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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斜-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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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芒离鸾台有段距离，他只是凭直觉嗅出了一丝异样——这便是临阵之眼的禀赋。
带着疑惑，郭芒转脸望去，郭幻城直若寻常，江山则聚精会神伸头观瞧，嘴里一字一停地叨咕着，听不甚清。岳荦和他眼神不经意间的一碰，眸中亦是深深的困惑。
郭芒懒得多想，抠了抠鼻子，自语道：“这家伙，好像有点货呢”。
第100章 孤子（）
季朝和林少对面而立，仅搁一尺之距。
季朝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离这么近，不太好吧”。
林少摇头晃脑看看季朝，道：“你心情好像突然看上去不错？”。
“突然是什么意思？”季朝反问。
林少眯着眼：“突然的意思就是你看到老郭那把刀本貌之后”。
季朝面色微微一沉，默然不语。
林少笑了笑：“我来这地儿是因为要救一个人，你来这地儿是要找一个人，若我俩所为是同一人，那就太有趣了”。
季朝摇摇头：“如果那样，可一点也无趣”。
林少叹了口气：“以我的分析，恐怕就是这样，毕竟他姓李”。
季朝瞳孔猛地一收，眼神如电芒刺向林少。
半响，才徐徐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林少摸摸鼻子：“你若只是单纯去拜访拜访‘孤子’，倒也无妨。要是使点动作，恐怕就违背老爷子的意愿了”。
季朝冷冷看着林少：“你在威胁我？”。
林少咧嘴一笑：“这世上能威胁你的不过老爷子一人，我哪敢啊！不过，‘孤子’是历代的规矩，连老爷子都只是按规矩行事，你在背后整点情况，老爷子会不开心的，老爷子一不开心，天下人就不开心。嘿，我这不是心怀天下嘛”。
“你在我面前谈心怀天下？”季朝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轻哼了声：“我要真想使点手段，也就不会只带三个人而来”。
林少眨眨眼：“三个？起码还有位‘天机境’的家伙在哪蹲着吧？”。
季朝瞥了林少一眼：“你应该知道，那也是规矩，与我无关”。
林少笑笑：“那就说点和你有关的吧”。
季朝又上下打量了林少几下，叹道：“你这种人，没被老爷子砍了，也真是个奇迹”。
“你嫌我说话语气不够尊重？”林少嘻然道，“要不，在这台上我给你磕一个？”。
季朝无奈啐道：“行了。老爷子和宁掌门手中的山河利剑，怎得这副德行。。。”。
“可能，我这把剑比较贱吧”林少嘿嘿一笑，满脸的无赖。
季朝对林少实在无语，稍一沉思，缓缓开口道：“我是想见一见‘孤子’，但暂时不准备有任何动作”。
林少道：“你还是不放心？”。
季朝哼道：“换你，你会放心？”。
林少道：“你如此英明神武，‘孤子’对你没什么威胁吧？那只是特殊情况下的一种保障措施，千年来，也只有一位‘孤子’出了点意外”。
季朝眼神一凝：“林少，你也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年来又只沉迷于神山之举，他的心思我已然摸不甚准。对于眼下的我来说，任何小事都不能遗漏，任何意外都不能发生，任何威胁都不能等闲视之”。
林少点点头：“这我能理解”。
季朝长叹一口气：“我近来总是隐隐不安，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所以，我想去寻一趟‘孤子’，有两个原因：其一，当然是想看看他是否‘安稳’。。。”。
