她除去一害。
  “定方,可怜的娃儿,亲娘都不要你,跟婶婶回鹿山去吧?”
  “好啊。”他正想去鹿山看看,可惜一直没机会,“娘,这次让我跟公然一起去鹿山吧?”
  君锦没来得及答儿子的话,因为陆原急匆匆跑来递给她一封贴着羽毛的书信。
  拆开看完,眉头蹙紧。
  “出什么事了?”曾辉当然看得出君锦的脸色有异。
  “定睿受伤了。”君锦将书信塞回信封,递给曾辉。
  “什么!”曾辉惊呼。
  与她同样吃惊的还有岳尤儿等人。
  “曾辉,恐怕你要等些日子才能走,留下来帮我照顾下家和孩子,我要南下一趟。”君锦随手将身边的小女儿安放到曾辉手边。
  “伯母,您带我一起吧?”岳尤儿急切地抓住君锦的手臂,“我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也不会哭。”
  君锦迅速考虑了眼下的情况——带她去也好,反正定睿现在人在东阳城,多个自己人照顾也好,“你跟我一道去也好。”转脸又交代曾辉,“莫馥那边的开河款项你帮我多盯着点,我现在直接去东阳,不回燕州了。”
  曾辉点头,这种时候,她当然要全力顶上,“你放心去吧,有我在呢。”
  
  罗家的孩子没一个唧唧歪歪吵着要跟母亲一起去东阳,都静静站在当下——他们懂得这种时候不能再给母亲添麻烦。
  
  望着南下的马车,曾辉暗暗祈祷,千万不能让定睿那小子有什么意外啊,罗家再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了……
  
  ***
  君锦一行在一天一夜后抵达了东阳城,而这时已是罗定睿受伤被移至城内的第六天。
  罗定睿落脚的小院子原本是一处商家的别院,战时被临时征用过来,不大,却也算得上清幽。
  一进门,君锦、岳尤儿不顾旅途劳累,径直进了正屋的卧房。
  罗定睿这几日时常昏迷,今天的精神到是不错,一大早还进了半碗米粥,见到母亲和未婚妻时,在震惊之余也相当震怒——
  他娘的,谁那么大的嘴巴,敢去惊动她们!
  “你躺回床上去!”在儿子暴怒之后,君锦低声命令。
  罗定睿清清嗓子,乖乖躺回床上,因为刚才发脾气牵动了伤口,此刻他浑身疼如刀割,龇牙咧嘴。
  他这模样可疼坏了一旁的小未婚妻。
  “很疼吧?”岳尤儿坐到床边扶着他的胳膊让他慢慢倚到枕头上。
  “你怎么也来了?”罗定睿见不得小未婚妻盈盈欲哭的模样,弄得他心里乱七八糟的。
  岳尤儿没吱声,一径地拿手帕轻拭他额头上的大粒汗珠——留这么多虚汗,可见他忍痛忍得多辛苦。
  君锦见儿子这般模样,也是满心不舍,好好的孩子,怎么一眨眼就成了这样?不过既然儿子已经有了小未婚妻照顾,她也不便接手,转头问一旁的大夫道:“伤得重不重?”
  大夫点点头,“伤在两肋上,幸好没碰到前心,少主年轻力壮,恢复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下床了。”
  “十天半个月?!老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得!”罗定睿怒不可揭,刚才这老头可说三五天就能生龙活虎的。
  老大夫清清嗓子,半转过身不看床上的罗少主,免得被他的怒气给震聋,刚才他之所以说三五天就能生龙活虎,全是因为被这小祖宗恐吓所致,未免自己的老命不保,他才编出那番瞎话,如今罗夫人来了,当然要说实话。
  “娘,你别听他的!”
  君锦根本就不理儿子的暴怒,伸手请大夫去外屋,并顺带交代岳尤儿道:“尤儿,让他别再喊了。”
  直到母亲与大夫出去外屋,罗定睿脸上的愤怒表情依然没能撤下来。
  “躺下吧,别喊了。”岳尤儿轻轻将他按回床上,伸手将手帕放在床前的脸盆里湿润,“都快把人吓死了,你就不能给人喘口气的功夫么?”继续擦他脸上的脏血和汗珠,也不知谁照顾的,伤了好几天了,身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在心底暗暗责怪照顾他的人。
  罗定睿瞅着未婚妻悲伤的神情,忍住了继续暴怒下去的欲望,“我又没死,有什么好难过的。”
  “要吃些东西么?”进门前,听侍卫说他这几天一直没怎么进食,也不知他想不想吃点什么。
  罗定睿示意一下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像能吃进去东西的样子么?”
  “多少也要吃一点吖,不然哪来的力气?你不是想快点好起来吗?”因为担心自己哭出来,岳尤儿将眉头蹙得很紧。
  “想哭就哭吧,这样看上去很别扭。”罗定睿明示她的表情很糟糕。
  轻轻一声哽咽后,岳尤儿真得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砸在罗定睿的手背上,热突突的。
  当她真哭出来后,罗定睿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哭哭差不多就算了,东阳城刚下过雨,不缺水。”想让她笑,她却愈哭眼泪愈多,“别哭了,怎么说话不听啊?”娘也真是的,这丫头没见过这种场面,带她来吓她干什么?
  “又不是我想哭,止不住嘛。”岳尤儿愤愤地抹掉眼泪。
  罗定睿笑不可仰,这家伙太可爱了,总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于是用尚还能动的手指向她勾勾。
  “不过去!”她当然清楚他那笑里带着多少戏谑的成分,肯定又要亲亲,虽然是未婚夫妻,可也不能经常做那种事,一次就足够她后悔半辈子了,哪里还敢再犯错,尤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嘶——”罗定睿想起身,却因动作幅度过大而牵动了伤口,再次疼得面目狰狞。
  “疼就老实待着。”岳尤儿俯身扶他,小嘴上不期然被他偷一个香,赶紧用手堵住唇,并用那双还挂着眼泪的水眸狠狠瞪他。
  “怎么?又担心会生小孩?”罗定睿忍不住揭她童年的糗事。
  岳尤儿轻拍他身上的被子做惩戒。
  
