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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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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硕胳膊肘顶顶大哥,嘴巴歪一歪——看吧看吧,妹妹的撒娇功夫,祖母一准顶不住。陈须低眉一乐,心有戚戚焉。
  “阿……武!”长公主斜睨小弟弟一眼,一手指头戳过去:竟然利用我女儿。
  梁王咧嘴呵呵直乐,向姐姐拱手:“阿姊……”
  “阿娇,呵,阿娇……”窦太后被孙女闹得没办法,顺应民意地投降了:“可,可。”
  “大母允矣?”馆陶翁主不放心,还确认一遍:“大母?”
  窦太后揉着自己的肩膀笑:“允矣,照……准!”
  “哈,大母……”如愿以偿的小贵女,两个小拳头很有孝心地帮亲亲祖母捶胳膊,同时向母亲和小舅舅嚷嚷着表功:“阿母,王叔,大母允矣,大母允矣!”
  皆—大—欢—喜的局面。长信宫中,欢声雷动!
  长公主和梁王带了儿女们团团围住窦太后,共享天伦之乐。齐王窦彭祖等亲戚也加入进来,凑趣。
  勤奋的马节一心二用,甚至开始规划起日后的施工了——梁王离京前一定完工,够难的。
  ‘不过,用不着担心。’少府主官自信满满:三百不成,就三千。反正梁王表哥至孝,不在乎花钱。钱多好办事!
  21…12 收租婆? 。。。
  雪花,在宣室殿高耸的檐脊和辉煌的瓦当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雪压得厚了,不时有承受不住分量垮塌的,沿着弧度优美的殿顶曲线滑落到白玉栏杆外的雪地里。
  雪块触地的声音,极轻极轻;而天子却听到了。‘这雪,还没完没了?’刘启皇帝望向前方的殿门——长信宫那里,该很热闹吧?母亲,小弟,姐姐,孩子们……今天太忙,不能去长乐宫了。
  天子能想象得出那些场面。老怀大慰的母亲,笑语连珠的弟弟,笑盈盈照看里外的大姐,昵在祖母怀里憨态可掬的阿娇,活力四射的侄儿们……还有,一只贪吃好动的胖兔子。
  想着想着,皇帝禁不住轻笑,招手命内官给陶青丞相端上又一盏热饮,客气道:“丞相……”
  “谢陛下。”陶丞相向皇帝略略颔首,接过来慢慢品。
  饮品,长安内史也有份,就放在他面前。但长安内史只是静静坐着,没动——他现在‘感觉’不到口渴。
  天子的话音,听起来很沉很沉:“雨雪之后,京中民居何……如?”
  长安内史向皇帝方向躬身:“禀陛下,多有损坏。”
  天子:“损几何?毁几何?”
  内史回答得不慌不忙:“城南,损数十,毁百余。城东,损百余,毁百余。”
  “余……”天子拖长了语调,面沉如水,很不满意这种含含糊糊的说法。
  长安内史一僵,挺直了腰板。
  丞相陶青见状,向上方拱手:“陛下,雪未止矣!因之,损毁数目不定也。”外面的雪还在下,被雪压塌压倒的民房数量还会增加。甚至到雪停后的融雪期,房屋倒塌情况将尤为严重。
  皇帝面色稍霁,正想再追问几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侍从队列中一闪。“丞相……”天子向陶青丞相颔首致意,他要离开一会儿——去更衣。
  。
  解决三急问题从厕所内间出来,天子走到外间。外间中,一大串宦官捧了水壶、灌壶,丝巾,熏笼,大大小小的衣匣,还有各种各样杂物早候在那里了。
  年轻宦官搬动几个铜暖炉的位置,放到天子四周。皇帝张开手臂——宫娥们齐齐行礼毕,上前解开带钩,卸下玉带、蔽膝、玉组佩,然后是锦袍,内袍,中单……
  “陛下,”内官在距离天子一步半的距离跪下,报告:“南皮侯,马少府,淮南王安,齐王晋见皇太后。相谈者,甚欢。”
