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白莲出墙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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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直勾勾地瞪着他，心膨胀着、收缩着，反反复复，最后慢慢冷却下来。

　　　　良久，她缓缓点头。

　　　　危害一方的“蝗虫”终于被官府剿灭，所有人拍手称快。

　　　　王之临对众人嘉奖一般后很快离去，李知县松了口气，继续做他作威作福的县令大老爷。

　　　　五溪村的村民回到村子里，沉默地修缮房屋，整理田地。除了死了亲人的人家屋子里偶尔传出悲戚的哭泣，一切慢慢走向正轨。

　　　　高老头和吴玉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她偶尔还是会向高老头撒娇，但更多的时候对他抱着的是敬畏的心情。

　　　　一个月时间白驹过隙。

　　　　这日，吴玉随赵丽儿捉鱼回来，鲜活的鱼还在竹篮里扑腾着往她脸上溅水，她有些得意地笑着。突然，破空之声伴着一支利箭贴着她的发梢疾射过去，稳稳钉在墙上，箭尾微微晃动，拍打着她的脸。

　　　　她霎时软瘫在地。

　　　　鱼儿滚出篮子，更加欢脱的摆尾巴。

　　　　高老头放下弓，冷哼一声，“今日起跟我习箭。”

　　　　诶——

　　　　诶？

　　　　诶！！！

　　　　在现代，拜风吹就倒的林妹妹体质所赐，吴玉的体育成绩差到惨不忍睹。跑步不能超过五十米，跳远从未达到及格线，肺活量吹到头晕眼花也最多八百……运动对她来说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

　　　　“不要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林里回荡。

　　　　射箭教学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高老头在山林里开辟出一小块空地，在那里扎了许多高低不平的木桩，然后让吴玉每天在上面蹲五个时辰的马步。

　　　　那种酸到痛到麻到想死的感觉每天都要上演无数次！

　　　　变态的高老头甚至在她的屁股下面点香，一旦想要松懈，稍微蹲下来一点……那**的滋味简直毕生难忘！

　　　　“我x*￥#*￥￥#……！！！”

　　　　吴玉的骂人功夫也日益见长。

　　　　偏偏她不敢让奶娘知道这些事，所以穿衣、洗澡、睡觉这些原本都跟奶娘在一起的事情从此统统杜绝，迫不得已过上自立自强的生活。

　　　　每天流的汗都会把衣服湿透掉，所以不得不每天洗澡，而每次洗澡，看着自己白嫩的肌肤满布淤青伤痕，那自怜自哀的眼泪就哗哗得止也止不住。

　　　　抱怨过、骂过、赌咒过……但奇异地，心里的空虚被一点点填满，身体疼痛，心却无比畅快！

　　　　一只大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到高老头手上，吴玉看见这一幕简直要喜极而泣！

　　　　果然，高老头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看了眼纸上的内容，对吴玉道：“下来吧。”

　　　　吴玉脚一软，直接从高达十米的木桩上跌下来。下落的过程中，高老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撅起嘴，即将落地的时候，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她“蹬蹬蹬”跑到高老头对面盘腿坐下，探头向他手里的小纸条，“这次是什么事情？”

　　　　高老头也不隐瞒，“陛下年纪已大，该是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了。”

　　　　乡野之人讨论全天下最尊贵人之事，本是无稽之谈，在高老头和吴玉这里却相当郑重其事。

　　　　“陛下终于决定要废太子了？”吴玉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嘴角勾出浅浅斯文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上次我就让你回信这样说，你不肯，现在陛下都亲自开口了吧。”

第17章　培养（下）（）　
高老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多事情，皇上可以做，臣子只能保持沉默，自作聪明的下场往往是自取灭亡。”

　　　　“知道了啦。”她小声嘟囔。

　　　　“陛下在五皇子和十二皇子之间摇摆不定。”高老头继续刚才的话。“他更倾向五皇子一些。”

