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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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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数天,君锦没向刘婆婆作任何解释,因为他才是燕云的老大,他说得就是金科玉律,有他的混话在,谁还会找不自在?
  没人!至少短时间内没人敢再提他后院的事。
  这君锦果然有几分本事,能让罗瞻如此专宠。
  
  ***
  数日之后,罗定睿、罗慕君兄弟俩被留在了延州,由阿莹专门看顾,罗氏夫妇则南下丽阳。
  这还是罗瞻长这么大第一次到南方,四处花红柳绿,水润透馨,沿长江自西向东漂流而下,一派欣欣春色,勾魂夺魄。
  君锦半坐半倚在船杆上,鹅黄宫装的下摆被江风吹来荡去……
  好多年没见到这片碧绿的江水了……
  “还在晕?”见罗瞻自舱中出来,不禁伸直双臂,揉压他的双鬓,这人晕船,而且晕的还不轻,“实在不行,咱们上岸吧?”这两天的路程都在田序的势内,带着她怕有危险,所以他坚持走水路。
  “撑了这么久,不在乎这半天。”实在是晕头转向,干脆坐到栏杆上,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方便她那双小手给他揉捏,“到了丽阳,让我见见老太太吧?”是他做得事,自然要他来承担,没道理让她顶着,不管是打是骂都行。
  “再说吧。”连她都未必能见到人,“对了,曾辉信上说他们也要南下。”
  们?那就代表嘉盛也会跟着,“嘉盛那小子出来干什么?”
  “只许你私事公办?”
  “他们俩真要成亲?”他总觉得那曾辉不男不女的,怪诞的很。
  “难,曾辉的脑袋没那么容易转过来,嘉盛又是个万事随缘的人,定不会强迫她,哪像你,做什么事都随自己的性子来。”
  “不用强,你今天就不会是我的婆娘。”不用抢的,他哪里娶得到她!
  叹息,末了她还是个压寨夫人。
  江风和煦,加上她发鬓的清香,弄得他昏昏欲睡,晕船似乎好多了。
  “回舱里睡吧。”
  搂住她的腰,回舱里又会吐着出来,不如这么睡来得舒服。
  君锦看一眼四下,随行的侍卫们都躲进了舱里,倒也不必计较他这不合时宜的举止。
  一阵江风袭来,载着两岸的鹭鸣,混着船侧野鸭的嬉戏声,自由而平静,她从没想过会活成今天这般的无拘无束,都是跟了怀里这个人的缘故吧?
  从初识到诞下定睿,他一直用自己的霸道来主导他们的生活,弄得一切乱糟糟,如今再遇到,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了,他们经不起第二次的离别,她要开始动脑筋认真参与了,否则他又会把他们的日子弄得一团乱麻,这个人,沙场上了不得,过日子不得了。
  ***
  过了下江,从东浦上岸,往东行半日便到了长洲——她的家。
  君宅早已被焚毁,从残垣断壁中望去,依稀可见往日的华丽,只是玉瓦琉砖还在,人已不知何方。
  怕她难过,他们没在长洲多做停留,拜祭过后,第二日便启程往丽阳去。
  君家大姐的夫家在丽阳有几份祖产,但老太太并不住在大女儿那,而是单独买了处院落入住,女儿既已嫁出去,不好再给她添太多麻烦,好在君家大女婿不是刻薄的人,对于妻子三五不时的回娘家并没有太多怨言。尤其在君锦又坐回罗夫人的位子后,连带他们也受惠颇多,吴杭的官员得知他们是逐北王罗瞻的外戚之后,待他们也相当殷勤,所以罗氏夫妇一到丽阳,并没有被轰出去,而是形如上宾。
  君家大姐特别收拾了一座大院子给妹妹、妹夫,没办法,丈夫那边要溜须拍马,她也只好随着。
  君锦并没有随大姐到她的夫家,而是径直来到了母亲的住处,可惜前后门都紧闭着,老太太不愿见她。
  “娘……”叫完这个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跪在门前,再也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她没权利要求任何人的原谅,尤其母亲。
  君家大姐蹲□,劝慰道:“媚儿,磕个头算了,母亲也为难,若是给你开了这道门,她怎么面对天阳。”
  她就想看母亲一眼,她知道自己不该得到原谅,“我真得只想看她一眼。”抱着大姐的腰,在亲人面前,她再也坚强不起来,这些年夹在大哥与他的缝隙中苟延残喘,不能想到家,想到家就不知该怎么办。
  君家大姐抚着小妹的背,“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也要体会她老人家的难处,你是亲生的,天阳也是亲生的,让她怎么办?不原谅你,心疼你,原谅你,又对不起天阳,你安然活在北方就好,为什么还要回来?”狠狠捶一记妹妹的肩膀,“你这都是什么命啊。”作为嫁出去的姐姐,她自然理解妹妹的苦楚,所以再生气难过,依旧心疼她。。
  姐妹俩相拥而泣。
  罗瞻第一次见妻子这般泣不成声,始作俑者却是他。他很明白,让老太太原谅是不可能的,他能做得就是向老太太保证照顾好她的女儿。
  
