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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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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那么大胆?不是下令不许进来了吗?
天子微微睁眼,见一个小小的人儿走过来,步履蹒跚
——哈,原来是小阿娇!
‘翁主,翁主!’很焦急,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小女娃置若罔闻,依然一步步靠近
——大概是伺候的宫女吧!才下令不许人进来,被堵在门口了。阿娇这孩子走路学步倒是早,她怎么进来的?
皇帝忽然起了玩心,假装熟睡,只睁了一条缝偷瞄:
小脑袋上两个包包一边一个,用缎带扎着
——缎带上缀着小珍珠,很漂亮!
身上一件锦缎曲裾,几乎及地
——呵,是蜀地进贡的斑文绒毛锦!未央长乐两宫加起来也没几匹,是皇后太后的特权享受。昨天贾姬生的平度公主还缠了自己好久,想要绒毛锦做深衣都没能如愿。长乐宫的份额大概都用在阿娇身上了吧……母后实在是疼爱姐姐的这个女儿。
曲裾里面是罗地的衬裙
——素的,没什么装饰。很简单。
小脚丫上穿着雪白的罗袜
——哦,不!不是全白的。有金色,是杂织金丝,做成隐隐约约的燕子图形。如今罗上可以嵌金了。
腰部束了丝绦,没有玉佩之类的腰饰
——应该不是忘记,多半是怕孩子太小,防范抓在嘴里吞了。
天子在上上下下打量,小女孩在走——很小心,很认真,稚嫩的腿脚带着些踉跄,一步又一步。
忽然,脚下一绊。皇帝心里一紧,本能地想伸手拉一把;但距离有些远,够不到。
刘启把眼睛一合,等着幼儿的嚎啕在耳边响起。这么重重叠叠的绸缎衣服,殿里的地板,不会伤到,但会摔疼。
——没有?怎么没哭声?
皇帝很奇怪,睁开眼
——小阿娇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睁圆了眼睛,小拳头塞在嘴里,一副很惊讶很疑惑的表情。她似乎对自己竟然会摔倒感到很奇怪。但只是奇怪,没有叫,也没有哭!
帝王看得新鲜,觉得有趣极了,打定主意静观其变
——陈娇手脚并用,很努力想爬起来。一次不行,第二次还是失败……好几次都不成功……这动作对刚学步的孩童的确费劲。
在把裙裾纠结成一团后,女孩终于成功站起来,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好!’皇帝几乎要出声叫好了,好歹忍住,更加趣味盎然。
慢慢地,深一脚浅一脚,陈娇终于走到舅舅脚下。小手一把抓住皇帝腰间玉组佩上最大最红的一颗玛瑙,开始用力往下拽。
此时,天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装睡了。弯腰一把把小女孩捞进怀里,刘启轻轻刮了刮淘气娃娃的翘鼻头:“呵,阿娇,住手!”
阿娇立刻对可亲可敬的大舅爹绽出最纯洁最无辜的笑容;浓密的睫毛眨啊眨,巴巴地瞅着皇帝舅舅,小模样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对着怀里笑颜如花的女娃,天子一张脸是怎么也绷不起来;一时只觉得心房最坚硬处也融成一片暖软,鬼使神差地脱口就问:“阿娇,朕好?梁王好?”莫名其妙的发问让刘启自己也一愣,不明白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好像就是从舌头尖上自动滚出去的!
陈娇歪着脑袋,蹙起小眉头,很费解的样子。
‘哎……想什么呢?’皇帝自己也觉得无聊——小阿娇还不会说话呢。
出乎意料地,阿娇忽然张开手臂楼住舅父的脖子,往后者的面颊很响的‘啾’了一下,兼送上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
刘启被这种新颖的感情表达方式弄糊涂了,但很快就明白了这小可人儿的意思,不由眉开眼笑:“阿娇喜梁王耶?喜寡人耶?”
小女孩噼里啪啦的拍着小巴掌,同时又在皇帝面颊上‘啾’了两下。
这下皇帝确认无疑了,大笑着把陈娇托了起来,举过头顶,一下又一下——小女孩惊喜的尖叫混杂着男子爽朗的笑声响彻屋宇。
长信将行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门槛外,将行躬身行礼:“启禀陛下,太后有请!”