　　　　“五皇子是陛下贵妃的儿子，血统尊贵，十二皇子只是宫女之子，这是当然的。”吴玉不以为然。

　　　　“这是一方面。五皇子上过战场，有军功伴身，文韬武略在朝中都是有名的。相比之下，十二皇子太过平庸了。”

　　　　“何止平庸？根本就是毫无建树。”吴玉讲得更不客气，然而语气中又带了些惋惜，“据说是个有名的美男子呢……”

　　　　“啪！”脑袋被松果砸中，力道之大直接肿起一个红红的包。

　　　　吴玉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老人家脾气不好，她作为晚辈要迁就他，只随便揉了揉额头，小声抱怨：“不知道轻点，又要想借口跟奶娘解释了。”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高老头斜睨了她一眼问。

　　　　“还能有什么看法？陛下向你炫耀他儿子多，还有一个特别有才干的，专门气你这个孤寡老头……”这回在松果飞过来之前，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树。

　　　　又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总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既然五皇子那么优秀，那么众望所归，皇帝陛下还特意写信给你，恐怕有其他顾虑吧？”

　　　　“哦？”高老头斜眼看她。

　　　　她歪头想了想，“十二皇子既无家世，也无才干，拥护他的大臣少之又少，莫非她娶了不得了的女人？”

　　　　高老头面上闪过满意之色，“不错，十二皇子司马钺桓（yuehuan）不久前刚娶了萧太师的孙女萧月香。萧家一门繁盛，入仕的萧家子弟遍布朝野，虽极少掌握实权，但萧家人皆被世人赞为多智近妖。”

　　　　所以说遗传基因很重要。吴玉暗暗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位玄武先生……”

　　　　闻言，高老头撇嘴，还是很夸张，充满浓浓不屑，就像要把不小心粘在嘴上的米田共甩掉那样地狠狠一撇嘴，骂道：“那只老乌龟！”

　　　　每任皇上都有在暗地中辅佐其的四位幕僚，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称，多为皇上处理幕后之事。其中玄武和白虎代代为人所知，青龙和朱雀则常隐于人下。

　　　　这并不是说青龙和朱雀有多清高。

　　　　初代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皆为惊采绝艳之辈，他们辅佐始皇打下江山，对始皇忠心耿耿。甚至为了消除始皇对他们的顾虑，纷纷脱离家族且立誓绝不入仕，被当时的人们传唱一时。

　　　　然而每代皇上更替，四幕僚也在更替。

　　　　下任四幕僚都是由上任亲手培养而出，教导才学的同时，灌输对皇上的绝对忠心。但脱离家族和禁止入仕却成了对四位幕僚的硬性要求。

　　　　渐渐地，人们不再为他们的无私奉献歌功颂德，而是习以为常。

　　　　他们为皇上出谋划策，辅佐皇上执行对世人生杀大权，但再多的功劳也得不到回报。

　　　　他们禁止为官，不能为自己更不能为家族牟利，反过来，因他们对自己出身家族的深刻了解，有时会为了皇家做出危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所以，一旦家族中知道某个族人是皇上的幕僚，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扫地出门，剔除出族谱。

　　　　而皇上不仅不会为他们主持公道，还会乐见其成，因为他们孑然一身了，才会更加为皇家奉献所有。

　　　　至此，他们成了权贵世族怜悯不屑的对象，被戏称为“皇室忠犬”，也有更难听的，就是“皇家走狗”！

　　　　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成为皇家的祭品。

　　　　回想起高老头第一次跟自己讲这些事的时候，眼底眉梢全是化不开的惆怅和自嘲，并且第一次对她承认他其实是个懦夫。

　　　　很显然，高老头在培养她成为下一任朱雀。

　　　　“恨我吗？”

　　　　“不会呀。”

　　　　“现在不会，以后也会。”

　　　　“其实吧，我觉得这事真没有什么。我只有你和奶娘，没有家族，你当然不能嫌弃我，奶娘也肯定不会。至于做官什么的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再说女人也做不了官。而且又没有人知道我是朱雀，我好好过我自己的小日子，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记得当时高老头听完她的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其他的话。她感到奇怪，因为在她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做出那么沉重的样子。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高老头是男人，空有才能，却得不到相应的地位，无法振兴家族，对他而言是种耻辱吧？