  “母亲大人,罗瞻自知不能得愿受谅,也不做妄想,只向母亲大人保证,媚儿我会尽心看顾,但凡我活着一天,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双膝跪地,言辞诚挚。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叫人母亲啊。
  唉……君家大姐一声叹息——
  
  两个时辰后,门依然紧闭不开,四周已围了不少观客,指指点点——
  君大姐夫见状,赶紧对妻子使眼色,不能再这么跪下去,堂堂逐北王跪在大街上,岂不让人笑话。
  君大姐赶紧擦擦眼泪,想扶小妹起身,君锦哪舍得现在就走,她还想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兴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起身,罗瞻自然也不会起来,这可就越来越有看头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君宅门前乱哄哄的。
  近傍晚时分,漆木门终于打开一条缝,吱呀一响,四下瞬间安静,以为老太太终于想通了。
  只见一名小厮跨出门槛,对君家大姐道:“老夫人说,王爷、夫人既是贵客,大小姐自去招待就好,这儿是清净之地,莫再招揽观客,取笑于世人。贵客千里迢迢而来,一慰骨肉之情,二慰谅解,前者已领,后者不能相送,贵客若顾骨肉之情,莫再为难她。”说罢,小厮进屋、阖门。
  随着大门阖上,君锦也闭眼,终还是不愿让她看一眼啊……
  
  




☆、四十九  行于江南(中)

  她不进食,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罗瞻明白她心里难过,所以不打扰她,但她腿上的伤不能不理,跪了大半天,他的膝盖都疼,莫说她了。
  卷起内衬的白绸裤,露出两节木兰花色的小腿,膝盖上早已擦破出血,拾了桌上的棉纱,沾上药油,先将血渍拭掉,再用棉布细细裹好——他做得相当认真。
  “将军、夫人,刘老爷,刘夫人来了。”门外随行的侍卫禀报。
  罗瞻抬头看一眼妻子,君锦也缓缓抬眼与他相视,他们这么晚过来,显然是有事。
  “请他们到前厅等候。”罗瞻系上最后一圈棉纱。
  君锦将绸裤放至脚踝。
  
  两人一跨进前厅,刘氏夫妇便起身相迎。
  君锦看一眼大姐的神色,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看来他们是有事相求。
  “妹夫、妹妹住得可还安心?”君家大姐夫刘子岩问得体贴。
  “姐姐、姐夫为我们受累了。”君锦福身,顺便拉了姐姐的手坐到一边。
  罗瞻、刘子岩则相让上了主次位。
  
