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兵-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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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进听柳峰这么一问，长叹了一口气，面露为难之色，但不说话。

　　　　柳峰急了，赶紧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张进的两边肩膀，又再问道：“你倒是快说啊！是不是风刀堂又被人放火烧了？”

　　　　他的脑海中只希望将问题的严重性降到最低，他不敢去想更加严重的问题。自梧桐街击退风火龙后，他去旗云帮找千月刀，便再也没有回过风刀堂。他对风刀堂中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包括吕元的瘫痪，伍莫的断臂，以及易容化妆的诸葛录，全然不清楚。

　　　　张进放低声音说了一句：“你自己进城里看看就知道了。”

　　　　要是换成平时，有人这么使劲抓着自己的肩膀，张进早就一把甩开对方双手、随后抽出刀来砍向对方了。但这一次，张进没有。

　　　　柳峰来不及思考，放开张进，快步往城里跑去。

　　　　桐州城的大街依旧如往日般繁华喧嚣，似乎一切都没变，和往常一样。柳峰感受到这种气氛，心中也宽了不少。

　　　　一路上火急火燎，总算到了风刀堂大院门口。院门开着，一切和平常一样，会客堂也依旧耸立在那儿。看起来也没有黑衣人再来烧风刀堂。

　　　　柳峰长舒了一口气，脚步也放慢了下来，走进大院。进了大院后，才知道那句“一切和平常一样”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以往的风刀堂，大院门口有两个帮众看门，数十个帮众都在前院练习武艺。现在，柳峰站在大院的门口，左右两边是四个衙门里的吏卒，他们每边两个站在那儿，手放在腰间单刀的刀柄上。

　　　　“什么人！”

　　　　四个小卒齐刷刷的亮出了刀，机警地打量着柳峰。若是换作一个寻常百姓，四个吏卒也许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能只是走过去拦住他。但是这会儿，柳峰身上的打扮看起来像个乞丐，脸上的污渍让他看起来更是讨人嫌。

　　　　“小四，我是柳峰，不认得我了？”柳峰认得左边的一个小卒。他曾经和那个叫“小四”的人在酒楼喝过酒，又去过千莺楼玩耍，那次还是柳峰请的客。

　　　　小四听柳峰这么一说，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柳峰，机警的神情才缓了开来。他作了个手势，示意其余三个同伴将刀放下。又是“唰”的一声，众人将刀收回刀鞘中。

　　　　“原来是你，怎么这幅模样，跟那街上的乞丐一般。”小四淡淡说道。语气倒不像上次和柳峰去千莺楼找姑娘时那般友好。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欧阳堂主呢？”柳峰急问。

　　　　“陈大人在后院，你去问他去。”小四冰冷地说道。

　　　　柳峰第一次认识小四，是在请秦九去酒楼吃饭的时候。那次柳峰刚刚进入风刀堂没有多久，便领了一个月的饷银，足足有二十两银子。他之前是个流亡五湖四海的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饿得慌了，还经常去垃圾堆旁找剩汤剩菜吃，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

　　　　他一领到钱，便提议请帮中几个兄弟去酒楼大吃一顿。小四是秦九的朋友，他爹是上一任知州大人的都头，知州大人退下来以后，他爹也跟着退休了。小四凭着他爹在衙门里当都头十几年的关系进了衙门。但是陈大人并没有给他爹太大的面子，只安排他当了个小小的吏卒，就是专门帮人看门的那种职位。一个月能拿个二三两银子也就不错了。

　　　　小四是秦九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柳峰请客吃饭，秦九便也叫小四跟着来了。柳峰倒也不在意，他就喜欢热闹人多的场面。一顿饭吃下来就花了十二两银子。

　　　　酒足饭饱后，那小四找到柳峰，笑道：“我看你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如我带你去千莺楼见见世面？”

