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白莲出墙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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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王之临倾身斜倚在贵妃榻上，折扇支着下巴，懒洋洋的态度，似乎对这个消息不怎么感兴趣。

　　　　李知县立刻对王之临有了定位。

　　　　从王都来的氏族公子，打着灭“蝗”的旗号来这里游山玩水，只等时间差不多了就以“流民凶恶势大无力剿灭”回去交差。

　　　　哎呀，这么说自己不是打扰了王大人的好兴致？

　　　　知错就改的李知县立刻话锋一转，态度也由严肃变轻松，“不过乱民甚是安分守己，想来必是摄于大人神威！剩下的小事交给下官处理即可……”

　　　　王之临摆摆手，“若非李知县提醒差点忘了此事，把人叫来吧。”

　　　　李知县只得一边揣测王之临是真才想起还是被他提醒不得不想起，一边忐忑不安地命人把陆村长叫来。

　　　　“知县大人啊！”陆村长一进来就朝李知县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流民怎样肆无忌惮地横行村里，糟蹋粮食，欺凌百姓！完全没注意到李知县在使劲朝他使眼色。

　　　　李知县在心里把这个没眼力见的粗民骂了一百遍，急忙向王之临澄清，“是这样的王大人……”

　　　　“我倒不知道这些人胆子如此大。”王之临含笑盯着陆村长，陆村长顿时有一种和李知县一样芒刺在背的感觉，这才隐约察觉这位年轻人似乎才是真正主事的人。

　　　　莫非这位就是来自王都的大人？陆村长有些怀疑，毕竟这人太年轻又太过俊俏，完全不像一个官吏，但看李知县马首是瞻的模样，又多了几分可信度，便试探地问：“这位是……”

　　　　“大胆！”李知县大喝一声，大步走到陆村长面前，挡住王之临的视线，冲陆村长做口型：有事等会儿说！“在王大人面前竟然如此不知分寸，还不给我下去！”

　　　　陆村长会意，连连告错，转身飞快离开。

　　　　王之临无奈，“李知县，你把人赶走了，我还怎么知晓民情，考虑对敌之策？”

　　　　李知县大义凛然：“王大人不知道，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很多小吏最喜以小见大，从中夸大功劳谋得好处，其实事情远没有他们说得糟。下官对于处理这些事颇有经验，大人若是信任小官，尽可把事情交托给在下。”不等王之临回话，继续道：“下官这就去审问那人，王大人早些安歇，告退！”甩袖离开的模样颇有几分气势！

　　　　王之临哑然失笑，对一旁随侍的侍女道：“既然你们家大人都这么说了，就劳烦你们为我沐浴更衣了。”

　　　　侍女们脸一红，纷纷围上来为他宽衣解带……

　　　　晚上睡得迟，无所事事的吴玉心安理得地打算赖床。

　　　　但是高老头似乎昨天的气还没消，一早就把吴玉从被子里拉起来，“走，跟我出去。”

　　　　她揉揉朦胧的睡眼，娇声娇气地说：“高爷爷，让人家再睡一下嘛！”

　　　　“少罗嗦！”高老头的神色有些别扭，时不时张望外面，不给她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胡乱往她身上套衣服。

　　　　“嗯~~”她不开心地扭动身子。

　　　　高老头转身乱七八糟地翻找东西，从床下箱底掏出一把积灰的旧弓。趁着天还亮，外面没人，拉着吴玉飞快跑出村子。

　　　　跑过数条小溪、一条大河，来到一座树林茂密的山前。

　　　　吴玉早在奔跑过程中清醒过来了，气喘吁吁地感叹道：“原来这里也有山呀。”而且大冬天植物还长得这么茂盛。

　　　　高老头“哼哼”两声，扔下她，大步走进山里。

　　　　吴玉回头，已经找不到回村的路了。这时候一个人跑回去难保不会被人贩子拐走，还是跟着不靠谱的高老头更靠谱一点。

　　　　于是她大喊了一声，“高爷爷，等人家一下嘛！”屁颠屁颠地追上去。

　　　　一直以为高老头是个不良于行的老头子，没想到他的手脚格外利索，一下子没注意，吴玉就跟丢他了。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植被茂密的山里更是阴森。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脚踩碎枯叶的声音。

