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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斜-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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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冷冷道：“我往日都是拿它漱口的”，这位世家子弟貌似真的怒了，开始无脑地炫富，只是配上他的青眼眶，有说不出的搞笑。
江山摇头不满道：“人性何在？节操何在？”。
林少拿起最后一杯，只看了一眼，便道：“汤色嫩绿明亮，如玉如露，香气清爽，是恩施玉露，远传扶桑国”。
江山一边轻叹，一边挥笔写下三味茶品之名。
邻桌的乌力滔那边颇为吵闹，乌力滔站着身子，不停在催促：“喂，这是什么茶，快说，快说啊”
“唔，乌少爷，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绿茶”
“我他妈眼瞎瞧不出是绿茶啊。你来”
“啊，好茶，好茶，我去上个厕所先”
“妈的，也是废物。你尝尝看”
“乌少爷，茶被他们喝完了。。。”
“我靠，回去弄死你们”
齐画一、季朝和秦道夫三桌倒是安静，很快也挥笔写下茶品。秦道夫作为梧阳城名流之士，斗茶这种游戏玩得不算少，何况这三种茶都天下名品，自不在话下。花谦古一桌人交投接口一番，意见不甚统一。
钟鸣之声一响，有丫鬟上前收了各桌的纸条。乌力滔左顾右盼，准备剽窃一番，结果作弊技术不娴熟，一个字也没瞅到。
斗茶第一轮，花谦古桌只辩出两种，乌力滔桌一种未辩出，自被淘汰出局。
就在刚刚众评花才子品茶之际，小戎姑娘又满斟出三类茶品，各自奉上。林少手出如风，辨认极快：“香气浓郁高长，似蜜糖香，又蕴涵兰花香。汤色红艳，滋味醇厚，是祁门工夫；白毫隐伏，毫光显露。花香浓郁，鲜爽持久，甘甜。汤色嫩绿微黄，鲜艳美丽，叶底杏黄有光泽，涌溪火青无疑；三绿透三黄，嘿，这个最简单，桃隐州都匀毛尖”。
江山观之仰慕之极，口中啧啧称叹。又向季朝那边瞧去，只见季朝辨识的速度竟不比林少稍慢，也是只观茶色，即能辩出。心中不禁感叹：“眼界决定一切啊”。
第二轮毕，齐画一桌辩错了一味，亦被淘汰。花娘微笑上前道了声“遗憾”，生怕对方不悦，横眉府的面子还是相当大的，在哪都是关注的焦点。齐画一从容道：“见识了小戎姑娘高超的技法，又品了几味香茗，岂有遗憾之说”，风度不减，甚有涵养。
第三轮时，茶种转向偏僻，林少略有犹豫，或嗅或品。秦道夫开始皱眉，一桌门生商议不绝。唯独季朝速度不减，品一口即挥毫写下，没有丝毫踌躇。
结果，秦道夫将“汉水银梭”辩成了“紫阳毛尖”，这两者都是汤色清亮，滋味鲜爽回甘，极易混淆。秦道夫气地当场砸了笔，弄地花娘也微微尴尬，只得和声相劝。
林少虽稍慢，却辩地分毫不差。此一来，竟又成了双雄角逐。郭幻城这一桌今晚倍受瞩目，大方光彩。本来郭家只是天水城排名第三的家族势力。且不说无法与横眉府这样的巨头相比，也远不如梦家。若非占了地主之谊，正好又轮到郭家，郭幻城绝无资格成为评花才子之一。
而争票之戏，让众人对郭家的底蕴齐齐刮目相看。
——要看一个人的实力，看他的朋友。要看一个人的境界，看他的敌人
郭幻城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心中早乐开花了，对于他来说，结果已然不重要。郭家今日已为天水城赚足了面子，这个狗屎缘，绝对比金子还值钱。
——其实他并不知道，今晚最值钱的既非金子，也不是狗屎缘，而是他为季朝说的一句话。等他明白时，已是多年之后。。。
第88章 小雪初晴（）
