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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曲-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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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桃花宴已经散了许久，夭州回归到了往日的平静。
满街的小贩如今也散去了大半，大多回了家中务农，或是做些别的活计。
便如同她来时，六人吵吵闹闹。如今回去，便只剩下她一人，形单影只。
玄烛心中倒是没了前几日的怅然，反倒看开了许多。
炙羽让她独自一人回凌天居。她虽有玄都扇在手，回去也不过一日的事情。
但她忽然想慢慢走回去。
以前逃命奔波，倒是很少有机会，真正地四处游历，欣赏这大好河山。
如今，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她倒是真的想好好看看这四方六界的山川江海。
她忽然便明白了，当日爹爹想要独自离开时的心思。
玄烛在街上采买了一些干粮物什，将乾坤袋塞得满满的。
离开夭州之时，玄烛抬头瞧了一眼桃丘之上，那漫山的桃花。
现下已经入了初夏，自桃花宴之后，桃花纷纷凋谢，桃叶倒是生机勃勃，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初来时，那似云霞绕山的天花，已经变成了漫山青绿。
四时更替便是如此。
再美的景色，也不会因着游人的喜爱，而驻留。
该开的时候，桃花便开了，该谢的时候，桃花便谢了。
一切都会循着四时更替，天道循环。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样喜爱讲道理了？
玄烛无奈地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01章 旅途（）
“阿念姑娘。”
玄烛回首，见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肩上扛着比他身形还要大上几倍的枯枝。常年的劳作将他的脊柱压弯。但他双眼明亮，精神矍铄。
“孙伯，豆豆的腿可好些了？”玄烛问到。
豆豆是孙伯的孙女。孙伯的老伴儿早就去世，早年又失了独子。因家中贫苦，儿媳便跟人跑了。只留下一个孙女与他相依为命。
可怜豆豆儿时一场风寒，无钱医治，伤了脑子，现下时而糊涂时而清明。前两日糊涂起来，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折了腿。幸得遇见玄烛，替她正骨，又赠了膏药。这才捡回一条腿。
“好多了。”说着，孙伯放下肩上的扁担，从随身背的篓子里取出一包东西，双手递到玄烛面前：“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这些日子在山上采的一些药材，还望姑娘手下。”
玄烛笑着接过那包药材。药材用油布包裹得很仔细，可以看得出，孙伯很是宝贝这些草药。
玄烛打开一看，皆是些普通的药材。
“多谢孙伯了，这几味要恰巧是我紧缺的，今日倒是碰巧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孙伯原本因着这些拿不出手的药材，有些羞赧，可他家中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思来想去，他常年在山上砍柴，也只能在山上采些药材，报答阿念姑娘了。
听到她这么说，孙伯倒是舒了口气，满脸笑意地说到：“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玄烛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匣子，递给孙伯：“豆豆的腿一个月之内不能下床，您要悉心照看好了。昨日给您的药，可用一个月。一个月后，便可将她腿上的木板卸下了，倒时换这个药膏，每隔五日换一次药。三个月后便可痊愈，如以往一般。”
“多……多谢阿念姑娘。”孙伯有些激动。
他知晓的。村头的刘麻子，幼年也是摔断了腿，他的腿伤还不比豆豆严重。当时请了县城里的大夫来瞧，花了好几两银子给正骨用药。虽然腿是保住了，可走路却一跛一跛的。村里的人，私底下都叫他刘跛子。
豆豆本就命苦，年幼病坏了脑子，若是再成了个跛子，一个姑娘家，这一辈子便算完了。
可村里人家，刘麻子能拿出几两银子来瞧病，已经算是十分富裕的了。他与豆豆相依为命，靠着他砍柴勉强为生。又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两来给豆豆瞧病吃药？
好在是遇见了阿念姑娘。几次来给豆豆瞧病，都分文未取，还赠了药。那些药，皆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孙伯不识得药材，可他一瞧一闻，便知晓，那定是珍贵的好药。
这才不过几天，豆豆的腿便已经好了许多。
孙伯心中感念万分，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匣子药膏，屈膝跪了下去。
玄烛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孙伯，您这是做什？”
“阿念姑娘，您可要受我这一拜，不然老头儿心中不安啊。您给豆豆治腿，我们一家已经受了您的大恩了，您还赠予这般珍贵的药膏。老头儿我……无以为报。”
