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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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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阳光透过树叶,斜『射』在香女身上,光影交错,斑驳陆离。
光影缓缓移动,香女静如磐石。
不知过有多久,张仪恍然醒来,径自走去,在香女身边款款坐下,使出鬼谷中从大师兄处修来的功夫,与香女一道吐气,纳气。
香女早已觉出他来,见他又这般挨近自己,身子微微一颤,旋即静止,只有两滴泪水不争气地滑出眼眶,顺脸颊淌下,因在功中,她无法也无力擦拭。
光影再移,林子暗淡,鸟儿多起来,叽叽喳喳。
香女独坐窗前,一宿未眠。一会儿想到自己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张仪,却又这般被人抢去;一会儿想到婚后张仪未曾做过对不起自己之事,除一统大业外,张仪的心思也确实从未离开过自己;一会儿想到张仪这般疼爱自己,而自己迄今未曾生养,未曾为他添丁加口;一会儿想到这是秦地,新人又是秦国公主,尚未过门已是这般强势,今后又该如何相处;一会儿想到公子疾的由衷劝慰……种种念头,就如断掉的莲藕,稍稍一扯,便丝连万端,免不得愁由里生,悲从中来,泪水一汪一汪涌出。
仙姑缓缓起身,扫视二人一眼,悄然离开。
六国攻秦时,关令跟从张仪数日,早已熟识,这见相国亲来,不敢怠慢,当下审看过关简册,未曾发现符合描述的单身女子。
香女、张仪仍旧坐着。
第090章  用强势紫云上位 伤别离香女归隐(4)()
山谷黑起,鸟儿入眠。
“你……”香女总算出声,声音微颤,“来了?”
“是哩。”张仪淡淡应道。
“你……怎么寻来的?”
“你……”香女松下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半是嗔怪道。
“贾兄报的信。”
“不在宫中守灵了?”
“不守了。”
“为什么不守了?”
“不想守了。”
“贾兄报的信。”
“为什么不想?”
“因为夫人。”
“你的夫人在王宫里呢。”
“王宫那个,非张仪夫人。”
“哦?”香女吃一大怔,直盯过来,“她……非张仪夫人,却是何人?”
公子华苦笑一下:“相国大人寻夫人去了,怕是没有回来!”
“是於城君夫人。”
“你不就是於城君吗?”
“已经不是了。”
夫妻拜师,寒泉子赶一个,留一个,取舍已明。众人再无话说,寒泉子吩咐贾舍人带公子疾到寒泉处吃茶,自往后山转悠去了。
香女震惊,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只出一事,张仪嗅不到香了。”
“你……”香女松下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半是嗔怪道。
“夫人,”张仪声音平和、安详,像是平日说的悄悄话,“张仪身边不可无香。不瞒夫人,就在今日午时,就在进谷之后,你的夫君已经写就奏呈,托小顺儿呈送上大夫,请上大夫代为转奏秦王。奏呈上写的是,自今日始,你的夫君不做於城君了,不做大秦相国了,只在此谷里,只与夫人相守余生。”
香女脸上的诧异于瞬间变作感动,泪水淌出来,泪眼看过来,静默片刻,再也憋不住内中澎湃,声音颤颤地低叫一声“夫君”,便一头扎入张仪怀里。
月朦胧,夜静谧。
祖太后年近九旬,早过古稀,是历代秦宫为数不多的长寿之命,算是喜丧,是以秦惠王旨令礼送祖母灵魂升天,秦宫中除正常礼仪之外,并无过多伤悲。头七过后,太后孝公夫人吩咐各宫举办一些祖太后生前喜欢的娱乐活动,譬如猜谜、赶鸭、歌舞、『吟』诵之类,嫔妃、公主、宫女在后花园里摆下灵台,各拼才具,相互嬉闹,嘻嘻哈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秦惠王这也抽出身来,『操』心国事。
最大的国事是三晋。公子华的黑雕传回谍报,说赵国与中山国近日频繁发生边界摩擦,魏国庞涓招贤纳士,大力扩军,厚赏之下,列国异能之士纷纷赴魏,大梁已经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新一代武卒,战力胜过吴起时代。
“庞涓?”秦惠王嘀咕一句,疾步走到列国形势图前,目光落在河东安邑一带。
“这儿与这儿!”公子华分指大梁、安邑两地,“魏武卒分两地屯扎,其中三分之二屯于河东。更紧要的是,庞涓在得我曲沃、太阳渡之后,大兴土木,沿河堤直至曲沃一线,筑墙设垒,临晋关的渡桥也加宽加固,河水东岸三里筑起新城,库存粮草。看来,魏人对我河西之地仍旧耿耿于怀。”
秦惠王这也抽出身来,『操』心国事。
“是哩。”秦惠王微微点头,“召相国来!”