小戎在鸾台上起身向两桌施礼：“小戎有幸，能见识到诸位品茶大师”，复又坐下，择出最后一味茶品，神色恭敬，备器、择水、取火、候汤、煎茶、斟茶，不紧不慢，口中缓缓道来：“此茶虽非名茗，然以小戎陋见，绝不在日铸雪芽、汉水银梭之下，请诸位品辩”。
茶起，分盏，进奉，杯盏端上桌来，林少伸头一看，只见那茶汤宛若银雪，透出一股清寒又明媚的气息，像情人的相思，凝在了盏中。
林少神色一顿，突然露出一个好笑又好气的表情，不自觉抬头向季朝看去，季朝的表情同样精彩，还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少无奈摆摆手，意思是“不玩了不玩了”。
季朝哈哈一笑，扬声问道：“小戎姑娘，请问此茶从何而来？”。
小戎见季朝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反问：“季公子识得？”。
季朝浅饮一口，轻轻吐出几个字：“小雪初晴”。
小戎明眸流传，欣然点头赞道：“季公子，小戎拜服，正是小雪初晴”。
江山望着杯盏中美若相思的茶水，闻着洁如纯雪的茶香，怔然道：“小雪初晴？好美的名字！”。
林少轻叹一声：“是啊，好美的名字”。
“你刚刚也认出了吧？”江山盯着林少，问道。
“当然”林少笑了笑，随意道：“小郁郁的杰作，我能不认得嘛”。
郭幻城问：“小郁郁是谁？”。
“你妹知道”林少嘻嘻一笑。
郭幻城眼睛一睁：“你妹的知道，骂人干嘛？”。
林少认真道：“你妹，小小郭，求画那次，忘了？”。
郭幻城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郭眉。“小郁郁？”郭幻城嘟哝了两遍，突然吓了一跳，低声道：“郁宫主？”。
“嗯，对啊，你妹上次那副画上就是她啊，我不跟你说了嘛”林少随口道。
“你真认识？”郭幻城依然一脸狐疑。
“认识”林少嬉然一笑，“我老情人”。
郭幻城从桌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颤颤巍巍道：“大哥，你作死别拉上我行不行？那横眉府齐画一就是郁宫主众多仰慕者之一，你不怕他一剑捅死你啊”。
“我平时就这么叫她的啊”林少一脸莫名其妙。
郭幻城连连作揖，一指盘中的辣条，哀求道：“你吃辣条，别说话了成不成？不够我帮你买去”。
“呃，好吧”
季朝慢条斯理饮完盏中的“小雪初晴”，问了句：“小戎姑娘，你见过郁宫主吗？”。
底下众宾客皆是一愣，猛地哗然起来。尤其是齐画一，眼神像剑一般盯住季朝。
众人接耳相论：“郁宫主，不会弱水宫郁晚词吧？”、“废话，天下间只有一位郁宫主”、“小戎姑娘怎会认识她？”、“我更好奇那姓季的为何貌似也认识”。。。
小戎款款一笑，轻柔道：“数年前，我去帝都精学茶艺，拜在‘别茶人’白先生门下。一日雨后黄昏，竟偶遇郁宫主造访白先生，先生外出，一时未回。郁宫主惊鸿之姿，却也不嫌我身份卑微，与我相谈数个时辰。她怜我身世，或也惜我在茶艺上有些天赋，便赏了我此茶。我以藏茶古法珍藏至今，方才又以明堂山源泉泡制，然其中滋味已远不如当初。季公子浅品之下即能辩出，看来果真知道‘小雪初晴’的来由”。
季朝淡然一笑：“我不仅知道‘小雪初晴’的由来，还知道郁宫主名满天下的‘晚词剑法’，皆与一人相关”。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沸腾，齐画一按耐不住，侧过身子，沉声问道：“与谁人相关？”。
季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神色：“那人，就在青雀舫中”。
齐画一冷冷哼道：“季公子也身处帝都，所说之人，莫非指自己不成？”，余者听此一问，也各自发出阵阵轻蔑、嘲弄的笑声。
季朝宠辱不惊，摆摆手：“齐先生误会了，不才手无缚鸡之力，若说茶，还稍懂一二，剑法者，一窍不通也。另有其人罢了”。
