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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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羽将她送回她的院落后，便离开了。

　　　　“念念回来了？”听到屋外有响动，蝉风朗声问到。

　　　　这十几日他日日在凌天居中修养，凌天居本就是块冬天福地，灵气充沛，加之承灵与问玉的照顾，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清朗起来。

　　　　若不是那被剜去的口鼻与被削掉的手足，倒是与正常人无意。

　　　　“爹爹。”玄烛推门而进。

　　　　“可还顺利？”

　　　　“嗯。”

　　　　“可有受伤？”

　　　　“不曾。”

　　　　“那便好，那便好……你这一去十几日，我心中总是觉得忐忑不安。每每一入睡，便会在梦魇中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模样。我是被这些六界之人的贪欲吓怕了，如今苟延残喘，捡回一条命。我不希望你也遭逢这样的劫难……”

　　　　“爹爹，我无事。”玄烛柔声安慰道。

　　　　她能理解蝉风的想法，任谁在那样绝望的黑暗中待上一年，即便是信念再坚定的人，意志也会被消磨殆尽。

　　　　很多时候，能够摧毁一个人的，不是骤然出现的劫难，而是在漫长的时光里，承受的那种绝望。

　　　　岁月才是最消磨人的东西。

　　　　“爹爹，我与你说说这十几日的事情吧。”玄烛笑着说道。

　　　　蝉风听不见，摸不着。对外界的所有感知，皆来自于别人的话语。

　　　　她虽说自己未曾受伤，可他未曾亲眼看见，终究是不放心，怕是今夜也不得安眠。

　　　　玄烛语气轻快地将在混沌海中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略去了那些惊险的事情。剩下的事情，被她如此绘声绘色地一描述，到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要有趣许多。

　　　　“这么说，你如今有了神须，便与其他神界之人无异了？”

　　　　“是。炙羽是这般说的。皎兽之所以无法修行，全因之前皎兽一族仗着自身修为强大，而对其他族类赶尽杀绝。天道这才降罚，毁了皎兽一族的神须。之前炙羽炼化了玉须，种在我体内，代替神须之用。我这才能如同其他修行之人一般，催动灵气，使用术法。而这次去混沌海一躺，竟让我阴差阳错，生出了神须。”

　　　　蝉风听了，朗声大笑：“好好好，我的念念，果然让我骄傲。”

　　　　玄烛长眉一挑，神情似乎还是那个鞠凌于天山脚下，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她声音中透出一丝骄傲地说到：“如今我能如同常人一般修行，且在混沌海中修行十日，速度比在其他地方快上千百倍。且有炙羽教授我修行之道，不出百年，六界之中能胜过我的，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玄烛坐在床沿，替蝉风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到那时候，我便可以保护爹爹了。以后爹爹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再也不用躲着藏着了……”

　　　　蝉风的声音有些哽咽：“爹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身子好了之后，寻个隐世之地，好好地过日子。”

　　　　“这里便是最好的隐世之地呀。”玄烛双眼璨璨地盯着蝉风。

　　　　蝉风怎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她如今有了神须，修为不浅，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刀俎的小皎兽，有了与人抗衡的能力。她现下是想像他证明，她能够光明正大的伫立于这个世界之上，站在那个男人的身旁。

　　　　半晌，蝉风叹了口气，问到：“念念……真的很喜欢他？”

　　　　“是。”待到蝉风问出口，玄烛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坚定地回答道。

　　　　蝉风既然如此问，那便是松了口。

　　　　“非他不嫁？”

　　　　“是。”玄烛脸上扬起一抹绯红，好在蝉风如今双目失明，见不着她这般羞赧地模样，倒也省的她尴尬。

　　　　“念念，爹爹并非不想让你与心悦之人在一起，长相厮守。爹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你可知道？”

　　　　“我知道。”

　　　　“知道便好。你若真是心悦于他，我也不会阻拦。只是，九先生非常人，即便是在神界，也是受人敬仰之人。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你恐怕还有受许多苦，这些苦难，你甚至想象不到。你可知道？”

　　　　“我知道，我不怕。”

　　　　“嗯。”蝉风点了点头：“那便好。你既然认定了他，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一点，念念，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你会受到许多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伤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尽量保全自己。毕竟，这世上，将你爱入骨子里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我和你娘亲。”

　　　　玄烛眼眶微红，眼泪险些就滚落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知道了，爹爹。”

　　　　“好了。听着你说在混沌海修行了十几日，也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与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有些乏了。”

　　　　玄烛起身，替蝉风将被角掖好，便回房了。

　　　　一番洗漱过后，玄烛吹了烛火，爬上了床。却突然被人一拉，她的背便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玄烛心中竟并未感觉到诧异，似是有些习惯了他这样的突然袭击。

　　　　炙羽将手环绕在她的腰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玄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突然感觉到一个硬物抵在了她的腰脊上。

　　　　玄烛一愣，明白过来是什么之后，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再不敢动一下。

第136章　妻子（）　
炙羽将头放在她的脖颈后面，平静的气息轻轻地撩过她的后颈。炙羽轻启双唇，玄烛可以感受到他的双唇时不时地触碰着她的皮肤，惹得她浑身酥酥麻麻的，身子更加不敢乱动。

