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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偏的帝国:大明王朝谁当家-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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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至少在隆庆皇帝眼里,高拱是个集人品、学识、能力、功勋于一身的文官楷模,是帝国百年不遇的大才之人。这是隆庆皇帝在公开场合说的话。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如此公开褒扬一个官员。可以说,这是帝国建制以来,绝无仅有的。由此可见,在隆庆皇帝的心目中,高拱作为一个帝国官员是无可挑剔的。
在皇帝心目中的高拱,与在百官心目中的高拱是截然不同的。高拱同时期的史学家王世贞在其所著的《高拱传》中如此评价道,“高公持正,而暗于事几”;“『性』刚而机浅”。也就是说高拱身上所表现出来刚『性』过头,柔『性』不足的个『性』让人不容易接近。
在与阁臣同僚相处的过程中,高拱锋芒毕『露』的傲慢常常会让人陷入难堪的境地。尽管他并无半点恶意,但这种『性』格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不快。这是一名成熟的政治家不应该具备的『性』格缺陷,也可以说是大忌。
高拱这一秉『性』的延伸便是其没有城府、不谙权术的表现。这样的人在激烈的权力角逐中很容易就会落入别人的圈套,遭人暗算。与『性』直坦率的高拱相比,张居正可谓擅于心计,老谋深算。
高拱既然是隆庆皇帝心目中的一哥,那么张居正就是其心目中那个最佳的副手人选。隆庆皇帝希望张居正能够做好高拱的助手,最好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可张居正偏偏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要去实现。
如果我们非要找出高拱和张居正有什么志同道合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有着强烈的事业心。在张居正看来,高拱走得未免太远了。高拱要开海运,那闭关锁国的国策还要吗?一旦国门洞开,那帝国的权力系统就『乱』了套。张居正持强烈的反对意见,但是他表面上又不能公开反对。在张居正看来,高拱所采取的战略属于软弱政策,如果任其推行下去,必是养虎为患。而张居正本人却是真正的强硬派,他主张在帝国的权力系统内实行铁血政策来实现政治的稳定。
至于其他方面,比如高拱的施政纲领是把除弊放在第一位的,而除弊的方略,就是推行改革。推行改革的结果就是常常忽略“祖制”,这也是张居正所不能认同的。
基于以上因素,张居正下决心要整垮高拱,并且能够取而代之。唯有如此,他才能让自己的政治蓝图在帝国的版图上得到实现。
第67章 与狼共舞的日子(4)()
帝国的权力中枢舞台之上只能留下一个人独舞,那些听上去很美的音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和谐。曾经可以畅谈人生理想,工作上互帮互助的朋友也将一拍两散。
先说高拱。他曾经希望能和张居正在大明权力中枢的舞台上共舞一番。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高拱已经明显感觉到,张居正并不是自己的最佳拍档,因为他们始终没有踩在一个步点上。张居正始终没有按照主旋律在跳,人家是一个人在玩“独舞”。
高拱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应该多拉一个帮手在身边,或许这样可以掣肘张居正。高拱拟了道奏疏,要求再提拔些年轻干部,充实到内阁领导岗位上。当然,这道奏疏是高拱和张居正商量过后联名上奏的。
张居正对高拱的做法非常不满意,他虽然不喜欢“双人舞”,但是更不喜欢“多人舞”。既然如此,那么张居正为什么还会联署签名上上奏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程序如此。如果张居正不联名,那不就公开和高拱叫板了吗?这不符合张居正的行事风格。况且张居正对于这道奏疏的最后结果,已经事先预料到了。因为这道奏疏的批示,也是张居正草拟完成的。
不出所料,这道奏疏果然被隆庆皇帝毫不留情地驳回。不是张居正能掐会算,而是他抓住了隆庆皇帝的工作方式。隆庆皇帝疏于朝政,不太愿意看官员的奏折,更不想自己动脑筋甚至动手去做批示。
通常情况下,奏折都是交由内阁去拟好批示,然后再交由他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照着内阁拟好的底子代皇帝用红笔批示下发。然而只一次,皇帝没有交内阁拟批示,而是直接批了。这就给了张居正可乘之机,他偷偷事先拟好了批示,派人交给皇帝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太监照着誊抄了一份。
张居正拟草,太监誊抄的这份批示的大致意思是,你们两个人能力强,我信任你们,不需要再充实人了,有你们两个人就足以把国家的事情办好。
高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皇帝既然这么说,他也无话可说。在关键时刻,向张居正伸出援手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在这件事上,张居正做得并不牵强。他会让皇帝觉得这个批示不错;让高拱也无话可说。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高拱心里明白,张居正这样做隐含着深谋远虑。他知道现在张居正与冯保内外勾结,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整垮自己。就连高拱也在事后发出感叹,张居正这套官场手法“其谋至深”。