　　　　柳峰心想，这剩下的八两银子留着也不知道干嘛用，平时帮中管吃管住，又见小四为人挺热情，便答应了下来。

　　　　第一次去千莺楼的经历柳峰很难忘记，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此后，常常一发下工资，便去找小四去喝酒玩乐，小四见柳峰如此慷慨大方，也经常会去找柳峰。

第34章　覆灭（2）（）　
二人虽说谈不上掏心掏肺的好朋友，好兄弟，但好歹也有那么一段时间经常呆在一起玩闹过。此刻，小四对柳峰的冰冷态度令他怒火中烧。

　　　　但是柳峰目前一心想弄清楚风刀堂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和小四发火了，他也只冷冷地“哦”了一声，径直往后院走去。

　　　　从会客堂旁边走过的时候，柳峰往堂中看了一眼，里面有几个吏卒，这些吏卒或蹲或站或走动，似乎在忙着做什么事。这幅景象，柳峰以前是见过的。

　　　　那次是桐州的一桩杀人命案发生的时候，陈大人请欧阳贯去现场协助。平日里欧阳贯对柳峰喜爱有加，便让柳峰跟着去了。

　　　　在绿弯街道一栋民宅里，也是几个吏卒，或蹲或站，在死了一个男子的房间中忙碌着。吏卒一看到欧阳贯来了，便纷纷起身退到一旁，欧阳贯蹲下身来，像一头猎犬般，仔仔细细地在那具尸体上观察。不稍一盏茶功夫，欧阳贯便站起身来，脸现喜色，悄声在陈大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陈大人听罢，脸现诧异之色，带着那些吏卒急匆匆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柳峰便听说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便是那男子的妻子，她在街上靠卖菜为生。至于是为了什么缘由杀害自己亲夫，柳峰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那一次，让柳峰对欧阳贯十分地佩服。欧阳贯也经常告诫柳峰：“看起来再复杂的谜团，背后都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柳峰一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自己的心中。

　　　　他也不去找陈大人了，直直往大堂内走去，他觉得欧阳贯应该会在里面。

　　　　“别进来！”一个站在门口的吏卒对柳峰吼道。

　　　　“欧阳堂主呢？”柳峰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着。

　　　　“不知道，但是你别进来，要是不听，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吏卒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刀柄上，他的眼睛直盯着有如乞丐般的柳峰。

　　　　若换平时，柳峰早已经抽出自己的刀，三两下便要尽数解决这些敢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小吏。但这次，他没有。他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这种不安让他没有精力去做出冲动的事情。

　　　　会客堂中除了几个小吏，便什么人也没有了。里面的桌椅摆放仍旧和往常一致，上首太师椅后面挂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红色的“义”字。那面旗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柳峰打量完会客堂，心想，就算自己进去了也没有任何有关自己心中疑问的答案，便扭头往后院去了。

　　　　刚到后院的拱形门门口，便远远看到陈大人领着几个吏卒走了出来。陈大人低着头，双手扳在身后，他肥硕的肚腩让他看起来比身后几个瘦削的吏卒宽上很多。

　　　　“陈大人！”柳峰叫了一声。

　　　　那陈大人听到柳峰的叫声，猛地抬起了头，他头上的黑色官帽差点由于抬头过猛而往后飞去。

　　　　“陈大人，风刀堂怎么回事？我的弟兄们都去哪儿了？”柳峰迎上前来急问道。

　　　　那陈大人一副心事重重的脸上再听到柳峰这么焦急地问自己，更添了几分愁色。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柳峰见那陈大人不回答，心中的焦急更添几分，心中的不安也更加严重。他连“陈大人”这句称谓也懒的说了，直接以“你”来称呼面前的桐州知府。

　　　　若换平时，陈大人听到有人对自己如此无礼，早要大吼一句“放肆”了，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干脆就叫左右手下将此人拿下问罪。但面对着柳峰这次的无礼，他选择了原谅。事实上，他的内心也不得不让他这么做。