如此说法，确有几分道理，齐画一皱皱眉：“季公子在故作高深么？”
季朝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竟将九尊门派之一横眉府的首徒弟子齐画一晾在了那儿。齐画一强忍着怒火，深吸口气，方才勉强维持了良好的风度。
林少暗骂了句：“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不稳住了？”。
江山在一旁弱弱问道：“喂，林少，他说的人不会是你吧？”。
林少正欲搭话，突然瞥见岳荦也投过来一道奇怪的目光，当下摇摇头，嘻嘻一笑：“还是书呆子好骗。我其实就是山河居扫院子的，见过郁宫主几面，吹个牛，吹个牛而已。看你们样子，不会当真了吧，哈哈”。
“靠！”
“毛病”
“打死都不多”
小戎起身，向众人再施礼，退入台后。季朝又下一局，已领先众位评花才子。剩下仅余三题，秦道夫脸色异常难看，心急如焚，脑海中也不禁闪现出汉唐国与他国蹴鞠比赛中最常见的一句话——留给汉唐队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一题，又差点把他气晕当场。此题是痴珠姑娘所出，名为“落花有情”，说白了就是抛绣球，只是绣球换成了花束，由痴珠姑娘背对着众人而抛。
明面上又是一道运气题，哪知痴珠姑娘上了鸾台后，含情脉脉盯住了齐画一那桌的方向，直接将花束准准地抛给了齐画一，然后捂着脸含羞跑了下去。
任谁都看得出来，痴珠姑娘对齐画一情有独钟。众宾客哈哈大笑，有人大声吹起口哨来，替齐画一起哄。
齐画一神情却微微尴尬，方才与季朝几句话话交谈后一直心不在焉，那束花都差点没接住。连忙起身抱拳向四方施礼，感谢众人捧场。
林少随着宾客鼓掌笑道：“我也以为是运气题，哪知是内定题”。
要说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朝云姑娘所出的第九题名为“舞动乾坤”。花娘在一旁未有任何解释，朝云就领着几名小丫鬟在鸾台上跳起了妙曼了舞蹈，舞姿各不相同，但融为一体，颇有韵味。
舞毕，朝云闭目走了一圈，随意挑出一名丫鬟，以示没有作弊的行为。然后笑着询问众评花才子方才她跳地是何种舞曲？
这下几人有点蒙圈了，皆光顾着欣赏跳舞的美女，尤其目光基本都落在领舞的朝云身上。哪知随机点了一名丫鬟，以此出题，均是面面相觑。
齐画一却哑然失笑，因为刚才他只认出了一名丫鬟跳的舞蹈，便是风陵城老少皆知的“风姿物语”，因此目光反而盯着那位丫鬟多些。结果朝云恰恰闭目点中了那位丫鬟，真是凑巧不已。
当下顺利再下一城，连拿两局。众宾客顿时欢声叫好，他们对季朝那桌心有不服不悦的各种情绪。先前季朝一马当先，此时齐画一后发制人，迎头赶上，并驾齐驱。皆是大喜，不遗余力的替齐画一喝彩。
林少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对众人道：“最后一题，我们一定要拿下”。
“为何？”郭幻城奇到，名次对他来说现在已然不重要，尤其眼下不想抢了齐画一的风头。
林少嘿嘿一笑：“最后一题我们拿下，便是三足鼎立的平局”。
“然后呢？”郭幻城还是不解。
“有彩蛋！”
第89章 刹那永恒（）
正在此时，众人听到一阵巨大的“咯吱”声，似推开了一扇宫门。循声去瞧，原是从头顶传下，青雀舫形如甲板的屋顶正缓缓向两边打开折起，设计之精绝堪称巧夺天工，令人惊叹不已。
屋顶折起，现出了夜色的天空，端坐厅中，仰望漫天繁星，着实别有一番感受。
林少暗忖：我先前以为青雀舫只是纯仿照“远影孤帆”而建，确是小瞧它了，其间自有创意，自有匠心所在。
倏地，一道烟火直冲天空，在天幕中炸开，闷雷之响震地众人引首观望。烟火徐徐展开，似火树银花，光影五色。此道烟火未落，数十道烟火齐发，其声如雷霆，火光烛映半空，似千万红鱼迅跳于云海内，极天下之奇观。
