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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潇潇打陌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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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枝恭敬答道:“刚才来了位姑娘,奴婢想进来通传,她就走了。”
  沈子墨敛下上睫,说道:“没事,她待会儿再来时直接让她进来。”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顾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你要我准备的东西已准备好。”
  沈子墨道:“知道了,拿进来吧。”
  这一来二去,曾伏于栅栏院,通晓男女□的桃枝立刻明白了顾衣的心思。她轻“哼”一声,这傲气的姑娘恐怕心思要落空了,事不关己,也罢也罢。
  顾衣从门外推了轮椅进来,叶然早已冷静下来,见沈子墨一点点挪到轮椅上时,除了心酸还有计划被打破的担忧,沈子墨大腿经脉被人挑断,夺嫡之事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了,眼下听说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到那时掌握兵权的可就是皇长子沈眉山了。
  叶然在心里合计着;沈子墨看到她心烦意乱的神情以为在为自己难过,心下生出一丝愧疚,沉默着不说话。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咚咚咚。”院外敲门声打破了原有的安静。
  只听站在房门口守着的桃枝扬声道:“谁在外面敲门?”
  “我,店家!”
  沈子墨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桃枝去开门,掌柜的站在外面,并不敢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人。那个男人三十左右,长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仔细看来,竟还画眉傅粉,桃枝看着他袅娜的身姿瞬间明白他的身份,硬是忍住笑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这位是?”
  掌柜的打了个千回答道:“这位说是与沈公子相约好来找他的。”
  他适时地插嘴道:“我叫陈逸之。”
  桃枝昨晚没睡好,困意来袭,抬手打了个哈欠,身段风流,硬是让掌柜的看直了眼,她看到掌柜的露骨的神情低头轻轻一笑,更添妩媚,她依着沈子墨的吩咐引他们入内堂;不一会儿;他调转轮椅方向,面对他们,打招呼道:“逸之,好久不见。”
  陈逸之见到这般景象,惊地连请安都忘记了。“这…这…”
  沈子墨依旧沉稳地说:“只是摔伤了腿,没什么大碍。”
  陈逸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掌柜的,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说,于是他抱拳说道:“沈公子,主子让我来接你们回府。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随时可以出发。”
  沈子墨对叶然说:“你回房收拾行李吧,我在客栈前等你。”
  叶然点头,桃枝向众人福了一礼跟着叶然出去了。
  顾衣拿出一把金叶子递给掌柜的说:“这是房费,拿了就出去吧。”
  “嗳,嗳!好!几位慢坐。”掌柜的欣喜若狂地捧着这把金叶子往外走,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过了这许久时间,陈逸之终于镇定下来,低声道:“墨王您弄成这样,长公主可要担心坏了。”
  提及长公主,沈子墨的眉头微微舒展,问道:“长姊她还好吗?”
  “宫中谁敢为难长公主,就是念您和驸马念的紧。”陈逸之弯着腰回道。
  “长姊还没放下许知州么…”陈逸之不敢回答,只是把腰埋地更低了。
  景元39年,本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下嫁当年状元许晖,可谓是天作之合。一条由玫瑰铺成的红毯从宫门前延续到状元府,许晖骑着大宛宝马迎娶公主,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当初十里红妆的盛况,让帝都百姓一直到过了很多年依然津津乐道。
  野史记载道:“华湮长公主嫁与焉,琴瑟和谐,驸马尝与之曰:‘与尔相偕,吾生至幸!’乃亲植一合欢树于府中,证其情之。”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景元43年,短短五年,驸马就得了痨疾逝去了。华湮公主锥心泣血,皇后召见她时已是柴毁骨立,大惊道:“你竟是哀毁如此吗!”虽不是亲身的,但也是皇室子女,不可轻待,赶紧禀了皇上令她搬回宫中静养。
  “哎…”思及往事,沈子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陈逸之说:“我们走吧。”
  他赶紧上前道“我伺候您上车。”


☆、8进宫

  走到酒楼前,之前的店小二看到了沈子墨热情地上前招呼,见他坐在轮椅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反应,听过解释后遗憾道:“沈公子可是大好人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上天真是不公哇!”
  沈子墨笑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几日,劳烦你了。”
  “嗨!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能侍候一次沈公子这样的人可是小的的福气呢!”店小二不在意地把抹布甩在肩上说道。
  沈子墨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折成小块塞入店小二的手中说道:“你这性子很好,屈居做店小二可惜了,拿这做本钱自己做点小买卖吧。”店小二想要推辞,他按住店小二的手,温声道:“切勿推辞了,莫让你家掌柜的看到。”
  店小二不再推让,握着银票激动地热泪盈眶,“沈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你吩咐一声,我陈建绝不皱下眉头。”
  沈子墨浅笑道:“好。”
  店小二见到沈子墨临风微笑的面容,备受鼓舞,胸脯不觉挺得更高了。
  房间内,桃枝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啊?”