  天子没反应。
  ‘哗啦……’热水从壶嘴汩汩而出,倒入金盆。侍女们纤细的手将一方方丝巾按入温水,浸透。
  内官继续:“梁王请建新池,皇太后照准。”
  皇帝合上双目,沉默。
  宫娥用长柄深勺从大铜壶中舀出一勺热水,滴两滴在手上试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浇淋在天子的前腹、后腰、腿……
  没等到回音,内官暗暗提气,进一步解说:“长乐宫新池,比之‘沧池’减一二分。将建于故‘梅林’地,伐梅掘土,拟于上巳之前功成。”
  刘启皇帝微微睁眼,瞥了眼地下的内官,什么都没说。
  温水中的手巾,一块块取出,绞干。几个侍女轻手轻脚为天子擦拭身体。
  内官:“梁王曰,掘池所费三百金,皆从梁库出。”
  听到这一句,皇帝微微一动。
  宫女被天子的动静惊到,都禁不住一颤;等等见皇帝陛下没什么特别表示,这才小小心心接着做事。熏笼上的衣物摸上去温热干燥,妥帖了。宫娥们屏息凝神地为天子一件件穿上。
  “噢,禀陛下,”内官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报告:“淮南王安,齐王寿,马少府,现已出宫。”
  天子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内官扣个头,倒退着离开。
  手拎展开的外袍,侍女们向皇帝靠近——穿上这曲裾,再系上腰带佩饰,就大成了。
  看了看外袍,皇帝厌恶地一皱眉。宫女大惊,抱着龙袍一下子跪倒:“陛……陛下?”
  一直在旁伺候的大内官一番察言观色下来,心中透亮透亮,走来低声呵责宫女们没脑子:“丞相者,国之重臣。上庄,岂可以燕服见之?!”
  宫娥唯唯诺诺,连连叩头。一面告罪,一面赶紧从其他衣匣中——还好衣服备得多,正式的休闲的都有——寻出长襦和围裳给皇帝穿戴好。
  衣冠整齐的天子,离开了。
  待皇帝陛下行远,宫人们才敢略略抬头,互相交换着莫名其妙的眼神:什么不该穿燕服?皇帝前面穿的就是深衣啊?!
  。
  长信宫少了三位客人,气氛更显融洽——现在殿内的,都是至亲。
  窦太后对早逝长兄留下的这个侄子一向喜爱,每次会面都忍不住地问长问短:“彭祖呀,阿缪嫁期将近,汝……”
  “姑姑,愚侄……”南皮侯挨得近,象倒黄豆一样将小女儿的嫁妆明细一一报备。
  ‘表兄,嫁女儿可是件技术活,劳心又劳力哦!’梁王刘武瞅瞅表哥瞅瞅刘姱,自嘲地笑笑,径自向殿内寻摸侄女。
  找到了!阿娇坐在长公主身边,正和两个哥哥说话。陈硕不知讲了什么笑话,把妹妹乐得前仰后合的。
  梁王扯开嗓子:“阿娇,阿娇……”
  阿娇听到了,指小舅舅方向拉拉母亲:“阿母,阿母,王叔吔!”
  小贵女蹦蹦跳跳跑过来,一下扑到小舅舅身上笑:“咯咯,王叔,王叔。”
  ‘啊,真热情……捂心!’梁王稳稳接住,笑眯眯问:“阿娇,阿娇喜王叔否?”
  娇娇翁主点头:“喜,喜……娇娇喜王叔!”
  “扑哧……”此情此景令梁王主姱别过头窃窃笑,悄悄过去告诉未婚夫表兄:她家父王啊,又要送礼物啦!
  梁王鸡蛋里挑骨头,摆出怀疑的神色:“阿娇所言……非虚?”
  “非虚,非虚。”陈娇稚嫩的小脸一派认认真真,让见到的人忍俊不禁。
  所以,大家都笑了。
  “呃?”阿娇歪着小脑袋,好生纳闷:“阿母,阿兄,从姊……因何而笑?”
  众人笑得更开心了:“哈!哇……”
  “阿娇,”刘武大乐,笑嘻嘻拉过侄女亲两口,同时向自己从梁国带来的亲信打一个响指:“取来。”
  “唯唯。”不一会,梁王宫内官领着两个黄门抬了张小案过来。方案被一块五色锦严严实实盖住,看不出下面是什么。
  ‘这么重?估计不是珠宝。是什么?’殿内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梁王对姐姐的孩子们很慷慨,这次又会送什么珍奇?