　　　　“怎的身子这般僵硬？可是不舒服？”炙羽柔声问道。

　　　　“没，没有。”趁着说话的当隙，玄烛朝外挪了挪身子，离炙羽稍稍远了一点。

　　　　谁知炙羽长臂一捞，又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而那硬物，好死不死地抵在了玄烛的腿上。

　　　　玄烛身子一僵，却惹来炙羽一声轻笑：“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我好歹是个女子，怎么可能会不在意。”玄烛觉得自己说话的气息，藏着一股燥热，仿佛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原来你是个女子……”

　　　　“我不是女子吗？”玄烛微微有些怒意。

　　　　炙羽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更舒适地靠在她的身上，闭着双目轻声说道：“你说说，你若是个女子，常常被一个男人抱着，交颈而眠，应当如何？”

　　　　玄烛双颊滚烫，没有回答炙羽。

　　　　炙羽继续说道：“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哭着闹着要嫁了。”

　　　　“谁哭着闹着要嫁你了。”

　　　　炙羽没有回答。房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一片寂静。

　　　　玄烛一直被炙羽这样抱着，身子早就僵硬得有些发酸。过了半晌，她见炙羽没有出声，以为他睡了，便扭了扭身子，却听到炙羽在她身后闷哼了一声。

　　　　“你……你还没睡啊。”

　　　　“你这样扭来扭去的，我怎么睡得着？”

　　　　“哦……”玄烛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个……”

　　　　“什么？”

　　　　“你那样是不是很难受？”

　　　　“哪样？”

　　　　“就是那样啊。”

　　　　炙羽伸出一只手，覆在玄烛的脑袋上：“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赶紧睡吧……”

　　　　“哦。”

　　　　一夜无梦，玄烛只觉得睡在炙羽怀中，格外的心安。

　　　　第二日晨起，玄烛醒来之时，炙羽已经不见了身影。玄烛起身洗漱，拿出了一身月白绣梨花的裙衫。望着那裙衫上绣得栩栩如生的梨花，玄烛愣了一会儿，又将衣服塞了回去，取了一身胭脂色绣海棠的衣衫换上。

　　　　见惯了玄烛穿素色的衣衫，如今一身娇艳的胭脂色倒是让她褪去了几分清雅的气质，反倒透出一些少女的娇俏出来。

　　　　“今日怎打扮得如此好看？”问玉见了她，上前挽住她的手：“只是还缺了一些物什。”

　　　　“什么？”

　　　　问玉手腕一动，手中便出现了几朵绽放的海棠花，抬手插入玄烛发间，甚是满意地将玄烛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有几分思春少女的意思了。”

　　　　玄烛嗔了她一眼，伸手便要将那几朵海棠扯下来：“你才是思春少女！”

　　　　“欸欸欸……你别扯呀。这多好看啊。”问玉赶忙制止了她。

　　　　“多了，你瞧见炙羽了吗？”玄烛问到。

　　　　问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方才我见着他是从你院子里出来的。怎的？他不是来找你的？”

　　　　玄烛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得两颊羞红，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难道他昨夜宿在你这儿，他走时你还未醒？”

　　　　“你……你休得胡说！”玄烛急急地捂住她的嘴，却心虚得不敢看她的双眼。

　　　　“啧啧啧……你这模样，哪里是我胡说，分明是让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呢！”问玉笑道：“怎的？你们俩昨晚……”

　　　　“什么都没有！你别胡说！”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啊……”问玉似乎有些失望：“你们俩分明都心悦彼此。”

　　　　“可……可我们还未成亲？”

　　　　“成亲？”

　　　　玄烛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说笑？”问玉有些惊讶地问到。

　　　　玄烛不解：“为何是在说笑？”

　　　　问玉思忖片刻，继而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说到：“忘了你之前在人界生活了那么久了。人界之人确实有这样的习俗，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姻亲。”

　　　　“难道神界没有？”

　　　　问玉摇了摇头：“神界之人生来便有绵长的生命，这一世太长太长。漫漫岁月当中，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但无论如何，在这漫长的一世中，变数却是永远不变的。所以神界也好，魔界也好，都只在乎当下。”

　　　　“相互心悦的神界之人，结为眷侣，相伴几百年，分道扬镳的比比皆是。分离之后，若是遇到可心的人，便再次结为眷侣。这一世之中，眷侣那么多，倒也就没了所谓的成亲一说。若是两心相悦，只要两人心中明了，便算是眷侣了。”

　　　　玄烛静静地听着问玉所述，低头沉思了片刻，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我见他对你这般那般，当你们已经结为眷侣了。可没想到，你竟然在意的是这些人界的规矩。”问玉低头掩嘴轻笑：“堂堂神界之尊，如今却被人界的规矩所束缚了，倒也是奇闻了。”

　　　　“那若是按照神界之人的规矩来说，我与他……”

　　　　“你与他如今的关系，便已经算得上是人界的夫妻了。”