  “你爱吃腌梅,我亲手做的,顺便还给你带了两身新装,都是丽阳这儿的姑娘家爱穿的,来——”君大姐拉了妹妹到侧厅,给男人们留下说正事的时间。
  进了侧厅,一阖上门,君大姐忙不迭地拉过妹妹,“你们明日快些走,不要在丽阳多停留。”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口,像是怕人听到似的,“我让人偷偷去接你们,你们怎么反倒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如今这丽阳是周家的地盘,怎能让妹夫这般的人物轻易涉险?!”
  君锦拉着大姐的手坐到同一条长凳上,“没妨碍的,他敢大张旗鼓的来,就料定不会有事,姐姐不用担心。”
  君大姐虽仍是不放心,不过妹妹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去拜访姐姐跟姐夫的,想不到你们这么晚还过来。”知道他们肯定有事。
  君大姐叹口气,“你姐夫这是等不及要来溜须拍马,如今妹夫是燕云之主,与周蜀、田序这些人物不相上下,因为你们的关系,我们在丽阳多少也受益一些,前日里有几名官员到家里来拜访你姐夫,想通过你姐夫与燕云搭上关系,促成什么大合盟,你也知道你姐夫那人,明明不是当官的料,偏就想弄个功名在身,如今你们大张旗鼓地过来,他担心这份功劳被人夺去,所以拽着我非来不可。”
  君锦暗暗点头,“母亲……她还好吗?”她仍旧想见母亲一面。
  君颜叹息,“你就别想了,她老人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既然说不能再见,就不会反悔。只记得她仍旧是疼你的就行,前几年你与妹夫分开时,母亲整日替你担心,后来你来信说一切都安顿好了,她才放心,如今你们夫妻和好,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放心了,至于相见,你还是不见为好,若见了,就说明她原谅了你们,百年之后,她如何有脸去见父亲跟天阳?”
  君锦咬唇,默不作声。
  “对了,弟媳带着冬儿改嫁到玉陵去了,听说夫家颇有些家底,你也不必再暗中给她们送钱,至于母亲这边,她老人家不缺钱,你不用每年都送这么多来,到是你自己——”抬手抚一把妹妹的瘦削脸颊,“越发消瘦了,没人在身边,自己得多顾着些自己。”
  姐妹俩这边正谈着,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阿妩,天晚了,也该让妹夫妹妹休息了。”君家大姐夫在门外轻道。
  拉开门,罗瞻正襟危坐于正位上喝茶,而大姐夫刘子岩则笑呵呵地站在侧门旁,可见他们谈得很愉快,“我与妹夫说好,明日正午到聚贤楼饮宴,你们姐俩也一同过去。”
  “自家人吃饭还去什么聚贤楼?”君颜不以为然。
  “嗳?妹夫、妹妹难得来一趟江南,自然也该游历一番,聚贤楼背山面水,正是好风景处,酒饭饱足后,还可以登高观景嘛。”
  君颜最看不得丈夫这副溜须拍马的嘴脸,但——毕竟又是自个的男人,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什么,与罗瞻道别之后,兀自随着丈夫离去——
  
  “会不会害了他们?”君锦仰头看他,而他正从背后搂着她,夫妻俩一同站在门口。
  “不擅心计,妨害不到他。”那刘子岩酸是酸了些,不过心机到没多少,相信周蜀也不会过于利用这种人。
  “你明天要见什么人?”自己人吃饭显然不用跑到聚贤楼那么远。
  “不一定,不知他来不来。”
  他既这么说,明日要见的人铁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咱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你可别太嚣张了。”
  “你是没见我嚣张过。”年轻时那才是真得嚣张,若是那会儿遇到她,相信非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不可,“膝盖还疼不疼?”
  摇头,心疼掩盖了所有的疼痛,“嘉盛他们这两天也该到了,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别动不动就恶言相向。”
  罗瞻吻一下妻子的额头,“你这是打算把我变成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再修两辈子都没你的份。”
  “那可未必。”紧紧搂住她的身子,唇角贴在她的额际,“你再用点心,我变成周幽王都有可能。”有她腻在身边,他要变成昏庸之徒很容易。
  女人真是祸水不是?
  
