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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曲-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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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炙羽回答，半夏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跑得没影了。
半夏都这般说了，院子里的药童奴仆们，哪儿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自打姑娘同江家退了婚，他们明面上，虽然觉得无妨，可心底里却是着急的。姑娘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又有那般丰厚的家底。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姑娘家。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
姑娘去年便过了及笄之年，一般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即便是未嫁人的，也已经定了人家。
江家在渚城何等尊贵？这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江家不要了姑娘。
江家不要的妇人，谁家又敢要？
这眼瞅着瞅着，姑娘年纪大了。一个个面上不说，心里却着急着。
如今倒是好了，来了个神秘的贵人。这贵人在析泽神尊面前，皆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那自然身份是不低的。炙羽先生若是真对姑娘……
那可不定，会让外面那些说姑娘坏话的人，一个个气得脸都绿了。
想到这儿，众人心中别说多畅快了。
半夏一走，这满院子的奴仆，也跟着说散就散。那手脚，可比往日里干活要麻利许多。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院子，便只剩下阿念与炙羽二人。
阿念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让炙羽先生见笑了。”
“不见笑，挺好。”
阿念脸上笑容一僵：“先生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我自己一人可以的，莫要听半夏那小丫头胡说八道。”
“无事。”
“……”
阿念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为何嘴角一直在抽，停不下来。
“那……先生在一旁看着？”阿念小心地问道。
“好。”
说罢，炙羽指尖轻轻一动，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席竹席，铺在离阿念不远处的地上。袖子轻轻一挥。席子上便多了一张小几，和一个蒲团。小几之上，正摆着一套茶具，一旁还摆着风炉。
“炙羽先生倒是好兴致。”
炙羽取了茶饼，扔进瓮中炙烤。不出一会儿，茶香便溢了出来。
阿念不懂茶，可光嗅着这茶香，便知晓，定是好茶。
“好说。”炙羽将炙烤好的茶，放入茶碾中碾碎，又扫入茶盏中，冲入滚烫的熟水。他抬起眼皮，看了阿念一眼，复而低头，继续认真地冲着茶汤：“要不要来一盏？”
“不用了。”阿念拒绝到。
炙羽也不劝，拿起茶盏，斜依在小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阿念，见阿念也正瞧着他，他长眉轻挑，笑了一声：“这坑，你不挖了？”
阿念横了他一眼：“挖，当然挖。”
说罢，阿念挥起锄头，狠狠地锄在泥地上，刨出一大块土。
“要挖深些，不然不容易活。”炙羽啜了一口茶汤。
“……”
“坑要大，不然一会儿种的时候，容易伤着根。”
“莫将那泥地踩实了。”
“……”
阿念快疯了。
师父临走之时，不是叮嘱，说这尊大神，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怎的今日话这么多？
“炙羽先生。”阿念停下手中的活，将锄头放下，撑着锄头看着炙羽。
“嗯？”炙羽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只是应了她一声。
“我瞧着您对种树之道，造诣很深，不若您亲自来种？”
“不好。”
“那您便好好喝您的茶，若是累了，便回房休息。炙羽先生心系天下，不敢劳烦您将心思，放在我这棵小树上。”
阿念将手中的锄头一掷，双手环胸，气囊囊地看这他。她也不知晓，怎的就来了这么大的火气。
炙羽忽然低头一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模样，倒像是……”
“像什么？”阿念问道。
“像只斗鸡，正在向对手挑衅。”
“……”
阿念觉得，再待下去，自己怕是会气出病来，转身便要走。却突然被人拉住。
炙羽不知何事，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拉着她的手。
“你做什么？”阿念赶忙将手抽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炙羽低头笑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发，却突然顿住，手停在了半空中。
第274章 家宴（）
炙羽将手收了回来，脸上的笑意退去，恢复了往日里冷清的模样。