3…04 再见欢
“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窦婴铁骨铮铮,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王孙!!”窦太后怒喝!
太后、皇帝、梁王和跪在地上的窦婴,四个人之间暗流浮动!长秋殿内的空气都凝住,接风宴陷入僵局。
席中的栗夫人却是大大放松下来。作为皇长子的生母,刚才皇帝对梁王说那句“千秋万岁后传于王”时,栗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几乎没晕过去。
万分感激窦婴对自己儿子皇位继承权的维护,栗夫人决定插手帮一把窦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陈娇正中下怀。
今晚阿娇与上次宫宴不同,精神头十足到在帝后母亲身边坐不住,老想往外跑。窦太后就让女官陪着搀着,仅在殿宇里走动走动。这时,小女娃正转到后宫们的坐席边。
栗夫人伸出手臂,笑着一把拦住馆陶翁主。随手再从王美人身边揪出十皇子刘彘,笑眯眯推到陈娇面前问:“阿娇啊,识得从兄彘否?”
阿娇很疑惑地瞧瞧眼前的小男孩,完全没概念——这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子是谁?
刘彘同样一脸的迷茫。
小孩子没记性,前段日子的风波对两个小当事人都是过眼云烟。小阿彘或者对橙红蔷薇花还有印象,可偏偏今天陈娇穿的是白色织锦袍,脚上更是雪白的织金袜子,所以……对不上号!
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然后动作如一方向不同地各自侧头——你东我西,互不照面:…)
栗夫人看得好玩,没事找事地提醒‘旧恨’:“阿彘,此馆陶姑从女弟,名‘阿娇’。前殿宫宴时汝曾得遇,记否?”
“阿娇……阿娇?阿娇?”几次重复,小皇子终于有反应了。
“然,然!乃阿娇!”栗夫人一叠声强调。
“娇……娇……阿娇……”小刘彘眨着眼睛,努力在脑子里把与这两个耳熟语音相关的内容挖出来——真的,真的很熟耶^_^
忽然,小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热烈地望着面前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对号入座:“阿娇……阿娇?阿娇娶阿彘吧!”
栗夫人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错愕地看向陈娇的陪护女官。女官也是一脸惊到的呆滞表情——看样子没听错啦。
眼光流转,栗姬状若无意地拔高音量,煞有介事地问:“十皇子,言甚?”
刘彘很不耐烦地看一眼这个一脸白粉的女人,大声重复了一边。这次是一字一顿、中气十足、字正腔圆:“阿——娇——娶——阿——彘!”
这次,整个长秋殿的人都听清楚了。
静谧只是片刻。
石……破……天……惊,笑声轰起!
馆陶长公主软倒在母后怀里,笑叫腹痛。窦太后刚才还满脸的怒容,如今象逢阳的冰雪一样融化不见。
天子威仪深重,只侧头轻咳了几声,仔细看才能发现皇帝的双肩正可疑地轻颤着。薄皇后母仪端庄,长袖遮了口眉目弯弯。
梁王毕竟年轻些,又在母亲长兄面前持宠而骄惯了,早一口酒喷得御前内官一头一脸。内官无奈地假笑,擦都不敢擦。
笑声最嚣张的,是在座的诸位皇子!
俊美温雅的皇长子刘荣总算持重有度,仪态不失。可旁边幼弟临江王刘阏于却是前仰后合再也坐不稳。只见他在两个哥哥之间摇来晃去,最后靠在二哥河间王身上狂喊‘喘不上气’,刘德很贤惠地帮弟弟拍拍背顺气。
长沙王刘发素来低调,此次也是张口结舌,手指王美人生的这个弟弟,什么都说不出来。
十四岁的汝南王刘非则是大呼小叫,都快把自己面前的长案拍断了!其同母兄淮阳王刘馀几乎笑成一朵花。三兄弟里最小的刘端尚未封王,却是最内敛峻然的一个,冷笑着送出一个大大的白眼,还‘哼’了一声。
刘胜也是半大不小的年纪,乐不可支到歪在席上,手脚并用往席上连连捶;哥哥广川王刘彭祖是拉也拉不起来。
公主们也乐成一堆,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孩笑到花枝乱颤!
