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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更新至210章)-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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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的那股狂戾之气却一扫而空。
  
  他愣在那里。
  
  窦昭,是因为知道了他心中有难解的愤恨,所以才借口要搭菊山,用劳作让他发泄心中怒火的吧?
  
  宋墨垂下了眼睑。
  
  听到三舅病逝的消息,他心里好像有头暴戾的野兽,上窜下跳地让他撕心噬肺,可他不能露出一丝的异样。
  
  娘亲等着他去安慰,爹爹等着他拿主意,弟弟等着他开导,严先生等着他做决啊…”
  
  他原来只是想围着非城河跑一圈就像从前一样等心中的怒气消了,也就好了。谁知道等坐骑渐渐地跑不动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去真定的驿道上了。
  
  京都早已遥不可及。
  
  陈核惊恐地问他:“世子爷是回京都,还是在前面的驿站住下?”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在驿站住下明天回京都。”
  
  但翌耳清晨,他在头脑非常的清楚的情况下却选择一路南下。
  
  是不是他的心里早已默认,她不仅冰雪聪慧值得信赖,而且有颗包容、坚韧的心,不管他的行为有多离经叛道,不管他的话有多骇人听闻,她都不会被他左右,更不会被他吓倒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处置。
  
  就像他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仿若他是天上舒卷的白去,溪边流淌的清泉,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根本不用问什么,而她,相信他自有他有道理!
  
  宋墨朝窦昭望去。
  
  她正在吩咐那几个婆子摆弄花草。
  
  天边的晚霞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箔金,有种如幻境般的光彩。
  
  他这才发现她有双完善的杏眼就像母亲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眼角还微微有些上挑。当她睁大了眼睛的时候纤细的睫毛卷曲着向上翘起来,把她的眼睛显分外的明亮,分外的澄净,却又始终带着几分冷艳的妩媚。
  
  宋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详和,安宁,踏实。
  
  有一个能让自己畅所欲言的人,真好!
  
  他抬起头来,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仲季时节还带着几分温暖的空气在鼻尖萦绕,让人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天还没有亮,宋墨就起了床。
  
  一下午辛苦的劳作,让他味冇口大开,不仅吃两大碗面条,而且倒头就睡,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就像有甘露滋润了干涸的禾苗一样,他神清气爽,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他吩咐陈核:“丢下十两银子,我们启程回京都。”
  
  陈核愕然,道:“您还没有用过早膳呢?”
  
  “路上买点干粮吧!”宋墨淡淡地道,“辽东那边等不得了。”
  
  陈核恭谨地应“是。”吩了随身的护卫,给了守门的婆子十两银子,一行人悄然地离开了田庄。
  
  他们走的时候,窦昭已经醒子。
  
  寂静的早晨,一点点的声响都被无限地放大。
  
  她听着他们开门的声音,听着他们牵马的声音,听着他们和婆子小声说话的声音,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周遭渐渐安静下来,…然后窦昭用被子盖了头,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开始睡回笼觉。
    
  祖母在崔家庄住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东西。其中还妥娘为窦昭绣的几方帕子,几条汗巾。
  
  红姑道:“她说她这几年只顾着照顾孩子,手都生了,别的东西不敢做。这几方帕子和汗巾您要是觉得好用就用,不好用来赏人好了。”
  
  窦昭笑着点头。
  
  祖母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来?”
  
  “没什么事。”窦昭心不慌眼不跳地道,“就是大家都盼着今年的冬小麦有个好收成,准备立冬那天在城隍庙里祭土地公,求土地公保佑下半年风调雨顺。”
  
  “是吗?”祖母困惑道,“怎么陈三的媳妇说前几天有个年画一样的后生在我们家投宿命……”
  
  窦昭不动声色地道:“是有个人投宿来着,还帮我干了点活。至于人长得怎样,我还真没有注意。”
  
  祖母不再说这件事,去田里看了看,又在田庄住了两天,和窦昭一起回了县城。
  
  ※



第138章妒忌
 
  真定县城人声鼎沸,马车刚驰过城门,窦昭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喊:“快去东窦领赏钱!”

  祖母大吃一惊,连声问红姑:“领什么赏钱?”

  窦昭乍听也有些奇怪,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见祖母寻问,笑道:“估计是伯彦中了举人。”

  “是哦!”祖母听着高兴起来,催着红姑,“快去问问。”

  马车停了下车,红姑随便拉了个人问。

  “窦家的五少爷中了举人,太夫人派了人在门口打赏,去晚了就没了。”说话的人匆匆交待了一句,撒腿就跑。

  “哎哟,这可真好!”祖母喜上眉梢,“窦家又要出大官了!”对这个轻怠她多的人家没有半点的怨怼。

  窦昭不由紧紧地握住了祖母带着茧子的手。

  如果没有祖母,前一世的她或许会变成一个尖酸苛刻,整天只知道恨天怨地的人吧!又怎么可能丢开窦家的种种去过自己的好日子。

  回到家,窦昭准备了些笔墨字砚做贺礼,和窦明一起去了东府。

  窦启俊的母亲三奶奶穿了件崭新的宝蓝色如意纹的杭绸褙子,脸上笑开了花,团团转着应酬来贺的女眷。

  窦明不屑地冷“哼”一声。

  窦昭告诉她:“你不想来就别来,多的是借口。既然来了,就给我高高兴兴的。”

