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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曲-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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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一位佝偻的老人，正扶在门旁，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大牙来啦，进来，进来。”
第249章 旧事（）
贵子跟着阿婆进了院子。
这院子很小，不过三丈见方，院子北边，搭着个灶台，灶台旁有个大水缸，水缸已经有些年头了，缸口破了几块。
远南边儿，几根竹竿绑在一起，搭了个架子，架子上挂着几件刚洗了的衣衫。衣衫都是粗麻质地，几乎每件衣衫上，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
院子西南角有一颗歪歪斜斜的枣树，树上零星挂着几片树叶，似乎随时都会飘落下来。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小木桌和两张凳子。
桌凳也有些年头，棱角早就被磨平。
“大牙，你坐。”阿婆摸索着扯出一张凳子，用袖子擦了擦。
贵子赶紧上去扶着她坐下：“阿婆，您莫忙活了，我就来看看您。您坐。”
阿婆拉着贵子的手，二人在矮凳上坐下。
“这几年，也多亏有你照拂。不然老婆子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日呢！”
“阿婆您这说得什么话！您身子骨可硬朗着呢！我瞧着您这模样，哪里像六十了，十六还差不多！”
阿婆被他逗得呵呵直笑：“你莫打趣我了，我自个儿什么样子，我知晓的。”
阿婆叹了口气：“若是……若是大星还在……”
说着，阿婆伸手揩了把泪。
“阿婆，咱先不说这个。您猜猜我今日给您带了什么？”
阿婆扯出个笑容：“好，不说。你每次来都给我带东西，吃食，衣物，银子。今日又给我拿东西来，我真是不知如何谢你。”
“阿婆，您这么说便是见外了。我与……与大星是好兄弟。他的阿婆，便是我的阿婆。且当初，我还不老跟着阿星来您这儿蹭饭吃吗？我孝顺您是应该的。”
“好，好，好……”阿婆伸手，摸索着摸了摸大牙的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当初你们几个孩子一块儿玩儿，后来大星去了，也只有你常来看我……阿婆心里啊，是感激你的。”
“刚说的，不说这个了。阿婆您怎么又提起来了？”贵子佯装气恼地说道。
“是是是，是我老婆子记性不好。”
贵子将烧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揭开油纸，烧鸡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阿婆嗅了嗅：“你怎的又买这般贵的东西来？上次拿了几副膏药，你说不值钱，可我刚贴了两日，膝盖疼的毛病便好了。比回春堂那一两银子才五贴的膏药都神奇。你还说不贵！今日这烧鸡，也要几十文钱吧？”
“阿婆，真的不贵。那药是在结云堂开的，您可听过结云堂？”
“听过，我听邻里说过，结云堂的女大夫，人美心善，见着穷苦人家去瞧病的，有时候都免了看诊的钱，抓药也特别便宜。”
“便是了，所以我拿来的药，不仅效果好，而且还便宜。”
“那这烤鸡……”
“我帮了结云堂那女大夫一个忙，这烤鸡是她送给我的。”
阿婆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贵子笃定地说道：“不信阿婆可以亲自去问啊！”
阿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小子，就是欺负老婆子眼睛瞎了，走不了那么远。”
贵子撕了个鸡腿下来，递到阿婆手中：“阿婆，您吃个鸡腿。”
“你吃，你吃。”阿婆将鸡腿推了回去。
“这儿有两个鸡腿呢！咱一人一个！”贵子坚决地讲鸡腿递到阿婆手中。
阿婆这才接住，咬了一口。
浓郁的香气灌入口鼻，鸡腿外面一层薄薄的皮，烤的焦脆，而里面的肉则鲜嫩多汁。
阿婆轻轻地咀嚼着，忽然眼眶一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
贵子知晓，她这又是在想大星了。
他与大星，还有几个兄弟，从小便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同在街上，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大星父母早逝，从小便是被阿婆带大。阿婆很宠他，所以待他们几个兄弟也是极好的。
只是有一年冬日，他们几个商量着去偷一户大户，想要过个好年。可却不想被那大户发现了，追了出来。
当时大星摔了一跤，被大户家的狗咬住了腿，大声呼救。
可当时他们都很惊慌，自顾自地逃跑，谁来得及去救他。
后来……大星便被那大户的家奴，活生生地打死了。
入室盗窃，宵小之辈，便是这样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可当时，离大星最近的，便是贵子。二人之间，不过两三丈的距离。
但星子被恶犬咬住腿的时候，贵子听到了那些家奴的声音，很近，很近，似乎拐一个墙角便能瞧见了。
当时他很害怕。
他看上去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街上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可他却实实在在地是第一次干这种入室盗窃的事情。