事最关己的阳信公主真希望自己能有个地洞钻下去,但悲哀的是:这不可能!尤其,她身后还有个大累赘——南宫象土拨鼠一样,把脑袋一个劲往姐姐裙裾里藏,直恨自己长得那么大,总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非吾过,非吾过!无事,无事。’南宫努力说服自己
怎么能怪她呢?在漪兰殿时,小弟明明学得很对,姐妹们都听到的。谁知道换个地方就颠倒了呢?呜……呜呜……不知道娘亲会怎么修理自己。
天子的嫔妾们娇笑着挤作一处,软语娇音地对着王美人指指点点。
王长姁几乎崩溃了!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在出口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语后,这小家伙毫无所觉还得意着呢O(∩_∩)O
王美人咬牙想扇一巴掌教训一下刘彘。但对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到底下不去手;一时气苦至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同胞妹妹王夫人看不过去,撑着六七个月的大肚皮过来,好歹把自家姐姐招呼了过去。
整个长秋殿,唯一没有笑的是陈娇。
这位身份尊贵的馆陶翁主满脸严肃,小大人似的对着刘彘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然后,一把把小刘彘推开,掉头转身就跑。
小短腿超水平发挥,第一次跑得那么又稳又快,目标直指窦太后坐席!
快到了,发现太后的怀抱已被自己母亲占领;三十度倾角偏向,这次往皇帝去。
就象一只乳燕,阿娇投奔大舅爹——小女孩把头牢牢埋进皇帝怀里,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攥着天子的龙袍,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D
刚刚稍微安静一些的长秋殿,再次开了锅!
这回连皇帝都撑不住了,轻抚阿娇的后背安慰着,天子也笑出了声:…D
宫殿里只有十皇子刘彘还在东瞅瞅、西看看,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O(∩_∩)O~
3…05 ‘联姻曲’之 涟漪
——长信宫——
太后已回宫。宫人们忙忙碌碌,室内室外,灯烛通明。
内寝,刘嫖搀扶着母亲换上睡衣,然后坐下休息。窦太后似乎并无睡意,摸索着拉爱女坐下;同时命令一应侍从都退出去。
“阿嫖,”太后轻问女儿:“有否为阿娇问亲者?”
长公主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抿嘴嗤嗤笑:“十数家,皆婉转探询!”。
窦太后也乐了,温言叮咛:“吾孙之贵,不可轻许。”
“喏!”长公主颔首,眼光一片清明:“女儿自然省得!”
——金华殿——
小公主平度已经入睡。贾夫人望着长身玉立的长子,轻轻问:“彭祖,为娘为汝求馆陶姑女如何?”
刘彭祖挑高了眉毛,定定看了母亲半晌,慢吞吞地斟字酌句:“阿……母……曾……曰……娶……窦氏女……”
贾夫人有些异样,面上带出一丝羞惭,呐呐长叹:“皆不易矣。阿娇……尤难!”
边上的刘胜不甘冷落,兴致高昂地直接插嘴:“娘,儿欲得之!阿娇美甚。”
——长年殿——
程夫人仔细给刘端掖好被子。刘端到底小,还没有到地方路上就睡熟了。
刘馀和刘非一齐向母亲行礼,打算就此告辞出宫,却被拦了下来:“阿馀,阿非!且慢。”
程夫人叫住儿子们:“以馆陶翁主为妻,如何?”
刘馀长袖里的手不停把玩着一只陶埙,对母亲的发问毫无反应——只要有选择,他总是选择沉默的。
刘非则是很嫌弃地撇撇嘴:“乳臭未干……”
程夫人好笑地拍了下次子的脑袋:“不可!”
看着两个兴趣缺确的儿子,程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瓜娃!陈娇长公主亲子,深得陛下太后爱重,非寻常贵女翁主可比!”