如果我们把张居正比作一种动物,他应该像一头狼。英国动物学家绍·艾利斯说过:“在所有哺『乳』动物中,最有情感者,莫过于狼;最具韧『性』者,莫过于狼;最有成就者,还是莫过于狼。”凭着高拱和隆庆皇帝的私人关系,本不应该让张居正和冯保的阴谋得逞。张居正之所以有把握赢下这场牌局,就是因为他像狼一样了解自己的对手,了解高拱。
第68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1)()
明朝禁止外廷大臣与宫中太监私下交往,皇帝担心他们内外勾结,将朝局玩弄于掌心。但是官场上的事情,说和做往往很难统一。尤其在太监专权的明朝,如果内廷没有人,官员们就很难走出自己的权力困境。
那些照顾皇帝起居的大太监,与皇帝朝夕相伴,对皇帝的心思也是『摸』得一清二楚。隆庆光即位时,张居正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照顾太子(后来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生活的冯保,于是便百般结交。这是一项长线投资,等到太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那么陪伴他度过童年时光的冯保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与张居正的暧昧态度不同,高拱却在千方百计遏制冯保的权势。高拱如此做法,更符合帝国政治体例。当年朱元璋将“不许太监干政”制度化,就是从帝国的长远发展考虑。现如今,帝国建制两百余年,朱元璋定下的这项制度早就被他的继任者们抛之脑后。
隆庆皇帝在位时,冯保是宫内太监的二把手,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之职提督东厂,也就是说他掌握了令百官十分恐惧的特务机构——东厂。东厂是隶属皇帝的特务组织,可以不通过朝廷的司法机构——刑部,自行侦缉、逮捕、关押人犯,很多时候都可以左右审判结果。恰逢宫内太监最高职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空缺,冯保作为二把手,本可以顺理成章地变为一把手,但高拱担心他难以控制,就向皇帝推荐了另一位太监陈洪担任此职。而陈洪能力实在太差,不久便被罢职。高拱干脆将冯保得罪到底,又绕过冯保推荐了另一人。如此几次三番,冯保心中又怎能不痛恨高拱?
冯保有一个干儿子,也是他的管家,叫徐爵。这个人过去在军队里待过,后来因为犯事儿当了逃兵,拐弯抹角就被冯保收留在身边。此人脑子特好使,腿脚也勤快。于是,张居正就嘱咐自己的管家游七,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交朋友,拜为把兄弟。一切都在张居正的掌控之中,官家没费力气就摆平了徐爵的这个干儿子。连张居正都亲自出马。经常把徐爵请到家里去,贵重的礼品、价值不菲的银票就不说了。有几次,张居正竟还把他引入书房共进晚餐。这让徐爵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时间久了,徐爵就完全被张居正收买了,成为张居正与内宫的“信息联络员”。这样一来,冯保、张居正外加徐爵,就形成了一个内廷和外朝的“铁三角组合”,也由此形成了对首辅高拱的包围之势。
有一天,刚刚和高拱、张居正两个人谈完话的隆庆皇帝,又派人叫高拱进去说说私房话,而且很可能是和他谈自己的身后安排的。因为刚才谈话的时候,皇帝就说,自古帝王身后事要早安排。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
可是高拱却觉得,内阁里就他和张居正两个人,自己一个人进去,会引起外边的诸多猜疑,会让别人觉得,皇帝对待两位阁臣轻重有别,从而有损张居正在百官中的威信,不利于团结。于是他要求和张居正一起进去说话。高拱是个死认牌理的人,可官场之上又有几人按常理出牌?
张居正就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在长期与高拱的合作过程中,他找准了对方的死『穴』。对于这个老朋友,张居正了解对方超过了解自己。在权力博弈的帝国官场之上,只有了解自己的对手,才能真正击败对手。
如果光挖好陷阱,做守株待兔型的被动等待还不行。等待会错失机会,等待会消磨意志。张居正不想等,就连冯保太监也不想等。张居正不可能停止执行他的计划。实际上,张居正和冯保,已经在密谋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惊天阴谋。
有了某种密谋要实施,人就变得格外敏感,也特别会察言观『色』。
隆庆皇帝弥留之际。高拱、张居正和后宫太监都在皇帝的病榻前,冯保拿出张居正事先拟好的白纸揭帖,替皇帝留下遗言,说要高拱、张居正和司礼监“协力辅佐”。这份存在争议的遗诏让冯保晋升为掌印太监,入顾命大臣行列。
对这样一份遗命,高拱是不认可的。他认为帝国建制200多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太监受顾命的不伦之事。可既然是先皇遗命,他就算不同意,可也没有办法。等到万历皇帝登基,内阁两大臣高拱、张居正,加上内臣第一大太监冯保三足鼎立。这就如曹、孙、刘三股政治势力,高拱好比曹『操』,因为他是首辅,说话最有分量,而张居正和冯保好比刘备、孙权,和高拱没法单打独斗,但两人联合起来,力量的天平就向张、冯这边倾斜了。
张居正早就和冯保暗通款曲,两人的联合几乎是水到渠成、一拍即合。
司礼监何许人物?所谓司礼监,在这里只是一个个官衔。说白了,就是太监头子。对明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当年对宦官干政最为痛恨,早就立下过规矩,绝对不许宦官干政。他的不肖子孙虽然未能坚守,但是公然委托太监顾命、辅佐皇帝的事情,有明一代,可谓绝无仅有了!