公子华苦笑一下:“相国大人寻夫人去了,怕是没有回来!”
“咦,他不是回来了吗?”秦惠王眉头拧起,“召嬴疾!”
话音落处,内宰已引公子疾走进。
“寡人正寻你呢,快快请坐!”不及公子疾见礼,秦惠王已上前一步,扯住他衣袖,将他按坐于席,“张爱卿可有音讯?”
“为什么不想?”
公子疾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双手呈送惠王。
惠王匆匆阅过,倒吸一口凉气,有顷,看向公子疾,苦笑一声:“这这这……怎会闹成这样?”
公子华不知帛上所写何事,着急地盯向公子疾,希望他能透『露』一二。
公子疾却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唉,”秦惠王将丝帛扔给公子华,长叹一声,摇头,“寡人本是一番好意,一是成全阿妹,二也是与他攀亲,不想事与愿违,竟将他『逼』进山里去了,唉。”又是一番摇头。
“君兄,”公子华这也看完丝帛,急切说道,“相国本是『性』情中人,不过是一时情『迷』而已,臣弟这就进山,先把他扯回来再说!”
“华弟,”公子疾扭过头,冲他揶揄,“在下敲声破锣,张相国可不是魏将军哪!”
“好好好,”惠王连连摆手,“大哥不提就是!”
“疾哥,你说怎么办?”公子华不服了,“公主这门亲事是祖太后指定,莫说是这宫中,秦国上下也都风闻了,他这逃进山里,国事姑且不说,祖太后那儿如何交代?祖太后这还没有入土呢!”
见他扯到祖太后身上,公子疾自也没个说的,咂吧几下嘴巴,看向惠王。
“好了好了,”惠王心烦,摆下手,“你们告退吧。”
二人退出,惠王又坐一时,使内宰召来紫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一遍,末了把张仪的辞呈递她手里。
紫云咬紧牙关,一声不响。
“云妹呀,”惠王轻叹一声,“强扭的瓜果不甜,张子虽好,我们总也不能一厢情愿啊。香女跟从他适越走楚过赵,辗转至秦,历尽万般难,吃尽千般苦,这且不说,更在蜀地于张子有舍身相救之恩,他们二人,堪称一对患难夫妻啊。”
紫云牙关咬得更紧,两手不自主地撕扯那块丝帛。
“云妹呀,”惠王伸手抚在紫云头上,“听哥的,这桩事情到此为止。祖后母后那儿,自有大哥解释。至于云妹的婚事,就包在大哥身上。其实,魏将军这人……”
“大哥!”紫云猛一摆头,跳到一边,爆发了,“莫再提起那个姓魏的,小妹纵使嫁鸡嫁狗,也不想再见那个人!”
“好好好,”惠王连连摆手,“大哥不提就是!”
“大哥,”紫云猛一用力,将张仪的辞呈撕成碎条,扔到地上,两眼直盯惠王,“我实话对你讲,我相中的正是相国这般情义,除非你要我死,否则,无论上天入地,无论当牛作马,我都要嫁给张仪,我此生此世,只愿守住张仪。”
惠王不无苦恼地闭上眼去。
“大哥,”紫云公主看得明白,缓和一下语气,“你方才讲得是,香女跟从相国,受尽千般苦,这个我认。我也想明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请大哥也封香女为於城君夫人,我愿与她姐妹相称,不计名分,共同辅佐相国,让相国助大哥成就帝业!”