还是没有起色。夫人忽然感到有些没力,很哀怨:真是没一个能省心的。
眼光转向酣睡中的幼子——这孩子和陈阿娇年纪最近,也少有的聪明,或者他更有可能?爱怜地抚着幼子刘端红红的面颊:“吾子若得阿娇为妇,当就富国哉!”
‘或,储君之位?’意念动,程夫人抬头看向长子,手一抖……
——掖庭宫一处偏僻的宫室——
室内烛光摇曳,本就不多的几个宫人,早早就退出去自己休息了。
“阿母,阿娇好!儿愿得之。”刘发很认真地对自己母亲说。
唐姬温柔却哀伤地看着儿子,低低叹息:“馆陶女贵,非轻易可得。”
不忍心目睹独子的失望,唐姬很没底气地许诺:“当为汝探问!”
长沙王少年英姿,眼中闪满希望,整个脸都亮了起来。
——玉堂殿——
王夫人儿姁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中很艰难地坐下。侍女们手脚麻利地为女主人褪下足衣,端过早准备下的热水洗漱浸脚。
一口热汤入腹,有宫人轻轻按摩着肿胀的小腿和足,王儿姁才觉得好受些——怀孕实在是件太过辛苦的事,尤其是即将临产的时候。不是不想推辞应酬,但梁王入朝是大事,太后和陛下都重视异常;即使为两个儿子的前程考虑,她这个做娘的都要去。
皇子们也换好了衣服。刘越是吃饱喝足早万事不管地睡迷糊了,完全任凭宫人摆布。刘寄睡眼惺忪。看着两个长相俊美的儿子,王儿姁不由有些得意:王家女儿皆美姿容多丽色,生的孩子们也相貌出众。
‘我的儿子们,可比大姐家的小阿彘更好看呢!’王夫人很自豪。
‘宝贝外甥今晚之事,阿姊不知如何堵心呢’想着想着王儿姁不由笑出了声:‘阿姐至今也只刘彘一个儿子,怪不得早早为他打算想娶大姑家的女儿。这个阿姐,总是多心机,好做这些小手段!’
‘不过,大姐恐怕是失算了!太后和馆陶长公主,可不容易打发。何况,……’王夫人的脸色须臾平静:‘算起来,我位分更高,阿寄和阿越更年长也更俊;要娶也该是我的儿子娶!’
边上的刘寄瞧着神情不定的母亲,很摸不着头脑。王儿姁斜睨一眼长子,浅浅笑:“阿寄,娶阿娇为妇好否?”
刘寄也想到了刚才的事,立刻眉开眼笑乐呵呵地答:“阿母,……”
此时,原本睡得死仰八叉的刘越猛抬头,没头没脑插了一句:“阿娇好!”随后立刻又倒头睡回去:…)。
清醒着的母子俩先是大大惊诧,随即相顾失笑。
——掖庭宫另一侧的栗夫人居所——
儿子们早已告辞,栗夫人和衣倒在床榻上,犹自笑得直不起腰……
宫禁夜,九重深深,夜……未……央!
·
刘荣的年纪已不能住皇宫,皇帝将原代王官邸赐给长子居住。宫宴结束时夜已很深,河间王和临江王都跟去了长兄刘荣的住处。
书案上,一幅素帛上字迹犹新,是刘荣的笔迹。临江王随手拿起诵读:“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刘荣心急手快抢过,放到怀里。刘阏于向二哥挤眉弄眼扮了个鬼脸,后者微微一笑。
高高低低几个长灯油盏,同父同母的三兄弟或坐或躺,惬意舒适。刘荣抚摸着手里一块上好美玉雕琢的舞人佩,问自己的二弟:“阿德,宫宴之事?”
刘德还没答,正喝水的小弟就呛了起来。他一边用大袖乱七八糟地抹脸,一边抢话:“阿兄,刘彘……咳咳……”刘德无奈地给他猛拍背:这弟弟总是莽莽撞撞。
“二位兄长,”刘阏一本正经的口气,却是满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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