玄烛笑了笑：“我出诊赠药，不过是求自己的喜悦与西南，瞧着豆豆好起来，我也欢喜。金钱财物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并无什么特别。反倒是这份欢喜，对我来说倒是难得。所以孙伯您也别在意这些了，赶紧回去吧。现下已经是晌午，豆豆该饿了。”
“欸……好……好……对了，阿念姑娘，您今日又是去哪儿出诊？”
“今日不出诊了，我去镇上采买些药材。”
“您这是……要走了？”孙伯问到。
玄烛点头：“在这儿已经待了几日，也该走了。”
孙伯心中了然。
他知晓，像阿念姑娘这样的人，一瞧便知晓，不是普通人。或是出生于杏林世家，或是隐世医仙，甚至是某个山上的修行之人也未可知。她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在他们这样的边陲小镇，长年累月地待下去。
只是骤然知晓她要走，还是有些不舍。
“那孙伯在这儿，便助姑娘一路顺风。”
“多谢孙伯了，您这些深山里采来的药材，药效最是好。有这些药材傍身，我万事都不用担心。”
孙伯知晓她在打趣他，憨厚地挠了挠头。
“您赶紧回去吧。我也早些去镇上了。”
“好嘞。”说罢，孙伯背起比他人还要大上几倍的柴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玄烛到了镇上，寻了几家药铺。
她离开夭州之后，一路向北，第三日路遇一个小村，村中突发疫病。玄烛见着心中不忍，便住了下来，替他们诊治。好在那疫情不算凶猛，几日时间，便控制住了。
玄烛原本因着炙羽的事情，有些积郁于怀。可那几日，忙着疫情之事，见着那些得了疫病之人，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郁结的心情，倒是舒缓了许多。
于是离开小村后，玄烛便一路义诊赠药。
如今离开夭州已经一月有余，玄烛记不得这一路来自己究竟诊治了多少病患。但瞧着那些人们，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明明是常见的疾病，所需药材也极为常见，却因家中贫苦，不得施救，只能生生的忍住痛苦。甚至许多人，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维持家中生计。
瞧着这些人，玄烛便觉得，自己所忧心的那些事情，比起这些人所面对的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至少她身体康健，不愁吃穿。光是这样，便比世上许多人，要幸福得多。
这些时日以来，倒是将师父赠予她的乾坤袋中，几味药材给用光了。
好在所用药材，都是常见之药，去药铺医馆采买倒也方便。
析泽给她的乾坤袋比较大，玄烛走了几家药铺，多备了一些常用的药材，这才满意地离开。
刚走出药铺，忽然见着路上的行人，皆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
“咦？阿念姑娘。”
玄烛回过头去，只见一名精瘦的少年，正满面欣喜地看着她：“我是狗子，前几日，你替我娘治了风寒的。”
玄烛略略一想，似是有些印象。
“你们这是去哪儿？怎的都往那边去？”玄烛问到。
第202章 接神（）
“去接神台啊！”
“接神台？”玄烛想起，她上一次去接神台，还是在蕉州，那时与江九歌一同冒充师父。
“是啊，方才县主发了布告，申时九帝神尊会莅临接神台。九帝神尊你知晓吧？欸！你看我这脑袋！阿念您这样的人，当然比我知晓的清楚。咱们这小镇，你莫说九帝神尊了，便是个普通的神仙，咱们也难得见一次。何况还是九帝神尊，那神界的人都以他为尊。”
“方才布告上说，九帝神尊领着青瑶神女，将莅临咱们县城。这不，大伙儿都往那儿赶呢！等着受九帝神尊福泽庇佑。阿念姑娘，您这样的大善人，定然能受九帝神尊福泽。要不，您也跟着咱们去瞧瞧？”
狗子不由分说，拉过玄烛的药箱，替她背着，便朝前走去，见玄烛还杵在原地，催促道：“阿念姑娘，快啊！”
玄烛无奈，只能跟上。
二人到达接神台的时候，接神台已经聚满了人。二人只能站在离接神台十来丈的地方，远远地望着。
离申时还有近一个时辰。入夏之后，这个时辰时最闷热难耐的。且众人聚在一起，更是容易被暑热入侵。聚在此处的人，已经有些身子不好的，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若是再这样等下去，怕是一会儿便会昏倒好几个人。
狗子从怀里掏出一颗水嫩的桃子，递给玄烛：“阿念姑娘，您快吃个桃儿，莫中了暑气。”
玄烛接过桃子，轻轻咬了一口：“狗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阿念姑娘，您是我娘的救命恩人，便跟我亲娘似的……呸！瞧我这嘴，不会说话。反正，您有什么事儿，吩咐便是，不用跟我这样客气。”
玄烛侧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狗子有些为难：“您说的这是积福的好事儿，我自然愿意去做。可我的那些朋友，皆在等着九帝神尊赐福呢！我也不知他们愿不愿意……”
“你且和他们说，九帝神尊明察秋毫，若是赐福降泽，也是授予善心之人。若是他们照着你说的做，定能受九帝神尊福泽庇佑，还能为自己世代积福。他们若是愿意，你便与他们一同做。若是不愿……”
玄烛拿出几枚银锭子，交到狗子手里：“你便去找几个乞儿，把这些钱给他们，让他们与你一同去做。”
狗子没有伸手去接：“我先且去问问，若是他们不乐意，倒时候再说。”
“嗯。”玄烛没有强求，点了点头，便将银锭子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狗子便带着几个男子回来了。
