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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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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坐到廊柱侧,困得很……
  良久良久后,一只带着淡淡梅香的手抚上他的额际,他竟然睡着了呢……可怜的男人,仍走不出丧妻的阴影吧?
  一声轻且浅的叹息伴着微风化入月色……
  
  有人走了,也会有人再来,女人就像母亲,将儿女教好、养大,然后,送给别人——
  
  ***
  丙寅年夏末,燕云、吴杭开始联手共对田序,吴杭周蜀于长洲大败田军,同年秋,燕云一地全部归附罗姓。
  与此同时,鹿山枕戈待旦,欲与东胡一战到底——
  
  刚入冬,大雪未及封山,鹿山脚下的东麓镇上,丝、茶、皮货,南北东西的商贾汇集于此,正是热闹的时候。
  虽说是镇,但大小范围足可与城匹敌,这两年林林总总的,新建了不少房屋,有江南的雕梁画栋,有北方的硬山宽宇,更有西南的竹阁小楼,甚至还有几间西域的穹顶圆屋,真可谓百屋争艳。
  镇中偏北,坐落着鹿山最大的酒楼客栈——名唤君楼,三进三出,据说刚建好不到半年,里面已是人群熙攘,可见店家背景必定无尽雄厚。
  
  这些日子,君楼里多了个话题——鹿山西南来了一帮新匪,劫了不少商贩。
  “听说少主自北方监军回来了,想必是要带兵剿灭那群土匪吧?”茶客甲边喝酒,边跟邻桌搭讪。
  “那是自然,胆敢在鹿山地面上越货抢劫,能得什么好。”茶客乙不禁愤然。
  茶客丙赶紧进来掺一脚,“我那妻弟前儿没些日子,自江南带了批新茶过来,在山外让那些人给劫了,人到是没事,货全没了。”
  “少主回来,可又有一场戏要看喽。”茶客甲引罢酒,夹一块酥鱼放进嘴里。
  话题继续……
  
  靠二楼西南角儿的这桌,共坐了四人,两男两女,那俩女的也是男装打扮,这要在别的地方兴许扎眼,可在鹿山就见怪不怪了,多了姑娘爱这么打扮,还有人穿胡服呢。
  听到这些人聊鹿山新来的土匪,其中一个女子看向对面两个高大的男人,“他们说得是二师兄你吧?”
  不错,这几人正是罗瞻三师兄妹,以及被云雨拉来的准小嫂子人选——林小姐。
  嘉盛笑笑,当做默认,这几年曾辉那小子趁他们忙着对付田序,在东北做尽了小动作,也该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店伙计提着茶壶过来,“几位要点些什么?”
  云雨开玩笑道:“我想点的,你这儿未必有。”荒山野岭,偏僻之所,何来好吃的。
  店伙计笑,“姑娘头一次来吧?我们这儿地方虽小,可要说到吃,天南海北,但凡您能说出来的,咱们都能做出来。”
  口气不小啊。
  “我瞧两位姑娘是江南客吧?恰好,我们这儿的江南菜最是一绝,保准合你们的口味。”
  这下云雨可就来劲了,努力想了几道菜,顺便还采纳了一些林铃的意见,林林总总点了十几道。
  那伙计一听,笑道:“这些菜都能做,不过就怕四位吃不完,都浪费了,世道离乱,俭约为上。”
  嘉盛笑道:“你到有几分忧民之心。”去了几道菜。
  没多会儿,菜色就已上得七七八八。
  “怎么样?姑娘可满意这口味?”小伙计问。
  云雨点点头,口味确实很地道。
  