  “阿娇,来。”梁王把侄女引领到案前;然后,在阿娇期待好奇的目光下,一把掀开五色锦。
  “呀……”旁观众人看清,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倒是当事人馆陶翁主,完全的莫名其妙:“咦?”
  只见方案上,整整齐齐放了二排共三十个——瓦当,黄陶做的瓦当。精确来讲,这三十个只有屋顶上实际用瓦当的百分之几,孩子手掌堪堪一抓,应该算‘瓦当微模’。每片瓦上,还带了两个刻字。
  ‘东市?西市?这瓦是玩具吗,可……怎么玩啊?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玩。’摸摸瓦当的边缘,陈娇摸不着头脑,将困惑的眼神投向母亲和哥哥们。
  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向弟弟谦虚着:“阿武,礼重啦!阿娇不应受。”
  听母亲这么一说,娇娇翁主马上把手收回来。不收就不收吧,反正这些东东不好看,也不像是很好玩的样子。
  梁王满不在乎地一笑:“何其重?区区房舍,供阿娇赏赐下人之需。”
  窦太后在女官的转告中知道了情况,抱着兔子对女儿笑微微道:“吾女,受之可矣,无妨无妨。”
  见弟弟母亲都这么说,也知道梁王宫的财力,馆陶长公主顺水推舟命女儿叩头:“阿娇,阿娇,速速谢恩。”
  “唯唯,阿母。”于是,稀里糊涂的娇娇贵女趴下,向小舅舅磕头谢赏:“娇娇谢王叔。”
  ‘呵,毕竟小,不懂啊!哎?两个小子该是明白了。’见侄女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刘武转而向两个侄子调侃:“阿须,阿硕,妒之否?”
  两位陈公子连道“不敢”。陈硕更是当场扬言:“王叔何以思虑至此?好男儿不问父母之私,况女弟乎?”
  陈须跟着表态:“二弟所言,极是。”
  “善,大善!”听了这话,刘武频频点头,回过头去就贺喜,恭喜姐姐教子有方。
  长公主自豪地看着两个儿子,欣慰至极。
  ‘既然,既然陶瓦让阿母舅舅都高兴……’看看身边亲人们喜形于色的笑脸,娇娇翁主依旧费解:可,可这陶瓦到底哪儿好玩啦???
  。
  未央宫的宣室殿,治粟内史向天子呈上一卷木简:“陛下……”这是为雪灾中倒了房子的长安居民准备的钱物清单。
  皇帝细细看一遍,交给内官让转交给陶青丞相。陶丞相阅过,交给长安内史。
  长安内史一番计较,向上行礼,“陛下,窃以为不妥。”
  天子:“何?”
  长安内史:“禀陛下,‘户’存多寡之别。治粟内史以‘户’计,有不公之嫌。”
  ‘同样是一户,有的人家人口多,三世同堂十多个;有人口少的,才二三个。给一样的待遇,的确不合适。’刘启陛下听了,暗自点头,再看向治粟内史。
  治粟内史坦然以对:“如此,更之以‘丁’何如?”
  陶青丞相缓缓摇头:“不然,不然……”
  正讨论时,天子眼角一动:刚才那个传讯的内官,又来了。
  内官很机灵,没有上前说话,而是把一支木简塞到某个御前内官手里,并耳边嘱咐两句。不一会儿,御前内官就把饮品木简附带着一起,放到皇帝面前。
  “丞相,卑职以为……”趁大臣们忙于争论救灾细节,刘启皇帝拿起木简。木简上就两行字:梁王赐馆陶翁主东西市房舍三十。
  天子眸光一闪,但瞬间就恢复到无波无澜。
  国事完结,臣子退下。大汉皇帝叫‘备车’。
  ‘天子前面不是说过不出去了吗?’御前内官一愣,但马上弯腰问:“敢问上起驾何处?”