林少截口道：“非常‘安稳’，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都猜不出他竟然就是‘孤子’”。
“但愿如此吧”季朝不置可否，又道：“其二，以选‘孤子’的规矩，他历来都是我们当中最聪慧的之一，六岁送出，辄隐秘养于市井之间。我想找他聊聊，让他以脱于朝堂之外的眼光帮我分析下当前的处境”。
林少笑道：“脱于朝堂之外的眼光？这种人一抓一大巴啊，何必非要找‘孤子’。喏，刚才那书呆子，也还行，要不我让他替你分析分析，收费绝对公平”。
季朝摇摇头：“你要知道：‘孤子’的意义，就是大厦将倾时的唯一回天之柱。同时怀有帝王之心和脱俗之身的人，天下间唯有‘孤子’耳，余者皆不可代替”。
林少若有所悟，颔首道：“原来如此”。
季朝微微一笑：“我的事说完了，说说你的事吧”。
林少摊摊手：“我能有什么事？听宁老大和小容容安排呗，一年四季到处奔波，累地跟条野狗似的，薪水也不给涨，哪说理去”。
说到这，林少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对了，提起薪水，我最近穷得慌，要不，咋俩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季朝好气又好笑。
林少嘿道：“你给我点银子，我让你揍一顿”。
季朝愣了：“就这交易？”。
林少捏了捏手指，淡淡道：“不然，就是我揍你，你可想好了”。
季朝朝林少看了半晌，乖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讷然道：“你讹人讹到我头上了。。。”。
林少伸手接过银子，瞅了瞅，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低叹声：“哎，看样子年成不好，帝皇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谈笑间，林少猛一伸掌拍向季朝，常辛卯三人大惊，同时怒喝一声，齐身抢到台上。又听林少陡然一声闷哼，整个人弹飞出去，连滚带爬落在了台边。回首向季朝拱手道：“季公子神功盖世，透体无形罡气霸绝天下，在下认输了”。
所有人都傻立在当场，唯有季朝摇了摇头，低语道：“你这钱也未免太好赚了吧”，无奈也一拱手：“承认，承认了”。
林少一瘸一拐往回就走，常辛卯三人心有余悸地护着季朝入了本座。一场极其精彩的争票之戏，却以一个荒谬的方式结局，让众人一时有些扫兴。
郭芒直接跳起来一把掐住了林少的脖子：“狗日的，老子拼死拼活板回一局，就这么被你败了，你给老子解释解释”。眼见林少被掐地白眼乱翻，江山慌忙连扯带拽，才分开了郭芒。
林少眼冒金星，咳地差点背过气去，抢了口茶水就灌。缓过神来，破口大骂：“老郭，你想掐死我啊”。
郭芒哼道：“那季公子明明是个弱鸡，你却败了，到底在弄什么鬼名堂？早知道让书呆子上，使套三八拳也还有五分胜算”。
江山吓地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跟他打”。林少从手中抛出一锭银子，嘿然一笑：“老郭你知道个屁，头发长见识短，赢了又不能当饭吃，喏，你看，做个交易，晚上的活动经费全有了”。
“我靠，你这是打假拳啊”郭芒连同岳荦都向他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林少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二人，转身拍了拍郭幻城：“小四，你继续，我们先撤了”。郭幻城一愣：“现在就走？”。林少点点头：“肚子还饿着呢”。郭幻城笑道：“这青雀舫什么美食都有，我吩咐丫鬟们上一桌”。林少摆摆手：“桌餐没劲，晚上活动多，不在这耗着了”。
