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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江湖-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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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见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尚天刀的腰间突然闪过，在这黯淡晦涩的死亡森林的夜雨中长啸。
那是剑光闪动的光影。
尚天刀的四肢虽然被琴弦紧紧地捆缚着，可是，那柄缠在他腰间的犹如柳丝般柔软的长剑像是受到召唤似的，突然就自己飞了出来。
软剑出鞘，带起一道沉重的风，凌厉的风。
剑风颤动，在尚天刀的头顶上盘旋了一下，然后，横空一推，就将那些落下来的瓢泼般的雨线卷了出去，涌起一阵更大的水涡，犹如长鲸出海时跃起的巨大水花。
水花过处，就见那柄在半空中盘旋着的软剑像是苏醒了的冬眠的蛇一般，忽然慢慢地伸展开来。
犹如破空的霹雳，携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气势朝着自身劈了下来。
剑光闪过，那捆缚在尚天刀的四肢上原本牢不可催的琴弦便纷纷断裂开来，铮铮的声响在夜雨中听来格外清脆。
就在京兆眉还没有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琴弦被挣断的碎片已经断裂，散落了一地。
尚天刀再次落在他的面前，负着双手，施施然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样子。
京兆眉拂动着的琴声忽然停息，猛然站了起来，看着尚天刀，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你……
尚天刀的肩膀猛然一抖，那柄原本在半空中犹如杨柳般轻柔盘旋着的软剑跟着就不见了，再次缠在腰间。
他双手负在背后，施施然地走向京兆眉，看着他，缓缓地道：我是尚天刀，我的名字虽然叫做刀，可是，用的却是剑，葬剑岛的剑甚至连星辰都可以劈开。
我这道，在你知道了养育你十五年的师父居然就是杀害你全家的仇人之后，你的内心一直遭受着巨大的矛盾冲突。
闪电刀洪辉虽然是你抚养你长大成人的恩师，可是，却也是杀害你全家的仇人，洪辉虽然是你的仇人，可是，却又将你抚养成人，对你而言，他又是你的恩人，在报恩还是报仇的抉择中，你一直遭受着良心的折磨。
我还知道，在你离开洪门闯荡江湖的这五年里，你曾经遇到了一个武功远远高出洪辉许多的人。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荻镜宫的宫主，即使不是宫主本人，那他在荻镜宫中也一定有很重要的位置。
可是，现在我却可以肯定，那个绝对不是荻镜宫的宫主了，因为你从他那里学到的不仅仅是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做人的方式。
五年之后的今天，你再次回到洪门来，本来就是想亲手杀了洪辉替你的父母报仇，可是，那种介于报恩和报仇的抉择再次折磨着你的良心，所以，你的琴声才会被杀气之外的东西纠结着。
而在报恩和报仇的抉择之间，你之所以会突然犹豫，我想，一定是教给你武功的那个人影响了你。
他在教给你武功的时候，应该也试图化解你心中隐忍着的这种恩怨吧，真不愧是一个高尚的人呀。
京兆眉猛然一拍古琴，大声道：你胡说。
尚天刀淡淡地道：你之所以否认，正是说明你现在仍然没有做出抉择。
四六、雷霆万钧的一杀（）
京兆眉猛然一拍古琴，大声道：你胡说。
尚天刀淡淡地道：你之所以否认，正是说明你现在仍然没有做出抉择。
京兆眉咬着琴弦的一角，冷笑了一声，沉声道：哼，你错了，我早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就在我再次踏进洪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洪辉，亲手杀了他。现在，我虽然在这片死亡森林里狙杀那不死凤凰的到来，可是，这个时候，洪门里应该也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了吧，哈，大概是洪辉的那些得意弟子在争夺门主之位已经开始内讧了吧。
名门正派？正人君子？在我看来，都是他们在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给自己披上的光鲜的幌子而已。
洪辉如此，洪辉的弟子们也如此，我已经决定要将洪门在江湖中除名了，哼，现在，你就是知道了我的真实意图又能怎么样呢？
你虽然是葬剑岛的尚天刀，你虽然能够击碎我的星辰之棺的防护结界，你虽然砍断了我的银琴青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你的手中虽然握着葬剑岛藏剑阁甚至连剑三十的不败神剑都能打败的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别忘了，我的星辰之棺像流水一样，是能够自动恢复的，我的银琴青丝，也像木叶一样，凋零之后可以再发的。
虽然它们可能会再一次被你摧毁，可是，你自己的功力却不断损耗，也为我能够争取到反攻的机会，所以，你完全占不到便宜的。
尚天刀道：哦，是吗？
京兆眉双手一抖，断裂的琴弦果然恢复如初，道：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一定会比我先死的。
琴声起，头顶上的那些漫天瓢泼下来的雨点忽然在他的面前集结，集结……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晶玻璃墙，犹如一道从高山的顶端垂下来的瀑布。