  天子悠悠道:“长乐宫……”
  。
  雪天的酒肆,客人不少。
  屋子里酒客们的神情都不太好。大多数人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频频向后望。店堂之后,不时传来怪里怪气的干嚎:“……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徐耀如一脸不耐,长身欲起。被边上的陈老一把拉住:“阿兄,阿兄……”
  徐老回头:“贤弟……”
  精致的镀金酒杯酒壶,都是从陈家带来的——酒肆的东西在陈老眼中太粗陋,不堪用。陈老拿起酒壶,亲手为义兄斟上一杯,酒液散出一阵阵清冽的香气:“夫一醉酒之人矣!义兄,年节良辰,适当欢饮,请!”
  后面,又传来荒腔走板的长吟:“……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好驳义弟的面子,徐老只得不甘不愿坐下,端杯子喝酒。
  ‘这都什么岁数了,还这么冲动!店堂里那么多人,却放任一个外地人如此吵吵。估计那醉酒的,不是个善茬!’陈老摇头晃脑地一笑,继而好兴致地向义兄介绍起这家酒肆来:这里的食物一般,但酒水风味独到,堪称一绝。所以才能让那么多客人——包括他们两个——大过年下雪天的专程跑来享用。
  见两位老人消停了,掌柜和伙计们暗暗吁了口气:大汉尊老,姓周的功夫高强。如果老人家较真,两边冲突起来,他们还真难办。
  ‘这周客官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太差。一喝醉,狂歌长啸扰人且不说,还动不动挥拳头,也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官是民,一点顾忌都没有。真是个大麻烦!’回头看看店堂后门,掌柜无奈地耸肩:可谁让人家钱多,给的赏钱也多呢!算了算了,只当是看在钱的份上。
  酒肆后门的柴草堆上,年轻人挥舞宝剑,对着远处白茫茫的天空一声声高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22…01 论梅林之被伐 。。。
  雪,在长安人不耐烦的等待中,终于停了。
  年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梁王后李氏和李王后亲生的嫡王主刘婉在梁国王宫卫队的保护下,顺利到达京师——好歹算是赶上了新年的末班车。
  帝国都城对这对李王后母女的态度,远不及对她们那先期而至的父亲和姐姐。现在的长安城,上上下下人等最关心的新潮议题只有一个:长乐宫中的即将拔地而起的新池和廊桥——梁王的‘新池’和天子的‘廊桥’。
  ‘新池’由梁王刘武出资,掘地作湖为母亲消暑避热。刘启皇帝则是自掏腰包修一座长长的,史无前例的特长廊桥。
  计划中的‘廊桥’是凌空而设,从皇太后的寝宫长信宫出发,沿新池湖面前的最佳观景区一路蜿蜒环绕。桥上非但有琉璃瓦的覆顶,很多地方还有可以关闭的廊窗,刮风下雨都不怕。全程无一个台阶,都是高低平缓的坡道,一看就是为方便失明人士出行而设计的;各处错落摆放的矮榻和坐垫,更是细致入微的周到设计……
  消息传出,京都士民皆赞叹:天子与梁王孝道!
  。
  大汉皇太后的长乐宫城,即使还谈不上人声鼎沸,至少也是闹哄哄的。
  等不到天空完全放晴,‘少府’‘匠作少府’等外朝部门的汉官们就在内廷女官内官的带领下进了长乐宫。勘察地势高低、丈量土地大小、规划湖泊走向……为即将展开的两个工程进行数据收集准备。心急的匠作少府大臣甚至已经叫主章长派人来砍梅树了——砍树,最简单,不需要预先画图纸。
  “笃……”
  “笃,笃笃……”
  “笃笃……”
  大斧子砍向树干的声音十分沉闷,所以能传很远,甚或透入内室。
  长信宫温暖如春的宫室中,刘彻挤在彩陶大瓮沿口上,努力争取着表妹的注意力:“阿娇,阿娇呀……”
  闷闷地趴在陶瓮边缘上,陈娇贵女无精打采:“哦,嗯嗯……”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快就原谅刘彻的。平度表姐火了,都不来了。少一个平度,多一个刘彻——明显不合算嘛!
  捏两块虾肉扔到瓮里,轻轻叫着:“绿衣,绿衣……”
  平静的水面依然如镜。绿毛龟很不给面子,躲在瓮底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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