  邻桌的一位老者笑道:“这些江南菜可都是宫廷御厨所做,味道一准的地道。”
  嘉盛顺嘴接话,“想不到这塞上竟能请来江南御厨。”
  “那是因为曾家的二娘子喜欢吃江南菜,曾少主特地自江南请来的厨子,以解她思乡之苦。”
  二娘子?嘉盛哼笑一声,想不到那小子居然成亲了,“想必曾少主极疼爱这位二夫人了。”那小子奸猾的很,想不到也会为女人所迷。
  “那是自然,瞧见那院子没?”老者指了远处一栋三层的小楼,“今年刚建成的,给二娘子做织坊用的,还有这君楼,也是为二娘子所建。”
  喝!“这可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啊。”
  小伙计正好端菜上来,听嘉盛这么说,不禁出口为自家主人申辩,“我们家二娘子可不是没用的绣花枕头,若不是她的玉织楼起了个好头,我们这小镇也没这么兴旺。”
  “你家少主有几位夫人?”嘉盛对曾辉的私事好奇起来。
  小伙计不好说太多主人的事,到是邻桌的人比较热络,“曾少主一共两位夫人,一文一武,大娘子功夫卓绝,听说四五个大汉都近不了她的身,与曾少主那是形影不离,那二娘子到是很少露面,不过挺见过的人说那活脱脱一幅美人图啊,她的手中还掌握着鹿山好几宗大买卖。”啧,男人做成曾少主那般,死也无憾了。
  
  嘉盛看看一旁静默不语的罗瞻,低声道:“曾辉把这儿搞得如此热闹,恐怕背后赚足了金山银山,用以招兵买马,真要认真注意他了。”
  不必嘉盛说,罗瞻心里自然清楚,伸手欲拿酒壶,被林铃挡下——这些日子他旧伤复发,不宜沾酒。
  对于林铃的阻挡,罗瞻没反对,只拿了一旁的热茶饮上一口。
  这几年来,她不顾年华虚度,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不向他提任何要求,对于女人来说,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尤其还要顶着旁人的非议,似乎很对不起她,自妻子那儿,他领悟到了一些东西——即便不懂,也要学会珍惜。
  如果他非要续娶,也许会是这个女人,当然,前提是他能把那女人彻底忘掉,他不想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追逐她的影子,时间……也许会改变他吧,他现在不是已经变得心平气和?
  
  “走走走,开始赌石了,听说乌桓来了位王爷,曾少主也带着两位娘子去了,是那块价值连城的翠石!”有人在楼梯口喊一声,弄得酒客走了一大半。
  三五个伙计赶忙上来收拾残羹。
  嘉盛问了其中一个伙计,是什么赌石。
  “去年开始,我们这儿开了玉市,今年打南边运来一块罕见的翠石,今天赌石开价,来了不少外族的王孙,还有不少大商贾,二娘子也从西南请回了几位老人,今天正式竞价。”
  这到没见过,嘉盛颇想去看看,不过罗瞻看上去没什么兴致,进鹿山可不是为了看热闹来的。
  “你们去吧。”林铃也不打算去看热闹,她担心他一个人留下来会饮酒,打发了云雨、嘉盛这两个爱看热闹的——
  
  