其实隆庆皇帝已经昏『迷』不醒,冯保宣读的所谓遗诏,是他和张居正冒天下之大不韪事先拟好的,根本不可能是隆庆皇帝的真实意思表达。恰恰相反,隆庆皇帝此前还谆谆告诫高拱和张居正,要他们警惕宦官。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居正和冯保联手矫诏。按照大明法律,属于犯了弥天大罪,有灭族的后果。有必要说明的是,矫诏,是为史家所公认的,但是矫诏的参与者,史学界还有不同看法。多数倾向于是张居正所策划、拟就,冯保具体实施的。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惊天阴谋,其策划实施,张居正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由此可见,张居正行走职场多年,胆大心细是他行事的一贯风格。
当遗诏宣布说要太监共同顾命的时候,高拱虽然大吃一惊,但是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时候的司礼监的头儿是一个姓孟的太监,人还说得过去。
第69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2)()
还没等高拱反应过来,内廷又传达“遗旨“:任冯保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步棋在隆庆皇帝崩驾前就已经布局,冯保打通了两宫太后的环节,让隆庆皇帝下诏驱逐掌印太监孟冲,自己取而代之。
高拱这才如梦方醒,一切尽在张居正和高拱的掌控之中。原来冯保宣读的那份遗诏要司礼监同为顾命,乃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如果当时在隆庆皇帝的病榻前宣布遗诏,直接说高拱、张居正、冯保同受顾命,那么势必会引发矫诏的争论,场面一定不可收拾。
作为首席顾命大臣的高拱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他抛出了自己的观点:驱逐冯保,拨『乱』反正。高拱的想法得到了公司上下的支持,他以为张居正就算不支持他的想法,也应该不会投反对票。高拱高估了张居正的人品『操』守和道德底线,他认为张居正即使不与他同心协力压制太监恶势力,站在正义和公理的一边,至少也会保持中立,绝对不至于卖身投靠一个胆大妄为的太监的;所以,高拱居然把如何驱逐冯保的谋划和张居正商议。
表面上,张居正做出同仇敌忾的样子。转过身去,张居正就和冯保密谋有针对『性』的对策,伺机打垮高拱。当这一切都谋划妥当,张居正就到昌平出差了(为隆庆皇帝安葬事)。他要避嫌。实际上他和冯保的联络,没有一刻中断过。
张居正出差之际,正是新旧势力交接尚未完全到位的关键时期。此时的北京城,局势很不平静,处于瞬息万变中。官员们都很紧张,也羡慕张居正所表现出来的貌似超脱。
而高拱就大不同了,连表面的超脱都做不出来。作为隆庆皇帝托付天下的首席顾命大臣,当朝首辅,高拱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更加强烈。当务之急,他要驱除矫诏欺君、公然干政的恶太监冯保。
于是,高拱和新入阁的高仪研究局面的应对之策。高仪是胆小怕事的老实人,他正后悔加入内阁,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只是说,没有想到,张居正这个人,诡谲阴狠以至于此,有什么办法呢?天意如此吧!高拱不以为然。他相信,事在人为。于是,高拱以首席顾命的身份,打了一个报告。满篇都是教新上任的小皇帝如何处理政务的,细节都写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的关键意思,就是,政务要交内阁处理,不能交给太监处理。
文件起草好了,首先请高仪过目。“我不敢反对,但是,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高仪依违两可。高拱又派人送给张居正,并且就共同对付冯保的计划,和张居正商量。高拱还特别强调,除去冯保,是正义事业,是为国除害,是为先帝正名,功莫大焉,希望张居正也不要错过立此大功的机会!
张居正虽然在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回过头来,张居正立即给冯保通报。高拱过于轻视自己的对手,他没有料到张居正、冯保之流的卑鄙无耻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程度。
作为高拱的老朋友,张居正虽然对高拱的咄咄『逼』人,一度陷入恐慌。但是等到静下心来,他准备反戈一击。要抓高拱的小辫子太容易了,对于高拱这样认死理的人来说,暴『露』出自己的破绽是早晚的事。
虚岁十龄的小皇帝,在国丧期间,怎么可能独立行使权力呢?任命冯保当司礼监掌印太监,明显就是事前策划的,哪里会是小皇帝的意思呢?不仅如此,内阁给皇帝的请示、报告,不符合冯保和张居正意图的,都不予批准。
作为首席顾命大臣的高拱的权力等于被架空了,于是他对到内阁传达皇帝谕旨的太监说,你们动辄说这个是皇帝的意思,那个是皇帝的意思,我们的皇帝才十岁啊,怎么治天下?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分明不是皇帝的意思,完全是张居正和冯保的意思。
这句话并没有激怒张、冯二人,他们反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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