“如此甚好,”惠王来精神了,陡地睁眼,重重点头,“就听云妹的!”
终南山草舍,寒泉子端坐于席,张仪、香女双双执弟子礼,并肩跪在下首。
“不瞒先生,”张仪叩首于地,语气诚恳,“在鬼谷之时,仪年幼无知,眼中只见青史功名,不见其他,不顾先生一再挽留,唐突出山。山外一晃多年,仪劳心于中,忘形于外,亡命于途,狼狈于命,未曾有过消停,实负先生心愿。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仪已心定,然却无脸再回鬼谷,祈请先生念及鬼谷先生薄面,收留仪并香女在此修道怡『性』,聊度余生,仪必以事鬼谷先生之诚,敬事先生,还望先生不弃!”
寒泉子击掌,贾舍人与公子疾由偏门走进。
见是公子疾,张仪略略一怔,闭上眼去。
“禀报相国大人,”公子疾与寒泉子见过礼,朝张仪拱手,“列国出大事了!”
张仪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耳朵一动,虽然细微,却躲不过寒泉子法眼。
“贾兄报的信。”
“据细作禀报,中山国与赵国边界起争,中山调兵遣将,欲夺回鄗邑。魏国招贤纳士,扩编武卒,庞涓磨刀霍霍,有伐我意图!”
张仪的耳朵不再动了。
“大王为此夜不成寐,特使在下急来山中,请大人回宫议政!”
张仪仍旧不动,似是山外之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张仪,”寒泉子直言点破,指明前路,“非老朽不肯收留,是老朽晓得你心。你心未定,你心仍系山外。你与苏秦皆是凡尘中人,得高人教化,堪为天地造化之英杰,既非池中物,亦非林中鸟,儿女情长更非道器,实难终老于山林。天意不可拂,大任不可弃,宏愿不可废,这就下山,纵横捭阖去吧!”
“先生……”张仪重叩于地,声音几近悲泣。
张仪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耳朵一动,虽然细微,却躲不过寒泉子法眼。
“公孙燕听旨!”公子疾瞄他一眼,接过并转移话题,声音爽朗。
陡然听到让她听旨,香女打个惊战,愣怔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叩首应道:“民女公孙燕候旨!”
“王上口谕,”公子疾朗声宣旨,“吴女公孙燕与相国张仪伉俪多年,荣辱与共,劳苦功高,更在蛮域舍身护夫,堪称贤内。寡人感念至深,特此赐封公孙燕为於城君夫人,自即日始,与紫云公主姐妹相称,名分勿论,共佐张仪成就功名。嬴驷。”
“张仪,”寒泉子直言点破,指明前路,“非老朽不肯收留,是老朽晓得你心。你心未定,你心仍系山外。你与苏秦皆是凡尘中人,得高人教化,堪为天地造化之英杰,既非池中物,亦非林中鸟,儿女情长更非道器,实难终老于山林。天意不可拂,大任不可弃,宏愿不可废,这就下山,纵横捭阖去吧!”
香女身子微动,旋即稳定。
张仪倒是吃惊不小,抬头看向香女。
“恭请大人回禀秦王,”香女淡淡说道,“民女公孙燕谢秦王厚恩,也请大人转告秦王,民女公孙燕自进山之日起,已将此身交付山野林莽,公孙燕从师修道之心也已盟告天地日月、四方神灵,恕难从命,望大王垂恩,收回此旨。”
“这……”公子疾显然没有料到香女会有这般反应,一时语塞,看向寒泉子。
“呵呵呵呵,”寒泉子笑出几声,“公孙燕心底诚灵,是天生道器,为师收下你了!”
