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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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镜虽然模糊，却遮不住她的美。

　　　　那种美并不惊艳，倒是让人觉得，恍若月光一般，不经意中，便入了心。

　　　　”师姐……“问玉站在门外，轻轻叩了叩门：“师姐你睡了吗？”

　　　　阿念起身，打开了门：“还未。师妹寻我有事？”

　　　　问玉没有说话，似是有些犹豫：“无……无事。只是有些睡不着，想找师姐说说话。”

　　　　阿念笑笑，反身对半夏说：“半夏，去取几坛子桂花酿来。”

　　　　“师姐同师父修行多久了？”阿念问道。

　　　　“啊？”问玉不知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阿念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爬房顶……师妹应当会吧？”

　　　　说罢，阿念身子一闪，旋身而起，便轻盈地落在了屋顶之上。

　　　　“师妹，上来吧。”

　　　　问玉见状，轻点足尖，轻巧地上了屋顶。

　　　　此时阿念已经坐在了屋顶的横脊上，见问玉跟了上来，冲她挑眉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问玉坐在她身边，朝着她看的方向望去。远处是延绵的群山，正是姑射山一脉。

　　　　“你看那儿……”阿念指着一个方向。

　　　　那儿正巧是两座山峰之间的一处大山谷，从那里望过去，竟隐隐约约瞧见了海。

　　　　现下入秋，天上星子不如盛夏之夜，那般繁密。但天高气爽，偶有几颗星子点缀，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半夏哼哧哼哧地顺着楼梯，爬了上来，身上挂了好几个小酒壶，脸上气鼓鼓的：“姑娘，您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给您送酒了。”

　　　　阿念笑道：“还不是你最近吃胖了，这样爬爬，倒是能瘦些，好看些。”

　　　　“姑娘！”半夏娇嗔了一句。

　　　　阿念见这小丫头急了，也不再打趣她：“好了好了，你先去睡吧。我与师妹聊一会儿，晚上不用你伺候了。”

　　　　半夏小心翼翼地走到阿念身边，将挂在身上的酒坛子取下来，整齐地摆好。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阿念：“姑娘少喝些。”

　　　　“知晓了。”阿念摆了摆手。

　　　　半夏这才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你这丫头倒是好……”问玉说道。

　　　　“是啊。”阿念拿起两坛子酒，递给问玉一坛。

　　　　问玉一怔，摇了摇头：“我不大会喝酒。”

　　　　阿念笑道：“自家酿的桂花酿，酒不烈，倒像是桂花糖水。”

　　　　问玉这才接了过来，打开封纸，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尝尝。”阿念说道。

　　　　问玉点头，试着抿了一口，过真如桂花糖水一般，只是带了一点点酒香，倒不似凌天居里那些酒酿，虽然香气四溢，但辛辣得很。

　　　　阿念见她喝了，自己也开了一坛子，灌了一口。

　　　　“师妹几次找我，是有话对我说？”阿念问道。

　　　　问玉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那……师妹是有心事？”阿念笑了笑：“若是别的事情，师妹倒是可以同我说说，我给师妹出出主意。可若是师妹心里藏了个情郎……”

　　　　“莫胡说！”问玉嗔了阿念一眼。

　　　　“好了好了，我不乱说了。师妹睡不着，想找我聊些什么？”

　　　　问玉犹豫片刻，说道：“师姐可知……西边儿出事了？”

　　　　阿念脸上的笑容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常：“知道一些。”

　　　　“你知晓？”问玉似是有些惊讶。

　　　　阿念点头：“我有位病人，他的表叔便是从西边儿来投奔他的，便从他那里听来了一些。师妹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我……我也是刚从西边儿过来。”

　　　　阿念神色淡然：“我知晓西边儿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好像是有个什么怪物，能吞吐毒雾。六界之中许多能人异士现下都聚集在西边儿，便是在想办法处理这毒雾，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问羽回答道。