  窦明娇憨地笑,凑到窦昭的耳边,低声地道:“那天晚上,我看见纪咏去找你了!”语气却十分的恶毒。透着毫不掩饰的兴灾乐祸。

  窦昭退后两步,仔细地端详眼前的女孩子。

  “窦明,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大家不用矫情地掩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她沉声道,“你如果愿。当然也可以日日盯着我过日子,只要我赞同的,你都反对;只要我反对的,你都赞同。甚至是为了让我不痛快,让自己低贱如泥。可我却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什么。这一点,你要记好了。如果你觉得纪咏找我的事有损闺阁清誉,你可以站在西窦的大门口去嚷。我保证,我决不会拦着你。”

  窦昭依在庑廊的栏杆旁,豆绿色绣着鹅黄色四蒂纹的湘裙撒在地上,姿态随意之极,却有种慵懒的轻蔑扑而来。像把利剑狠狠地扎在了窦明的心上。

  “你别得意,”她忍不住威胁窦昭,“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求我!”

  威胁是建立在实力上的。

  如果说这样句的宋墨,她可能会瑟瑟发抖吧?

  念头闪过,窦昭在哑然失笑。

  如果是宋墨,他肯定不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吧?

  他会直接做,让你哭着去求他。

  她的神色突然间有些恍惚。

  辽东离京都快马加鞭也有月余的路程,所以辽东总兵三年才回京述职一次。皇上既然训斥宋墨。可见对他还是恩宠有加的,若是突然间想起他来下旨招见而他又不在京都……可真是件让人头痛的事啊!

  站在窦昭对面的窦明气得心尖直哆嗦。

  窦昭竟然轻视她至此!

  她很可笑吗?甚至连应酬都懒得应酬她一下吗?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窦昭后悔的!

  窦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扎得她手掌生痛。

  东窦的后花园,荷花已残。桂花余香,贴梗海棠冒出蕾来,一景过去还有一景。

  女眷们嘻嘻哈哈地在花厅坐下,纷纷恭贺已育有一子,如今正怀着身孕戚氏有福气。

  戚氏红着脸,不停地道谢。她的胞妹小戚氏嫁给了五奶奶的侄儿,此时和五奶并肩而坐,眉眼间笑意盈盈,显然很为姐姐高兴。

  七堂哥窦繁昌的长子蔻哥儿在花厅外探头探脑。

  窦昭悄悄地朝着他招手。

  她上一世和三伯父走得近,连带着和三伯父家的两位堂兄窦繁昌、窦华昌两家也很熟,蔻哥儿更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感觉到亲切。

  蔻哥儿满脸兴奋地贴着花厅的槅扇跑到了窦昭的身边。

  “五姑姑,”他稚声稚气地道,“安源哥让我给他找只香……”

  窦昭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一直在放挂炮,孩子们淘气,常常会捡了那些没有炸开的炮竹用香烛点了玩。因挂炮的信子比一般的炮竹都短,常常会有孩子炸了手或是伤到其他地方了,特别的危险。大人通常都不让孩子玩这些。安源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肯定不是窦家的孩子,十之八、九是窦家姻亲的孩子。他们定是看着蔻哥儿年纪小,又是窦家的孩子,所以怂恿着他向人讨香烛。

  “那些被人丢在地上不要的炮竹有什么好玩的?”她怎么能让蔻哥儿跟着这群人玩,哄着他道,“赶明儿五姑姑给你买一大堆炮竹就是了。今天有新鲜的秋梨吃,五姑姑给你削梨子吃,等会让素兰陪着你去林子看鸟,好不好?”

  蔻哥儿的口水立刻流了下来。

  他乖乖地坐在窦昭脚边的小杌子上吃梨子。

  小戚氏看了就低声问五奶奶:“四姑姑说人家了没有?”