他不敢救，他怕他一转身，便会被那些家奴抓住。
左右大户人家应当都是讲道理的，他们也没偷什么东西，便是被抓住了，无非就是赔些东西，打一顿便放出来了。大不了到时候，他买些好吃的好喝的，多去瞧瞧大星好了。
于是，贵子最后瞧了大星一眼，便跑了。
可谁知，那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大星被乱棍打死之后，大户为了人引以为戒，将他的尸首绑在车上游街。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一点儿人样。
手臂不成手臂，腿也不成腿，都被打断成了一节一节的。
自那日起，贵子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梦见大星血肉模糊的脸，在地上朝他爬过来，他想逃，可却无处可逃。
星子离他越来越近，血红地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他，问他为何不救他。
后来，他实在受不住了，便花了这些年的所有积蓄，请了个修行之人来替他破解。
那修行的仙人说，他这是心魔，替他施了个清心术。又嘱咐他，清心术只是暂时的，可保他一年无虞，若是真想摆脱心魔，那便寻些事情来弥补吧。
于是从那时起，他便隔三差五地来瞧阿婆。
他知晓的，星子虽然看上去同他们一样，吊儿郎当的，可心里却是极为在意阿婆。
星子没了，他便替他好好照顾阿婆。
也算是在弥补了。
第250章 上山（）
阿婆虽然身子不好，但牙口却很好。
一只鸡腿，不一会儿便吃完了。
贵子又撕了一块肌肉，递到阿婆的手上：“阿婆您吃。”
阿婆连忙摆了摆手：“你吃，你吃。你年轻小伙子，应当多吃一些。”
贵子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帮着结云堂的阿念姑娘，做了些事情，方才实在她那里用了膳才过来的。我瞧着这烧鸡，都无人碰过，便向她讨了来。阿婆您多吃些，我方才吃得太饱了，现下吃不下。”
“阿婆人老了，吃得也少，方才那么大一只鸡腿，阿婆也吃饱了。这剩下的，你便包好，带回去吧。”
“不用了阿婆，结云堂阿念姑娘，瞧着我跑腿利落，还给我安排了别的事情。这几日，我会离开渚城，可能……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阿婆，这烧鸡您留着吃。等过段时日，我回来了再来看您。”
贵子将烧鸡包好，塞进阿婆的手中，未等她拒绝，便站起来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要替阿念姑娘去办事了，阿婆我走了啊！”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一……一路小心啊！”阿婆喃喃地念到。
她知晓他已经跑远了，听不到她说话。这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贵子骑了匹马，出了渚城，便一路向东。
姑射山他去过许多次了，算是轻车熟路，只是每次都在山脚下转悠，倒是从未上去过。
山的西面，瞧上去倒是与其他的山没什么不同，甚至算不得陡峭险峻。而其他三面，则都是断崖，特别是东面的断崖，还淋着海。所以若是要上山，只能从西面上。
可他曾经尝试过上山，不是在林子里打转，迷失了方向，便是走着走着，又原路返回了。
折腾了好几次，都未成功。
不过想来也是。
这姑射山本就是析泽神尊所在，若是真那么好上山，那析泽神尊怕是早就被烦死了。
那马儿是结云堂里养的，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马。一路奔驰，颠得贵子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好在马儿速度快，没多久，便到了姑射山的山脚。
贵子仰头看了一眼。
山上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一片，似是毫不受四时轮回的影响。只是那一片接着一片的墨绿色，盖在山脉之上，更像是一件庄重的锦袍，而山，则在锦袍之下，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山脉周围，这六界发生的所有事情。
它什么都知晓，却什么都不说。
贵子打了个寒噤。
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贵子甩了甩头，想将这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甩走。他牵着马，最后瞧了那山一眼，便朝北走去。
按着阿念的交代，贵子绕道了山的北面。
姑射山的北面山下，正是渚河。渚河一路由西向东，直至绕过姑射山后，注入东海。
贵子抬头望了望了峭壁，觉得有些头晕。
这峭壁，少说有几百丈高，直直地插入云中。
阿念姑娘，叫他顺着这峭壁往上爬，还真是……
贵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瞧了身边的马儿一眼。走到马儿身边，一扬手，拍了拍它的屁股：“你回去吧。在这等我，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说不定，我都没命回去见姑娘了。”
那马儿似是有听懂了他的话，仰天嘶鸣了一声，又将脸放在他手上蹭了蹭，似乎是在安慰他，让他安心。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在安慰我。好了，快走吧。”贵子催促道。
马儿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见到它离开后，贵子叹了口气，再次抬头望了望那陡峭的山壁。
