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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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朱勉自语的那般，连续十几日，他都称病而不上朝，这自然是引起了诸多大臣的疑惑。明明自太医院那里反馈出来的消息，皇上不过是偶感小恙，稍微休息几日便是可以了，怎么就半个多月不能上朝了呢？

　　　　朱勉虽然装病不上朝，但并不意味着他把朝堂上的事情都落下了。事实上，他早已安排可靠的太监，随侍朝堂，听取诸臣的议论回来禀告于自己。

　　　　“看来，这四个辅政大臣倒是兢兢业业的，朕不坐朝听政，就直接将难以解决的事情询问皇祖母了。虽然不曾亲政，但也应该有对朕起码的尊重！”这十几日的打探，让朱勉越发的清楚外戚力量在朝廷上的根深蒂固。

　　　　这股力量太可怕了！

　　　　朱勉一想到徐氏以及背后徐家的可怕，便是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敢想象，自己亲政之后，会有多么大的阻力。

　　　　“皇上，进奏院的陈安来了！”

　　　　朱勉站在重阳宫的窗前，正沉思之间，孙世宁却是进来禀报着消息，这让朱勉有些意外。

　　　　他不上朝，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朝堂上的许多事情，这消息的来源，其中之一就有陈安这一方面。

　　　　“皇上，微臣这里有一封来自于东北边境的密奏，刚刚发来的。因为上面有边疆大将的标志，关乎紧急事态，微臣未敢拆封！”

　　　　陈安手中捧着一方竹筒，上面系着黄绫，挂着两个铃铛，还贴着朝堂上专用的封条，显然是封疆大吏的独有密奏，依照道理只有皇上才有权限阅读。

　　　　但朱勉未曾亲政，原本应交给辅政大臣们的，此时陈安拿给朱勉，其中的用心，朱勉显然明白。陈安心中有皇上，不管这个皇上是否亲政。

　　　　这一点让朱勉不由得欣慰起来，看样子自己当初果真是没有看错人。这若是别的院正，恐怕早就因为朱勉未曾亲政这一事情，早早的拿给辅政大臣了！

　　　　此时，朱勉立刻将竹筒接到手中，打开阅读起来里面的内容，旋即愣住了，脸色剧变不由得自语起来：“盛京府沦陷，魏大亮战死，金军兵临辽东省境地！”

　　　　“张子山、徐浩然、慕容武、彭玉、陈正，哼这些都是徐长恭选的好将军，竟然敢一路掠夺民财至盛京府，见着盛京被围困，还不去救援，甚至是兵退数十里作壁上观？徐长恭究竟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的朱勉正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竹筒中密奏的内容，让他极为窝火，整张脸都快拧成一股麻绳了！他愤怒的是徐长恭，到了国难当头还要任人唯亲，不以能力为先。

　　　　没错，那一日在徐国公府上，朱勉也确实听到了这些人的任命，他当时本就想要反对，但迫于压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看来，当时的徐长恭，压根就没把东北边境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这是想要借助战争的力量，来扩充自己的势力。

　　　　那些将军的名字，无一不是徐长恭的门生！

　　　　朱勉原本以为徐长恭任人唯亲也会看这些人的能力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密奏中所陈述的内容，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那些人是有些能力，但将能力放在了劫掠民财的身上了。

　　　　换句话说，这些将军，只会趁火打劫老百姓的能耐，而没有统兵御敌的本领。

　　　　“把老百姓都得罪了，我大明国拿什么跟金军打？”

　　　　朱勉狠狠的锤了一下窗户框，手都发红了也没有丝毫感觉到，他的心在滴血。不仅仅是因为战争失败，盛京府沦陷的原因，他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京城的百姓，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口舌，去说服京城百姓不为战争税而激发民变。

　　　　而现在看来，一旦盛京府失陷的消息传遍天下，那么大明国的民变，势必会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的发生起来。