　　　　吴玉咽了口口水，张开嘴却没敢再喊出声，怕惊到了什么可怕的鸟兽虫蚁。心里埋怨起高老头，把她带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喂他秘密驯养的狮子老虎之类？

　　　　开玩笑！

　　　　她泪眼汪汪地四处张望，希望高老头能看见这样的她而稍微泛滥一下同情心。

　　　　她肯定高老头没有走远，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估计就是为了吓她。所以找他也是浪费时间。她左右看看，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小小的身体缩成一个团，目视着前方，兀自黯然伤神。

　　　　不得不说，如果是一个妙龄少女，这样的情景一定相当惹人怜惜，但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小屁孩故作深沉的结果只有一个——

　　　　“噗！”高老头从树的暗影中走出来，抱起她，胡乱蹂躏她的脸蛋和头发。她继续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不仅产生不了丝毫威慑力，还让高老头更加开怀大笑。

　　　　半响。

　　　　她语调稚嫩地开口，“高爷爷，心情好点了吗？”

　　　　高老头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目光奇怪地看着她。

　　　　高老头从来都是顽固的、恶劣的、言语行为不着边际的，第一次被他这么认真地打量，吴玉稍稍不自在，扭动一下小身子，发出蚊子一样微弱的声音：“高爷爷~~”

　　　　“你该不会是……”他眯起眼睛。

　　　　她心脏狂跳起来，难道被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小孩的秘密？那……自己会不会被当做妖精烧掉！？

　　　　大意了！本分做个小孩好了，干嘛没事找事惹人怀疑……

　　　　“他们派来的？”

　　　　噶？

　　　　吴玉睁大眼睛，眨巴眨巴，“高爷爷？”

　　　　高老头按住额头，“应该不至于……”

　　　　太丢脸了，就像被逼急的狗。

　　　　他把吴玉放下来，蹲在地上，烦躁地揉自己的头发。

　　　　吴玉诧异于高老头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没忍住问：“高爷爷，你是不是在为流民的事情烦恼？”

　　　　高老头偏头看她，满脸不高兴，“一边去，别烦我。”

　　　　吴玉干脆靠着他蹲下，伸手戳戳他的头发，被他一把拍下，瞪她。

　　　　“其实吧，我觉得这件事轮不到我们担心，担心也没有用。反正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她语重心长地开导高老头。

　　　　“那别的地方的百姓怎么办？”高老头一反常态地忧国忧民。

　　　　她哑然。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不过想想，还是能把流民队伍瓦解比较好。不然危害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就算初始的愿望只是活下去，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伤害到了。

　　　　“这个……官府会管的吧？”她一脸天真地说。

　　　　高老头嗤之以鼻。“居然跟个小鬼说这些，我真是傻了。”

　　　　吴玉不高兴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其实很聪明？”

　　　　突然，寂静的林子里传出沉沉的喘气声。

　　　　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吴玉心里一“咯噔”，机械地转头向高老头，“这里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吧？”

　　　　四周空空如也。

　　　　高老头人呢？

　　　　她一抬头，发现高老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大树！

　　　　喂喂！不带这样的！

　　　　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抛下她！

　　　　话说高老头是猿猴返祖吗？爬起树来跟飞一样！

　　　　危机当前，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抱住树干，做出被吓得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高爷爷救我，玉儿怕野兽……”话音未落，那个发出可怕喘息的野兽已经蹿到她面前。

　　　　这是一头巨大的黑熊！

　　　　至少对于吴玉来说，这头黑熊的体积足足是她身体的几十倍！

　　　　如果说一开始是半玩笑的假哭，这下子真的被吓哭了！

　　　　她背过身，一边敲打树干，一边哭喊：“救我啊高爷爷！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求求你救我哇……”

