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止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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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飘飘的声音似远似近，好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那些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说这小子一身功夫不简单，而且身上阴气极重，不寻常得很。”

第四十六章　陈云峰（）　
送走赵公子，徐墨澜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假山池塘、花园树林，这哪是什么小院子？比起李刺史府邸都是只大不小了，果然赵家人手笔就是大啊。

　　　　赵靖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徐墨澜稍稍看了下，院内并无多少奴仆，想必也是赵公子的意思。这样也好，省得魂罗与影子两人出现后还得处处提防，别说身份特殊，就是样貌，两人也不是能大张旗鼓示人的。

　　　　只是两个人不在身边，怎么找到他们又成了问题，正苦恼中，魂罗突然就再一次从天而降，砸在了徐墨澜身旁。

　　　　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徐墨澜才道：“魂罗，影子他人呢？”

　　　　魂罗体型之大，头已经高过了院墙，或许是生怕太高对鬼王有所不敬，便蹲了下来，瓮声瓮气道：“影子去找小青，跟人打起来了，那人被打死了，又有人来打架，那人又死了，然后又有人来打……”

　　　　“好了好了”徐墨澜感觉自己要是不阻止，他能说个没完，便连忙道：“你就说他现在在干嘛？还在跟人动手？”

　　　　魂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期待，大有跃跃欲试的姿态道：“鬼王大人，我们也去吗？”

　　　　“去，怎么不去！”徐墨澜哭笑不得：“不过是我去，你在这里待着，不准出门一步。”

　　　　语气稍稍生硬了一点，徐墨澜怕魂罗会接受不了，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怎料这大块头心宽体胖，转身就进了屋子里找吃的。看门槛被他踩下去时吱吱作响，徐墨澜叹息一声，心中可是对赵靖抱歉万分了。

　　　　秦府，并不在与刺史府同列的城北主干道上，而是更北的西郊外环，占地面积难以估计。秦府之气势恢宏，整个江南地段，论府邸规模宏大，或许也只有靖安王府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此时，秦府内院中，影子正与两人遥遥对峙。

　　　　院中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其中还坐落一方飞檐翘角的八角亭子，暗合乾坤方位，内置花梨大理石大案，一人坐于案前，细细茗茶，另一人垂手站在其身后，气息悠长，显然又是一位高手。

　　　　秦府门前十分奇怪，并没有什么禁制，徐墨澜轻易穿过院门。只是路过一排回廊厢房时，徐墨澜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被人窥视，浑身不自然，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院子里有五人，影子对上的是养伤完毕的陈云峰与他师弟周贺两人。八角亭中坐着的，便是秦公子的父亲秦孝公与秦家管家。

　　　　徐墨澜刚刚出现在门前，院子里除了秦孝公本人，其余人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他，是以那位管家才会微微外放气机，来试探一下徐墨澜。

　　　　秦家家主秦孝公年逾耳顺，却是面『色』红润头发乌黑，显然保养得当，看起来气态极为不凡。身后管家服侍老爷多年，自然已经将徐墨澜来的事告诉了秦孝公，秦孝公对院子中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反而是笑眯眯道：“老庞，来的可是此人帮手？”

　　　　被称作老庞的管家不苟言笑，语气波澜不惊道：“可能『性』极大，不过来者是个少年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是已经跻身二品高手行列。寻常门派，恐怕找不出几位这样的子弟了，果真后生可畏呐。”

　　　　武道品秩，以入流后的境界划分，共分九品，锻体境才被视为一品高手，无滞、无妄、无我三境则是超一品之上。寻常习武之人，绝大数可能毕生都止步于无滞境，所以徐墨澜年纪轻轻却已是二品高手，的确极为罕见。

　　　　“此外少年，不妨进来一叙？”却是陈云峰的师弟周贺反客为主，开口邀请徐墨澜来此。

　　　　周贺与陈云峰同出一脉，当然其实这一脉也只有师兄弟二人，二人师承南朝一位名声不显的刀客。陈云峰成名已久，他这位师弟本事并不差多少，只不过这些年不在江湖上『露』面，所以少有人知，如今却是秦家供奉人物。