　　　　陈大人全名陈涛，家住桐州外不远的走泉村，自幼家中贫困潦倒，却也无法阻止他对书本的喜爱。过去是一介为了考取功名的书生。但怎奈考场黑暗，舞弊作私频繁，苦读了十几年书，考了十几年的试，每每连个郡试都落榜。

　　　　但人的一生不管有多么不幸，总是还有那么一点运气。

　　　　桐州城的前任知府在即将还有一个月便退休的时候私服到访过走泉村，他没有带上任何的手下，只身来到这个贫困的小村庄。他远远便看到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的男子在一座破旧草房的前院看书，这让知府对这个好学的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走过去与那个读书的男子交谈起来。二人一番交谈十分投缘，知府对该男子的学识渊博感到十分惊讶，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一番交谈从早上谈到了下午，知府起身告辞，该男子却难得在这种穷乡僻壤遇到和自己如此谈得来的人，拼命挽留知府留下来吃饭。知府对此人一片盛情也不好回绝，况且他心中也有些不舍，便答应下来。

　　　　进到屋子里，才看到该男子有一年迈老母，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是该男子仍然将最好的事物拿了出来招待他。知府深受感动，便决心上书朝廷，举荐该男子为下任知府。这男子便是如今的桐州知府陈涛，陈大人。

　　　　陈涛自幼清贫，深知百姓疾苦，又因早年的不得志对官场徇私枉法深恶痛绝。上任以来，公正廉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深得民心。现下，对柳峰的一时冲动也很谅解。

　　　　“柳峰。”陈涛说道，“在你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你需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不然我可不敢告诉你。”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大人告诉我！”柳峰火急火燎，心中十分不安。此刻哪里还理会什么心理准备。

　　　　“今天早晨有人过来报案。”陈涛看着柳峰的眼睛，“说是风刀堂内发生了大命案。我火速赶来这边看，这条小径上躺着几具尸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我又到了后院去看，尸横遍野，你们组长的房间里发现了吕元、伍莫、怀擒和龙祥四人的尸体，风刀堂上下尽数被杀。”

　　　　“你、你说什么！？”柳峰双腿一软，脑袋有如五雷轰顶，险些跪倒在地，他接着说，“堂主呢？堂主足智多谋，武功又高强，他怎么可能会死？”

　　　　“没有发现欧阳贯。我们里里外外地彻底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

　　　　柳峰的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当下听到陈涛亲口说出来，只是印证了自己那个不太敢相信、不愿去相信的结果。

　　　　“他们的尸首现在在何处？”柳峰将双拳握得死死的，拳头上的骨骼“格格”作响，浑身都在颤抖。

　　　　“我已经将尸首全部搬到了停尸房内。”陈涛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得出柳峰的眼神变得有如一头饿狼遇到猎物。他接着又补了一句，“有七十多具，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我担心我看错了，未必是四个组长的尸体。好像还有一个少女。”

　　　　小楼。柳峰的心里想到了是她。那个吕元的养女，自己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的女孩子。他想到这里，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拳头几乎要被自己捏爆。

　　　　“我去看看。”淡淡的一句话掩盖不住柳峰此刻全身上下发出的腾腾杀气。

　　　　“那一起走吧，我正好要去那里。”陈涛快步掠过柳峰，他虽不会武功，但是看到柳峰这幅可怕的模样也不免感觉到空气有些窒息。他赶紧走到柳峰的前头去。

　　　　一路上，柳峰紧跟在陈涛身后。他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到底是谁？为了什么？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春季的暖阳在桐州撒下灿灿金光。似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风刀堂的覆灭也没有任何人关心，繁华依旧。但是在柳峰的心目中，他的世界已经变了，而且是一场巨大的变化。