夫妻拜师,寒泉子赶一个,留一个,取舍已明。众人再无话说,寒泉子吩咐贾舍人带公子疾到寒泉处吃茶,自往后山转悠去了。
张仪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耳朵一动,虽然细微,却躲不过寒泉子法眼。
草舍中,只剩下张仪、香女二人。
“夫君,”香女移到张仪身边,深情地凝视他,“香女这是最后一次这般称呼你了。”
张仪忘情地紧紧拥抱住她。
“夫君,”香女挣脱出来,依旧凝视他,语调平淡许多,“这些年来,都是香女听夫君的,这要分开了,敬请夫君也听香女几句。不是香女不从旨,不是香女不顾念夫君,是香女晓得,天上日头,伴他的永远只有一个月亮。两个夫人,主次不分,家中就不会太平。夫君心系天下,后院不能起火。紫云公主既然这么欢喜夫君,这么迁就夫君,必也挚爱夫君。有公主在侧,香女亦是放心。这只是其一。其二是,那日晚上,上大夫见到香女,讲出一番话,实让香女一宵未眠。上大夫说得是,就未来而言,紫云公主更合适夫君。夫君驰骋天下,就需一块立足之地。一旦公主进门,夫君就是王亲,是方今秦王的嫡亲妹夫,于君王,可放心使用,于夫君,可后顾无忧,将来万一有变,单是王亲一款,夫君就可免除商君之灾。”
张仪泪出。这些道理,以张仪之智早看明白,但此时此地由香女口中说出,张仪心里就如毒蛇钻入一般难受。
“夫君哪,”香女的语调越发平淡,“前面所讲是为夫君,后面该是为香女了。不瞒夫君,香女自懂事起,就与先考、荆叔等豪杰一般无二,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先考、荆叔他们脱身而去,逍遥自在于天地之间,只有香女有所依恋。香女依恋夫君,不为别个,只为欢喜夫君。近日之事,能得夫君这般宠爱,香女已经知足了。夫君得遇鬼谷先生,方有今日;香女得遇寒泉先生,或有未来。”
第090章  用强势紫云上位 伤别离香女归隐(5)()
张仪亦笑一下,举爵饮下。
见香女与此前判若两人,讲到这般深度,张仪惊讶了,眼前不由幻想出玉蝉儿身影。
天哪,近在眼前的难道又会是一个玉蝉儿?
果然。
“夫君,”香女越发深情地望着他,“成全香女吧。记得初遇香女时,夫君总是在梦里念叨蝉儿,香女总算搞明白了,她不是树上的蝉儿,她叫玉蝉儿。成全香女,就让香女做个蝉儿吧!”
“在于观照了赵国与中山国的玄妙之处。”张仪将案上菜碟重新摆放,指碟,“大王请看,这是赵国,这是中山,这是魏国,这是韩国。赵国从地缘上分为两块:一块在太行之东,邯郸为东都;一块在太行之西,晋阳为西都。太行纵列南北,山高谷深,无路可通,太行八陉,赵仅据守其一,滏口陉,但此陉西端,韩人占据上党大部,赵人不能独享此陉。东西二都之间,另有一陉,就是井陉,却在中山人手中。中山于赵,就如喉中之刺,必欲除之而后快。然而,中山东有河水,西有太行,北有易水,南有槐水、大野泽等数水相连,易守难攻,且戎狄本就尚武好战,伐之吃力。昔年魏伐中山,赵人借道,欲使二者相争,好从中取利。魏得中山,赵人不快,暗助中山复国。魏与中山反复争夺,赵人……”
张仪傻了,死死盯住她,模糊泪眼中,眼前之人分明就是玉蝉儿!
张仪怀着这般感慨度起蜜月来,初几日还在思念香女,旬日过后,也就渐渐适应新人,与紫云琴瑟和合了。
“夫君?”香女小声叫道。
“臣候旨!”
经她一叫,张仪这也回过神来,不无诧异地看着她:“你是如何晓得她的?”
“听贾师兄讲的。贾师兄说,他是听苏师兄讲的。据苏师兄所述,夫君心中只有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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