“抱歉。”说罢，炙羽转身，袖子一挥，地上摆放的小几茶具，眨眼便不见了。
“你……”阿念话还未说出口，炙羽便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
“真是个怪人。”阿念嘟囔道。俯身拾起锄头，继续一点一点地锄土。
第二日的家宴，倒是结云堂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办个宴会。虽说只是家宴，但因着有炙羽与析泽在，自然是不能含糊。阿念知晓，对于结云堂中，这些平凡了一辈子的药童奴仆，能见上这些个神人一面，说上一句话，便觉得是天大的机缘。
所以，趁着此次，阿念特许了结云堂中，那些个药童奴仆，皆可带了家眷前来赴宴。
这样一来，原本三五桌的家宴，一时增加到了十五桌之多。
阿念早有准备，昨日便吩咐了吕厨子操办这些事儿。今日人虽多，却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原本设在前厅的宴席，因着人太多，不得已，改在了院子中。
结云堂的院子不大，本是用来晾晒药草的。现下，已经将药草全都拾掇了起来。院子里有个小池子，池子里种了荷花。只是阿念买下结云堂之时，荷花都已经拜尽。临着池子处，还有一座凉亭。
阿念将主桌设在凉亭之中。而院子里，满满十四桌，让原本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便显得拥挤起来。
半夏站在结云堂门口，瞧着往日里熟悉的那些人，拖家带口，满脸笑容地走进结云堂，心中亦是随着他们，有了暖意。
半夏招呼着众人坐定，这才绕到后院，去请阿念过来。
“两位先生可到了？”
“还未。不过白芷已经去请炙羽先生了，说是一会儿便到。至于……”
阿念点头：“师父应当也快到了。”
说罢，阿念起身。
阿念今日挑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衫上绣着月宫玉兔。她往日里闲着这裙衫太过明艳，倒是穿得不多。今日着在身上，恰是应了这仲秋的景。
“姑娘等等。”半夏忽然唤住她，转身从她的妆奁里，取了一支金簪，插入了阿念的发髻中。
阿念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这是作甚？”
“姑娘往日里不打扮，虽然亦是十足十的好看，但太过素了。今日中秋佳节，姑娘便戴上这金簪，也让我们瞧着觉得明艳喜庆。”
阿念笑着摇头，却没有摘下簪子，便这样领着半夏去了。
阿念一出现，园子里静了静。
“这便是结云堂的阿念姑娘？”
“是，这便是我们姑娘。”
“长得真好看啊。可比咱们渚城里那些个大家小姐，都好看。只是……好看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那是……往日里我同你说，你还便不信。那些个大家小姐，又怎能与咱们姑娘比？他们都是金银珠玉装点出来的好看，姑娘是心慈，济世救人的大善人，那是打骨子里都有的好看。”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本来就是……”
园子里私语声四起。
阿念缓缓地走到主桌坐下，侧头问向站在一旁的白芷：“炙羽先生呢？”
白芷轻声答道：“先生说，他有些事，不必等他了。”
阿念点头，转头朝着园子里的众人，朗声说道：“往日里，大家为结云堂劳心劳力，对自己家便有所不及。今日在坐的各位，都是我的家人。既然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
阿念执起酒盏。
半夏立刻端起酒壶，替她斟满了酒。
众人见状，也拿起各自桌上的酒壶，斟好酒。
这酒，用的是桂花佳酿。一时间，园子里桂花香气弥散开来。
阿念瞥了一眼，园子角落里那棵刚种下去的桂花树，一时倒是恍惚，觉得它已经桂花满枝了。
“这第一盏，我敬各位。祝愿各位，阖家团圆，平安喜乐。”阿念一仰头，将盏中的桂花酿饮尽。
“祝姑娘，阖家团圆，平安喜乐。”众人立起，随着她饮下第一盏。
阿念颔首，苦笑着轻摇头。
她哪里来的什么阖家团圆。
“各位都坐下吧。此盏饮后，大家便随意吃宴，莫要被规矩束缚住了。”
阿念说完，众人还是拘谨着不敢动。阿念便也不再管他们。
白芷是她来了渚城之后，买来的侍女。这宴席之中，也有她的亲人在。阿念瞧着不用她伺候，便遣了她去配自己父母去了。
这满院子的人，说来道去，也只有半夏一个，是同她一样，没有亲人在的。
炙羽与析泽没来，这主桌上只有阿念一人，阿念干脆叫来半夏坐下，同桌吃宴。
阿念向来待半夏极好，同桌用膳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半夏便也未矫情，坐下之后，先是替阿念盛了碗鸽子汤，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姑娘，炙羽先生与析泽先生是不来了吗？”
“我也不知。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阿念面无表情，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姑娘，您瞧，那是什么？”半夏突然指着远处惊呼道。
半夏这么一呼喊，园子里其他众人，也都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夜空之中，除了那一轮玉轮，与闪烁的星子之外，还有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闪动。
那火焰越来越近，直至飞入了园子，众人才瞧清楚，竟是一只冬瓜大小的鸟儿。
那鸟儿通体赤红，周身都被焰火包围着。
赤焰鸟扑腾着翅膀，飞到阿念身边，旋了个身。便有赤色光芒，在空中凝成几行小字。
“忽遇急事，不能赴宴，抱歉。赠上一礼，愿安康永乐。”
那几行小字，苍劲有力，又俊逸洒脱。阿念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那些字，可就在指尖碰到的一瞬，那些赤色的小字，在空中化作灰烬，消失了。