郭芒、岳荦、江山也均表示同意，有些事见识见识、玩一玩就行了，他们内心对此并不热衷。
林少几人起身，向季朝打了个招呼，正欲迈步出门。忽听楼台上传来一句清脆利落的声音：“送你了”，飘忽忽落下来一卷乌丝，正落在江山身前，江山愕然伸手一接，再抬头时，却只见荀侍一道倩影转身而去。
郭芒扫了眼乌丝，大呼道：“送头发唉，这什么意思？”。
江山正在出神，闻言骇地一抖：赠青丝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连忙低头细瞧，顿放下心来，原是一圈蛛丝一般的乌线。林少搭眼一观，轻轻“咦”了声，显是认出了此物，恍然点头道：“我明白了”。
江山瞧了下，脑中灵感一闪，便笑道：“我也明白了，怪不得表演凌空虚度时看不出绳索的痕迹”。
郭芒待看清楚是乌丝，奇道：“这什么玩意？”
江山道：“这叫天狼蛛丝，其色黑沉，不透光亮，其质极韧，这一小团蛛丝承受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没有任何问题。刚才荀侍姑娘表演时，熄了所以烛火，只余一盏小灯，天狼蛛丝本就色沉，又不透亮，因此很难看出痕迹。当然，设计如何吊索和角度问题也很重要，不然做不到如此完美”。
郭芒剔剔牙：“那天狼蛛也是弥夜国的鬼东西啰？”。
江山笑道：“那倒不是，天狼蜘蛛虽罕见，但并非一国特有物种，只因生于高山深腹之中，平日难得一见，其有一特性，见光不出三个时辰必死。我曾见有人从龙眠西山带回过天狼蜘蛛的尸体，颇为新鲜，对照古籍探究，方知此物。天狼蜘蛛吐丝量极少，又因见光死的特性根本无法饲养，所以，别看只这一小团蛛丝，可是异常珍贵，而且有市无价”。
岳荦在一旁轻缪谬说了句：“嗯，既然那么珍贵，那就收好了，最好揣怀里，别给风吹掉了”，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郭幻城在背后喊了句：“林少、老郭、五爷、江先生，多谢你们！”。林少潇洒挥挥手：“有缘再见了，小四”。
出了青雀舫大门，顿觉一阵夜色清爽，比之里面的奢华，他们还是更喜欢自由的感觉。
江山长舒口气，低声对林少道：“我越来越发现，你做任何事都有深意，哪怕一件看上去很荒谬的事”。
林少抬头仰望浩瀚的星辰，无奈一叹：“没办法，有些人，你是不能赢的”。
第101章 舌尖上的天水城（）
几人溜溜达达沿河而行，蹓跶和散步自有不同：散步常常是拣人少的地方走去，蹓跶却常常是拣人多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过半余里，人已密如蚁群。天水城不算大，最繁华的地带都聚集于无定河附近。庙会亦是在此处举办。庙会最早的意义在于祭神，后慢慢成为酬神、求神的活动，直到汉唐国盛，庙会已变成一种万民同乐的欢庆之举，全然不见了本貌。
好在华夏州重礼教，有些传统还是很好的保留了下来。天水城此番庙会为重阳祭火庙会，当地官府组织了一些敬神活动，譬如打扇鼓、官伞、太平车、抬皇杠等，更显热闹非凡。
挤在人群当中，左边繁华市井，右边琴韵水声。时值九月，天空高旷，露气清爽。仰观星斗皆硕大明亮，仿佛刚好悬在头顶之间。林少几人走在磨得光亮的石板上，夜风吹面，顿觉心旷神怡。
祭火庙会通达四街，一路看不尽的银花火树，华丽纷纭，又间着丝竹之声。店铺之外，敞堆搭棚，棚外又摆摊，节节寸寸，密密麻麻。有挂玻璃灯的，有挂画纱灯的，火光闪灼，人声震地。幸喜地方宽阔，不然江山的小身板恐怕一步也挤不动。
庙会上的摊名目繁多，有绸缎、衣饰、瓷器、古玩字画、扇子、炊具、花木、测字算卦、卖艺、杂耍等。
江山饶有兴致地钻进了家扇子铺，文人嘛，对扇子总有特别的感情。店中有蒲扇、羽毛扇、折扇和团扇。有的折扇和团扇上不仅雕花刻纹，还镶嵌珠宝玉石，扇面上有画师作画，大家题字，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江山挑了半天，花三十文买了把便宜的折扇，抬头看看岳荦站在人群中，鹤云服随风拂动，甚是俊逸。微微一笑，找店家借了杆笔，在扇子刚题了半句诗“花开明月照衣疏”，正欲想下半句时，被郭芒不耐烦地拽了出来。