　　　　陈云峰经过云隐山一役，被年轻宗师李修竹斩去一臂，恰好因为师弟在扬州的缘故，选择了留下来养伤，这才凑巧碰上了来砸场子的影子。只不过等见识到影子招式后，确定是鬼楼余孽，陈云峰才算真的杀心大起！

　　　　怎料这个鬼楼余孽身法诡异不说，内力却也堪称精纯，饶是受伤前的陈云峰，也未必有必胜把握，所以三人缠斗至今。至于门外那个小子，想必没人会将他放在心上，小小二品武夫，面对这些已经踏足无妄境的高手来说，说一句无足轻重并不为过。

　　　　影子笑了笑，依旧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其实第一个就知道徐墨澜来了，但是对于天生嗜血好战的鬼楼中人来说，保护徐墨澜，并不影响他杀人。

　　　　千年之前就有了关于阴曹地府的传说异志，地府魂魄无数，能修炼成鬼的却不会过百。因为百鬼夜行，便是生灵涂炭，鬼楼的编制便由此诞生。除却鬼王，鬼楼始终只有九十九个名额，而影子，被称作鬼四，是在无数人中一步步杀到了如今的位置。

　　　　鬼楼有明令，除了鬼王许可，没有人可以擅自现身江湖。所以看如今的武榜，群龙无首的李修竹虽是楼主，却始终都不肯上榜，便是这个原因。而如今上任鬼王的儿子找到了，继承人出现了，那么，影子也就再无束缚。

　　　　陈云峰在武榜始终位居中游，实力之强已算得上一方豪强，可真要对上这个能被李修竹称赞一声功夫不错的影子，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江湖传言，天下无我境五人：易春秋、楼偃平、左清、颜雀、陈隐。当然，如今还要加上那个始终不肯替自己正名的李修竹！

　　　　说来可笑，除去还不算江湖中人的“武圣”楼偃平，其余人竟然都是用剑的。

　　　　陈云峰三十六岁窥得无妄境，在不『惑』之年臻至大成，自信五年之内有望圆满，去以一个刀客的身份在巅峰之位分一杯羹。可是，李修竹那一剑，断他一臂，毁去十八窍『穴』，再想精进又成了奢望，他怎能释怀？

　　　　而无妄境，武榜百人中，也就末几位尚未触及。原本，那个连续三年武榜第十一的苏浅说过，十年之后，他必将踏足前十，却料定自己必然位于陈云峰之后。可如今？境界不保，功力折损，陈云峰难破心障！

第四十七章　鬼四（）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武道境界上当然也同样说得通。

　　　　鬼四影子与陈云峰周贺师兄弟同属无妄境，可影子已是无妄境趋于圆满的顶尖境界，陈云峰受伤之后即便治伤及时，却也拦不住境界掉落，所以与师弟已是同为初入无妄境。

　　　　别看这小小一上一下的差别，或许只不过是五年十年的内力累积，可是当真生死相搏，境界越高，越境杀人的可能『性』只会越小。

　　　　底层江湖，可能仅仅因为一个有兵器一个没兵器，就足够高下立判。可只要步入超一品三境，便越来越讲究本身实力。当今江湖，上品三境中人，公认做出过越境对敌完胜之举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易春秋，另一个是同样不可以常理估计的楼偃平。而这两人，恰好是巅峰中的巅峰，也更说明了越境对敌这种壮举的来之不易。

　　　　想到此，陈云峰不免冷冷一笑。这位才『露』面的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就有此修为，却未免自视甚高了些，真当这些超一品高手搏杀起来，他还能自保无恙？

　　　　名门大派的俊杰们在宗门里春风得意，入世后却处处碰壁，不少人栽在武功比自己低很多的草莽手中，最后一蹶不振，这很常见。老一辈江湖恰逢南朝『乱』世，不幸却也够幸运，因为他们只要是活下来的，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自夸一番身经百战。