既然姑娘这么吩咐，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贵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里装着三颗莹白的药丸。
贵子一样头，将三颗药丸全部吞下，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捆粗麻绳，一把镐头。
他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顺着山壁，往那峭壁的顶峰爬去。
可刚爬不过一丈，贵子便抓到了一块动石，坠了下去。
北面的山壁，挨着河流，山壁与河流之间，有一片小的河滩，河滩之上，铺着一层厚厚地河泥。贵子爬得不高，这么一摔，正巧摔在河泥之上，倒是未受伤，只是猛然地坠落砸下，震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贵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坐在地上望着高耸入云的峭壁。
日头正高，正巧在那峭壁的顶端。
惨白的日光有些刺眼。
这才不过爬了三丈便这般吃不消了，他真能爬到顶端去？
管他能不能爬到顶端！既然姑娘吩咐了，他做便是。
大不了……大不了死在这儿！
他贵子可是讲义气的人！
思及此，贵子一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河泥，又开始往上爬。
如此往复，贵子已经不记得摔下来了多少次，只是他知晓，他最高的一次，也不过爬了二十来丈。
往日里瞧着二十来丈，觉得挺高的。可比起这不知道究竟有多高的峭壁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每次摔下，他除了有些头晕，受了些刮擦的皮外伤外，倒是真的没什么大碍。
一次两次，贵子觉得是自己幸运。
可这么多次下来，贵子越来越相信，是姑娘给的药起了作用。
姑娘的歧黄之术，竟然已经高深道这种地步了吗？
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说不定是个神界之人呢？
贵子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姑娘让他这般做，大有深意，倒是越摔越起劲儿了。
姑射山山腰处，隐秘在云霞之间，有几座连载一起的宅院。
“阿柳，我方才瞧见一见儿好玩儿的事儿！”一名银衫女子笑嘻嘻地捧着一面铜镜，走入一间房。
房中，还有两名与她身着同样银衫的女子，正跪坐在小几旁，烹着茶。
“这姑射山，神尊不在，便只有一二村里那些人。着实无趣，还能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你说是不是，桐儿？”年纪较小的银衫女子说道。
叫桐儿的女子朝风炉轻轻地扇着风，笑着没有作答。
“不信？你自己瞧瞧。”
第251章 登山（）
说罢，银山女子捧着铜镜，在小几旁坐下，将铜镜捧到另外二人面前。
阿柳和桐儿凑过来，朝铜镜里瞧去。
“阿柯，这人在什么？”阿柳惊呼道。
阿柯抓了把桌上的杏子，一面嗑着一面说道：“姑射山四周都设有。南北以及东面，都是悬崖，神尊便只设了道屏障。但凡有人闯入，便会在这面镜子上显现。”
阿柳细细地瞧着铜镜：“这是……在东面？”
“是啊，这不是渚河吗？”桐儿指着贵子摔下来的地方说道。
阿柯掷了杏子，将铜镜拿了回来：“这傻子，都在这儿爬了有四五个时辰了。不知道摔下去多少次……”
阿柳和桐儿都露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不会吧……”阿柳说道：“他若是想上山，明眼人都能看出，要从西面儿上，他为何会选择这峭壁？且他都爬了这么久了，每次都摔下来，为何还要坚持？”
阿柯笑道：“这不才说，是件儿好玩儿的事儿吗？我瞧着，应当就是个傻子……”
一直盯着铜镜的桐儿摇了摇头：“我瞧着不像。”
“为何？”
“你看他，每次摔下后，都会换一种方式上爬，且每次摔下后，都会在原地细细观察。似是在总结经验，而后换一种方式继续。”
阿柯托着下巴，仔细瞧了瞧，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般。起初我瞧见他爬了，最高也不过两三丈。现下倒是没次都能爬个七八丈了。”
“那他这是为何？”阿柳问道：“那东面的峭壁，至少有三百来丈高。是个人都知晓，照他这样爬下去，还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去。寻死也不是这个寻法阿……”
桐儿笑笑：“是啊，但凡是个人都知晓。可他却还是这般做了，那他的目的，定然就不是爬上东面的峭壁了。”
“那是为何？”阿柯与阿柳异口同声的问道。
桐儿低头浅浅一笑：“他的目的，如今已经达到了。”
贵子又一次从山壁之上摔了下来。
他已经爬了整整六个时辰了。最高的，也不过爬了七八丈。
贵子仰头，望了望山顶。
那里被缭绕的云雾所遮蔽，一眼望不透。
贵子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全身筋骨都已经散架了一般。
“你是何人？”
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贵子回头望去，只见他身后十丈处，正立着一位女子。女子内里一件白色长衫，长衫之外披着一件银色的袍子。袍子之上，又以银线绣制祥云纹。微风拂来，衣袂翻飞，恍若仙人。
他虽然识不得女子的面容，但那一身衣袍他却认得，尤其是那衣袍之上，恍若云霞流动的祥云纹，他定然不会识错。
“您是析泽神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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