江山小心翼翼捧着扇子，吹干了墨，合上折扇，递给岳荦：“五爷，送你的”。岳荦笑道：“我要这文雅的东西干嘛？”，手却早已伸了过来，一接折扇，插在衣侧。
行了几步，岳荦在路边小摊选了根红布条，往江山上衣扣上一系，嘻道：“你爱管闲事，系根红布保平安”。其时，在汉唐国，红色视为吉祥色，凡庙会期间，是摊贩主大卖红布条的好时机，赶庙会的人们大都买上若干红布条，以图吉祥，解除困厄之意。
林少在两人后面摇摇头：“秀恩爱秀地丧心病狂”。
郭芒道：“好歹别人还有得秀，你就知道吃”。
林少哼道：“你晓得个毛，这叫：缺什么，秀什么”。
郭芒不怀好意一笑：“我倒听过一句话，叫：越缺什么，越看不惯别人秀什么”。
“滚”
转入另一条老街时，扑面的香味席卷而来。这条街以美食为主，除了看不尽的摊铺，更弥漫着勾人的食欲。
林少眼睛顿时圆了，口水都顾不得擦，直接坐到最近的一个摊位上，要了几笼小笼汤包。少倾，伙计端着热气滚滚的蒸屉上来了，那蒸屉比菜碟稍大，十数个玲珑白透的小笼汤包卧于其间，一个个外皮极薄，微微泛着油光。
郭芒也饿了，性急之下夹起个汤包一口咬下去，烫得立马又吐了出来，弄得汤汁淋漓，溅了一身。林少则明显是此中老手，不急不慢，用筷子夹住包子上口，轻轻摇一摇，让包子和笼底分开，然后横着夹起，轻轻地咬开一个小口，吹吹里面的热气，待汤馅不太烫嘴时，吸完汤汁，再将包子入料碟蘸上醋一口包下。
肉汁的醇香和醋香糅合在一起，渗透整个口腔，唇齿留香。一时吃得飘飘欲仙。
江山和岳荦随便找了个馄饨担，坐下来。担子的一头柴火红红，锅里热气腾腾。招呼一声，老板现包现下，手法极快，左手托皮子，右手小竹棒挑点肉糜往上一抹，手指捏着一窝，扔到一旁。再看这边锅里，水滚，馄饨浮上，反复几次，皮薄得能看到馅心的一面朝上。两大碗热气腾腾、汤波荡漾的馄饨便下好端了上来。
江山一边喝着鸡汤熬制的馄饨汤一边暗赞：味道与古城传承百年的“方记馄饨”各有千秋，随意一家小摊担，就有如此水准，舌尖上的天水城诚不我欺也。
郭芒和林少两人吃完小笼汤包，马不停蹄，一看有卖茶的伙计系着白围裙立在棚前，大声地向拥挤的游人招呼生意，立刻又奔了过去，要了两杯茶，几块茶干，一大碗毛豆腐。林少嚼着色泽酱红的茶干，伸头巴望着锅里“滋滋”作响的毛豆腐，待那两面煎地微微发黄，不待伙计端上桌，直接伸筷入锅，夹起一块便往嘴里丢。
风转残云，茶足食尽，郭芒已经半饱了。搭眼去看林少，依旧一副饿死鬼投胎像，滴溜溜的眼神四处觅食。心中感叹与林少相比，自己这身板算白长了，又不禁怀疑这货是否没心没肺，一肚子全是胃，不然食量怎会如此“深不可测”？
果然，还没走出二十来步，林少又是一阵欢呼，直冲向河边的一个小摊。郭芒跟着上前，原来是卖烤制的猪蹄，那一个个猪蹄摆在炉架上，下方猛火熏烤，皮酥肉嫩，香透入骨，色泽金黄，最后往花生碎末中一翻一滚，简直是点睛之笔，让人食指大动。
入口啃上一块，猪蹄筋肉弹牙，不柴不腻，回味绵长，郭芒顿时赞不绝口，直夸林少有眼光，不仅是青楼达人，亦是美食达人。林少被夸地兴致高涨，远远一挥手：“书呆子，五爷，过来啃猪蹄啦，我请，我请”，口袋里讹了季朝一锭银子后，胆气也壮了许多。
闻听林少喊，江山和岳荦也跑地一路欢快，接过小牛皮纸托着的香酥猪蹄。四人就坐在无定河岸边，身后是喧闹熙攘的人群，眼前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流，林少坐地歪歪斜斜，郭芒半蹲着身子，岳荦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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