此种盒喷式烟火燃放时炫美明亮之极，但价格昂贵，与管握式烟火不可同日而语。在古城，过年之时富贵人家放上一两盒，已引得众人推窗围观。江山和郭芒哪里见过如此阵势，看地一时呆楞不已。
唯独林少依然在那喝茶吃辣条，他背对着屋顶折起的方向，根本未回头朝上方观瞧。
江山坐在林少正对面，见他如此，奇怪问道：“林少，你不喜欢观烟火么？”。
林少笑道：“非也。但爆炸不回头，是江湖纯爷们的准则，不可违之，否则一点也不酷”。
烟火持续燃放近一刻钟，直将天际染成了一片彩色。青雀舫内众人齐齐仰观，青雀舫外行人纷纷驻足。
江山略一盘算，便咂舌不已：光这一刻钟青雀舫就起码花去了三百两银子，真是有钱任性啊。
最后一道大型烟火冉冉升空，竟炸出了一艘画舫的摸样。一时烟焰蔽天，月不得明。
雷霆之声骤止，火树银花散去，方才的繁华如同过眼云烟，又似南柯一梦。这种感觉，端得十分微妙。
江山却不禁好奇，烟火和最后一道题目之间有何联系？一想到荀侍“凌空虚渡”的幻术压轴表演，最后一道考题依然由她所出，顿有些期待起来。
待烟火散尽，众人目光转回厅中时，荀侍缓缓踏上鸾台。鸾台上仅有一方几案，案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柄裁纸刀、一把剪刀、一罐糯米糨糊。场景简陋之极，与江山想象中的压轴考题大不相同。
荀侍轻拂衣，静含俏，坐与几案前。启玉唇，声调缓而细远，却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此一题，名为‘刹那永恒’”。
说着话，不慌不忙，铺开一张纸在桌上，江山侧身细看，那纸是一张硬黄纸。硬黄纸纸质厚，用以写经和摹写古帖不不二之选。江山心中暗道：这是要比书法么？
荀侍持起裁纸刀，在硬黄纸上随意平行划了两下，拿起纸轻轻一抖，一道窄长的纸条便在众人眼前裁了出来。江山又楞了：难道比纸艺？只觉这荀侍姑娘事事出人意料，难以常理猜度。
荀侍起身轻施礼，道：“太虚先生秦少游有一首天下闻名的回文诗，诸位想必皆有耳闻，诗曰：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
醒时已暮赏花归。
可以回环往复之读，绵延无尽也”。
此言一出，所有评花才子脸色都变了：莫不是要当场作一首回文诗？江山也被吓地不轻，几乎都想放弃了，须知这首回文诗叫通体回文诗，难度远超自己和觞客子比试时的叠字回文诗。汉唐千载，能写出通体回文诗者寥寥无几，此不仅要有才情绝艳的天资，还需妙手偶得的运气，缺一不可。
据闻曾有个破落秀才登门挑战大名鼎鼎的诗人，那秀才言曰：“你名满天下，我初出茅庐，同出一题，同写一诗，我若写不出，给你十两银子，你若写不出，给我二十两，如何？”
诗人欣然答应，结果那秀才所出之题正是通体回文诗。诗人顿时傻了，秀才淡定的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诗人，道：“我写不出”，转身就走。诗人在家苦苦思索三日而无果，只得吩咐仆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到秀才家中。
这本是一寓言笑话，却也能看出通体回文诗的难度之高。
幸好荀侍微微一笑，举起手中那根窄长纸条，接着道：“谁能在纸条的正反两面题上这首回文诗，使之读而无穷也？”。
闻此言，乌力滔和花谦古一头雾水，连听都未听懂。季朝则皱起了眉头：一般来说，只需将回文诗在纸上写成一个圆形，便可读之无穷，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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