☆、三十三   等着

  
  去年赌石,曾辉输了个底朝天,今年她是势在必得,索性今年君锦让人自西南请了几位赌石老手,她一定要大杀四方!绝不能辱没了炎黄老祖,输给那些番邦外族!
  阿莹其实很想劝她回去休息,从北边战场回来没几天,整日喊着腰疼、腿疼,可就是没一刻闲着,刚才下山时,打瞌睡还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想灰尘没拍掉就跑来赌什么石头了。
  “二老婆呢?”说好一起来看热闹的,这都要开始了,怎么还不来?
  阿莹回身想看看,可这会儿哪里还能看得到外面,里一圈,外一圈的,黑压压全是人,“刚遇见时,说她一会儿过来,先到君楼让人备一桌好菜给那几位乌桓的夫人。”
  “不管她了。”摆手,随即凑到身旁一位白须老者身边,低声问,“老人家,我要出多少钱?”
  白须老者笑笑,低声道:“少主莫急,待一圈竞价下来,咱们再出。”
  点头,这老头笑得奸诈的很,看来她今年赢得希望不小,不禁喜上眉梢,横着手,看对手们争相报价。
  那是块井口粗,半人高的石头,呈深石色,偶在棱角位置露出几点翠色,外表看不出价值,竞价者围着石头东摸西看,各自说出自己的起价,价高、价低,都引来围观者的唏嘘,待出到某个价位时,不少竞价者摇头退出,最后只余三家,曾辉就是其中之一,她正兀自得意时,突觉右耳有些发烫,好像有人盯着她不放,谁?敢在她的地盘上盯得她耳朵发烫?四下转脸,打算把凶手找出来盯死他!
  当嘉盛自人群中向她伸出两根指打招呼时,她愣在了当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完了,回头看看身侧,还好,君锦还没过来,不行……不能让他看到她,转身想往人群里钻——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赶紧找到君锦,把她放地洞里藏起来。
  “少主?”阿莹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尿急!”急中没生出智来,到是惹来一个大笑话。
  引得围观者们哄堂大笑。
  “曾老弟,你这可是临阵脱逃。”竞价一方的乌桓小王爷笑着招呼她一声。
  曾辉连笑都懒得跟他笑一下,只对白须老者吆喝一句:“老人家,无论如何,我要定这块石头了!”
  这还了得,这纯粹叫阵啊!
  竞价的第三方一看这阵势,赶紧主动退出,一个乌桓王爷,一个曾家少主,既然人家都开始叫嚣抬杠了,他还玩什么,退出来吧。
  看着曾辉钻出人群的背影,白须老者抚一把长须,少主虽是口不择言,到也算歪打正着,今天本来就答应了二夫人将这块玉石价格抬上来,想不到这少主一句话,就免了他的唇舌,且看那位小王爷可否继续竞价,若继续,这石头也就能卖出个好价了……
  这边,两家继续赌石。
  另一边,曾辉撒欢地奔向君楼,阿莹则紧跟在她身后,转过两个路口后,隔老远就见君锦的马车停在君楼对面,君锦则刚从侧门跨出——
  
  “媚儿——”两年前她就开始这么叫她,说好听又亲昵。
  君锦望一眼声源的方向,见是曾辉,好奇她怎么来了,赌石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一声“媚儿”不但惹得路人侧目,连带君楼的二楼也传出一声茶碗碎裂的声响。林铃正打算给罗瞻倒茶,只闻一声碎裂,眼前的人也跟着不见了——
  自认已经心平气和的某人扒着窗棂,寻找声音的来源,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天下间只她配用这个名字。
  没捕捉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不追吗?不可能!他一定要弄清楚!跃上窗架,借着对面店家的招牌,三两下跳至君楼的屋脊——这儿他不熟悉,需要从高处俯瞰。
  那马车顺着十字大街,疾奔向鹿山脚……
  车内,曾辉喘息不定,根本说不了半句话,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偷懒不练功,真后悔。
  君锦一边帮她抚背,一边劝她等喘上气再开口说话,否则非岔气不可!
  “你你……”还是算了,喘上气再说吧。
  直等她能正常说话了,地方也到了——这里便是她在东麓的住处,办公的地方,守卫森严,来到这儿心也安了一大半,尚未解释清楚,就跳下马车,回身拉君锦出来——
  
