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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大都护-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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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躲,刺空了,差点闪下马去。番辰回身,发现是霍延,就招呼十几个骑士围住厮杀。

    霍延本是马背上杀敌的高手,多年的铁骑军侯不是白当的,左砍右削,一会儿就杀死七八个。但对方人太多了,前面的死了,后面的又围上来,圈子越围越小,几十把明晃晃的马刀对着他,偏偏这时,马头马尾都被砍伤,身子一歪,将他甩到了地上。番辰的骑兵转圈抡刀,刀刀致命,这位身经百战的智勇之将,顿时倒在血泊之中,身体被砍成了几块。番辰一看霍延死了,高兴得振臂欢呼,冷不丁被米夏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背手在腹部捅了一刀,疼得咧嘴,反『射』『性』一推,将米夏推落到马下。这时甘英带人追上来了,番辰顾不上米夏,拼上小命跑了。甘英见米夏并无大碍,下令穷寇不追。他下马抱起霍延,却见头颅已掉,只连着一点皮,握剑的右臂也被砍掉了,但宝剑还紧紧攥在手里。

    甘英十分心痛,泪水夺眶而出,硬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米夏却已哭得悲天跄地,说都是他害了霍兄弟,甘英赶忙劝慰,亲手将遗体包裹,命人护送回营。到了西大营,看见只有几十个善后的士兵,就命令骑士全部下马,将敌人尸体的耳朵全割下来,打成一包,然后将霍延的遗体摆置在番辰的办公桌上,安排人守灵,自己带上大队,赶往王宫了。

    此时的王宫,被汉军人马围得水泄不通,外围的守军也撤到了院子里,这里没有护城河,双方隔墙对峙。田虑爬在两架长梯交叉的高处,已经和围墙里的坎垦谈了好长时间,但榆勒等着番辰来援,迟迟不肯发话,坎垦一片愚忠,宁死不能背主,也是没的奈何。班超来后,告之番辰已经逃跑,里边不信,还在心怀侥幸。甘英将那一包耳朵用竹竿递给田虑,田虑一看,揭开包裹扔进墙去,哗啦啦撒了一地。然后高声喊道:给脸不要脸,就拿命来换,限半根香火的时间,不投降就让里边的人全部变成那些耳朵!班超有点愕然,一向温雅的甘英竟然也下了这般狠手。定睛一看,甘英的眼是红的,像在喷火,环顾周围,却没发现霍延,问了几声,甘英都不说。脖颈血迹斑斑的米夏突然冲了过来,跪在班超面前,伤心哭诉都是因为她,霍延被番辰杀了……

    班超一听霍延阵亡,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被徐干扶住,酸泪却已涌出,用手指着米夏,半天说不出话来,等胸中的一口伤心之气呼出,骂了声无知『妇』人,损我一员大将!抡起巴掌就给了米夏一记,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米夏的脸上,还不解恨,竟然抽出宝剑,要杀米夏。广德见了,赶紧劝住,让人将米夏带走。董健却又发了,抱住甘英一遍又一遍问霍延是怎么死的,问得甘英抱住董健直哭。董健擦干眼泪,对班超说,霍延都死了,还留着里边那些人干什么?烧吧,烧死他们给霍延报仇!队伍里也响起了报仇的呼声,官兵们跃跃欲试。

    班超觉得不能违拗军心,当即下令大弩轮番发『射』,将围墙上的敌兵压住,再让步兵全部运动到围墙之下,准备将每人手中的两个小桐油袋子点燃扔进去,另给大门预备了两个一百斤的油袋,只要点燃,什么样的大门也能烧成灰烬。就在班超即将下达点火命令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坎垦双手举剑,说榆勒决定投降,请司马大人进宫。不等田虑从梯子上跳下来,董健已经挥着大刀,带领大队冲了进去,看见守卫的士兵都已放下武器,不无恐慌地站在一起;榆勒垂头丧气,扶着一株胳膊粗的杏树,忐忑不安。董健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出气的对象,回马拖刀,将杏树从根部砍断,吓得榆勒打个冷颤,随杏树一起倒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班超随后才进来,看见蹦了一地的耳朵,稍不注意就会踩上,估计这才是压迫榆勒投降的“最后一根稻草”,赞赏甘英真会在战斗中随时寻找武器。他让人搜寻兜题,看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与汉军作对的匈奴走狗,还有什么说辞。榆勒把头一抬,说兜提回了龟兹,估计不会来了。班超忽然明白,是兜题亲自搬救兵去了。他看榆勒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摇尾乞怜的眼神,不禁又气又恨,又有几分鄙视。就听榆勒把叛汉的责任,一股脑都推到齐黎和番辰身上,似乎他只是上当受骗,还挺无辜的,就有些不悦,讨厌这个人敢做不敢当,又听他说已经让齐黎的女儿服毒自尽,更是觉得可笑。