　　　　百姓们出了战争税，是想要打赢这一场战争的，而不是让官军烧杀掳掠自己人，也不是让官军吃败仗的，更不是让官军丧城失地的！

　　　　此时此刻，朱勉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觉得之前发布的罪己诏，已然是白费功夫了。

　　　　“朕是个昏君！是个没用的皇帝啊！外戚误国啊！”

　　　　陈安与孙世宁听着朱勉的话语，又是见着朱勉的表情，皆是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他们从未见到朱勉有如此的状态，也从未听过朱勉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一刻，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干你们的事！陈安你将这份折子送往朝堂，记着千万别说朕看过了！”朱勉的神色过了半晌，方才恢复过来。

　　　　此时朱勉威严的盯着陈安，眼神之中仿佛透露出警告，陈安自然懂得这其中的意思，慌忙道：“皇上放心，臣誓死忠于陛下！在外头，绝不会乱说一个字！”

　　　　“今后，你也要小心行事！”

第34章　鸟铳（）　
朱勉脸色缓和了下来，将密奏装好，重新贴上封条，递还给陈安并轻声嘱咐着。他已经明白，陈安对于他的重要性，这是一颗隐藏在朝堂之上，但却游离在朝堂之外的棋子。

　　　　这颗棋子确实不起眼，甚至是也无人能够发现，毕竟进奏院院正区区七品的小官，谁会注意到呢？但，就是这颗棋子，却是朱勉在暗中掌控朝廷中所有事情的关键。

　　　　朱勉是没有亲政，在朝堂之上也是没有多大的班底，甚至可靠的大臣都不曾有，但陈安的重要性，却远比这些来的深！

　　　　“今后有什么事，可以让宫里的太监与朕往来，朕相信你的为人！若不是紧急事情，不需要频繁走动，这样的做法，相信你能够明白过来！”

　　　　朱勉再一次提醒着陈安，他这么说，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避免陈安被发现。试问，一个七品的小官，天天跑重阳宫找皇上是干嘛的？总不至于商量国家大事吧？毕竟，陈安这个官职品阶，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

　　　　陈安自然是明白朱勉的意思，他再次跪下道：“臣知晓了，这一件事臣必定会小心翼翼的！”

　　　　说完，他便是抱拳拱手，后退出了重阳宫，而后又是在宫中绕了一大圈，才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

　　　　“世宁，你来，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朱勉从自己的桌案下拿出一份帛书，将其交到了孙世宁的手中。

　　　　“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结识过百工阁的少阁主东方剑修，你将这份图纸交给他，让他依照图上所画，暗中制造该种机器五千把。”

　　　　“银子方面上，你去一趟朕的皇子宫殿，找一下老太监陈琳，他看管着朕的私人存银，大约有三五百万两的样子，你提出十万两给东方剑修！”

　　　　孙世宁接过朱勉的帛书，脸上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这自然是被朱勉看到了，朱勉笑了笑道：“朕视你为心腹，如同手足兄弟，希望你也能视朕为亲人！”

　　　　“朕自幼都是由陈琳老太监看管的，他也掌管着朕从先皇那里得到的赏赐，此人对朕忠心不二，你不必担心！你拿着朕的金牌去，他会给你银两的！唉，朕在这宫里虽然和大臣们没多少交集，但与内务府这一帮太监，倒是熟悉。反倒是做皇子的时候，隔三差五的赏赐他们，而被他们感恩戴德。”

　　　　朱勉原本是瞧不上内务府的太监的，此时却是不由得庆幸起来，看来这宫里宫外的事情，少不了亲信太监的帮衬啊。

　　　　好在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本就对这些太监广施恩义了，否则的话朱勉现在身边的太监张生全，早就将自己的一切事情报告给朝臣们听了，自己哪还轮得到现在过的这么轻松？这不，今日朝堂上结束后，张生全也会来禀报朝议情况的。