而他京兆眉，仿佛就如那躲在瀑布后面水帘洞中的齐天大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恣意妄为。
这个时候，他不仅有这道水晶墙的防护，还有一座星辰之棺的防护。
在这双重结界的防护之下，尚天刀的剑就是再凌厉，即使能够洞穿一切，可是，也能给京兆眉争取到时间，取得反击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他的手中仍然有杀人的琴弦。
只要争取到哪怕是一瞬的时间，他拂出的杀人琴弦已经足以飞出，插进尚天刀的胸膛，插进尚天刀的咽喉。
而这个时候，尚天刀仍然负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对眼前京兆眉的这强大的阵势浑然不觉。
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把这水晶之墙放在眼里。
又或者是，他正在寻找契机，寻找能够一次洞穿这水晶之墙和星辰之棺的时机。
他甚至将包裹在周围保护着自己身体的那层玻璃罩一般的结界撤去，任凭头顶上那些迅疾的雨点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已经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决心撤掉任何累赘——那层保护结界就是他的累赘，因为它虽然保护着自己，可同时也损耗自己的真力。
撤掉了保护结界，就相当于驰骋沙场的战将脱去笨重的盔甲，虽然容易被刀剑砍中，可也能够放松驰骋。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尚天刀的身上，可是，他却没有动。
他是在等待适当的时机出手。
可是，京兆眉却仿佛已经不打算给他制造时机了。
只见他原本按在琴弦上的双手突然一挥，那集结在他面前的那道水晶之墙便忽然裂成千万道，犹如机弩发出的万道利箭，带着排山倒海的怒吼，以及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尚天刀急射而去。
是水晶之攻击波。
尚天刀轻轻一挥手，大喝一声，开。
就见那些急射而来的水晶碎片般的利箭便被他这一声怒吼震碎，然后，又化作淅淅沥沥的水滴，慢慢地落下来，落在地上。
却没有沾在他身上一滴。
就在雨滴恢复如常的时候，尚天刀也已经赫然出手。
就见他手指轻轻一挥，那柄缠在他腰间的软剑突然就拔了出来，伴随着一道霹雳的长鸣，突然腾空而起。
然后，他的人便缓缓地落了下来，落在离京兆眉五尺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颤动的剑尖微微地下斜。
雨，仍然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在颤动的剑尖上，顺滑而下，犹如清晨在荷叶的脉络上滚动的露滴。
那保护着京兆眉身体的星辰之棺，在他剑尖垂下的一刹那，跟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裂成两半。
他的人已经完全暴露于这漫天的夜雨之中。
尚天刀猛然一转身，剑尖正好指着京兆眉的咽喉。
水晶冲击波被破，星辰之棺再次被劈开，京兆眉虽然有些惊讶，可是，却仍然很镇静，甚至还有微微的得意。
他悠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尚天刀，缓缓地道：你虽然受制于你的剑下，可是，我敢保证，你是不敢杀我的。
尚天刀未动，看着他，道：哦？
京兆眉弹了弹他指在自己咽喉上的软剑，缓缓地转身，指了指那被封印在星辰之棺中已经没有了动静的佼佼，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我却知道，你好像很关心她，而且，还是那种出乎寻常的关心。
既然你关心这么关心她，当然不希望她死了。
可是，如果你杀了我的话，那么，她就将永远在那座星辰之棺中沉睡下去，直到所有的精气都被吸收殆尽只剩下一具骷髅为止。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京兆眉才能打开这封印星辰之棺的魔咒，将她从里面放出来，重获新生。
你尚天刀的剑虽然高明，甚至真的已经达到了接近于神的境界，可是，如果你要是想强行劈开星辰之棺救人的话，那么……
哈，虽然你也可以将其劈开，可是，她的身体也将被会摧毁，如果你不信的话，尽管可以试试。
说到这里，他甚至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听到这话，尚天刀的神色果然一惊，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此刻杀了你，那么，她便会死去？
京兆眉双手负在身后，一脸的悠闲，缓缓地道：具体该怎么做，在我数五下之后，你最好做出决定。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我，可是，却更想救这个小姑娘，现在，你也已经到了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定数，这一切都是定数呀，现在，你也好好地享受一下面对抉择的痛苦吧，好啦，现在，我开始数了，
一……二……三……四……
四七、死亡森林（）
就在他数到“四”的时候，尚天刀握剑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抵着京兆眉咽喉的剑尖微微地下垂。
他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而京兆眉正好趁着他这稍微颤抖放松的一刹那间，突然腾空而起，翻身跃了出去，跃出了尚天刀的软剑发挥威力的范围。
京兆眉在一棵高大的冷枫的枝桠上缓缓地落下，怀中抱着他那架古琴，盘腿坐了下来，冷笑道：
怎么样？尚天刀，你好像有些犹豫呀，当你面对抉择的时候，剑法已经不及平常的十之二三了，你也知道了面对抉择的时候的痛苦了吧，哈哈哈……