  为了表示亲热,她跟着她姐称呼窦家的众人。

  她的小叔子到了说亲的年纪。

  五奶奶是知道的,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你可说晚了一步,我们家四妹妹,可是要做侯夫人的人!”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窦昭已经定了亲,她并不忌讳有人看中窦昭,反而觉得这是窦昭的荣耀——姑娘家嫁了人,就如同珍珠变鱼目,耀眼的也就是这几年。因而声音特别的大,满花厅的人都听得见。

  小戚氏这话问的可进可退,倒也不尴尬。又是个聪明人,凑着趣儿直道“恭贺”。

  窦昭向来不是捏扭之人,笑而不语,大大方方地随她们议论。众人就更无所顾及。

  “我们四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要不是自小和京都的济宁侯定了亲,恐怕就要嫁入阁老府了。”二奶奶自从为邬家保媒不成,一直是块心病。如今有机会在众姻亲面前为窦昭正名,她自然是不遗余力,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比五奶奶小,“当初何家的人听说四妹妹早就定了亲,可是惋惜了很长时间。”

  三奶奶娘家的嫂子就仔细地打量着窦昭,点着头道:“四小姐的耳垂又大又饱满,是个有富气的。”

  “那是当然。”三奶奶和窦昭的关系不一般。当然要抬举窦昭,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老济宁侯去世的时候,她们家姑奶奶派了人来。说要百日之类迎娶,把我们老太太气得,直嚷着要退了这门亲事。谁知道这话音还没落地,济宁侯就派自己的乳娘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直说是因为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并不是想怠慢四妹妹。然后中元节莲灯,中秋节送粽子。重阳节送菊花,没有一个节气落下来的,我看到是真心实意地快点把四妹妹娶回去才放心的样子。”

  大家都掩了嘴笑,神色间均露出或多或少的羡慕来。

  窦昭却暗暗叹气。

  前世今生,魏廷瑜喜欢的,始终是她的颜色。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迷惑。

  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颜色还能喜欢什么?

  难道还让他和你做知己不成?

  话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明白,可想想正经夫妻一场,最后还是色衰而爱驰,又有什么意思?

  到底还是小瞧了她。

  顿时有些意味阑珊起来,抬头却看见了独自坐在荷塘边的纪咏。

  他穿了件青莲色直裰,呆呆地坐在青石长凳上,秋日的阳光透过已快凋零的桂花树枝投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片变化莫测的斑驳光影,让他冷漠而颓然,看上去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纪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出了什么事呢?

  窦昭不由暗暗猜测。

  而坐在她身边的窦明心里却像揣了把火似的。

  她死死地咬着唇,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

  不就是要嫁给一个侯爷,大家用得着这样巴结她吗?

  那侯爷不过是个闲差,是能帮着窦家的子弟谋个一官半职?还是能帮着五伯父在内阁里说话?

  这些妇人,每天只知道针头线脑的,没有一点见识。

  何况她还没有嫁进去。

  说不定哪天出点什么意外,这门婚事就会黄了呢!

  窦明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就看见柳嬷嬷请大家移坐到二太夫人那里去,说是太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设宴招待大家——这宴请的费用就是二太夫人的体己银子了。

  众人少不得又恭喜三奶奶和戚氏一番。

  三奶奶和戚氏眉开眼笑,喜不自已。

  到不是差这点银子,而是二太夫人拿了体己银子为侄孙庆祝,体现了二太夫人的喜悦和爱护之情。

  一群人又说说笑笑的往二太夫人那时去。

  时刻注意着窦昭的窦明就发现窦昭渐渐落到了众人之后,在她们拐过紫藤架时,窦昭突然不见了。

  窦明在心里冷笑,停下来折了几折紫藤花,见众人已走远,她匆匆往花厅去。

  中途,她看见了站在荷塘边的纪咏和窦昭。

  “你怎么坐在这里?”窦昭调侃着纪咏,“难道是因为我们家出了个少年举人,纪表哥不能像从前那样风头无二,所以有些失落了?”

  如果是平时,纪咏听了这话会立刻跳起来毒舌地反击她到她无招架之力,可今天,纪咏却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语气怏怏地道:“我正在算帐。”

  ※



第139章算账(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听得发愣,隐隐有种自作聪明的感觉——他纪咏是什么人,用得着人同情吗?一时的安静,也不过是为了制造更多的喧嚣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慢慢的算好了。”她扭头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喂,喂,”纪咏却拉住了她的衣袖,“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坏,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听都没听,扭头就走。”立刻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窦昭为之气结,甩着衣袖,道:“你不是在算账吗?我站在这里岂不是要打扰你……”
  
  “没有,没有。”纪咏忙道,松开了手,请窦昭一旁坐,“我正想找你商量商量。”
  
  窦昭见他没事,哪里还有听他胡言乱语的心情,道:“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二太夫人在那老人家那里宴请家中的女眷。”
  
  “哦!”纪咏点头如岛蒜,“那你快去,我们晚上再好好合计合计这事。”
  
  在这些事上他一向很有分寸。
  
  窦昭转身离开。
  
  太石湖假后面露出窦明的半张脸。
  
  到了晚上,窦昭和纪咏在花园里碰面。
  
  大红的灯笼照在纪咏的脸上,让他的眉目更显俊朗。
  
  他扳着指头道:“我今年十六岁,明年中个进士,十七岁,庶吉三年庶散,二十岁,然后到六部观政,三年以后混个从七品的右给事中或是詹事府主薄厅主薄、太仆寺主薄厅主薄之类的

    ,就二十三岁了。再三年,升个七品……这样算下去,我要开到正二品,最少也得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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