　　　　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黑熊摇摇晃晃地扑向自己，巨大的黑影顷刻间将她淹没。她的恐惧提到了嗓子眼！

　　　　“啊——”

　　　　孩童稚嫩而尖锐的嗓音霎时贯穿整个山林。

　　　　炙热的液体喷洒在她脸上。

　　　　良久，她慢慢睁开眼。

　　　　黑熊不知何时仰面倒在地上，大约是心脏的地方密密地插了五六支箭，箭箭穿透黑熊厚实的身体，箭头闪着森然的血光。

　　　　可见这些箭的力度有多大！

　　　　她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树上的高老头。

　　　　他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表情隐没在摇晃的树影中，巍然不动的姿势彰显出难以言述的强大坚定！

第11章　一触即发（）　
吴玉渐渐冷静下来，抹掉脸上的泪痕。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高老头所在的高度距离地面大概有二十米，而黑熊的箭伤全部集中在一个点，再加上显而易见的力度——他绝对是个用箭高手！

　　　　而且是比普通人厉害出很多很多倍的超级高手！

　　　　有这技术，怎么也不该活得这样狼狈。

　　　　高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她深思的表情在高老头跳下树的刹那转换成犹带恐惧的苍白笑容，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哇哇大哭，“我以为要死了呜呜……”

　　　　高老头拍拍她的脑袋算是安慰，蹲下来打量黑熊的尸体，眼里精光闪闪，“又有酒喝了嘿嘿！”

　　　　“高爷爷好厉害！”

　　　　“那是！”

　　　　“以后我们也来打猎吧，就有肉吃了。”她趁机规划光明的未来之路。

　　　　“要来你自己来。”高老头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人家不会用箭嘛！”

　　　　“我教你。”

　　　　第一次这么好说话的高老头让吴玉微微不适应，但她对于刀枪棍棒这类粗人运动没有半点兴趣，于是婉言谢绝，“这个……人家是女孩子……”

　　　　“那就啃红薯去吧。”

　　　　在吴玉的惊呼中，高老头一把把大黑熊扛起来，轻轻松松地往外走。没走几步，他快速退回来，当场对黑熊解剖，把值钱的玩意儿都挖出来，剩下的东西都不要了。

　　　　“好浪费。”吴玉一脸惋惜。

　　　　“不然呢？让所有人知道一个老头一个小孩能杀掉一头黑熊？”高老头掩埋黑熊尸体的时候还不忘鄙视她。

　　　　“可是……”

　　　　“目光短浅、难成大器！”顿了顿，高老头又恨铁不成钢，“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人家就是小女人……”她小声嘀咕，“而且负负得正，一点常识都没有。”

　　　　“嗯？”高老头目露威胁。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先烤点熊肉再回去？”她扑闪扑闪大眼睛，努力做出不识肉滋味的可怜小女孩形象，虽然事实也差不远。

　　　　高老头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于是可怜小女孩吴玉吃上了穿越以来第一顿丰盛的肉食，感动得泪眼汪汪。

　　　　高老头像粗狂大汉一样用嘴大口扯肉吃，吴玉一小条一小条地撕，吹凉了才放进嘴里，优雅得体仿佛大家闺秀。

　　　　高老头看得很不爽，脚靠近火堆用力一踩，霎时间烟灰四起，吴玉猝不及防被弄了一身一脸黑灰！

　　　　“高老头！”她怒了。

　　　　高老头把熊胆等值钱玩意儿一拎，一溜烟跑了。

　　　　等吴玉用衣服干净的部分仔仔细细擦干净脸，再抬头，高老头不见了。

　　　　“喂，出来呀！一套把戏耍第二次就没意思了！”她虚张声势地大喊。

　　　　回应她的冷冽呼啸的寒风。她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亦或者两者都有。既然山林里能有黑熊，难保不会有其他野兽，与其依靠不靠谱的高老头，还是自己赶紧离开吧。