　　　　到了停尸房，陈涛依旧不敢过于靠近柳峰，始终保持着数个人的身位。

　　　　“这里便是停放众人的停尸房，你进去看看吧，我就不进去了。”陈涛说完，带领着一干小吏快步走远了。

　　　　柳峰站在门口，停尸房中的恶臭扑鼻而来。这股恶臭让他烦躁，因为这股臭味比起地牢中的味道还要难闻。

　　　　他松开颤抖的拳头，轻轻推开了木门，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里面缓缓走去。

　　　　停尸房宽敞得可怕，里面的透着阴森的冷气，和外面暖和的大街十分不同。上百具尸体按着顺序整齐地排列在房中。几乎每具尸体的木床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死人的姓名。一层白布将尸体从头到脚盖住。

　　　　柳峰找到了写着风刀堂四个组长的小木牌，在停尸房西北面的角落里。他拖着脚步往角落走去。

　　　　他站到了放着吕元尸体的木床边上，缓缓伸出颤抖得异常厉害的右手，想要翻开盖尸的白布。但是那只手停在白布上方约莫一尺的距离不动了。他要翻开这层盖尸布需要有极大的勇气来接受接下来眼前的一切，他感到自己还没完全鼓起勇气。他脑海中乱作一团，他想闭上眼睛，想要缓一会儿，让他疲惫不堪的身心缓一缓。他现在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就算无法完全冷静，也需要比刚刚冷静一点，哪怕只一点点。

第35章　覆灭（3）（）　
柳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停尸房中浑浊的恶臭味，长长吐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将白布翻开。

　　　　尽管在翻开白布之前他的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诸多画面，但是看到吕元的尸首后，他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吕元双目圆睁，嘴巴都没拢上，脸上挂着许多血渍，表情十分恐怖。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被人冷不防在后面所杀。

　　　　柳峰感觉到尸体下部分有些不对劲，急忙将白布全部掀至木床的床尾。

　　　　只见尸体从大腿根部以下全部空荡荡的，只有半个人。

　　　　“老子要是抓到是谁干的，我将那个人的双手双脚全部斩断，让他成为一个废人！”柳峰心中暗暗想着。他并不知道吕元是因为旗云帮的地雷陷阱而失去双腿。

　　　　柳峰伸出手掌将吕元的双目拉下，将他的嘴也合了起来。看着尸体上那张再也无法作出任何表情脸，不禁悲从中出。

　　　　回想起了自己初到风刀堂的时候，吕元对自己那可掬的笑容，与以前在大街小巷当乞丐时面对的那一张张冷漠的脸相差十万八千里。风刀堂内寻常帮众一个月能领的饷银只有四两五钱，领着最低的饷银，干着最累的工作。每隔几日便轮换守夜看院门，打扫、帮厨等粗活更是多如牛毛。

　　　　待得护法位置一空下来，吕元便让柳峰当上了。

　　　　“小楼？”柳峰突然猛地想起了吕元的养女。

　　　　他赶紧放眼望去，看到了一个写着“吕元养女”的牌匾。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站在木床边上。

　　　　由于刚才已经翻开看过了吕元的尸体，柳峰也适应了一些。这一次，他也没想太多，直接撩开了白布。小楼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只是睡着了。

　　　　柳峰的思绪回到了曾经在风刀堂内教小楼拳脚功夫的时光。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小楼从学堂中哭着跑回来，直冲回房间内。风刀堂众人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欧阳贯见到了，只是笑了笑，说是小孩子家闹闹别扭而已。

　　　　柳峰却不这么想，他赶紧跑到后院敲小楼的房门，小楼将门反锁着，只是一个劲地哭，也不开门。柳峰急了，他也不好破门而入，便说：“我就在门口等着你出来，你总会饿，总要出来吃饭。”

　　　　果不其然，过了半晌，小楼开了门，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上挂着泪痕，嘟着嘴，不说话，只呆呆站在门口。

　　　　“谁欺负你了，赶紧告诉我，我帮你出头。”柳峰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