　　　　阿念笑笑：“师姐莫不是在西边儿瞧见了那毒雾的厉害，所以心里害怕难受，这才睡不着觉？我听说，那毒雾本是有能之人用结界困住了，后来不知怎的，漏了出来。虽然没有祸及人命，但却毒死了许多牲口。那些牲口死状可怖，倒是吓坏了许多人……”

　　　　“那毒雾着实可怕，若不能将其消灭，六界之中，怕是有大半生灵要因此丧命。”

　　　　阿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露出一丝苦笑：“竟这般可怕……”

　　　　“师姐不害怕吗？”

　　　　阿念抬头又灌了一口酒：“有些事情，怕与不怕，都改变不了它。师姐怕是不知，师父说我修行之时，因着根基不牢，有一次伤了脏腑。所以许多事情，我都记不真切了。往日里，我总是觉得不幸，觉得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活得浑浑噩噩的。可后来又觉得，这应当是幸运。反倒让我看开了许多事情。师姐所说的那毒雾，的确相当可怖。但终究，它来了，无非丧命于它，它不来，我便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它来或是不来，所以又何必去担心呢……”

　　　　问玉盯着她瞧了半晌。

　　　　只觉得星空之下，眼前的女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问玉回过神来，也抿了一口手中的桂花酿，小声说道：“九帝神尊，西王母，丹俊神尊，现下都在鞠凌于天……”

　　　　提到这些的时候，问玉偷偷瞧了阿念一眼。

　　　　“既然连九帝神尊都去了，那便更无需担忧了。他司四时，是天道之表，定能护佑生灵平安。”

　　　　“可……”问玉忽然止住了声音，片刻后，问道：“阿念，你可知，那毒气为何会生在鞠凌于天？”

　　　　阿念笑道：“我又如何知晓？”

第245章　缘由（）　
问玉眸子暗了暗：“你便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是呀。”阿念回答道。

　　　　问玉心中一颤，眸子一亮。

　　　　“我不过是记不清楚了而已。其实大多事情，我都记得。只是觉得很奇怪，那些画面在我脑子里，却不带任何情感。便像是……便像是别人的记忆一般。”

　　　　问玉细抿了一口酒，眸子又暗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知道……皎兽吗？”

　　　　阿念端起酒坛的手顿了顿，随即仰头，灌下一口酒：“皎兽……倒是未曾听说过。怎的？”

　　　　“皎兽一族本是神界大族。六界之人修行，需吸收天地万物之灵气，运化为己所用。而皎兽吸收运化灵气的速度，是普通神界之人的千万倍。”

　　　　阿念笑道，语气中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清冷：“那他们修行起来，岂不是迅速？”

　　　　问玉点头：“皎兽一族曾在神界雄霸一方，只是盛极必衰。因着自身修行之迅速，而妄图掌控神界其他人的生命，皎兽一族最终遭天道降罚，从此那时起，便无法再修行。”

　　　　阿念轻笑一声：“天道为公，倒是不假。”

　　　　问玉听到她这般说，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异常。可阿念的面容上，神情淡然，仿佛真的只是听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天道剥夺了皎兽一族修行的能力，却并未剥夺他们迅速吸收天地灵气的力量。所以，失去了修为的皎兽，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几乎惨遭灭族。如今剩下的，寥寥无几。”

　　　　阿念点头，似是有些感慨：“匹夫无罪，怀玉有罪。自古不便是这样？你同我说这些，应当不只是想说个故事吧？”

　　　　问玉的神情有些凝重：“人界有个修行门派，叫做雅山，你可曾听说过？”

　　　　“嗯。前几日在魏府，还遇见了他们的弟子。说来也有趣，他们竟然唤我掌门。”阿念笑着摇了摇头。

　　　　“约莫两年前，雅山的一名长老在鞠凌于天，发现了两只皎兽……”

　　　　阿念眸子一紧，眼前似乎有漫天的血光一闪而过。

　　　　“那两只皎兽是一对父女，父亲为了护着女儿逃跑，主动迎上了雅山长老的长剑，瞬间鲜血涌出，满地都是猩红的血水。”问玉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偷偷抬头看向阿念，只见阿念脸上已经敛去了笑容，神色肃穆，却看不出伤悲。