    榆勒这是在步齐黎的后尘,杀妻自保,俩人真是一丘之貉,说起来都是一国之王,不出事时宠爱少妻,“采阴补阳”,出了事咋都让女人做替罪羊呢?让他更加难为情的是米夏的母亲等一帮家眷,也齐齐跪在地上,齐黎女儿的尸体就摆在他们旁边,煞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还有米夏的哥哥和弟弟,也姐夫长妹夫短叫着,把一桩严肃的军政大事,混到了家庭情感之中。班超走过去扶起善良的岳母,瞟了一眼旁边佣人抱的小儿,真不知这榆勒是咋想的。他让家眷都进屋回避,然后让人把榆勒带到小屋看管,这才在榆勒的会客厅升帐议事。

    坎垦行礼谢罪,请求处置。田虑出面保他,班超也知他诚实,就让其继续带兵。此一役后,东西大营都在控,干脆按兵种分屯,将田虑所部移驻西大营,与疏勒步兵共同协防,应付番辰随时可能发动的反扑;疏勒骑兵所剩五百多一些,与汉军骑兵同驻东大营。汉军与疏勒军可共同训练,协同作战,但平时互不隶属,汉军不干涉地方事务。由于番辰对军队的影响不小,着令田虑协助坎垦对军官队伍进行甄别,之后请徐干亲自主持教导整训;东西大营与盘橐城之间建立快速联络通道,形成三角防御体系。这一切安排就绪,参战部队得令撤出,王府里只留下少量警卫,班超这才召集文武官吏,商定对榆勒的处置。

    疏勒的官员们,对榆勒后期的所作所为都大加谴责,但谈到对榆勒的处置,皆是投鼠忌器,顾虑重重,顾左右而言其它。班超一看,一时难以定案,就请官员们拿着他的官符,请厄普图出山,暂理国政。他早就听说,也森辅国侯前年去世后,原都尉黎弇的弟弟厄普图接任辅国侯。榆勒和番辰叛汉后,厄普图不愿跟着榆勒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毅然挂冠回家。这是一个有骨气有能力的人,眼下还只有他,能把被番辰搞『乱』的人心聚拢起来。李兖请示要不要将榆勒押往盘橐城,班超让先羁押在王府,等待处理,这会儿急于去西大营看霍延,这个跟了他十年的兄弟。

    西大营到处都是过火的痕迹,士兵们正在清理敌人的尸体,霍延就躺在番辰的办公桌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医官已经将他的头颅和肩膀缝上,脸部也擦洗干净,但嘴角的刀痕一直扯到腮帮,破了相,没有了昔日的神气。班超忍不住呼了一声霍延的名字,眼前就模糊了,『迷』蒙中好像又看见了冬日的红柳滩,那条围歼匈奴的小沟;看见了蒲类海伙房里,那条热气腾腾的清炖鱼;看见鄯善驿馆火烧匈奴营帐的夜里,霍延身上那面大鼓;看见盘橐城困顿的马厩里,他悄悄牵出自己的坐骑……这些年来,凡是交代给霍延的任务,从来都不用『操』心,他都能完成得出奇的好。

    班超早都把霍延和董健看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了,如今霍延一走,如同砍了他一条胳膊。他宁愿自己掉一只胳膊,也不愿失去这个战友啊!就在前一天,这个心思缜密的好兄弟,还为自己亲自带队赶柴车的事向他请命,怕底下的人没有经验,万一失手影响了整个战局。他当时本来安排霍延率军包围王府来着,怎么就同意了呢?特别是晌午,他完全可以不让霍延去追番辰,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后果呢?