　　　　然而吴玉转了几圈，迷路了。

　　　　高老头想起时回头找她，人没了。

　　　　天慢慢黑下来。

　　　　陈小庆看着姐姐一直傻傻地往嘴里填米饭，一口菜都不夹，便好奇地问：“姐姐，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问话，饭桌上的其他人都没在意，陈芬却如受惊的猫一样猛地站起来，饭碗打翻，米饭落在地上。“对、对不起！”她慌慌张张地蹲下来收拾。

　　　　陈芬的爹娘叹息。

　　　　“芬儿，有什么心事就跟爹娘说。”

　　　　“做事这么不谨慎以后被婆家嫌弃了可怎么好？”

　　　　“姐姐，我来帮你。”

　　　　……

　　　　陈芬恍恍惚惚的，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能机械地反复地讷讷道：“女儿不孝……”

　　　　“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希望你凡事小心一点，姑娘家再漂亮顶什么用，循规蹈矩的媳妇才会得丈夫婆家喜欢。”

　　　　陈芬的手剧烈一颤，竟难以控制地流下泪。在爹娘和妹妹担忧的目光中，跑回屋子，把脸埋进被子中低低抽噎。

　　　　“对不起，爹，对不起，娘，对不起，小庆……就让我任性一次，唯一的一次……”

　　　　齐小三安插的县里的眼线带回消息，说陆村长偷偷去见了县令。

　　　　立刻在流民中掀起轩然大波。

　　　　陆家举和村长夫人被拉出来，当着所有村民的面被拳打脚踢。陆家举吓得哭到嗓子都哑了，被他娘紧紧抱在怀里，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伤害。但一个女人哪里禁得住这么多人的拳脚棍棒？被打得浑身上下都渗出血来，远远看去就是一个血人！

　　　　毕竟是关系亲厚的一村人，许多村民顾不得自身安危，冲上去护住陆家举母子。然而陆村长去见官府这件事对于流民们的刺激是巨大的，这意味着陆村长要和官府“狼狈为奸”迫害他们，让他们再次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因此丧命……

　　　　流民从数量上就稳压村民们，加之恐惧不安让他们丧失了理智，在村民的抵抗中完全打红了眼！

　　　　一时间哀鸿遍野！

　　　　齐小三摇摇头进屋。

　　　　齐淳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比任何人都痛恨官府，既然陆村长敢去找官府，这些村民又站在陆村长那边，那么他们全都是他的敌人！对于敌人，他从来不手软！

　　　　所有躲在家里的老人、小孩、女人都被拖出来痛打！

　　　　在这场混乱中，有四个人不见踪影。

　　　　分别是吴玉、高老头、陈芬，以及张青。

　　　　陈芬忐忑不安地前往和齐淳约定的地方，没有看见齐淳，便在原地等着。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张青这时偷偷摸摸地走上去，拿一块黑布蒙住她的眼睛。

　　　　陈芬小声问：“齐淳？”

　　　　张青撇撇嘴，低低地应了一声。

　　　　紧张至极的陈芬根本无暇分辨发出声音的是不是她的心上人，闻言咽了口口水，道：“我、我决定好了……”

　　　　正在山林中找人的高老头远远看到村子里火光明亮，暗道一声坏了。回头往黑漆漆的林子深处看了一眼，挣扎了一会儿，抬脚跑向村子。

　　　　玉儿，若你能平安归来，我便将我所学所知倾囊相授。也希望你将来不会怪我……

　　　　吴玉仍在山林里游荡，从天没亮出来到现在天彻底暗下来，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除去中间吃的一餐热烘烘香喷喷的熊肉，现在的吴玉从内到外都冷下来了。

　　　　身体很冷。冬天、夜晚、山林，交错在一起，让寒意急剧上升。但更让她感到寒冷的是对未知的恐惧，由心底窜出的寒意，扭曲着挤压着发酵着。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本文可能没法日更，某灵也很愧疚，所以承诺本文全本免费！）

第12章　惊惶与愤怒（）　
你这个白痴！

　　　　吴玉在心里咒骂自己。三岁时就知道和大人走丢了应该呆在原地等大人回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