　　　　原来他一直说嫁给他，是真的。

　　　　玄烛心中一动。

　　　　在他心目中，已经将她当做妻子一般看待。且怜她，爱他，疼她，敬她，所以愿意去了解她曾经的过往，去尊重她所认知的世界。

　　　　明明说明便可，可他却愿意为了让她心安，让她开心，与她以人界的俗礼相待。虽然也常有逾越的举动。

　　　　“他方才离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问玉一拍脑袋说到：“诶呀，我差点忘了正事。”

　　　　“怎么了？”

　　　　“他方才离开的时候，我恰巧过来。他说他去准备给你爹治疗，所需的药材与物什。让你随我去涿光山的流夕峰顶取一些雪水过来，说是会用得上。”

　　　　流夕峰是涿光山各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因着高耸入云，又地处北方，所以峰顶常年被积雪覆盖。

　　　　而涿光山本就是洞天福地，灵气虽比不上混沌海，但在六界之中算得上是精纯充沛的。所以流夕峰上的雪纯洁无暇，有涤化净身之效。

　　　　玄烛以前在析泽给的绢丝上，也看到过关于流夕峰雪水的记载，可以去死肉。想来炙羽便是想要用它去除蝉风伤口处已经结痂的死肉，再用混沌海的泥土为他再造新肉。

第137章　准备（）　
二人很快将炙羽所需的血水取了回来。

　　　　而炙羽也用术法，在玄烛的院落旁，建造了一间石室。石室以昆山之岩建造而成，长宽约摸十丈左右。

　　　　玄烛与问玉二人步入石室。

　　　　石室中央凿出一一个三丈来宽的圆形池子，池子的东边放了一张卧榻，西边放置了许多岐黄之术所用的物什。而石室入口处，则架着一块屏风，屏风上山峦叠嶂，画的竟是涿光山的风光。

　　　　“取来了？”

　　　　“嗯。”玄烛将手中的坛子递给炙羽。

　　　　炙羽接过坛子，将坛子中的雪倒入一个巨大的盏中。

　　　　玄烛一路上用灵气护着这坛子，是以此时虽已经开春，但一路过来，坛子中的雪倒未见丝毫融化。

　　　　炙羽将盏中的雪分为两份，一份封入了一个白色的小坛子中，放入自己随身的乾坤袋中。那白色的小坛，通体散发着寒气，应当是可以保住这些雪不融化。

　　　　“这些不需要用吗？”玄烛问到。

　　　　“只一半便够了。”

　　　　“那为何让我们取这么多？”

　　　　炙羽笑笑，摸了摸她的额发说到：“我自然有用。”

　　　　“整日神秘兮兮的……”玄烛小声嘟囔。

　　　　“若是让你一次便看透了，这一世岂不是没了乐趣？”

　　　　玄烛被他说得羞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倒是一旁的问玉受不了了，说到：“你们俩若是要谈情说爱，便找个无人的地方去，可好？”

　　　　炙羽的眼神落在问玉身上，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吓得她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挪到了玄烛身后。

　　　　“可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去接你爹过来吧。”

　　　　“好。”玄烛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玄烛带着蝉风过来的时候，蝉风虽然强做镇定，却显然很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玄烛将他推到石室中，蹲下来提他捋了捋发丝，柔声说到：“爹爹，没事的。”

　　　　蝉风的声音里也带了些颤抖，小声地问到：“嗯。九……九先生在这儿？”

　　　　“在的。”玄烛轻声回答。

　　　　“九先生？”蝉风尝试着唤了一声。

　　　　“我在。”炙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

　　　　“此番，有劳九先生了。”

　　　　“应当的。且此次，最辛苦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此番治疗，其痛苦不亚于当初你失去手足之痛，且一旦进行便不能停下来，你可能承受？”

　　　　蝉风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嘶哑着嗓子说到：“能。只是在下斗胆问一句，这……可有危险？”

　　　　“有。”

　　　　“你有几成把握？”玄烛听了赶紧问到。

　　　　炙羽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了蝉风身上：“有几成把握并非我说得算，而是要看他自己。整个疗伤的过程需要九日的时间，而这九日之中，他时时刻刻都要承受剜心之痛。”

　　　　“不能用药物让他暂时感知不到痛楚吗？”

　　　　炙羽摇了摇头。

　　　　蝉风虽然看不见，但众人的沉默让他心中清楚，炙羽给的答案是什么。

　　　　“不过是剜心之痛，九日也不算长……”蝉风的笑容有些苍白，似是在安慰玄烛。

　　　　“不过是痛楚罢了，可你说的凶险……”

　　　　“在这过程中，我要修补他的驱壳，经脉错综复杂，不得有丝毫差错。且每修补一处，皆需要你的配合。所以这个过程中，你必须保持清醒。”

　　　　“这怎么可能？”玄烛惊叫到。

　　　　当初她在混沌海之中所受之痛，虽比剜心之痛要痛上百倍，可她当时已经混沌不轻。她可以想象得到受到她受到剜心之痛时的场景，虽不至于如那日一般，可定也会被牵制住。

　　　　更何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