　　　　自己虽然不曾跟张生全明说自己是装病的，但张生全的平日神色之上，早已经看得出来，他猜测得出朱勉装病的事情，只不过没有点破罢了！

　　　　“皇上！微臣家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当初在皇城外的知遇之恩！”孙世宁的豪爽，让朱勉不由得钦佩起来。

　　　　毕竟是名将之后，除了继承名将的武艺，更是继承了名将的道德品行，这让朱勉心中很是欣慰，有这样的侍卫在身边，却是极好的一件事。

　　　　“只是，微臣能问一下皇上吗？这图上画是什么？”此时，孙世宁将帛书图纸展开，“有点像神机营里面火枪兵用的火绳枪？”

　　　　“这叫鸟铳，民间用以打鸟的东西。朕研读过工部的典籍，火绳枪是从西洋传过来的，作为火器威力不俗，但缺点也很明显，雨天之际不能使用。所以，朕这十几日来，研读工部典籍，与民间用的铳结合，将其改良过了。”

　　　　“至于用法，与火绳枪没什么差别，这一件事朕还有后续安排，你顺便把这一封信带给东方剑修！注意，所有过程都给朕保密起来！”

　　　　“微臣明白了！”

　　　　“先去忙吧！”

　　　　事实上，朱勉说的鸟铳，是燧发枪的一种，只不过是将击发部位从原先的火绳改成了燧石。这样一来，火绳枪的缺点，也就被燧石的有点取代了。当然，这也包含了他一些现代类的知识。

　　　　做这样的东西，而且是大量制造，朱勉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用途，但这样的用途，他不能向孙世宁表明！

　　　　不过，令朱勉有些庆幸的是，幸好自己做皇子的时候，虽说坐在深宫里，但也是偶尔会出去走走，不偏不倚的就认识了京城百工阁的少阁主，并在其危急时刻相助，而结下了这一场缘分。

　　　　百工阁，京城之中，专门制造机械一类物品的家族势力。这一家人中，有不少在朝堂上的工部任职。若是论起势力归属，应该属于中间派，毕竟工部之人于权臣来说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尽管工部尚书严力属于高参一党，但严力是新继任的尚书，是从其他部调过去的，并非土生土长的工部之人。正是由于这一点，朱勉才会放心，自己制造五千把鸟铳的消息，不会被东方家的人泄露给严力。

　　　　更何况，自己交给东方剑修的那封信中，已然严明了这一点。此时此刻，朱勉不禁觉得，有一个可以用的人脉关系，是真的好！

　　　　重阳宫的一幕，朝堂上自然不清楚，此时此刻，作为大臣们议事的金銮殿偏殿，已经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状态。前一秒钟，众臣还在吵吵嚷嚷的，议论着之前的国家大事，但下一秒当陈安将密奏交给唐浩，拆开阅读后，便是出现了眼前状况。

　　　　偏殿之中，寂静的连只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一个朝臣的脸色上，都浮现出怪异的神情，就是刚从外地回来的徐天然，也是神色紧绷着。但这紧绷的神色之下，却是隐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很细微，难以被察觉。

　　　　“都说说吧，这一回该怎么办？”

　　　　唐浩最先开了个头，他的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有一点关心战事的样子，但又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打了十几天，这结果出来了，盛京府沦陷，金军已经兵临辽东省了！一旦辽东省被攻下，这大明国长城之外的最后屏障，也就消失了！”

　　　　“这一件事，皇上还不知晓！”

　　　　慕容烈插上了嘴，他的眼神瞅向了兵部尚书徐天然。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要让徐天然对密奏之中的事情，有一个说法，不，应该说是建议。

　　　　“徐大人，这一件事，你怎么看？”

第35章　皇上病了！（）　
这一件事，自然是要归兵部尚书管的。或者说，从理论上讲，密奏之中的事情，当由徐天然来决断。

　　　　金军兵临辽东省城池之下，援军劫掠民财，盛京府失陷，这一系列的事情，作为兵部尚书的徐天然，此时此刻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调兵救援盛京府，乃是皇上自己的意思，这一件事，应当由皇上亲自负责，接下来怎么做，也应该由皇上亲自安排！”