　　　　“那只皎兽，为换取女儿生的机会，以命相搏，一身鲜血几乎流干，直至昏迷，被雅山长老绑回了雅山。皎兽虽然不能修行，但他们擅吸天地万物之灵气，所以体内的灵气格外精纯而充沛。那日皎兽受伤之时，他的精血，浸入了土壤之中。鞠凌于天本就是天地灵脉，灵脉所在，要么就孕育圣灵，要么就孕育魔物。”

　　　　“你的意思是……西边儿那魔物，正是吸收了皎兽的精血，所以才出现的？”阿念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问玉点头。

　　　　阿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既然知晓了原由，九帝神尊，丹俊神尊都是那般厉害的人物，应当知晓如何应对了吧？那我们便更不用担心了，是也不是？”

　　　　问玉瞧着她这番模样，似乎她说的那些话，丝毫没有牵动她的记忆，不免有些失望。

　　　　阿念打了个哈欠：“师妹一路赶来，身子不觉得疲乏吗？”

　　　　说罢，她站起了身子，活动活动筋骨，又捶了捶后腰：“这几日读绢丝，整日坐在那里，倒是觉得浑身难受。”

　　　　阿念将裙衫整理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歉意地朝问玉笑了笑：“抱歉啊，师妹。我今日实在是乏得很，现下也已经很晚了，明晚我让半夏再备些荔枝酒，我们再来畅聊，如何？”

　　　　见阿念无意再聊下去，问玉只得也起身，点头说道：“嗯。师姐快去休息吧。”

　　　　阿念将酒坛子都收好，点足一跃，便跳下了屋顶，回了房间。

　　　　问玉怔怔地瞧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

　　　　她真的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问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自己痴心妄想，析泽神尊配的药，加上九帝神尊亲自炼制，注入灵气。她又怎么可能记得？

　　　　可是……

　　　　问玉回首，朝西方望去。

　　　　那边的空中，似乎连星子都要暗淡几分。

　　　　希望……希望一切都安好吧。

　　　　第二日一早，阿念便被半夏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替她梳洗打扮。

　　　　“为何要簪这支？”阿念瞧着半夏手中，那支步摇疑惑地问道。

　　　　往日里，她要看诊，半夏只是给她梳个简单的发髻，再将她常用的那两只白玉簪子插上，随意点缀一番便好。虽然发髻简单，簪子也普通，但配着阿念这张沉静的面容，倒是让人莫名的心安。

　　　　可今日，半夏刻意给她梳了个花样繁复的发髻。

　　　　而她手中这支步摇，虽算不得金贵，却也是用真金打造，用碎粉色宝石细细密密地攒成几朵桃花，桃花的间隙，又用贝壳雕刻了两只蝶儿，躲在其中。步摇下面，几串儿米粒大小的珍珠垂下。雪白莹润的珍珠，衬得阿念的情丝，更为乌黑油亮。

　　　　“姑娘往日里，便是太不会打扮自己了。”

　　　　“我不过是个大夫，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的做什么？”阿念伸手想将那步摇摘下来。

　　　　这步摇是江随送的，她倒是一次都未曾戴过。

　　　　“这几日，我想了许久……”半夏犹犹豫豫的。

　　　　“想什么。”

　　　　“想姑娘出嫁的事情啊。”

　　　　阿念听了，不由得笑道：“哦？那你可想出什么了？”

　　　　“那日姑娘不是问我，既然江公子配不上您，谁才能配得上您？”

　　　　“现下有答案了？”阿念从妆奁里取出往日那两只白玉簪子，想要带上，却被半夏夺了过去，重新放入了妆奁之中。

　　　　阿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任由她摆弄。

　　　　“有了。”半夏笑嘻嘻地说道：“我想了许久，仍是觉得，谁也配不上我家姑娘。可姑娘，总不能不成亲吧。所以我想着，管他才情相貌，还是身世家底。只要我家姑娘喜欢便行！”