  那背影……熟悉又陌生,是她,虽说隔太远看不清,但罗瞻肯定那个红衫的女子一定是他“已故”的亡妻……
  立在屋脊之上,拳头攥得死紧,不知是高兴还是气愤……
  
  “你快找地方藏起来!”曾辉推君锦进府。
  “出了什么事?”君锦莫名其妙的被她推着走。
  “我刚才看到嘉盛那小子了!”
  “……”君锦惊得无语,瞪着曾辉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惊成这样,曾辉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脑袋也开始正常运转,“他来,也许是为了查探鹿山的虚实,你别担心,我先派人去查一下,这些日子,你还是待在山上为好。”
  君锦根本没听到她都说了些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中,万一他与嘉盛一起来了该怎么办?
  不会不会,听说他快要续娶了,这会儿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这种小地方,可——心仍怦怦跳得厉害,不知害怕还是兴奋……
  若让他知道她带着儿子一起跑来这里,他会不会杀了她和曾辉,然后再带走儿子?他气急了可能会那么做,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怒气如何的可怕,那会儿,他对她还有一份怜惜,时隔多年,他又要续娶了,怕也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再动怒,应该是不会饶她了吧?
  她只剩睿儿了……可睿儿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啊,剥夺了他们父子这么久的亲情,毕竟是她的不对。
  这几年,她也仔细为他想过,她这么带着儿子扬长而去,其实很对不起他。她与他,认识的太匆忙,彼此之间都不知该如何相处,而且在她还来不及从女孩变成女人时,就要面对他与大哥的对立,根本不知该作何选择。她只懂一味的付出,并没有想办法让他表达心里的想法,而他又是那般粗糙、暴躁的人,不懂如何表达情感,只觉得身体上的亲昵便是夫妻之道,有时想想,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注定的——有缘无分。
  索性,他又找到了良人,据说是位温婉的大家闺秀,心中虽难过,但这条路毕竟是她自己选的,难过也要过啊。
  只是——若他们再次相见,该怎么办呢……
  入夜了,长廊两旁点起了灯笼,灯穗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倚着廊柱,她呆望着廊外的青松,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硬让自己克制住,罗瞻恐怕早已冲到她的面前,没那么做是因为他另有打算。而之所以立在屋脊上不走,只是因为想看她——
  本已死心,以为这辈子再不可能相见,谁知在他最没准备的时候,她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一切看起来就像在做梦,他不敢动,怕一动,梦醒了。
  
  一袭红缎面的胡袍,黑丝绒的宽束带,短靴,长至腰的发辫,无妆无饰,只在额际环一条银链,朴素到底的胡人装束,看上去却鲜活的紧,原来离开他,她可以活得这般滋润,那个该死的混蛋,他竟能给她幸福!捏紧的拳头啪啪作响——
  
  仿佛觉得他还不够气似的,曾辉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竟牵她的手,拍她的肩……
  幸好他没进她的房间,否则他一定冲下去,将那混蛋碎尸万段。
  不知在房顶上杵了多久,没下来是因为那混蛋的守卫确实森严,他若下去,必然要打扰到里面的人,而他还不想马上出现在她面前,吓了他这么多年,总要让她多怕些日子——这是对她的惩罚,除此之外,他还真找不到方法来惩罚她……
  四年了,从没有像今晚这般步履轻快过。
  推开客栈的房门——
  屋里坐着三个焦急等待的人。
  “大哥——”老大在笑?虽只在眼底,但嘉盛还是感觉到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林小姐说他不知何故翻窗而去。
  “你们还没休息?”明白嘉盛眼中的疑惑,不过他还不打算对任何人坦诚,“天晚了,都回屋吧。”
  他既这么说,三人也不好再问,只得道一声晚后打算各自回房。
  看出他眼底在笑的并非只有嘉盛,还有林铃,认识他这么久,又怎会觉察不出他的喜悦呢。
  “对了,明天不必起太早,我们要在这儿待几天。”
  “……”三人诧异,来鹿山,本是嘉盛硬拖着他的,好几年没闲下来,想说趁最近空闲,让他出来散散心,这之后才好跟他提他与林小姐的婚事,到这儿没半天他就急着要走,怎么一转眼又要待几天?想不通!
  
  相较于罗瞻兴奋的睡不着,这一晚还有另一个人同样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忧思,那便是林家小姐林铃——
  这两年,他对她的态度渐渐缓和,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有了一些暧昧,父亲之所以同意她远行至此,就是认为他们的好事将近了,多在一起便于培养感情,临走前,刘婆婆也问她想把东院布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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