　　　　此言一出，偏殿之中的许多臣子的脸色，便是有些诡异起来。皇上是有调兵的意思，但决定调兵的可不是皇上啊！徐天然这么说，岂不是要将事情混人耳目？更何况，这一番话说得，本就是有些大逆不道。

　　　　尽管部分臣子心里这么想，但却并未说出口，相反却是在迎合着徐天然：“徐大人，此话不能这么说，皇上固然是希望调兵救援盛京的，但作为用兵前辈的您当时不在，若是在的话，定然会阻止皇上的！”

　　　　这话是兵部左侍郎葛洪道所说！

　　　　“然而，皇上已经有半个多月没上朝了，听闻皇上病了！如今这一件紧急的事情一出，该如何是好？”

　　　　“哼，葛洪道，你都说的什么话？皇上当时的意思的确是要调兵的，但手上没有什么兵权，调什么兵，怎么调兵，都不是皇上说的算的！更何况，皇上还不能对这种事情下旨！若说有错，徐国公错在第一位，诸位辅政大臣也有责任！至于徐尚书，您当时不在，这一点事情与您无关！”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殿中的众多大臣，早已经是脸色阴沉了下来。循声望去，却是见得那人为镇国将军岳武穆。

　　　　“再有，皇上病了，尔等连一句问安的话都没有，也不曾前往重阳宫看上一眼！如今，却是要背着皇上，将这盛京府失陷一事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我岳武穆耻于和你们同朝为臣！”

　　　　岳武穆说完，便是一拍面前的桌子，黑着脸盯着众人。此时的徐天然，眼中一道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但旋即笑着说道：“岳大人，暂且不要急躁。你负责京城的防卫，至于边关的事情，你应该跟左将军丘神绩一样，保持沉默！”

　　　　“好了，好了，这一件事就交给我们四位辅政大臣和徐大人处理吧。岳大人，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唐浩摆了摆手，示意岳武穆安静下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显然是对这岳武穆所说的事情，毫不关心。

　　　　“皇上生病这一事，太医院虽然给了说法，但众臣还是要去问安的。只是我们大家，眼前都比较忙碌，不如就让户部尚书公孙庆国和刑部尚书包义两位大人，代表我们大家去问一问吧！时间不早，不如你们现在就去吧！”

　　　　此言一出，公孙庆国与包义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娘希匹的，这不是把我们朝堂之外排挤吗？我们要是现在去问安皇上，那么边关上的事情，还轮得到我们掺和发言吗？好歹毒的唐浩，竟然借刀杀人，利用给皇上问安一事，来削弱我们在朝堂中的话语权，真小人！

　　　　这个镇国将军岳武穆也真是的，好好看京城防卫折子就是了，没来由的指责徐国公干嘛？那可是朝堂上的顶梁柱啊！人家虽然不上朝，但人家的儿子就在眼前，难道他不怕徐家在背后给他小鞋穿？

　　　　两人虽然在心里这么恨着唐浩，但脸上却又是不得不表现出赞同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下官这就前往重阳宫一趟！”

　　　　话音落下，两人便是收拾好自己面前的公案，在太监张生全的带领下，出了金銮殿偏殿，往重阳宫而去。

　　　　“岳大人，你不妨也一道去吧！”

　　　　徐天然见得两人走后，脸色恢复如常，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是望向了岳武穆。

　　　　“这一件事可是你镇国将军说的，你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你心口不一，对皇上不真心？”

　　　　这一句话，恰好抓住岳武穆所言的弱点。

　　　　没错，那一番话是岳武穆所说的，但若是岳武穆不前往重阳宫探望皇上，说的轻一点，岳武穆这个人只会耍嘴皮子，没有那一点真心实意；说的重一点，一个天天只会把皇上挂在嘴皮子上的人，内心真的会对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