“阿念姑娘。”众人朝着玄烛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阿念在此，先行谢过各位了。”
“阿念姑娘客气了，我听好几位邻居都提起过阿念姑娘，姑娘义诊施药，替咱们这些穷人治病，是个大善人。且阿念姑娘吩咐的事情，也是让我们行善积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们……义不龙辞！”其中一名壮硕的汉子说道。
狗子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叫义不容辞！阿念姑娘让您看笑话了，我们都是些粗人，没读过书。”
玄烛笑道：“无妨，我倒是觉得，这位大哥很是爽快，令我敬佩。”
被玄烛着么一夸，那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过讲了。”
“好了，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今日便有劳各位了。”
“阿念姑娘，你不同我们一道？”狗子问道。
玄烛笑着摇头：“不了，这种场面，我向来不善应付，我在对面茶楼休息，有何事可以去寻我，但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行踪，还望几位莫要透露。”
玄烛想了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木头。
这木头是她与炙羽去南海之时，在路边捡的，是块水沉，倒算是南海一行的意外之喜。如今用来做个牌子，倒是可惜了，不过现下手上也只有这块木头了。
玄烛的指尖轻轻在水沉木上抚过，细细的木屑落下，木块上一只矫健的小鹿，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会儿你们将这个牌子挂上，九帝神尊便会过来。到时候你们便让他为你们赐福即可。他会答应的。”
“这……”狗子接过牌子。
阿念姑娘虽这么说了，但是九帝神尊，真的会吗？
不过即便不会，他们也得把这事儿办好。
不一会儿，狗子一行人便抗着三口大锅回来了。而那壮硕的汉子，则带回来了几百只粗陶碗。
狗子按照玄烛吩咐的，将锅架好，放入药材，加入清水，没过多久，清新的药香气便从大锅中飘散而出。
其他人，则一人拿着个坛子，用布带绑好，挂在身上。待熬好的药汤，微凉之后，他们将药汤盛到坛子里，将碗装在身上的布袋中，便走进了人群之中。
“大娘，来，喝些解暑的药。莫让暑气伤了身子。”
“叔，这药汤解暑的，喝了便不那么难受了。”
“……”
狗子从来没这么畅快过。
他从小没了爹，娘亲将拉扯大。娘亲在一户大户人家做活计，闲时还要绣些帕子鞋面的，贴补家用，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他因着家中穷，也未曾识字，整日在外面厮混，偶尔小偷小摸，干些坏事。他知晓的，街坊四邻都看不起他。他看似不在意，整日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谁若说他，他便揍回去。久而久之，街坊四邻都怕了他，再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
他也算是表面风光，可他明白，那些人依旧看不起他。
谁人不希望，被别人从心眼里高看自己一眼。只是他什么都不会，只会偷鸡摸狗。
而今日，他也算是办了自出生以来，第一件大好事。是，大好事。
那些往日里，瞧不起他的街坊四邻，今日瞧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眼神少了几分害怕嫌弃，多了几分温和感恩。
他从不知晓，原来这种感觉，这般好。
狗子越干越来劲儿，往日里，从来没有什么事儿，让他干得这么开心过。辛苦是辛苦，但心中欢喜得很，欢喜得，一时忘了时辰。
忽然，原本热闹的接神台，骤然安静了下来。
狗子停下手中的活计，朝空中看去。
只见远远的，一朵赤红的云霞，周边散着五彩的光辉，正朝这边飘过来。他只觉得周身舒畅通明，仿佛世间一切，都变得透彻晴朗，心中也变得愉悦安宁。
第203章 木牌（）
“恭迎九帝神尊！青瑶神女！”源县县主站在接神台下，朝着那抹赤霞，跪拜了下去。
众人听到他的呼喊，皆虔诚地朝着那抹赤霞俯首跪拜。
“恭迎九帝神尊！青瑶神女！”
“恭迎九帝神尊！青瑶神女！”
“……”
一时之间，呼声震天。
那抹红霞越来越近，忽而一闪，绯红色的烟霞从众人身边掠过，最终聚集到了接神台的正中央，慢慢凝聚成人形。
待到烟霞散去，一名男子身着赤红长袍，袍上绣着繁密的祥鸟纹。那纹路，不知是以何种丝线绣制，在阳光之下，犹如烈焰明灭闪耀。
他的身旁，一青善女子亭亭而立，伴其左右。
玄烛坐在茶楼的二楼，窗外正巧对着接神台。
小二漫不经心地给她的壶中添了些茶叶，灌入滚烫的熟水，眼神却一直朝着窗外瞄着。
全县的人，大多都去了接神台。他也想去，可掌柜儿的说，茶楼不能无人看管，他是这几日才来的，那些个老人自然便将他留了下来。
他们这个小县城穷，便是连那些修行之人，也不乐意看上一眼。他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什么大人物。今日，这县城之中，好不容易来了个大人物。而且这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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