　　　　现如今的年轻人，除了“甲天下”李修竹不可以常理估计，能在不到而立的年纪让陈云峰放在眼中的，有是有，却也不超过一只手的数，但绝不会是这个见证自己狼狈相的年轻人！

　　　　徐墨澜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对面两位对他态度不善，看见对方陈云峰赖以成名的柳叶刀已被摧毁，手中刀已是断刀，自然是影子的手笔。本还想着息事宁人的他，这下算是放弃了。

　　　　折人兵器，向来是打脸招数，尤其对于那些成名许久、面子看得极重的前辈高人来说，更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影子惨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笑容，往徐墨澜一侧移了两步，意思分外明显，这个人，我保定了。

　　　　别说徐墨澜不领情，更是差点翻脸了。好端端的能走，偏要在人家地盘上嚣张跋扈，适合么？

　　　　影子看向徐墨澜，眼神坚决，更有不甘。徐墨澜想起来了，原来他是来找那条狗的，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

　　　　影子即便在鬼楼，也很神秘，加上他鬼四的身份在那摆着，能与人说话的机会自然更少。只不过，受恩于徐若木的他对其义子一直很亲近，多年相处下来，也就让李修竹听到了不少秘闻。

　　　　影子祖籍在剑南桐乡，他的父母其实只是普通的耕作农民，每年的粮食收成半数以上还要抵作租金交给地主家，儿时最清晰的记忆大概就是永远吃不饱的肚子，和永远不会暖和起来的身子。

　　　　当时内陆尚未统一，不过战『乱』之中，也没有哪个将军闲着无聊来桐乡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作威作福。即便如此，影子出生时，上头已经有了两个哥哥三个姐姐。最大的姐姐十五岁，做女红手不够巧，下地耕作更是没有几斤力气，一家七八口人饿一顿饱一顿。父母心一狠，便把这个不足四斤重，注定要早夭的婴儿抱到了村口路边。

　　　　秋天『露』寒，这样子弃婴，与抛尸无异。

　　　　好在影子果真是命贱天不收，竟然被一个痴傻老头捡回了家，熬过了整个秋冬，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没有说，李修竹没有问。

　　　　除了李修竹与后来的魂罗，影子最好的朋友大概就要数那条青獒了。徐若木当年见影子难与他人交流，还特地为他抓来了一只狗，从此被影子视作宝贝。除了徐若木义子李修竹可以逗弄，便是魂罗欺负了它，影子也要生好几天闷气。

　　　　十犬一獒，十獒一青，如此品种，已经不能说是名贵，而是十年难遇的大幸运了。

　　　　很显然，秦孝公也是此道行家。早上儿子遛狗，那条杂交出来的品种也费去了饲养人不少手脚，否则也不会被称作常胜将军。可是碰到传说一般的青獒，说是如遇猛虎也差不离了，能侥幸不死也幸亏管家老庞出手阻拦。恰好看见的秦孝公自然见猎心起，大大方方叫人锁住了这条青獒。

　　　　堂而皇之进秦府，占了便宜还想出门，扬州城里可找不出几个人，更别说是一条狗了。

　　　　只是还没等秦孝公大肆炫耀这条稀世名犬，正主儿来了，还说自己是狗的主人。

　　　　起先派出的下人身手比之普通人都要矫健了不少，只不过接连躺下两茬人，而对方还毫发无伤时，秦孝公是真的动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看起来却拿他毫无办法，这才请出了双刀客周贺。

　　　　心思细腻的徐墨澜看得出影子爱犬心切，何况自己也是第一天被人称作鬼王，实则半点威信都无，可不觉得自己能阻止影子。再说了，影子可是鬼四，仅次于李修竹的鬼楼第四号猛将，哪能当真吃亏？