  因为君锦进来,未婚小夫妻赶紧停止打情骂俏,岳尤儿起身给君锦搬过一只软凳,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到床边方便照顾未婚夫。
  “你爹是不是说过让你回燕州养伤?”君锦刚从外屋的侍卫嘴里听说了罗瞻的命令。
  “我伤得没那么重,别听那老头唬人。”罗定睿顾左右而言他。
  “你爹说过对吧?”
  在母亲的严厉盯视下,罗定睿由嬉皮笑脸转成一脸冷峻,“娘,我现在不能回燕州。”
  “大夫说你后天可以起身坐着,你后天就回燕州。”不是探问,是决定。
  “我不走!”罗定睿态度也很坚决。
  君锦懒得理他的无理取闹。
  “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战势迅疾,我不能留爹一个人在前线。”
  君锦起身,不打算听儿子的狡辩,只对岳尤儿道:“尤儿,你先帮他收拾收拾。”
  “娘!”罗定睿嚯的坐直身子,“我是燕云的未来主人,我要对燕云以后负责,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不能转身逃掉!”
  “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重要,情势危急,就更应该明白你爹为什么让你回燕州!如果你们俩同时出事,燕云群龙无首,燕云之地又会变成什么样?”
  “就因为会这样,我才更不能让爹有事,他对燕云太重要,必要时,可以用我的命来交换!”
  君锦转过身,正对儿子,“你是没自信统御燕云?还是离不开你父亲的协助?”
  罗定睿张张嘴,“是!我承认我没有父亲那般的气势与号召力!”
  君锦瞅着儿子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那你就从现在开始学着做到。”
  罗定睿盯着母亲不放。
  “从此刻开始,你就是燕云的主人,自己学着做,没人能教你。”知识可以教,统御能力是要靠自己去尝试的,因为那没有好坏的标准,“尤儿,帮他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对准儿媳交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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