第246章　听说（）　
半夏又挑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想要给阿念戴上，却又被阿念拽了下来。

　　　　半夏不死心，最终几番折腾下来，半夏终是给阿念的发髻上，插了两只翡翠竹纹攥珍珠的步摇，二人这才勉强达成一致。

　　　　“说这身世家底，姑娘您都有，咱不需要攀附谁，在意那个作甚。再说这样貌才情，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就算姑爷不济，我家姑娘这般好看，生出来的娃娃也定然不差，到时候再由姑娘教小姑娘，小少爷读书认字便好，也不需要姑爷有那才情相貌。”

　　　　阿念挑了挑眉：“你想得，真是长远……”

　　　　半夏将篦子收好，甚是满意地打量了阿念一番。

　　　　只是不知她这满意的，究竟是阿念头上的新发髻，还是她方才的一番言论。

　　　　“那是自然，我是姑娘的贴身侍女，老爷夫人不在姑娘身边，我便凡事都要踢姑娘想周全了。反正该有的，姑娘您都有了，所以，姑爷只消做一件事，便可以了，那就是让姑娘开心。姑娘也什么都不需要管，只消认认真真地挑一个，自己真心心悦的人，就够了。”

　　　　阿念瞧着半夏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只消认认真真地挑一个，真心心悦的。

　　　　真的能够这般简单？

　　　　“可这与我这副打扮有什么关系？”

　　　　半夏撇了撇嘴：“姑娘您真是不长心！您都这般岁数了，又刚刚与江公子退了亲。若再不打扮得好看一些，便是遇见了让您心悦之人，怕是人家见到您，也要退避三舍了！”

　　　　阿念嘴角抽了抽：“成语倒是用得不错……”

　　　　半夏挠了挠头，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阿念没有解释，起身说道：“好了，你这么一折腾，倒是浪费了小半个时辰了。你且去唤师妹，该用早膳了。”

　　　　“是。”半夏屈膝，便出门寻问玉去了。

　　　　阿念自己一人，踱着步子朝花厅走去。

　　　　现下已是仲秋，晨起之后，秋高气爽，人倒是也觉得舒坦。

　　　　她的院子里，有一颗老银杏。这一到秋日，原本满树的绿荫，一夜之间，便染成了金黄色。偶有秋风过，金色的叶子在空中摇曳，发出系系索索的响声，惹得许多金色洒落。

　　　　阿念蹲在地上，挑了半晌，终是挑到了几片另她满意的银杏叶，这才朝花厅而去。

　　　　阿念在花厅坐了一会儿，早膳也已经上齐。仲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原本热腾腾的早膳，这才等了一会儿，便温了。

　　　　“姑娘。”半夏挑了帘子进来。

　　　　阿念朝她身后望了望，却只瞧见她一个人：“师妹呢？”

　　　　半夏有些不高心，将一封信笺递到阿念面前：“人不见了，只在桌子上寻到了这个。”

　　　　阿念接过信笺，拆开后细细读了起来。

　　　　短短的一张纸，写的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客套话，而后，又称有急事离开，便不当面道别了。

　　　　阿念神色如常，似是并不感觉到惊讶，只是仔细将信叠好，交给了半夏。

　　　　“好了，你也别不开心，坐下用膳吧。”

　　　　半夏刚坐下，析泽便来了。

　　　　“咦？怎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师妹呢？”析泽自行坐下，吩咐半夏帮自己添一副碗筷。

　　　　阿念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替他盛了碗粥。

　　　　析泽便也不再多问。

　　　　这几日，结云堂多是请来的大夫坐诊，阿念仍旧是一头扎在那些绢丝里。

　　　　只是自那日用完早膳之后，析泽倒也未再见过。

　　　　这日，阿念读绢丝读得有些乏了，想着许久未曾出门，便唤了半夏来，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