　　　　他之所以前来，未尝没有看看秦家底细与试探那位赵公子手腕的想法，一石二鸟，有何不可？

　　　　其实徐墨澜想错了，他以为影子会一意孤行，其实只要他说不允许，影子肯定立马就走，作为徐若木唯一的骨肉，他还是低估了父亲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是这样一来，影子难免就太委屈，徐墨澜虽然知书达理，可骨子里还是有些帮亲不帮理的偏执『性』子。

　　　　得到徐墨澜这位现任鬼王的默许，影子示意他往后退，看样子，是打算彻底放开手脚了。

　　　　鬼楼隐匿太久，低调太久，以至于好事者说它能位列十大宗派，是李修竹一人独自撑起来的门面。

　　　　这些李修竹都当笑话说给影子听过，影子看得出来大鬼的不忿与犹豫。只是如今，鬼王已找到，那么他这个一直躲在影子里的男人，不妨第一个站出来给世人看看，鬼楼之下，是不是浪得虚名。

第四十八章　又生变故（）　
周贺此人虽说手底下也有不少亡魂，可比起他名声远扬的师兄陈云峰，少了许多与高手对敌才能垒砌起来的可贵经验，所以一直被秦家供奉的他跃跃欲试，想从影子身上讨回面子。

　　　　若是他看到此时陈云峰的脸『色』，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影子不擅刀剑，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意森森的匕首，以一敌二，不退反进！

　　　　陈云峰强压不安心神，与周贺默契错开身形，左右夹击。面对这个气势暴涨的鬼楼余孽，陈云峰心知肚明，若论单打独斗，两人都是必败的局面，而眼下敌我杀心已起，自然也不用再讲什么江湖道义，心安理得的以二敌一。

　　　　一旁观战的徐墨澜境界差距较大，看不出太多端倪，秦孝公身后那位管家倒是眼力不俗，沉重道：“老爷，您不妨先回后院。”

　　　　“哦？”秦孝公吃惊不小，诧异道：“怎么，莫非周大宗师与他师兄联手，也没有胜算？”

　　　　管家庞华不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眼中轻蔑一闪而逝。宗师？就凭周贺，怕是还配不上这个称呼。纵观历史，但凡宗师人物，除去武功高深，更要有独步天下的绝技，方有开宗立派之能，才能当得上宗师这个称谓，现如今，也就一个易春秋能让他真心实意承认是宗师。

　　　　庞华自身就是昔日的一方强者，看得出周贺双刀虽然招式奇崛，却只是奇技『淫』巧，当真与高手对阵，还不如他那位师兄来得强。反观影子，招无定式，更讲究起转承接中的衔接无缝，招招攻向要害，论杀人手段，显然要高出两人不止一筹。

　　　　不足七寸的匕首，在影子手中似乎比对方三把刀加起来都要有杀伤力，周贺竭尽全力的攻击悉数被挡下不说，若非陈云峰从旁策应，在影子的刁钻出手下，他未必能自保。

　　　　三人甫一交手，就再无保留。

　　　　影子这号鬼楼如今的第四号人物，虽不及李修竹那么让人遥不可及，身手却已足够让人侧目。

　　　　短短一盏茶功夫，影子已是压着两人在打，而看他淡然且冷漠的神情，显然尤有余力。一是心系徐墨澜，二则因为是那个始终不『露』声『色』的老管家。在他看来，那位老管家功力并不在这两人之下，而且气息隐匿极好，是精于刺杀的高手。

　　　　刺杀，不同于正面交锋。

　　　　影子同样擅长此道，深知同等境界者，武功相当，一位职业的刺客刺杀成功几率不会低于八成。眼下两人虽然落入下风，但还谈不上被碾压，短时间内更不可能轻易分出胜负……他在权衡，庞华又何尝不是。

　　　　只是好巧不巧，眼看两人屡屡险象环生时，秦府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而这位似乎是巧合般出现的访客，显然知晓了院中发生着什么，不闪不避，就这么走了进来。

　　　　影子置若未闻，陈云峰师兄弟同样如此，一个是想速度解决，另两个则是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所以此时，一家之主的秦孝公站了起来，眼中神采奕奕，笑哈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