赤焰鸟嘶鸣了一声，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飞到了那颗小小的桂花树旁，绕着桂花树转了三圈。
它所过之处，有细细碎碎的赤色粉末落下，阿念可以感受到，那粉末里，灵气精纯，有一种新生的力量。
赤色粉末钻入土中，便没了声息。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众人皆屏息以待。
第275章 桂花（）
几个呼吸之后，那枝干不过杯盏大小的桂花树，忽然迅速长大。从一人来高，拼命生长，不过须臾，便化作了三人来高，枝干也变得碗口粗细。直至长至三丈高左右，这才停下。
整棵桂树枝繁叶茂，华盖亭亭。
忽然，一阵桂花香气袭来，那郁郁葱葱的树叶之间，钻出一簇簇星星点点的金黄。不一会儿，繁茂的桂花，便挂满了枝头，满园四溢，尽是桂香。
那赤焰鸟在空中打了个旋，高声嘶鸣了一声，忽然浑身的烈焰疯狂抖动起来，眨眼间，那鸟儿便化作了灰烬。
独留下，那一树桂花，静静地伫立在月下。
阿念心中忽然一动，一种奇异的感觉漫过全身。
在场的众人，亦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迹，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
“姑娘，先生到了。”过了许久，半夏附到阿念耳边说道。
阿念点头，起身相迎。
析泽此番前来，未像往日那般，便衣而行。而是一身白袍银衣，脸上覆着银色面具，领着十六宫婢而来。
析泽一出现，在座所有人，便觉得通身畅快清明。
因着渚城离姑射山近，比之其他地方，析泽神尊莅临渚城，倒也算频繁。每隔个几十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所以渚城之中，常有少年模仿之，以银色面具覆面。
可析泽一出现，众人便知，这人定是高高在上的析泽神尊，而非哪位青年才俊仿效。
众人不自觉地起身，跪下伏身膜拜。
相较于阿念所受之伤，阿柳身上的伤要轻许多，现下在一众宫婢中，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却已经大好。
“师父。”阿念屈膝行礼，又打量了阿柳一番，见她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析泽点头，走到主桌坐下，朝院子里跪拜的众人瞧了一眼，说道：“今日家宴，各位不必拘礼。”
所谓家宴，自然是一家人在一块儿。
如今析泽神尊坐在主桌之上，他们与他同宴，竟有幸被他称作一次“家宴”。
中心心中，皆是受宠若惊，心中惶恐，半晌之后，才敢动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可任谁也不敢主动持箸用膳。
“师父您瞧，您一来，我这满院子的人，都不敢用膳了。”阿念佯装气恼地说道，可字字句句落在众人耳中，却让人心惊。
析泽神尊是怎样的人物？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那便是天，任你如何都是无法接近触碰的。这般尊贵的人物，他们姑娘却因着他们，责怪于他？要知晓，他们这些神界之人，便是打个喷嚏，也能让一整个渚城的人，灰飞烟灭。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谁知析泽忽然一笑，虽脸上覆着面具，却任谁，都瞧得出他满眼的宠溺：“好好好，我的错。那你说，该如何？”
听到他这般说，阿念像个孩子一样，喜笑颜开，说道：“既然他们是因着师父，变得这般拘谨的，那师父自然要负责，不若……不若师父敬他们一盏酒？”
阿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敬酒？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可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析泽神尊，端着一盏酒，立了起来，朝他们说道：“今日是家宴，各位万万莫拘谨。这些时日，阿念有劳各位照顾，我敬各位一杯。”
说罢，析泽一仰头，将酒饮尽。
众人瞧着，生怕慢了半分，惶恐地也饮了一盏。
析泽继续说道：“饮了这盏酒，众位便莫拘谨了。”
他回头看了阿念一眼，笑道：“若再拘谨，这丫头怕是以后都不让我来用膳了，我可便无处蹭饭了。”
众人听了，闷声笑了起来。
堂堂神尊，怎么可能无处用膳。这般说来，这位神尊，当真对姑娘是万分宠爱。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说好听些，是结云堂里做工的。说难听些，便是下人，是奴仆。他们这样的身份，在人界，都是卑微不堪。今日，析泽神尊竟因着姑娘的面子，给他们敬酒。
若是在以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现下，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再向阿念瞧去。却也未见阿念有何表示，只是自顾自地夹了一只虾，小口地吃着。
析泽敬完酒，便坐了下来，持箸夹菜。
他都这般说了，在座的众人，哪里还敢端着，心中即便仍然惶恐，却也强装出轻松惬意的模样，与同桌之人，享受着满桌珍馐美酒，一时之间，院子里好不热闹。
这一来二去，渐渐的，酒意上来了，便也真的没这么拘谨了。
“炙羽先生回鞠凌于天了？”阿念问道。
析泽瞥了一眼一旁的桂花树，应了一声：“嗯。”
“师父何时回鞠凌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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