　　　　这边高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对玄武大骂不止，说玄武闲得蛋疼，动不动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非要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把他揪出来不可。折腾了他大半辈子，害他东躲西藏，不得安生，好不容易在这个村子里定居下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知晓了身份。

　　　　“早点死到棺材去吧死乌龟！”高老头终于骂爽了停下来。

　　　　吴玉无奈地笑，正是因为被人知道了身份，才加紧培养她这个下一代吧？虽然高老头似乎和王之临做过什么协议，王之临答应不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但是把柄被人握在手里就像心口被插了一根针，死不了却永远刺着你。

　　　　“所以说，皇上顾虑萧家，才在储君之位上摇摆不定？”她赶紧拉回正题。

　　　　“非也。”

　　　　“那你还说是因为十二皇子娶了萧月香。”耍她呢！

　　　　高老头眼中又隐隐闪现怒色，咬牙道：“建议皇上将萧月香许配给十二皇子的就是那只老乌龟！”

　　　　“哦！”她恍然大悟，“那么皇上真正顾虑的是玄武先生，但是玄武先生已经脱离萧家……”

　　　　“据说老乌龟的继承人和十二皇子私交甚好。”

　　　　“这更麻烦了。”

　　　　“陛下不知道老不死意欲何为，拿不定主意就来找我。”高老头气哼哼道。

　　　　至于皇上为什么不直接问玄武，吴玉已经对这个答案耳朵长茧了——“陛下，老身指天为誓，绝不会做出半分损害陛下之事！”

　　　　反复宣誓忠心，对于问题却四两拨千斤。连吴玉都觉得这个玄武先生真真是个老狐狸，而不像她眼前这位，能耐不是没有，却是个一点就着的爆竹头。

　　　　“那高爷爷你怎么看？”她问。

　　　　“能怎么看？我不像那只老乌龟整日杵在王都，十二皇子又深居简出，怎么清楚他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似乎戳到他不如玄武的敏感点，他又炸了。

　　　　吴玉叹气，难怪一辈子被玄武骑在下面，性格决定命运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到最后，高老头也没对皇上的问题回答出个所以然来，更因为被老玄武气到了，不爽之下把回信的任务也扔给她。

第18章　成长（）　
这几年，吴玉跟着高老头学了很多东西，有文，有武。

　　　　高老头会使多种武器，其中最擅箭。本来要统统教给吴玉，但是吴玉性子娇气，又擅长撒娇打诨，学了箭之后就死活不肯学其他东西，练箭的时候也心不甘情不愿，天天跟高老头抱怨手臂长肌肉了怎么办？

　　　　“长就长呗，比别人多两块肉便宜你了。”

　　　　“开什么玩笑？两块肌肉杵那里，以后我跟别人装可怜谁信啊！”

　　　　……

　　　　除此之外，吴玉还有一门必修课，就是模仿高老头的笔迹，准确地说是模仿历代朱雀传下来的统一笔迹，专门用于朱雀身份行事，是一种潇洒的狂草。而为了和这种笔迹区分，吴玉平常书写的是字体是娟秀楷体。

　　　　这是高老头第一次把回信的任务交给她，说明由她继任朱雀之位不远了吧？

　　　　既然对于皇上的问题没有答案，吴玉想了想，动笔在纸修改了玄武先生的招牌名言——陛下，老身指天为誓，此事绝不会损害陛下半分，应天顺人即可！

　　　　一边写一边窃笑。高老头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气得七孔生烟。

　　　　正想着，就被去而复返的高老头逮到了。见他手拿纸条，危险地看着自己，吴玉急中生智：“这是讽刺！对玄武老不死的讽刺！”

　　　　“真的？”