  “唔,你凑近点我告诉你”桃枝眼睛眯了一下,心知肚明却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真是麻烦,她把耳朵凑上前去。
  只听叶然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去你想去的地方。”
  桃枝心如雷闪电鸣般一惊,外表却装作茫然的样子说:“小姐是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逗你玩呢。”叶然笑容可掬地说道,还眨眨她的大眼睛作可爱状。
  桃枝着实想掐死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可是戏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那我们去哪呢?”
  叶然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们要去宫里!”
  “宫里?!”桃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叫了一声,飞快地捂住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小声道:“真的吗?我们,去宫里?”
  这演技要是去戏班子肯定是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叶然暗地里撇撇嘴,面上却解释道:“是啊,其实沈哥哥是当今三皇子,当今皇上病重,他特从渠城赶回来。我…我是威显大将军的女儿,我爹为国捐躯了,沈哥哥可怜我把我送去宫中,也好有个去处。”
  桃枝默然,叹气道:“小姐也是可怜人啊,好在遇上了沈公子这样的好心人。真没想到奴婢有一天还能入宫见识一番。”
  叶然劝道:“都过去的事了,你也不必为我叹息。赶紧收拾了包袱上路吧,沈哥哥还在等着我们呢。”
  不到半柱香时间,叶然就走出了客栈,后面跟着拿着包袱的桃枝,陈逸之迎上去,手扶叶然踩着凳子上了车,叶然知道他是长公主的亲信,地位自不比旁人,诚心诚意地道了谢。陈逸之回礼道:“叶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奴才的本分。”桃枝不能与他们同坐于车内,于是与陈逸之倚坐在车厢外赶马。
  车厢内极尽奢华,两边放着春雪华缎铺成的软凳,中间放着茶几,上面还烫着一壶毛尖,云烟袅袅升起,茶香溢出,充满整座车厢。叶然没想到软凳坐上去如此轻柔软和,一下子身体整个就陷进去了。
  “咦?!”她赶紧直起腰,坐正身子。
  沈子墨道:“这软凳里是由蚕丝卷着鸟羽填充成的,人一坐上就会陷下去,别僵着身子了。”
  叶然应了一身,却没动。
  沈子墨见她紧绷着身子,一言不发,知道她在紧张,于是和她说话:“你这么快就收拾好行李了?”
  叶然回答:“嗯。也没什么东西,就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带着。”
  “唔,你进宫后,要换成相对品级的宫服,这些衣服也是没用的。”
  叶然听到沈子墨的话问道:“我会是什么品级呢?”
  沈子墨想了想说:“这得看父皇的喜好了。”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呢?”
  “父皇的宠妃大多是温婉的,你年纪尚小,只要举止大方就好。”
  叶然点点头,撩起车窗上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帝都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鳞次栉比的店铺都在飞快向后退去,化为了背景。一座宅子围墙上轻轻飘落了一只燕子风筝,它的线断了,挂在围墙角的马头上。
  那只风筝刺痛了叶然的眼睛,心中那根弦断了,牵挂没了,以为自己会自由,今生却要困在那红墙内,哪一天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不进宫,小叶子想要做什么呢?”沈子墨突然发问让叶然吓了一跳。
  做什么呢…她想做的不过就是报仇,报仇。
  叶然仰起脸绽出一个笑容,“我想和沈哥哥在海边找一座山,每日卧山听海,逍遥自在!”
  “卧山听海,逍遥自在……”这八个字美好地如雪夜竹林般悠远空灵,一下击中了从小生在深深宫墙内的沈子墨的心。“很美……。”
  叶然不好意思地低头,“沈哥哥怎么会和我跑到山上生活呢,是我胡思乱想了。”
  她的一低首,几根青丝散落在光洁如玉的脖子上,看得人心痒痒的。
  “主子,戍门快到了。”陈逸之的声音突然想起。照理说已封地的亲王是不能未经召见就随便回宫,所以长公主令陈逸之绕到边门入内。以防被熟识大臣看到生出事端。
  叶然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停车,亮腰牌!”想必就是把守戍门的的侍卫。车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侍卫喊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顺利地进了宫。
  车子扔在行驶,车檐上的金铃“叮叮当当”作响,叶然偷偷掀开车帘一角,他们现在在一条长巷中,长巷两边三三两两地站着穿着宫服发佩鲜花的宫女。
  “这车子行到哪?”