    班超这一流泪,在场的白狐也哽咽了。他与霍延不太对脾气,主要是嫌其太抠门,老嚷嚷要喝他的酒,自己却一『毛』不拔。他平时想与之赌两局,赢点钱买酒,比要亲命还难。但这都是好朋友之间的小矛盾,并不影响他们的大友谊,一旦打起仗来,霍延总是关照他不要往前面跑,看见他冒险,就跟他急,甚至骂人。这会儿看见这个兄弟挺挺地躺在那里,后悔没有多请他喝几次。董健更是伤心得不行,自责没照看好霍延,招致他失去了最好的兄弟,本来他俩约定在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要比酒量来着,现在霍延走了,他和谁比去!徐干也是难过,但怕影响了士气,赶忙劝住大家。

    经过商议,大家决定把霍延接回盘橐城,让他回家,然后从家里发送他,不能让烈士在这伤心之地上路。灵车是田虑找来的,顺便买了一口棺材。班超实在伤心,榆勒曾送给他一口棺材,但他没用上,让霍延劈了当柴禾烧了;如果他现在劈了这口棺材,能让霍延复活那该多好哇!他突然让灵车停下,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明白了:现实如此残酷,没有如果,那棺材里边躺着的兄弟,永远与他阴阳两界了。他只能一路扶着灵车,在一步一步的走动中,回想霍延生前的桩桩往事。从西大营到盘橐城十几里路,徐干考虑他年纪大,身体也没完全恢复,几次提议让他骑马,他都拒绝了。他说今天就是再累,也要陪兄弟走到家!

    人们也不好再劝,从此默然不语,耳边只有呼呼的北风,如诉如泣,仿佛在歌颂亡人的功德,让后世永远铭记!

第54章 调处() 
战争的结局,基本是看势,势到了,势如破竹,百战百胜,势不到,徒劳无功,事半功倍。

    番辰远遁后,匈奴鼓动的一波叛汉逆流,被汉章帝下给班超的一道诏令给止住了。班超让徐干留守,自己亲率联军乘势扫『荡』,势如破竹,龟兹设在尉头的监国团望风逃跑,哈力又独立掌国。温宿的叛军还想抵挡,被董健杀得落花流水,缴获了两千多匹马和许多兵器,温宿的几个部落又重新归到姑墨。于阗王本来说他是跟着班超看热闹的,到了姑墨,却看上了班超故人庄园主的姑娘,一步都走不动了,非要领回成大的王宫当夜成就好事。庄园主说承蒙于阗王高看,但距离太远,不忍女儿远离。这等于婉拒了广德,急得广德使劲央求班超。班超也知广德看上的这个小姑娘,水萝卜一样白嫩,怕是花多少血本都势在必得,又感激广德援助之义,就和姑墨王一起提亲,给了女方家天大的面子,总算说成。广德当夜就抱得美人归,兴奋之情难以言喻,次日请大家喝了一天的喜酒。

    按说广德这次出兵打了胜仗,又娶了美人,也算名利双收,可他带着军队住在疏勒不走,要求疏勒赔他的战争损失。几经谈判,厄普图不敢做主,与一帮官吏商议未果,就跑来求班超调解。班超在东大营备了一桌酒菜,名义上是给广德祝贺新婚,实际想探探广德口风,他已代表朝廷封下赏礼,借机送给广德,然后想看这个赔偿,到底多少比较合适。喝到高兴处,就顺便提起话头。不等他说完,广德的脸就黑了,说汉使别的什么事情都能管,唯独这件事不能管。

    于阗的主张很明确,就是谁作死,谁就死,谁惹祸,谁担责。疏勒叛汉,差点把汉使团劝害死,也断了于阗与西方的交通,还『逼』着于阗和拘弥劳师动众,跟汉军一起来平叛。他们属于敌方,没有把番辰的军队全杀光,把疏勒并到于阗,就是看了汉使住在这里的面子,但一定要让疏勒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太岁头上的土动不得,否则哪天再被谁一鼓动,说叛又叛了,还当是儿戏!这事没有商量,就算汉军是朝廷供养的,不要损失,于阗却是不能不要的,疏勒骑兵的军马全是战利品,要和从温宿缴获的两千来匹一起分配,给多少全由司马大人做主;于阗间接的损失可以少算点,这三千多人马一个多月的兵器消耗、军需供给,是一毫一厘都不能少的,而且多拖一天,就多算一天,直到双方达成协议。