可是，你为什么犹豫呀？难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和你有着某种关系？
我知道，这个小姑娘只不过是神机婆婆的孙女，而你们葬剑岛和神机婆婆好像也有种某种对立吧？
你和她之间本来应该也是对立的，你出手本来是应该毫无顾忌的才行，可现在为什么却犹豫了呢？
难道是盖你头上的那顶江湖大侠正人君子的帽子在作祟？可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的名声不都是建立在不择手段，随意践踏别人生命的基础上的吗？
剑三十如此，洪辉如此，你尚天刀难道也不如此吗？赶紧出手呀？你为什么突然犹豫起来了呀？哈哈哈……
听到这话，尚天刀猛然一怔，暗忖道：是呀？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为什么突然犹豫起来了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在归云庄见到这个小女孩之后，虽然她一再地冒犯自己，可是，自己却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有某种隐隐的满足感，这就像是淘气的女儿在捉弄父亲的那种感觉？
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当初在归云庄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内心好像突然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很温馨。
这个小姑娘虽然在容貌上和那个曾经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完全不同，甚至是天壤之别的，可是，她的性格又实在跟那个人很像。
这究竟是为什么？
京兆眉逼问道：尚天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马上就要数到五了。
尚天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京兆眉突然把脸一沉，道：五。
话音刚落，尚天刀肩膀猛然一抖，手中的软剑便赫然出手，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朝着京兆眉急速劈下。
剑过处，京兆眉挥动手中的古琴猛然一挡。
琴赫然是银制的，暂时阻挡了尚天刀的攻击，然后，古琴猛然一晃，尚天刀的软剑便贴着京兆眉的身体斜斜地劈了出去，正好劈在旁边的一棵高大粗壮的冷枫上。
剑落下，那棵冷枫也跟着变成了两半，从顶端到树根，被凌厉的剑气奇奇地劈开，咔嚓嚓地倒落下来，惊起了大群大群的飞鸟。
借着这冷枫倒下来的气势，京兆眉猛然一纵身，躲开了尚天刀剑气的侵袭，跃到了另外一棵冷枫上。
然后，一盘腿，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坐了下来，将古琴横在腿上，看着尚天刀，忽然冷笑了一下，道：
尚天刀，看来，你果然跟洪辉一样，都是虚伪透顶的伪君子，居然真的不顾那个小女孩的死活了。
虽然此刻你仍然犹豫不觉，无法使出平常剑法的一半，可是，现在，我仍然要使出我的必杀之技来对付你。
尚天刀看着他，冷冷地道：必杀之技？
京兆眉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在古琴上轻轻地抚了一下，那琴弦便如流水般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响。
琴声过处，他又猛然用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看着尚天刀，嘴角溢出一丝残酷而不屑的笑，缓缓地道：
在我离开洪门游荡江湖的这五年中，我所遇到的那个人曾经跟我说过，武功的至高境界就是能够将自身与这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这样，才能够随心所欲，自由发挥，让这片死亡森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变成致命武器的必杀之技。
现在，就让这片死亡森林中不知道集结了多少年的万物精灵化作我这青丝银琴的最强音，天琴女神的宽恕变奏曲。
话音刚落，他的琴声便赫然响起。
此刻，发出的琴声果然跟原来的那些琴声有所不同。
京兆眉原来的琴声犹如大江大河中的波浪一般，在月光下缓缓的流动着，然后，风起，突然的涌起波浪，冲击的沙滩，伴奏着海燕的哀鸣。
而此刻，他的琴声则如这深秋的季节里从森林的外面吹进来的风，悠悠的，幽幽的，带着冬天的气息。
风过处，这原本青葱如茵的枫树，便在突然之间就开始变红了，变枯了。
漫山遍野的秋意开始在这片死亡森林中慢慢地延展开来，而枝头成熟的枫叶开始大片大片的凋零，凋零……
最后，只剩下一树的枯枝。
而那些原本瓢泼般的大雨似乎也已经在这漫天的秋意中停息了。
京兆眉正坐在这漫天的秋意中，坐在这漫天飘零的红叶中，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吟唱那些女神的宽恕变奏曲。
歌声起，琴声弥漫，他那长长的头发开始飘扬，犹如清风掀起的衣袂，犹如那被秋风抚乱的思绪。
思绪虽乱，可是，记忆却很清晰，清晰得就像是红叶上的脉搏。
对着那些飘满红叶的天空，京兆眉的琴声忽然一变，像是微微叹了口气。
而在这一声叹息之中，这原本沉寂如秋的死亡森林突然动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冷枫，大棵大棵的冷杉，一团一团的藤蔓，一簇一簇的灌木，仿佛已经被这琴声赋予了生命，开始慢慢地铺长，慢慢地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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