  ***
  丽阳紧邻吴杭,桑蚕鱼米之乡,时值初夏,正是梅子黄时雨的季节。
  今日一大早就开始滴雨,至正午时,已经有些淅沥,站在聚贤楼三楼的窗边眺望,细雨朦胧中依稀可见江对岸那片浓绿之中的古寺和佛塔。
  饭吃了一半有外人来访,于是君颜带妹妹下楼,到街对面的绸缎庄里挑拣今年的春绸。
  姐妹俩单独在一起说笑,像是找到了做姑娘时的感觉。
  “这绸子叠两层还露皮,做夏装穿很是凉快。”君颜向妹妹提供自己的意见。
  “做衬里不错。”君锦摸一下姐姐采买的薄绸。
  君颜瞅一眼妹妹,勾唇一笑,“傻丫头,我是说夏装,不是衬里。”
  君锦张口结舌,这么裸/露可以穿出去?
  “你多少年不在这边了,不知这边女子的穿饰,早两年就这么穿了,还有大胆的敢露到这里。”君颜指指自己的锁骨下,“吴杭兴前朝的穿法,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君锦暗叹,物丰才致民奢,可见这吴杭周家将辖内治理的很不错。
  跨出门槛,从丫鬟手中接过伞,白底的伞身上印一朵妖娆的芍药。
  
  扑哧——
  姐妹俩跳过水洼时,一个脚滑,侍卫离她们较远,来不及上前扶持,幸亏被一双大手拽住衣袖,才免了坠落泥坑的危险。
  姐妹俩身子尚未站直便先向那双大手的主人齐声道谢,那双手也很规矩地缩了回去,待两人立正站好,将伞重新搭回头顶后,才看向那伸手相助的人——一个短须白面的俊朗中年人,眉宇间凝着稳重二字,在见到两位佳人的真面目后,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谢谢。”姐妹俩再次福身道谢。
  中年人也不多话,身子一偏,给两位佳人让道。
  这人不简单,神态优雅,眉宇间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君锦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他去的方向,别是罗瞻正在等的人吧?
  想不到对方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视线对上,那中年人不免送上一抹了然的笑意——果然是罗瞻要等的人。
  “是找妹夫的吗?”君颜望着那人的背影,不只何来的惆怅。
  “应该是吧。”看一眼大姐的神色,大姐做姑娘时就素爱这般谪仙似的人物,可惜父亲却将她嫁与了姐夫,虽然姐夫未曾亏待过她,但始终不能填平她心中的那份闺怨,何况姐姐至今未曾生养过,多少哀愁都碾到了一起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姐的闺怨太浓,姊妹俩再无心闲逛,步回聚贤楼时,那中年人果然在坐。
  姊妹俩齐齐向来客福身致意,而后退进侧厅,隔着珠帘,可见罗瞻与那中年人谈笑如风,两人身上的气息虽大相径庭,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咄咄逼人的威严,相形之下,一旁的刘子岩等人就显得苍白太多。
  君颜别开眼,起身来到书架前,取来卷册闲看。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那人起身邀罗瞻同行——
  隔得远,君锦并不晓得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这里毕竟不比燕云,不是他们的地盘。
  到是大姐夫刘子岩在珠帘外侧对他们道:“阿妩,小妹,周将军邀我们一同游春湖。”
  姊妹俩对视一眼,周将军?
  君锦心下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莫非就是吴杭周蜀?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春湖位丽阳东南,劫江水而成,蜿蜒成半弓,时下的文人雅客聚居地,在江南一带颇有些名声。
  临上船时,君锦轻拽了拽罗瞻的衣袖,他晕船,就这样上去可以吗?别在外人面前丢脸才好。
  罗瞻屏退两旁的侍卫,只擒来妻子的小手上船,“无妨。”他如此道,对君锦,也对侍卫。
  在外人前,他是另一个罗瞻,随着年纪、阅历的积累,早已不若当年那般易怒,或者该说他自控的非常好,居然还能与人论经辩典,这可让君锦有些吃惊了,他几时这么文邹邹过!
  “太祖曾言,劫诸王之力以得中原者,方才为正统。”一位年界五旬的老者如此向罗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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