    战争虽然是政治矛盾的集中体现,但战争的结局往往体现为经济利益。失败一方向得胜一方赔偿损失,是个普遍规矩,老惯例。于阗王的要求即使去除情绪化的因素,也是合情合理,况且疏勒也有这个能力,何况这次胜利仰仗的主要是于阗军队,所以班超与徐干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不在酒桌上谈了这事了,换拿广德的少妻为话题,让董健、白狐尽着『性』子给广德和他的小老婆敬酒,一会儿广德就招架不住,嚷嚷着回帐休息了,临走时耳语班超,酒席上没见司马夫人,是汉使不给他面子。广德已经看出班超冷淡和疏远米夏,想做点调解工作,他觉得就凭米夏母子找他搬救兵这件事,就能看出这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的身上有男人的英气。不料走到自家营帐附近,却看见米夏带着一帮女人,为官兵们洗衣补袜。

    初冬的天气,井水打出来一会儿就冰冷冰冷,米夏脖子上的刀伤虽已结痂,但仍然很刺眼,一双纤手冻得通红,看着叫人很过意不去。班勇和田虑的一双儿女在一边玩耍,小脸冻得红红的。于阗王的酒似乎也醒了许多,劝她说,你一个司马夫人亲自****,士兵们哪里消受得起!米夏笑笑,说前些年于阗王都能亲手给汉军烤炙羊肉,我洗个衣服算什么,你们大老远地来帮汉军,我也就能做这点小事!广德新娶的小妃子,童心未泯,看到孩子们在玩老鹰抓小鸡,丢下广德也参加到游戏当中,嘻嘻哈哈的无邪,带给军营的男人世界许多欢乐的气氛。广德借机和米夏多说了几句,让他多关心班超,摊上她那个父亲,班超也够难的!

    广德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他理解班超手里有一只烫手山芋,吃又太烫,扔又扔不出去。其实,就在他们推杯换盏的时候,厄普图正带着一帮官僚,坐在盘橐城的会议厅等着。会议厅是以前的议事厅,刚刚修缮好,墙都没有刷,两排未漆的胡杨木桌面对面,中间空着,山墙有一块做成了火墙,下面盘了炉子,有个勤务兵正在生火烧茶。今年的冬天冷得快,这才入冬十几天,就冷得冻脚了。厄普图他们坐了一边桌子,有点挤,班超回来后让他们坐过来几个,人说挤点暖和。厄普图这人话少,但办事很认真。他听班超说赔偿的事情不好调解,就开始汇报选国王的事。根据班超之前的建议,在部队外出打仗期间,厄普图同疏勒的主要官员分别进行了交谈,之后又带人往几大部落走访,就疏勒王的人选广泛听取了意见。现在各派力量都希望将成大请回来,听说他把姑墨治理的不错,管治疏勒一定没有问题。

    成大回来当国王固然没问题,这点班超也不止一次地考虑过。但成大在姑墨的作用,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这次要不是他像个楔子一样『插』在那里,与龟兹对峙,对尤利多形成牵制,温宿的叛『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疏勒也就成了孤岛,前后左右都被匈奴势力包围,陷落的危险就像一把利剑,时刻悬在头上。所以,成大作为战略布局的重要棋子,轻易不可挪动。

    厄普图一听成大回不来,双手一摊,显得很难为情。班超问他有无第二套方案,他支吾半天不说,班超问得急了,这才说那就只好先让榆勒留任了;榆勒虽然有负汉朝,有负司马,前几年把疏勒带到邪路上去了,但大家使点劲儿,还可以再拉回来,关键是他没有大部落背景,当国王这几年也没有引起部落之争,要是换一个部落王,其他部落绝对不服,各种力量平衡就会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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