  沈子墨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答道“就在前面永巷口下,你没有品级,不能做步辇,我们走去楚璇宫见我皇长姐。”
  叶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几句对话间,车就到巷口了。桃枝拉开马车门帘,托着叶然的手扶她下来。
  叶然在地上站稳了,转头望向内宫。鎏金的瓦披着仿佛燃烧一般地晚霞发出万丈光芒,数不清的宫阙楼宇如星盘错落有致,随处可见的是雕廊画栋,檐牙高啄;宏伟壮丽。庄严辉煌的建筑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正视。碧朗的上空飞过一排大雁;云淡风轻。
  “这…就是皇宫?”叶然站在马车旁,凝视着远处的宫殿群喃喃说道。
  “嗯。这就是我的家。”沈子墨也下了马车,面目复杂地望着这曾经生活成长过的地方。无论后来遭到了父皇打压驱逐,这儿仍给了他最初需要汲取的温暖。


☆、9华沁与华湮

  走吧。”沈子墨坐在轮椅上牵起了叶然的手向内宫“走”去,陈逸之惊讶地用余光瞟来,叶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想抽出手,没想到这次沈子墨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几乎用攥的。
  他低下头,对她浅笑道:“别怕。”
  叶然回过头望向永巷,原本三三两两地宫女已经不在了,漫长的巷子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而她的正前方是一个金碧辉煌的鸟笼,无论前后,都不是她所欲之地,她却只能从此前行。她回握着沈子墨的手,仰头绽出一个绚烂的笑容,短短的一生经历这样曲折艰难,好似虚幻,身边的这个人却是她手中握住的唯一真实。
  他如一道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染了她的心,抹不掉擦不净。如果,如果就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叶然一行人走到御花园时,华沁公主带着侍女迎面而来,沈子墨见到她上前行了一礼。
  “三弟这是怎么了!”华沁公主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为何坐在轮椅之上上!”
  沈子墨苦笑着回答:“回宫的途中遇上了歹徒,敌不过他们,就…”
  华沁公主愤然怒道:“天子脚下竟发生这种恶事!还斗胆伤了皇家人,绝对不能姑息这些歹徒!待抓到他们,二姐定要为你将他们碎尸万段!”
  沈子墨嘴角不经意勾起,华沁公主与他并不是一母所生,打小关系也淡漠的很,这次似乎反应有些过大了。
  华沁公主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失态了,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道:“虽说我们不是一母所生,二姐也算看着你长大,自你去了渠城就再也没见过。今日骤见,三弟居然遭此不幸,二姐心里也真替你难过。”
  沈子墨忙道:“让二姐难过真是臣弟的错,是臣弟太不中用了…二姐今天怎么忽然回宫了?”
  本想问的问题还没说出口,话题就忽然被转开,华沁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她抽出手绢在唇角点了点;方才含笑说道:“五弟遣人和我说母妃病了,我放心不下,进宫来探望母妃。”
  沈子墨皱眉关心道:“宜妃娘娘怎么了?”
  华沁听到他的话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三弟久不回宫,对宫里的好些事都不知道了呢,宜妃娘娘两年前就过世了,父皇将我记到了皇后膝下…”
  “抱歉…”沈子墨低声道歉,“我并不知此事。”
  好多年没听人提前自己的生母了,骤然听见涌出一阵心酸,华沁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知者无罪,有什么好怪你的。”她的眼光落在了跟在后面的叶然身上,挑起眼梢“这么俊俏的丫头是谁家的?莫不是三弟在渠城找的小媳妇?”
  叶然站出来笑眯眯地行了一礼,毫不拘谨地说道:“回二公主的话,奴婢是渠城李将军的女儿叶然,不是沈哥哥的小媳妇。”双髻插入的红宝石石榴坠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
  “李将军…”华沁立刻回忆起当出了名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可是父皇称为‘二愣子’的那个李浩?”
  自己的亡父被称二愣子绝对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可是李将军不是叶然的亲生父亲,她从没听过名义上的亡父生平之事,乍一听到这个称呼,着实有点想笑,叶然咬紧牙关努力憋着,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见叶然久久不回答,站在她身后的桃枝机灵地立刻跪下去:“正是李浩大将军,我家老爷前些日子故去了,小姐悲痛欲绝,忘公主恕罪。”
  听闻桃枝的话,华沁看向叶然才发现她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猛然就想起当年母妃刚去世时她也是这般的呆呆傻傻,每每有人问及,都难过地说不出话。
  念及往事;华沁一反往日做派,也不为难她,说道:“起来吧,怕什么,莫让别人当本公主是洪水猛兽呢。”
  桃枝诺诺地站起来,华沁斜着凤眼打量桃枝上下,朱唇一角弯起,轻笑着转过目光对沈子墨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三弟…可要保重啊。”
  没等沈子墨回答,她就神情愉悦地转身走了,步子匆忙,带起了一阵风,镶着五彩祥云华边的大裙摆和藏雪宫绦随风而动,肆意张扬。
  后来的史书上对于华沁公主评价用了四个字——狼子野心,叶然回忆起她时却是如曼陀罗一般地女子,充满了危险与诱惑,在夜里盛放光华。
  本以为长公主和华沁公主是一类人,当走进曲水殿的内院时,方才发现她们有多么的不同。若华沁公主是曼陀罗,那么华湮长公主就是一朵清莲,素雅淡然。
  她身着一袭水青色襦裙,一道寒冰点翠玲珑簪挽起墨黑色的青丝,腰肢纤细,如杨柳扶风。鹅蛋脸上眉如远山,眼波似水,一抹浅绛色点于唇间。她蹲在院中手持剪子在修整蔷薇,神情专注柔和,大约沈子墨的性子便与她长姊有三分的相似。
  近乡情更怯,沈子墨久久凝视着她,轻轻喊道:“长姊。”
  华湮听到声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沈子墨泛着泪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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