　　　　“真的！”她拼命睁大双眼表达恳切。

　　　　高老头突然拍了她一下，“老不死也是你叫的。”动作利落地把纸条塞进竹筒，放飞鸽子。

　　　　吴玉傻眼。

　　　　“休息够了还不赶紧去练箭！”

　　　　“人家的身体休息了，但是大脑一直在忙碌。”

　　　　高老头无视她的抱怨，从树后面抱出一个稻草人。吴玉指着大叫：“这不是丽儿家田里的吗？”

　　　　“借用一下。”他淡淡道。

　　　　以吴玉对高老头的了解，这个稻草人绝对是“借”用的！

　　　　高老头在稻草人头上固定了一个苹果。吴玉习以为常，这是练箭常用道具。

　　　　紧接着看见他在稻草人身上缠了几根线，大部分线的另一端固定在树上，只有一根被他捏在手里，不知道这线是他用什么技巧绑的，随着他控制手里那根线，稻草人在几棵树之间快速运动。

　　　　“哇！”她惊叹出声，这是要训练她动态射箭了，挺有挑战性的，她要试试。

　　　　这还没完，高老头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纸条贴在稻草人额头上，吴玉定睛一看，顿时怒火中烧，纸条上写的竟然是：刘婶！

　　　　高老头犹嫌不够，在她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片油，“听说诅咒人形就是这样做的，放大了效果估计更好，快来试试吧，有什么不满统统朝它发泄出来哈哈！”

　　　　“嗖”一声，箭贴着高老头松散的灰发射过去。

　　　　“有些能耐。”高老头哼哼两声，“听着，不许射空，射空一箭罚一个时辰马步，超过五箭今晚别吃饭了，当然你要射到‘刘婶’身上我没意见！”话音一落，稻草人就胡乱飞动起来。

　　　　吴玉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乖乖拿起箭射。

　　　　两百只箭射完之后，射空零箭，射到苹果零箭，没错，两百只箭密密麻麻扎在稻草人脑门上。

　　　　吴玉抱着惨不忍睹的稻草残骸，泪光闪闪，奶娘，玉儿学艺不精，对您不孝了呜呜！

　　　　高老头拍拍屁股回去吃晚饭。吴玉留在原地，先重新扎好一个稻草人准备还给赵家，然后像往常一样，砍掉一棵树，削出两百只箭，最后打几只猎物带回去卖钱贴补家用。

　　　　练箭用的苹果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饿极了的她连核都没放过。一边吃一边抱怨高老头故意不给她留火折子，想烤肉都不行……

　　　　回到家的时候，高老头早睡了，奶娘伏在饭桌上，听到开门的动静赶紧走上来迎接吴玉，“抄书又抄到这么晚，赶紧来吃饭。”

　　　　对于自己的早出晚归，吴玉和高老头的统一口径是去郭老板店上抄书，一开始的借口是贴补家用，但奶娘死活不答应，后来她改成了说是为了练字，培养气质，奶娘犹豫良久才同意的。

　　　　把奶娘哄去睡觉之后，吴玉将冷掉的饭菜狼吞虎咽吃光，提了两桶水去洗澡。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她光裸的肌肤上，依然白皙如玉。

　　　　她的皮肤看起来和寻常女子一般柔软，但薄薄的皮肤下蕴含惊人的柔韧性，没有赘肉更没有肌肉，匀称非常。骨架小的她身材纤瘦，但力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尤其是射箭所用的双臂，努努力可以同时抗起两袋大米。

　　　　想着她又开始自怜自哀。以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年会成为怪力女，要知道一袋米比她本身都重啊！

　　　　三年后。

　　　　吴玉十二岁，成功出落成村里一枝花——骨朵。

　　　　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盈盈水光，给整张脸带来一片勃勃生机，让人一眼便无法忘怀。而小巧红润的唇边总是笑意浅浅，走起路来更似弱柳扶风，一下子便在村子里姑娘中鹤立鸡群起来。

　　　　于是乎，离她及笄还有三年，来打听亲事想要提前预定的人就踏破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